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许小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穿越到男子军校的女人 作者:指尖葬沙 备注: 穿越到未来男子军校的女人的故事。 半机甲,半科幻,小言,小俗,内容不可考,文笔不可考,仅供茶余饭后。 文章慢热,设定琐碎。 后文会有展开,科幻为主,感情为辅。 本文一月三十一日V,希望大家支持,请勿转载,请勿盗文,谢谢! ================== ☆、第一章 穿越   绳索断裂的一刹那,夏安安心猛的一荡,嘴角滑过一抹苦笑。只是很快她就放松了自己,对于死亡她并不是不恐惧,只是既然事已至此,除了坦然接受,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高速下落,天旋地转的感觉之于夏安安倒是并不陌生,毕竟她酷爱蹦极,这种感受从不缺乏,只是这一次更加真实罢了。   接近海平面时,夏安安闭上眼,张开了手臂,劲风迅速灌满衣袖,远远看来,她就像一只即将入水的海鸟。   “砰”高空落下直击水面,四散的水花有多么壮观她是看不到了。身体像是完全散架了,只是一瞬间的疼痛,而后一切都散去。   人之初始是什么样的?夏安安不知道,因为在母体的她没有记忆,但是她想或许就是如此,整个身体都像是泡在了暖水中,很舒服,舒服的令人将一切都忘记了。   意识渐渐的散去了。她想她应该是死了。在她身前她从不会去想死这件事,再难受再痛苦也不曾,她自认为自己是理智而坚强的。   再次睁开眼,过分清明的意识甚至让她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她似乎是在一间房间里,不知是天色还是这房间的位置关系,光线很暗,一丝一缕的却不能让她看清整个房间中的情况。   她趴躺在地上,身体似乎还有些不适,她静静的观察着。可以确定这里的环境对于她是完全陌生的,就像她也能确定之前的一切不是梦一样。   她暂时还不确定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她现在还活着。   她试图站起身,整个房间都很静,静得令人头皮发麻。而她的动作,即使只有一点点,也成了整个房间唯一的声响。   呼吸,心跳,都是那么明显。   心脏猛地一跳,骤然而来的不安让她停下了动作。   猝不及防间,“砰”与记忆中几乎重合的声响,头部经受巨大的冲力,她那才经历过生死的身体根本无从反抗,再一次的被按倒在地上。   酸疼的骨骼与冰冷的地面剧烈碰撞的结果是她倒吸了数口冷气才能勉强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什么人?”耳边冰冷而含糊的男音,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夏安安反射性的挣了挣,但很快她就动不了了……   手臂被大力的反折在背后,只要稍稍一动,那种骨骼都几乎要断裂的感觉就异常明显。疼痛从那一处蔓延至四肢百骸。双腿也被技巧性的压制,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地板上的标本。   “放……手!”夏安安尽量从牙缝中挤出完整的字眼,手臂关节处一阵阵的疼痛让她的额头沁出了冷汗。   男人压在她身上,随着他的呼吸,四周的酒气越发的浓重了。   “女人?”声音带着不确定。但他显然并没有打算让夏安安回答,因为他的手已经有了更快的动作,从身下人的肩背迅速下滑。   夏安安本能的反抗,男人的行为无异于性/骚扰,咬紧牙关挣扎,甚至刻意的去忽略胳膊的疼痛,额角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可惜,男人只是更加放任自己的体重往下压,便将她的一切反抗遏制住了。   男人的手很快来到了夏安安的胸前,那几乎被挤平的两块软肉中的其中一块被他牢牢捏在了掌中。   没有轻重的挤压,那动作甚至令人感觉不到猥/琐,就好似是在辨别真伪一般。   “放开我。”夏安安用尽力气喊道,即使那喊声几乎完全哽咽在了喉咙口。手臂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的剧烈了,就好似下一刻就会断裂一般。   “竟然是女人!”男人的口气中带上了明显的玩味。   危险,这是夏安安在被男人拽起时脑海中唯一闪过的一个词。   背对着男人,身体被紧紧的抵在冰冷的墙面上,手指在触到墙面的时候,夏安安有一瞬间的停顿,那墙面的质感很特别,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了。   男人的一只手从夏安安的低腰裤中插了进去,另一只手则在夏安安的腹部摸索。   夏安安试图伸手掰开男人的手,却只是徒劳,男人坚实的胸膛紧紧的抵着她的肩背,她的整张脸因为重力而变形的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这种情况,夏安安已然无力,她的喉咙口发出类似幼兽一般的嘶鸣,但一切都于事无补。   前面的扣子打开了,男人在后面的手只是向下一拉,牛仔裤连同里面的内裤便直接滑落在了地上。   男人灼热的头颅抵在夏安安的肩膀上,做着意味不明的磨蹭。   夏安安能够真切的感觉到来自臀/部的压迫,拉链拉开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尤为的明显。   上半身的衬衫被向上堆起,硬质的衣料在夏安安细嫩的皮肤上不断的摩擦着。   男人的手就好似吸附在了夏安安的身上,不断的上下游走。而夏安安的眼也因为男人的动作而不断瞪大。   “不!!”   男人按住了她的胯骨,几乎是急切的,毫不留情的,挺身而入。   “啊……”惊痛,夏安安尖叫出声,但很快她的嘴便被身后的男人牢牢捂住了。   双手紧紧的抠着墙面,却也不知道触到了什么,只听‘刷啦’一声,一道强光射入,刺得夏安安睁不开眼。   她身后的男人似乎也是一惊,但也只是刹那而已。   “唔……”   身体被猛的翻转过来,压在了地上。那个人从正面进攻。夏安安瞪大了眼试图看清处在身体上方的人,却因为背光的关系,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脸部轮廓,以及那一身的军装。军装肩部的两个星刺眼的随着那个人的动作晃动着。   强烈的阳光照在夏安安的脸上,夏安安知道,即使她看不清男人,但是那个人却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夏安安侧过了头,她不想让男人看到她的脸,即使她此刻这样的行为显然已经太晚。   那纤长的脖颈因为她这样的动作完全露了出来,异常倔强的线条,而男人或许也受到了那纤白的蛊惑,竟是倾身在那脖颈上吸/吮了起来。   夏安安瞪大了眼,伸手便要推开男人的头颅,可惜,“唔……啊!”   男人猛的一动,她再一次的溃不成军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上的汗水出了一层有一层,黏腻的难受,夏安安只觉得口唇干涩,眼前一阵阵的黑。因为角度的关系,她似乎能看到男人的脸了,但是她的眼却是如何也支撑不住了……   她很累,在经历了一次生死之后醒来便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只是她真的坚持不住了,终是一闭眼,再也顾不得身上发生的事,随着渐渐迷失的意识而去了。 ☆、第二章 军事学院   再次清醒,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感觉。   原先的一片漆黑变成了一片森白,白得刺眼。   夏安安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才能适应周遭的光线。   医院?   有那么一刹那,夏安安甚至抱着侥幸,在这之前发生一切的都不过是她的一个梦,蹦极也好,那间房间也好,那个……男人也好,都只是梦!   但很快,随着意识渐渐回笼,身体内部的疼痛也愈加的明晰。   不是梦!   身体像是散架了一般,灼热与剧烈的酸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确实……被人,强|暴了!   脑海中愈加清晰的影像让她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她紧咬着嘴唇,缓缓撑起身。坐在床上,她环抱着双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头深深的埋在双膝间,肩头一下一下的抽动……   良久,夏安安抬起头,双眼通红,她舔去了下唇上的鲜血,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驱走心头那块阴影,夏安安环顾了四周,白色方方正正的房间,她身下白色的病床,床边白色的矮柜,以及吊水的白色架杆,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应该是一间病房,但夏安安总觉得哪里似是不对劲。   伸出手,她的右手手背上打着吊针,扎进皮肤的部分却并不是她印象中的金属针,而更像是白色的塑料针管,夏安安看了一会儿,又碰了碰,随后垂下手。   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夏安安伸手开始摸自己的脸,一点点的摸索,确实是自己的脸没错,熟悉的触感让她吁了口气。   之前的经历几乎已经可以让她确定她应该是穿越了,但是当时太过混乱,什么都来不及确定,无论如何就算是穿越,人穿总还是要比魂穿好,毕竟还是自己的身体。   确定完,夏安安静了下来,脑海中的那片阴影或主动或被动的又浮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尝试着去回忆。   那个男人,在白光中只有轮廓的男人,除了轮廓夏安安只记得男人肩膀上刺眼的两颗星,所以她其实连自己是被谁强|暴的都不清楚……想至此,夏安安蹙起了眉,牙齿不自觉的又紧紧咬住了嘴唇。   她虽算不上三贞九烈,但对于自己的第一次是被侵|犯而失去这个事实显然还是难以接受。心头不是不难受,但是理智告诉她,依照她现在的情况,先弄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自己的身份,显然更胜去找那个连面目都模糊的男人。   夏安安垂下头,脑中是理智与情感的战争。而终究……理智战胜了情感,那份阴影被暂时尘封了起来。   夏安安愤愤一拳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本是想发泄,但墙壁的触感却让她一怔。   是了,墙壁!夏安安目光一闪,伸手摸了摸身后的墙壁,冰凉冷硬的触感。就是这种感觉,那时候也是。好像是钢板,喷了白色的漆。   钢板做墙,这里绝不可能是医院,夏安安心中思忖,那么到底这是什么地方?   一声轻响,夏安安一惊,抬起了头,就见两扇钢板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你醒了。”进来的男人一身白衣,像是医袍,却又不是。并没有夏安安印象中一般医袍的飘逸,领口、袖口都有着深深的折痕,这衣服的质地也似乎很硬实。就好像白色军服的加长款。   军服!夏安安的心‘砰’的一跳。   “感觉怎么样?”没有听到夏安安的回答,男人似乎也没有在意,依旧温和的问道。   夏安安的目光这才移向男人的面部。   半长的头发被绑成了马尾束在脑后,露出了瘦削的脸颊,以及英挺的五官,男人的长相就像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很温文。让人一眼便有足够的好感。   不过夏安安依旧没有回答,一方面是她担心若是这个世界本就有她的身份,或者这个医生与这个世界的她相熟,那么她说出口的话很可能便会泄露自己的身份,而另一方面则是她因为之前的……嘶叫,喉咙生疼。   男人面上的笑容随着夏安安的沉默淡了下来,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夏安安床边。   “你是这一期报道的女兵吧?咳咳,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强|暴了。”男人的话语直接,却带着淡淡安抚的意味,“这里的情况,我相信你选择来之前就应该了解了。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明白。”   夏安安听着男人的话,冷静的从中分析出了几点,第一,这里是军事基地或者军事院校;第二,男人并不认识她;第三,也是夏安安感到莫名的,男人的意思是来到这里的女兵都要有被强|暴的觉悟?如果这里是军队,难道没有规章制度?女兵的保障在何处?为什么知道会被那样对待却还要来这里?   但后面的疑问,夏安安显然是不能问了,只能之后自己探索。   男人见夏安安依旧无言便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袭击你的人,但是就算找到了,我希望你清楚,他也不会受到处罚,这原本就是约定俗成的。我不知道你来到这里是因为什么原因?是生活所迫,还是有别的原因?但是既然来了这里,我只能说,除了适应,没有别的办法。”男人说至此,似是有些不忍心,顿了顿却还是道:“女兵报道已经开始了,你是准备自己去,还是我帮你去签到?”   夏安安静静的听着,心思数转,终是开口道:“我叫夏安安,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她的嗓音干哑。   男人微微一愣,而后脸上便扬起了安抚的笑意:“可能是受了刺激,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我叫李牧,是米莱军事学院的军医,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夏安安略显木讷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有些瑟缩的说道:“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无疑,很多时候女人的软弱都会令男人心软,尤其是像李牧这样温柔的男人。而夏安安便是运用了这一点。   李牧伸手摸了摸夏安安的头,“还有点发烧,我替你带签吧?”   夏安安却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自己去看看。”   “你可以吗?”李牧担忧的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   夏安安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不适,不过她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孩。   “那我帮你拔了针头,我陪你一起过去吧!”李牧柔声道,执起了夏安安的手便拔了针头,“女孩子的手到底和男孩子不同,你的血管很细,之前扎针花了很大功夫。”放下夏安安的手,他道。   “楼煌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说话的是一个一头金发的男子,他身上藏青色的军服,扣子一颗未扣,便是里面的白色衬衫也不过就松松的扣了中间两颗扣子,露出了下面性感的肚脐,以及上面轮廓分明的蜜色胸膛。此刻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树干上,满脸的悠闲。   “昨天他父亲来了视话。”应话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一副无框眼镜衬得那双眼异常的精明锐利,与那金发男子相反,他那一身军服穿的一丝不苟。   “怎么,难道又是他哥告状?”金发男子满是不屑道。   斯文男子摇了摇头,“我看估计与他母亲有关。”   “母亲?”金发男子收起了二郎腿,“他母亲不是疯了吗?”   “估计又自杀了。”斯文男子淡淡道,锐利的目光看向了一边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金发男子感慨道,“说起来,女兵一共要来几个?”   “怎么?你之前不是还喊着肯定都是被人玩过的,不屑一顾吗?”   “不是这里实在太没劲嘛!再说了,也指不定有漏网之鱼。”金发男子站起身,舒展了筋骨,嘴上却不服输。   “有记录的一共是40个,加上后来加入的,应该有将近60人。”斯文男子淡淡道,一手架了架眼镜。   “那还真不少,说不定有好货。”金发男子显然来了兴致,“我得去看看,你去吗?”   斯文男子摇了摇头,“你去吧!”他有洁癖。   待得金发男子走远,斯文男子转过了身,便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子走来。   “楼煌。”他唤道。 ☆、第三章 签到   跟在李牧身后,夏安安细细的观察着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从病房出来是一条空荡的走廊,水灰色的地面,雪白的墙壁。墙壁上每隔五米左右有一扇窗户,透过窗户望出去是似乎是一个小花园,五个别致的花坛分布在花园四角和正中,树木修颀,花朵娇艳,青草翠绿,而在花园的另一边似乎也是一条走廊,与夏安安所处,窗口相对。   ‘咔哒’一声,夏安安迈动的脚背一绊,身体险些失去重心。   “请注意,请注意!”脚下带着警示性的电子音响起。   夏安安疑惑的低头查看,一个金属外壳的圆筒,高及膝头,此刻圆筒正前方形似眼睛的两个孔洞不断闪烁着红灯。   “Saniter,负责学院内卫生的低智能机器人。”李牧见女孩看得关注,淡笑着开口解释。   夏安安面露了然的点了点头,眼光却仍瞥着那台已经自动向前游走的圆筒机器人,已经能够运用智能机器人了吗?   在走到走廊中段的地方,墙壁上不再有窗户,头顶的感应灯随着两人的脚步接近亮起,又随着脚步的远去而熄灭。不久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没有了走廊墙壁的阻挡,夏安安为自己眼前所见震住了。   就在她的右侧,那是一块宽广的几乎看不到的边际的平地,而在平地上,造型奇特的飞机、汽车,甚至是一些她从没有见过的机械工具。但,最令她震撼的是那高达数十米的人形钢铁机械,或者通俗来说,机器人。那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高科技,此刻却近在眼前,且有数百台之多。   李牧往前走了一段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便转过身,就见女孩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机甲训练场。   “这里是机甲组的训练场地,今天是机甲检修日,他们没有训练。”李牧道。   “机甲?”夏安安尽量平稳自己的心绪,声音却仍有些颤抖。   李牧低头看了夏安安一眼,“看来你忘记的很彻底。”他道,伸手指了指近处的夏安安以为的巨型机器人,“就是这个铁家伙。你现在真的没有问题吗?我看还是回病房休息吧?”李牧不无关切的看着身边面色苍白的女孩。   夏安安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起了一抹笑容道:“我没事。”   机甲,这个词对于夏安安来说并不陌生,电影中有,动画中有,网络上的小说也有。只是真正放在眼前,却完全是两回事。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地球的未来?某个平行空间?或者某个与地球相似的星球?   她有些乱。   从走廊往外,绕过李牧介绍的图书馆后,就来到了新兵登记处。   登记处仅是一间不大的房间,一张不知材质的桌子便坐着两个军人打扮的男子。   一跨进房间,夏安安就开始紧张,身体都轻微颤抖了起来。   “李医生,您怎么想到来这里?”其中一名皮肤较黑的男子站起身笑着问道,语气倒是颇为恭敬。   李牧的脸上挂上了一贯温文的笑容,“我送一个走散的过来。”   “哦,这就是那个啊……”另一名坐着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随后一双眼上下打量着站在李牧身旁的夏安安。   这颇有意味的眼神让夏安安不安的往李牧身后靠了靠。   李牧垂眼看着身侧的女孩,眼中带着些许的惋惜。   “呵呵,很害羞嘛!”黑肤男子的笑意更深了,也不知他按了什么开关,桌面上升起了两个形似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个屏幕对着夏安安,另一个则对着男子,“你识字吗?”男子问道。   夏安安一愣,立刻垂眼看向屏幕,随后她吁了一口气,中文混杂着英文,无论如何能够看懂这里的文字绝对是值得庆幸的。   夏安安冲着黑肤男子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填吧!”黑肤男子扔了一只类似笔的圆棍在桌面上。   夏安安拿起圆棍,略一迟疑,便直接在那屏幕上写。倒不是她知道,只是一来这里除了屏幕没有能写的地方,二来,这里显然要比她所处的世界科技先进,所以她猜测这屏幕应该与触屏相似。   不过一落笔,夏安安便感觉到了差距,触屏虽然也能直接书写,但是输入法的辨识度低且慢,而眼前的,与在纸上书写无异。   夏安安写的时候,两个军服男子和李牧聊起了天。   “真难得,有个识字的,之前五十多个,识字的一只手数的过来,还得我们来写。”黑肤男子道,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抱怨。   “看来这次的女兵不少。”李牧道。   “算上这个都56个了,原本只打算收40个。”另一名片黄瘦的男子道。   “还不是为了军饷,咱们这一月发的军饷都够E区的活上一两年了,难得有机会能不往咱们这里跑嘛!要不是有体检这道坎,咱们这里估计得人满为患了。”黑肤男子鄙夷的说道,一双确实不断的在夏安安身上扫。   “D、E区那两个区乱的,要是不体检,保不准有什么乌七八糟的病。”黄瘦男子道。   夏安安一边填,一边听着,可惜讯息太少,对于这里的背景她依旧不了解。她刚填完一页,页面立刻自动翻页,屏幕上一个手掌的形状,手掌旁边一排注解。   ‘按下手印,我们将记录您的指纹以及身份信息,您将正式成为米莱军事学院的一员’   这就类似于卖身契上的签字画押。   夏安安放下笔,看着自己的手掌,她是犹豫的,如果她按下去,那就代表她必须在这里生活。而显然,这根本就是个火坑。   只是,若是不按,且不说能不能出去,就算出去,谁又知道会不会是炼狱?她完全不了解这里!   夏安安咬了咬牙,终是按下了手印。   只听‘嘀’的一声。   ‘欢迎您加入米莱军事学院’   “好了,你的房号是506,去隔壁领你的生活用品。”黑肤男子道,眼睛扫向了另一边,“来签到的?”   夏安安侧头,便见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站在桌前。她的头垂得很低,棕色的发遮住了她的脸。   “识字吗?”相同的问题,相同的步骤……   李牧走到夏安安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一般都在医务室,你刚才那间的隔壁。”   夏安安点了点头,对于李牧她还是颇为感激的,“谢谢。”   李牧摇了摇头,“记住我的话,在这里生活要学会适应。”李牧如此说着已经转身离开,那黑色的发尾、白色的医袍以及颀长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拐角。   夏安安有些恍神,适应?这是李牧第二次这么说了,她的心有些惴惴的。   拿了生活用品,顺着墙壁上的指示灯,夏安安缓缓的往前走。   “你,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来,来自哪个区?”不知何时已经签完到拿着自己的生活用品走到夏安安身边的女孩怯生生的问道。   夏安安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女孩,女孩的脸有些苍白,脸颊微陷,五官算不上特色,不过因为头脸小的关系,加上一双眼够黑,一头棕色的头发有些凌乱,有些蓬松,便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夏安安,D区。”这是夏安安反射性的回答,听刚才那两个教官的意思,显然无论是D区还是E区都不是好地方,但似乎D区要比E区稍好。   “哦。”女孩点了点头,“我是E区的,我叫林响。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请多多关照。”或许是个性使然,女孩说话的时候似乎总带着些许的怯懦,一双眼也不敢与夏安安对上。   夏安安不喜欢这样的个性,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她挑三拣四的时候,更何况怯懦总要比爆裂好。所以她微微一笑:“因为之前遇到一些事,我忘记了很多事,所以很多事都不明白,希望你能多帮我。”   女孩看了眼夏安安,棕黑的睫毛微颤,垂下后立刻点头,“好。”   “我要找一个人。”   说话的男子身形颀长,一头黑色的发向后梳起,此时似有些凌乱,几缕落在了眼前。他的额头饱满,之下的一双眼深邃,透着淡淡的冷意。高挺的鼻梁有着中世纪北欧贵族的倨傲,浅粉色的薄唇此时紧紧的抿着,而那面部轮廓深刻又十分的窄仄。显然这是一张深受上天眷顾的脸。   莫子熙挑了挑眉,“什么人?”被楼煌点名要找的人,可着实不多。无论出自于什么原因,他都很感兴趣。   楼煌却不再开口了,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不悦的事。   “楼煌,你这家伙,又甩了我们独自逍遥。”看完热闹回归的陆成,顺手搭在了莫子熙的肩膀上,抱怨道。   “别用你那只脏手碰我。”莫子熙蹙眉,甩开了那只手,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白手帕便擦了擦被陆成碰过的肩头。   陆成摊手,一脸的无奈,“你的洁癖可是越来越严重了。”   “哼,看到上眼的了?”莫子熙这么说着便将那白手帕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怎么可能!倒足胃口倒是真的。反正我看到的姿色一般般,都跟难民似的。”陆成满脸不屑的说道。   “你以为是A区B区的大小姐?只能说明你禁|欲的日子还不够长。”莫子熙眼中带着嘲讽道,“等再过上一段日子,就算是母猪,你也会睡。”   “啧,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到时先憋不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陆成挑眉道,“不过我没看全,据说过几天会有什么‘迎新兵晚会’,到时我再去看看。”   “你倒还真上心了……”   “这说明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性冷感,也不是洁、癖。算算咱们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吧?说实话,还真有点心痒。怎么差也还是女人,比自给自足总要舒坦点。”陆成说话向来直白,此刻脸上亦露出了意|淫的神色。   “哼。”莫子熙没有再答话,只转头对着楼煌道,“你刚才说要找什么人?”   “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楼煌淡淡的应道,那双深邃的眼看不出情绪。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陆成满脸的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设定是之前想的,发现有点错误,所以只能一边写一边改了。 ☆、第四章 宿舍   宿舍的外观看起来是银白钢铁构成的,总共6层,底楼大厅以及五层住宿区,住宿区每层6间房。所以夏安安她们的房间是最顶层的最后一个房间。   以指纹识别通过感应式玻璃门,宿舍的底楼被构建成半休息区半大厅的样式,依旧一色水灰大理石地板,左侧休息区为了增加采光墙壁皆是落地窗,十分干净透亮,给人一种视觉延伸的阔大感。   底楼的右侧是箱式电梯,除了进电梯需要按指纹外与夏安安印象中的电梯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电梯的速度很快也很稳,几乎是在夏安安才喘了口气的当口,电梯已经发出‘叮’的一声。   抱着怀中不知放了什么‘生活用品’的盒子,夏安安缓缓走出了电梯,身下随着步伐还会隐隐作痛。   电梯外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上零散的站着几个人,或许是因为听到电梯的声音,此时都朝着夏安安这边看了过来,也有人从房间里探出了头。那种隐隐带着戒备与猜测的眼神让夏安安十分不舒服。   都是十分年轻的女孩,样貌不一,却都有着相同的特点,衣衫破旧黄败,面有菜色。   想来若不是生活所逼,也不会心甘来这军校做军女支。   军女支,想到这个词,夏安安便不觉心中一凛,之后的生活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忽略了那令人不悦的眼神,夏安安往前走了几步,耳边却没有传来脚步声。   夏安安狐疑的扭过头,便见林响一手抱着放生活用品的盒子,一手紧紧的拉着电梯一侧的钢制栏杆,身体已经软在了地上。她的头垂着,棕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并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站着看了片刻,夏安安叹了口气,强忍着下/体的难受,往回走。毕竟是以后的室友……   这里的电梯或许也是智能的,那门一直都没有掩上。夏安安在电梯口蹲□,耳边可以听到女孩急促的喘/息声,“你怎么了?”   林响缓缓的抬起头,棕色的头发滑到了一边,她的脸色煞白,额头上沁着细密的冷汗。   “我,没事。”勉强的对着夏安安笑了笑,她撑着栏杆便站起了身,只是那消瘦的身体仍有些晃晃悠悠。   见得如此,夏安安也有些了然了,想必女孩是不适应电梯那瞬间的失重。她立刻伸手扶住了女孩的胳膊,只是这一扶,夏安安才发现女孩远比看上去的还要瘦,手中骨瘦嶙峋的触感让她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明明有着远远比她生活的世界要高上许多的科学技术,但是,人的三六九等却要比她生活的世界还要明显吗?   搀扶着林响,两人走到了标有‘506’的房间。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抽出了自己的手,林响浅笑着说道。   夏安安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她盯着眼前犹如电梯一般光面的门,抬手按在一边闪烁着手印指示灯的地方。   ‘嘀’的一声,两扇门缓缓的向左右滑开,而随着门的打开,屋内的样子也渐渐展现在两人面前。   眼前的房间,作为单纯的二人宿舍来说无疑是完美的,从正门踏入,先是一段约两米宽的走道,走道的右侧是雪白的墙壁,左侧开着一扇门,夏安安伸手打开朝里面看了一眼,卫浴齐全。走道之后便是主卧,四五十平米的主卧十分宽敞。正对面是横拉式的两扇落地窗,窗外是一块不大的阳台,淡棕色的窗帘和窗纱被拉在两边,黄白的阳光直射进来,使得整个房间异常透亮。   靠近落地窗,两张单人床贴着墙各站一边,两张床之间放着一张狭长的矮桌。顺次过来,靠近夏安安所站的走道口,右侧是米黄色的U型沙发以及一张不知材质的白透明圆桌,左边是一个深木色的衣柜。   地板依旧是一色的水灰,只却不是锃亮的,或许是为了迎合整个房间的柔色,带上了细细的磨砂。   “好大,好漂亮!”林响仍站在门口,眼中满是震撼的同时却也不免带着本性使然的畏怯,就好似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走入这样的房间一般。   夏安安转过身,对于林响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倒是有所意料的,虽然她不知道E区到底贫困到什么地步,但是这间房之于林响或许就跟大观园之于刘姥姥无异,唯一的差别只在于两件事主角性格的差别。   所以,她对着林响浅浅一笑,“别站在门口,快进来吧!”   林响看着她稍稍犹豫,终是迈出了脚步。   而这边林响刚踏进房间,她身后的门便自动关上了,她一惊,夏安安也看着关上的门一愣。不待两人疑惑,一段优美的乐曲在整个房间响起。   “欢迎入住506号房间。”   乐曲之后是略显呆板的电子音。   夏安安和林响互看了一眼,林响原本眼中的兴奋化成了担忧,她走到了夏安安身边。   “请勿紧张,第一次入住,房内设备由智脑Tprx2000全程监控,在入住说明讲解结束后,监控将自动解锁。”伴随着轻缓的音乐,电子音缓缓说道。   “现在我将简单讲解入住说明:一、请打开你手中的日用品箱……”   夏安安和林响依言将手中的箱子放在圆桌上,而后打开。   “请拿出通讯板。”   箱子里的东西多且杂,两套军服垫于底部,鞋袜、生活必需品零零碎碎的塞了一箱子,最上面放着一块黑色透着金属光泽的板,十分显眼。夏安安拿出了那块板,可以看到黑色金属板的边角上有一串银色的数字编号。   “请打开通讯板右下角的开关。”   夏安安和林响照着电子音,一个说明一个动作。   在按下开关后,就只见金属板的表面一闪,随后展开一片深蓝色屏幕,屏幕上是一行一行的栏目,每个栏目有对应的图标和文字解释。   “通过左下角蓝色按钮可以转换通讯板文字输入输出法与语音输入输出法的切换。”   这个设计显然主要是正对不识字的人员。   “关于你所看到的通讯板上的栏目,栏目上已经有详细的说明,请认真阅读或倾听。”   “本通讯板,背板自带太阳能充电,满电情况下可持续续航72个小时。请随时查看电板电量,保证通讯板为开启状态。请随身折叠携带。”   夏安安看着手中的通讯板,想来这块板的作用就相当于追踪器加手机再加上电脑的作用了。   “二、请勿损坏房间内的设备……三、请在洗浴后换上军服……四、请准时用餐,餐厅在宿舍楼左侧……”   之后的说明,夏安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而事实上这次说明的重点也就是介绍她们手中的这块通讯板。   “入住说明已经讲解完毕,此后所有事宜我们都将通过你手中的通讯板通知,今天是入住的第一天,请安心休息。祝你在米莱军事学院的生活愉快。”   随着电子音的结束,只听‘嘀’的一声,房门再次打开。   屋内一片寂静,两人具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通讯板,良久,两人抬起头,看着对方,无奈的笑了笑…… ☆、第五章 一天   站在淋浴间里,夏安安仰着头,任凭细密的水柱一遍一遍的冲刷在自己脸上,身体上。她闭着眼,带着水珠的睫毛轻颤,她需要清洗,洗去身上的黏腻,洗去那个人留下的痕迹……   良久,夏安安睁开眼,花洒还开着,稍带冲力的水直冲进了她的眼中,她却径自的睁着眼,没过多久,她的眼眶、眼睛就泛红了。   能在遇到意外之后穿越活下来的人显然不多,曾经只有在小说中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应该为老天这样的安排而心怀感恩吗?   夏安安自嘲的勾起嘴角,什么时候她也开始相信有老天这回事了?   她抬手关掉了花洒,既然没有死,既然来到这里,那么她也只能生活在这里,适应这里。这就跟人的出生一样,既然这一开始的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那么就将之后自己有选择权的事做好吧!   踏出淋浴间,夏安安随后捞起叠放在流理台上的毛巾和浴巾,用毛巾将湿淋淋的长发盘在头上,裹上浴巾,夏安安站在半身镜前。   即使浴巾包裹住了大半的身体,但是露在外面的肩胛、手臂甚至是小腿上,烙刻在皮肤上的斑斑青痕依旧触目惊心。就是镜中的那张脸,长发盘起后,也可以隐约看到右脸颊上的一块青紫。   她的皮肤很白,虽然是亚洲人却有着犹如白种人一般的肤色,但也因此,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磕碰,无论是浅浅的红痕还是青紫,都会十分明显。   夏安安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脸有五分随了她那风流的母亲,明媚秀丽,还有五分或许随了她未曾蒙面的父亲,眉眼之间隐隐透着几分男子的英气。   不笑时,清冷;笑时,却透着几分烟视媚行,惑人之感。   “安安,你还好吗?”门外传来林响的声音,她敲了敲门,“我听着水关了挺久的,你没事的话应我一声。”   夏安安看向关着的门,冰凉的心口似乎染上了几分暖意。和门外的女孩仅仅是几个小时的萍水相逢,但这简单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却是关心,是担忧。   “我没事,马上出来。”夏安安出声道。门外的女孩‘哦’的应了一声,似乎走开了。   “安安,你看……啊,你身上这是,怎么了?”林响原是想让夏安安看自己一身新军服,却在看到夏安安身上的情况时顿了声,十分担忧的问道。   夏安安对着一身藏青军服的女孩抿嘴笑了笑,“没事,不小心摔的,过两天就褪了。这军服穿着很精神啊!”   一色藏青棱角分明的军服,银色带纹章排扣,胸口用金线绣着类似图腾的纹样。军服挺拔,加上林响刚洗完澡,面颊上还燃着几分红晕,确实十分明丽精神。   “好看吗?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很舒服。”林响的脸上有着第一次穿新衣的羞涩。   “恩,好看。”夏安安颇认真的应了一声。   “那,安安你也换上,我照照镜子去。”林响这么说着便跑进了浴室,听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便知道她的心情十分愉快。   夏安安解下头上的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伸手翻了翻‘日用品箱’里的军服。一共两套,一套就是林响穿的样式,做工精良,质地偏硬,想来应该是某些正规场合穿的正装。另一套的颜色是纯黑的,衣服的质地很薄有弹力,夏安安将薄的这一套上衣展开拎在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有些像皮质,表面看来却又是布料。   放下手中的毛巾,夏安安也开始着手换衣服,她的内衣在那时候就已经被扯坏了,所以他索性裸/身穿上了黑色军服,原本以为穿上会有露/点的尴尬,却没想到这衣服刚一穿上,就像自己有生命一般的渐渐缩紧,直到夏安安觉得有些紧绷了,才停下。   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除了不是连身衣裤,与黑色的体操服十分相似。这样的衣服,想来应该是锻炼柔韧性的时候穿的。   想至此,夏安安不禁嘲讽的勾起了嘴角。虽然李牧说得隐讳,但她大致也知道所谓‘女兵’的用途,不得不说这个学校为了自己的学员还真是煞费苦心。   林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夏安安正准备脱掉身上的衣服。   “这套‘收束服’我刚才也试过,以前只听说A、B区的女孩会穿着这个做运动,据说可以将身材修塑的更加匀称,现在自己穿上了,觉得好奇怪。”林响小声抱怨道。   夏安安只是笑了笑,继续脱身上的衣服,心中却是将‘收束服’这个名字记下了。   将衣服都试了一遍,最后两人都只穿了军服里的内衬和军裤,内衬类似于现代的圆领长袖T恤,也是藏青的颜色,胸口烫金色图腾。   坐在U形沙发上,夏安安开始研究通讯板,而林响则开了阳台门,站在阳台上四处看。   通讯板的功能十分强大,夏安安先是按开地图,屏幕上立体投影出的地图并不是她印象中简单道路线条,而是实景,房屋、绿化,都只是等比例缩小。而后她又点开了联络簿,空空如也的联络人栏。再来是报修栏,里面有关于各项设备损坏后的自检方法,在自检后仍得不到改善的可以通过里面的红色按钮联系检修队。课程栏,夏安安点下去却并没有反应,想来是还没有开放……   夏安安一个个的点开,一条条的看,不过这之中她最感兴趣的栏目,还是图书馆栏,分划为学院历史概览、本国文化、他国文化,足足上万本的图书存储,无疑这对于夏安安了解此刻身处的世界有着极大的帮助。   就在夏安安准备点开《东帝国演进史》的时候,阳台门忽然再次被打开了,春日温和的风灌了进来,“安安,你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吧?”林响轻缓的声音传来。   夏安安看了眼通讯板上的时间,这里的时间计算法和她认知里的一样,11:30,午饭时间。夏安安并不感到饿,也或许是饿过头了。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少说也有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胃部确实空荡,却已经没有饥饿感了。   “恩,走吧,记得带上通讯板。”站起身,夏安安不忘提醒。   林响的眼光一闪,忙伸手去拿放在矮桌上的通讯板,“差点忘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或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加之原本就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林响原先的拘束感倒是渐渐淡了。   进电梯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之前失重难受的经历,林响显得十分紧张。   “不去在意就好了。”夏安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食堂就在宿舍楼的左侧,仅仅几步路的距离。想来是特地为女兵开的,仅有一层的食堂十分小,堪堪一个窗口,十来张双人桌。   或许因为是第一天,虽然是吃饭时间,食堂里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具是和夏安安、林响一样结对而行,目光带着初来乍到的生疏与警惕。   饭菜的分量很足,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当然最主要的是,食材也是夏安安所熟悉的。   林响盯着面前的饭菜半晌,忽然落下了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落进了餐盘里,她忙侧过头,伸手抹眼泪。   夏安安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待得她的眼泪止住了才道:“怎么了?”   林响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安安,是忘了吧,忘了也好,D、E区是很难吃到这样的饭菜的。我其实是高兴,虽然不是自愿来这里,不过想想,不来这里待在E区,结果或许更糟糕。”   对于D、E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夏安安是不知道的,她静静的听着,伸手抚了抚女孩的肩膀。   吃完饭两人回到宿舍,夏安安原是想继续研究通讯板,无奈吃饱后,疲惫、睡意都漫了上来,她只得躺下休息。林响在哭过后情绪就有些低落,也躺在床上假寐。   直到晚间,两人又下楼吃了顿饭,而后折返。夏安安恍惚忆起大学时代的生活,没有课的时候,也是这样过的。   因为午间睡得多了,两个人都没有睡意,便坐在床上研究通讯板。   夏安安刚打开图书馆栏目,通讯板忽然发出‘嘀’的一声。通讯板下方以栏目的形式显示着‘通知’两字,红色的方条不断跳动。夏安安诧异的抬眼,却见林响也正诧异的看着她,她便冲着林响点了点头。   点开跳动的栏目,弹出一个对话框。   林响不识字,点着对话框里的文字,便听通讯板机械的声音,“明早九点,宿舍楼下集合——军务处。”   两人再次对望一眼,却都是无言。 ☆、第六章 李教官   深夜,506宿舍。   “安安,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林响掩嘴打了个哈欠语带含糊的说道。   “恩,我过会儿就睡。”夏安安应了一声,将手上通讯板的滚动模式调整为个人收听模式,也缩进了被窝里。   通讯板的图书阅读分为三个模式,第一个是滚动模式,与用平板电脑或者电子书看书无异;第二个是泛读模式,由通讯板机械朗读的模式;第三个就是个人收听模式,如其名,也就是类似带上耳机只有自己能收听的模式,不过在这里,通讯板并没有配备耳机,个人收听模式下收听者必须将通讯板与身体接触,想来应该是运用了某种固体震动的原理。   夏安安仰躺在床上,脑后枕着的记忆枕会随着她不同的睡姿调整成最适宜的形状和柔软度,十分舒服。她的手中捏着通讯板,听着机械却并不难听的声音直接进入大脑。   她现在所处的空间仍旧是地球,只不过是距她生活的时代近一千年后的地球。根据《东帝国演进史》绪论——‘帝国之前’来看:大约在夏安安生活的时代往前推两百年,也就是世界历2200年左右,地球的人口数量增长了极限,科技的不断进步让资源的匮乏更加的捉襟见肘,人口与资源之间的矛盾,在联合国多番调和仍不见效用后,大规模争抢资源的的战争爆发了,这次大战断断续续持续了近100年,人口数量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争锐减至一半,终是在近2350年由联合国发布《停战书》。而由于人口的削减,人类也总算太平了一段日子。只是显然这所谓太平中的隐忧仍然突出,矛盾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   在约2500年,第四次世界大战爆发了,这次大战后,联合国被推翻,世界被重新划分,10个盟区各站一隅签订停战条约。   约2800年,资源战在三大盟区的结盟中再次打响,这次的大战以三大盟区的胜利告终,整个世界正式变为了三足鼎立的阶段。也就是夏安安先在所处的位于亚欧带的东帝国、位于美洲一带的合众联以及处于太平洋岛群的TPO区(太平洋联邦)。   在三大盟区成立近100年,也就是距今100年前,由曾经七盟区的流亡政权在非洲近撒哈拉沙漠边境成立了Desert(沙漠城邦)。自此至今一百年,四大盟区在表面上一直都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   当然也仅止于表面上,即使夏安安这个不如何懂政治的人,也知道这所谓的相安无事之下会是如何的波涛汹涌。即使全世界人口数量不足100亿,资源的匮乏却依旧在继续。   夏安安松开了握着通讯板的手,心中不禁暗道,原来即使在千年以后,人类也没能在宇宙中找到合适的星球移民吗?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在这近一千年里,人类有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打仗,科技的发展与开拓几乎都在军用一块儿。不过在夏安安看来,这所谓的资源抢夺战其实看上去更像是上层政府为了削减人口而采用的极端手段。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在地球上这一点,就已经让夏安安额手相庆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安安是被林响晃醒的,昨晚的睡不着到了此刻,完全变为了困顿。   夏安安掩嘴打了个哈欠,迷茫的坐起身,却听在房间里忙忙碌碌的林响道:“安安,快起来,已经8:30了。刚才通讯板上又来了通知,是关于着装的……”林响这么说着又跑进了卫生间。   晃了晃头,稍稍清醒些的夏安安从被子里掏出了通讯板,果然上面有一条通知在闪烁,没想到她这一觉睡得这么死,竟然丁点一没有察觉。   点开通知,‘请穿着军服正装下楼——军务处。’   无论再怎么困,夏安安终是翻身下床。   8:50,宿舍楼下。   近60名女兵两两扎堆零零散散的站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远远可以听到男兵训练的口号声。   “你看,你看那边三个,听说是来自C区的,住的都是单间宿舍。”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站在夏安安和林响身侧的一对女孩轻声的议论着。就在距离她们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唯一的三人组异常惹眼。   “C区的生活应该不差吧?怎么也会来这里?”   “估计是听说了这次新设的机甲兵里有不少来自A区的大少爷吧!?啧,我可听说这次征女兵是只针对D、E两区的福利,也不知道那三个是怎么混进来的。”   “靠关系呗!毕竟C区和A区比起来,那还是很有差别的。”   夏安安细细的站旁听着,虽然得到的讯息零散,整合一下也不会毫无用处。   九点整,一个穿着与她们相似军服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女人的脚上踏着军靴,齐耳短发,面目严肃却不刻薄,看上去十分干练飒爽。   这是夏安安在这个学校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兵’,她看着女人心道,如果能成为这样的‘女兵’倒也未尝不可。   站在众女孩面前,女人负手而立,只见她蹙起眉,微眯起眼,打量着面前一众女孩。   “列队。”女人忽然开口,中气十足。   原本好奇打量着女人的女孩们皆是一愣,但凡长期处于下位的人对于身份这东西都有着极高的辨识度,所以此刻依凭着本能,女孩们的脚步都动了起来。   夏安安和林响也顺着人群一起来回走动。   最后57个女孩排成了四排,夏安安和林响位于第二排靠右侧的位置,既不算太显眼,也不至于看不到前面的女人。   “立正。”女人又道。   虽然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不过女孩们一个个都挺直了脊梁。   女人在四排队伍的排头来回的踱了两圈,才道:“稍息。”她又来到了队伍的正前方,依旧是负手而立,双腿叉开与肩同宽。   轻咳一声,女人正式开口:“我是你们的教官,我姓李,上尉军衔,你们可以叫我李教官或者李上尉。”似乎是习惯了中气十足的说话方式,即使是这样的自我介绍,也带着气势汹汹的感觉。   “你们是米莱军事学院正式招收的第一批‘女兵’,虽是挂着‘女兵’的名头,但真正的身份我想你们心里也应该清楚,是军女支!”   李教官此话一出,原本沉寂的队伍立时一阵嗡嗡的交谈声,想来有些事就算自己心中清楚,被戳破的时候还是会有抵触。   夏安安一怔,虽然之前种种,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些许,但是真正被肯定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的露出了一抹苦笑。   “安静。”李教官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嗡嗡声立刻停了下来。   “我这么说并不是瞧不起你们,事实上我希望你们以军女支的身份为耻。”李教官顿了顿,“我已经向院长提交了申请,也获得了批准,但我不知道我接下来即将宣布的事,对于你们是否是一个好消息。”   队伍中又是一阵细碎的声响,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我想你们应该发现,在你们的通讯板上有一个名为‘课程’的栏目还未被激活,而我所要宣布的事就与这个栏目有关。三天后,也就是‘迎新兵会’结束后,这个栏目会被激活,到时会显示十个科目,你可以随机选取五个或五个以上的科目远程学习。凡能在今年九月的会考中合格五个或五个以上科目的,可以脱去军女支身份破格转为正式列兵。”李教官说得斗志昂扬,下面的反应却是一片死寂。   夏安安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位李教官的意旨显然是好的,只可惜对于现状太过缺乏了解。想到那日签到时自己所听到的,这些‘女兵’中识字的就没几个,更遑论去学习更加深奥的军用教材。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没有得到想象中热烈反应的李教官轻咳了一声,续道:“路就在你们面前,想要怎么走,是军女支还是女列兵甚至是上等兵、尉官、校官,由你们自己选择。”   对于其他人这个申请或许是一项空谈,但之于夏安安却无疑是一个机会,毕竟就算是为了活着军女支这个身份也着实不堪……   “……这三天你们可以好好准备在‘迎新兵会’上要表演的节目,你们通讯板的联络簿里会出现后勤处的联系方式,无论是需要服装、化妆品还是道具,你们都可以联系后勤处。另外刚才我宣布的事也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 ☆、第七章 惩罚   米莱军事学院机甲组总务办公室内,一室压抑的沉寂。   “虽然作为东帝国上将的儿子强|暴一个来自D区的卑贱女人确实算不了什么,不过既然有人向我汇报了这件事,学院有学院的规章,即使是身为哥哥的我也无可奈何,希望你能理解楼中尉。”说话的男子斜靠在银灰色的金属椅背上,手肘支着椅子扶手,手掌则撑着微斜的头,温和的面容透着几分懒散以及身处上位的高傲与从容,而与其平静的面容背道而驰的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不屑与嘲讽的目光直直投向立于办公桌前的楼煌。   楼煌笔直的站在那里,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是的,上校。”军事化的应答,沉黑而深邃的眼直视说话的男子。   男子斜勾起嘴角,眼中似是划过一抹满意之色,“那么先去戒训室领二十鞭,扣除5学分点,这样的惩罚应该并不算重吧!”   “是的,上校。”依旧是平静的服从。   “好了,你先出去吧!”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盯着楼煌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男子意兴阑珊的甩了甩手。   周正鞠躬行礼,楼煌转身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背后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就算留恋D区,记住你自己现在的身份,否则若是父亲问起,我可不好交代。”   楼煌的脚步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向前,并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呐,安安?”林响趴在床上,双手托着腮帮子,双脚颇有节奏的一上一下。   “恩?”正拿着通讯板看书的夏安安没有抬头,仅用鼻腔共鸣应了一声。   林响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中闪过了一抹羡慕之色,“安安的话,应该会选科目然后去考试吧?总觉得,如果是安安的话,一定能通过的。如果能成为真正的女兵,每个月的军饷应该也能提高,而且也不用……”说到此处林响的声音低了下来。   夏安安抬眼的时候便见对床的女孩一脸落寞样子,“怎么了?”她问。   “没事。”摇了摇头,林响勉强在脸上扯起一抹笑。   其实夏安安又怎么会不明白女孩的心思,或许在来到这里的近60个女孩中,确实有不少人有着类似麻雀便凤凰幻想,但这就和她过去所生活的社会一样,会有一部分女孩梦想着傍大款,不劳而获,一步登天;也同样会有想着自立自强的一部分。   但有时候,想要自立自强却不是那么容易。   对于通过会考脱去军女支身份这件事,就算是夏安安,识字,在过去的世界也受过高等教育,但在没有真正接触到军用教材之前,她亦不知深浅,也无法保证自己就一定能通过。更遑论完全不识字的林响。   不断的告诫自己,此刻她根本自顾不暇,此刻她就应该自扫门前雪,但看着女孩强装笑意眼中却是掩不去的失落,她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   “我,可以教你识字、写字。”夏安安说。   只能帮这一个人,旁的如何,她无心也无力,既然要长期住在一个宿舍,那么帮一把应是理所应当。这是夏安安给自己的理由。   “真,真的吗?”本就大的眼瞪得几乎脱窗而出,林响满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夏安安,就仿若担心刚才夏安安的那一句是她自己幻听。   “恩。”夏安安点了点头。   林响兴奋的难以自制,蹦下床,胡乱的跳起了舞。   没有受过专业指导,毫无章法的舞蹈自然谈不上赏心悦目,不过重在舞者脸上的笑,那是打从心底里散发的喜悦。   夏安安放下手中的通讯板看着女孩,似是受到了女孩喜悦的感染,她的脸上也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跳累了,林响扑跌回床上,直挺挺的仰躺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她侧头看夏安安,咧着嘴笑得一脸满足,细白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她的脸上因为跳舞流了汗,打卷的棕色头发沾了大半张脸。   “谢谢你,安安,真的谢谢你。”良久,喘匀了气,林响真诚的说道。   夏安安又拿起了通讯板,口中却道:“等‘迎新兵会’结束,课程栏激活,我要选课程学习,那位李教官应该还会给我们安排一定量的训练以及军女支该做的事,我的空余时间不多,所以每天我只教一到两个小时。”   林响在夏安安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坐起了身,此刻更是一副乖学生的模样,狠狠的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夏安安盯着通讯板,没再说什么。   就算现在学识字、写字,今年的会考想来也是赶不上了。夏安安记得在新兵登记处填的表格上有注明‘女兵’领24个月的军饷后会被遣送回原来的区域,24个月,也就是两年。想来会考晋级的政策应该不会只实行一年就作废,那么林响可以在第二年尝试。   宿舍里又静了下来,夏安安继续看书,而林响则一脸笑的看着窗外湛蓝的天。   吃过午饭,两个人并肩往宿舍走,刚进电梯,迎面两个抱着箱子的女孩冲着两人招手示意她们也要进,夏安安松开了按在闭门键上的手转而按上了开门键。   在电梯门口按了指纹,两个女孩气喘吁吁的进了电梯。   “谢谢。”其中一个女孩道。   夏安安和林响都只是笑了笑,目光却都瞥向了两个女孩手中的箱子,无奈盖着盖子,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   虽然十分好奇,但毕竟是陌生人,加上两个女孩住在三楼,很快就到了。   不过两个女孩出电梯的时候,夏安安倒是刚好瞥到一个箱子侧面印着的三个字——‘后勤处’。   电梯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夏安安道:“箱子上有后勤处的标识,我想箱子里应该是她们为了准备‘迎新兵会’去后勤处借的东西。”   林响了解的点了点头,眼中却带着点若有所思。   出电梯的时候,林响走在夏安安身后,她现在做电梯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难受了,不过不适感还是有的。   “呐,安安?”宿舍门刚关上,林响便唤了一声。   “恩?”夏安安在U型沙发上坐下,抬头看她。   林响也跟着坐了下来,问道:“安安准备在‘迎新兵会’上表演什么节目?”   夏安安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在刚才看到那两个女孩之前她都没有认真的考虑过,现在想来却发现还真是一个颇严重的问题。   记得在大学那会儿,她曾看过一篇专门讨论‘如果你穿越了,如何保护好自己的文章’,在人穿的情况下,第一点就是让自己看起来与周遭的人一样,平凡普通,也就是不要让自己太特别,毕竟枪打出头鸟。   也就是说,‘迎新兵会’上她得表演节目,这个节目得符合她此刻的身份且不能显眼。   所有节目中,一般而言,最普通广泛的应该属唱歌了。   但问题在于,她要唱什么歌?   这个世界的歌曲她是一首都不知道,过去世界的歌,虽然能唱全的不多,但总还是会几首的,只是经过了一千年,歌词里涉及的东西还能通用吗?   而就在夏安安思来想去的时候,林响再次开口,她犹豫道:“安安,我准备唱歌,但一个人的话,我可能做不到……”她这么说着,便看向夏安安。   想了半晌无果的夏安安,听了这话心中一喜,便说:“那我们一起唱吧!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我忘记了很多事,其实根本不记得自己原来会唱什么歌。”   “哎?这样吗?”因为夏安安平时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失忆者,所以她压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夏安安郑重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来选歌,选好之后教我唱,这样行吗?”   林响略一犹豫,点了点头,却仍不自信道:“我会的歌,也不多。”   “没关系,总还是比我这个一首都不记得的多。”夏安安笑道,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第八章 擦身而过(补全)   关于选歌,由于林响实在不知道该选那首歌合适,夏安安便让她将会唱的一首一首的唱出来,然后再做决定。   出乎夏安安意料之外的是林响的嗓子,平日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声细气、扭扭捏捏的,倒也没觉得有多特别,这一唱起歌来却是意外的甜美动听。   夏安安随口夸了一句,这小妮子满脸的笑,唱得更用心了。   或许是因为在过去近一千年的时间里,世界都深陷在纷争与死亡的阴霾中,所以林响能唱全的歌,歌词多半都是在表达对于和平的渴求,对于战争对于死亡的畏惧以及对于世界的绝望……都是吟唱,旋律从头到尾和缓过渡,没有高/潮。   大约唱了有八首,林响停下来说:“我会的就这么多了,安安你看选哪一首?我有点口渴,先去倒杯水。”说着她拿着杯子便站起了身。   夏安安一边思忖一边抬着眼皮看她接水。   饮水器是内置式的,在衣柜的侧面有两个按钮,一红一蓝,红色热水,蓝色凉水,按下按钮之后,距衣柜大概二十厘米的墙壁上后打开一个方形的孔,银白的触碰式水龙头会探出来,只要手碰在水龙头上方就能接水,松开,水也就停了。一分钟以上没有碰触的话,水龙头会自动缩回,方孔也会随之关闭。   “怎么样,安安,你觉得选哪一首比较好?”双手扣着纯白的水杯,林响坐回U型沙发问道。   夏安安看了她一眼说:“我再想想。”遂托着下巴继续沉思。针对‘迎新兵会’显然不能唱太过悲凉苦楚的,而针对大环境来说也不能唱太过欢愉的,当然在这仅有的八首歌中能称得上愉悦的还当真没有。夏安安拧起了眉,可选择的范围实在太小。   林响也不说话,就磕着杯子小口小口的抿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时往夏安安沉思的脸上瞟。   良久,夏安安轻轻一击掌说:“就那首《战争不是答案》吧!你觉得呢?”询问的看向林响。   “恩。”林响点了点头,又续道:“我都可以,安安觉得好就行。”她笑着又抿了口水。   夏安安也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也比较简单。”   “安安一定能很快就学会。”林响相当信誓旦旦的说道,虽然仅相处了两天,但很显然她已经崇拜上了识字且较有主见的夏安安。   对于女孩过度的信任,夏安安颇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心里还是相当受用的,“对了,你几岁?”感觉女孩的心智还像个孩子。   忽然被问及年龄,林响一愣,放下水杯,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卡在耳后,回:“19了,安安呢?”   夏安安心道,果然是个孩子,嘴上说:“我不是忘记了吗?你看我像几岁?”   林响托着腮帮子十分认真的打量着夏安安的脸,随后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单看安安的脸,应该和我差不多,但是感觉上又好像应该比我大一点。”   “那就20好了。”夏安安笑道,心说,一下子减了3岁也不错。   林响笑着点头,又问:“那我现在就教安安唱歌?”   夏安安想了想,摆了摆手:“先想想我们表演需要什么,然后联系后勤处。”   “需要什么?”林响思忖着重复,“应该要穿漂亮的裙子,恩……化妆?”   女孩不确定的语气,让夏安安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千年后的E区真的是落后的可以,不过既然女孩知道演出服和化妆,那么也就相去不远了。   “先发一条给后勤处问问?”夏安安问道。   林响茫然的盯着夏安安,没有主意。   夏安安于是拿出了通讯板,点开了联络簿,联络里出现了三个联系人,分别是军务处,李教官以及后勤处。每个联络人下方都有一排小字作为解释,类似于过去聊天软件上的个性签名。诸如军务处的下方写着的便是,‘如无重大事项,请勿擅自联系’,而后勤处的下方写着的则是,‘请将你需要的物品以文字或语音形式先行发送。’   点开后勤处,一个类似触屏手机短信息的窗口弹出,夏安安调出了键盘便开始输入,一旁看着夏安安打字的林响瞬时两眼放光。   在这个时代,由于手写输入的识别度已经相当高,所以除了科研工作,已鲜少能看到全键盘输入了。   当然此时的夏安安是不会知道她掌握着一门东帝国贫民绝对不会拥有的技术。   ‘你好,我们需要裙装和化妆品。’这是夏安安编辑的内容,在按下发送后,立时以气泡窗口的形式悬浮在信息窗口最上方。   不多时,只听‘滴’的一声,一个气泡窗口冒出,夏安安点着窗口,选择语音输出,便听通讯板机械念道:“裙装共有108种款式可供选择,每种款式10色,点击后面的裙装字样即可查看以及投影试穿。妆容方面,暂时不提供分类化妆品,只提供立可妆,共有95种款式,点击后面的立可妆字样即可查看以及投影试用。长按图片为选中发送,完成操作请消息通知,我们将在收到讯息的第一时间为你准备你需要的物品。”   夏安安和林响对望一眼,两人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光亮。虽然此刻两人所处的环境,两人的心情都不能算轻松,但这或许带着点苦中作乐的味道,加之无论在哪个时代,漂亮衣服和化妆品对于女人确实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点开裙装字样,一条条的裙子以图片的形式成列在通讯板上,通讯板一页显示九张图片,三行三纵,类似于迷你淘宝页面。   每张图片表示一个款式,点击图片后可以查看这一款式的不同颜色,也可以查看款式详情,诸如尺码、布料质地等等。这些设计与淘宝都十分相近,唯有一样是不同的,也是夏安安最好奇的,也就是投影试穿。   从字面上来看,夏安安觉得自己是了解的,科幻电影甚至在某些服装广告中都有过类似情节,即使用虚拟投影技术,将服装投影在身上试穿以避免来回脱穿的麻烦。   每张图片的右下角都会有一个类似摄像机的标志,应该就是投影按钮。   “林响,你知道投影试穿吗?”对着身旁专心致志看图片的女孩,夏安安问道。   林响恋恋不舍的抬头,答:“听人说过,不过没有见过。”   夏安安颇有些无奈,虽然会是这个答案她早有预料,便问道:“我们试试?”   林响黑白分明的大眼立刻放光,狠狠的点了点头。   夏安安翻了几页图片,目光顿在了一条连身蛋塔裙上,她侧头问:“就这条,试试?”   “恩。”林响应了一声,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图片右下角。   夏安安其实颇有些紧张,或者更恰当的说,应当是面对新事物的新奇。她用一跟手指点在摄像机标志上,松开,一个莹蓝色立体窗口出现在了通讯板上方,通讯板‘滴’的一声,熟悉的电子音响起,“验证指纹。”立体窗口出现一条空白读取条,红色缓缓填充……   “验证通过,您为初次使用投影用户,请选择是否需要观看使用说明,如果需要请按下绿色按钮,不需要请按下红色按钮。”   与林响对视一眼,夏安安伸手虚空触上立体窗口上的绿色按钮。   “用户选择观看使用说明,如需中止,请按右下角黄色按钮,现在为您播放使用说明。”   所谓的使用说明,实际上应该称为操作教程。夏安安和林响都看得十分认真,步骤倒也谈不上复杂。   首先,在投影试穿前,需要试穿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最好为浅色或裸身,毕竟是投影,深色可能会干扰试穿效果;而后,点击投影按钮,一个人的情况下可以选择定时,将通讯板放在距离试穿人约一点五米处,将通讯板后的投影孔朝向试穿人,无须刻意对焦,投影时系统会自动调整锁定;最后,试穿人站在穿衣镜前。(如果试穿人需要自己看到效果的话)   两件军服都是深色,内衬也是,于是作为作为试穿人的林响十分配合的在第一时间就换上了唯一浅色的,米色碎花睡裙,打开衣柜,单面衣柜门上赫然就是一面穿衣镜。   “我准备好了。”站在穿衣镜前,林响有着孩童穿新衣的羞涩,面颊都是绯红的颜色。   研究通讯板后方数个小孔用途的夏安安立刻应声道:“那开始了。”说着,调整了手中的通讯板,按下了按钮。   对着夏安安的通讯板屏幕瞬时变化成镜头,一个个光点附着在屏幕中林响的身上,显然这就是所谓的自动调整锁定,而随着光点将林响整个轮廓环绕,夏安安只觉眼前一闪,抬眼便见林响已然是一身湖蓝色飘逸的连衣裙了。   站在穿衣镜前的林响显然也是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安、安安,好漂亮啊!”仔细听的话,林响的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恩,很漂亮。”夏安安由衷的赞叹。   原本以为只是在身上覆盖一层类似过去世界投影仪那样的单薄影像,却不然,这所谓的投影试穿显然要高端上许多,那就好似真的穿上了一般。颜色、造型、细节甚至是裙子的那种垂坠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了这第一次的尝试,接下来夏安安和林响可谓是如鱼得水了,夏安安一张张的按,林响一件件的试。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连衣裙不断变换……   终究在试了一百来套后,新鲜劲儿过去了,两人也都审美疲劳了,夏安安随意挑了件天青色广袖高腰连衣裙,而林响则挑了件米粉色外头蒙着一层绣花蕾丝的泡泡袖中腰连衣裙。   将连衣裙发送出去后,两人又开始挑所谓的‘立可妆’。   何谓‘立可妆’,从字面上来看就是能够立即上妆,但如何立即上妆,夏安安不明白,林响么,还是那句话,听说过,没见过。   点开后,面对屏幕上一张张图片,夏安安才算有些明白了,这东西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也算有,算是懒人必备,只是没这么彻底。   屏幕上的图片,一半用来展示货品,另一半则是一个漂亮女孩使用货品的动图。‘立可妆’形似面膜,其实应该就是将化妆品涂抹在了面膜上,使用者选好需要的款式后,将面膜贴在脸上,20秒揭下,脸上就是你想化的妆容了,倒是颇为省时省力。   两人又看了投影试装,只需在选定好款式后将投影孔置于下巴下方,就能在脸上投影妆容。   这次两人倒没试太多,只挑了几款,夏安安便发送了。   这厢夏安安正准备发完成操作的讯息,林响忽然惊呼一声道:“安安,还有鞋。”   夏安安忙删去了已经打上去的讯息,抬起头,十分赞同且赞赏的看了一眼林响。   于是,两人自然又要挑鞋,跳完鞋,这一次夏安安并不急着发送讯息而是道:“再想想还需要什么?”   林响托着腮帮一脸思忖回:“应该没有了吧?”   夏安安倒是想到了,比如首饰,只是这并不必需,便编辑了讯息发了出去。   约莫十来分钟,只听‘滴’的一声,后勤处的讯息来了。   “你所需要的物品已经准备完毕,请亲至后勤处领取。”   通讯板机械的声音结束,夏安安和林响便站起了身。   出了宿舍楼,夏安安便用通讯板调出了地图。后勤处的方位与她们所处的宿舍楼处在一直线上,都在整座米莱军事学院的最后方,只要沿着走到一直往西,就能看到。   夏安安携着林响缓缓向西行,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突破宿舍-食堂两点一线的范围。   走道笔直,两边都种着绿树以及修剪整齐的矮灌木,不时出现的分叉口,往里探看,多半是学院的某个部门。夏安安一边走一边凭着通讯板查看这些部门的介绍,也发现但凡是出现在这后方的部门,要不就是无关紧要的,诸如花树护理,亦或者职权狭隘的,比如宿舍设施维修部。   “安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林响环顾着四周问。   夏安安将神识从通讯板拉回,凝神,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波动,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无法去辨别。   “听到了。”夏安安回应。   感觉上那声音应该是从前面传来的,两人的步伐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   来越来近,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只是依旧很轻,十分古怪的声响,似是带着什么节奏,一声之后间隔近十来秒又是一声……   “安安,好像是从那里来的声音。”林响伸出手指,透过树的缝隙,指了指距离她们不远的一个岔口尽头的房子。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夏安安再次调出了地图,找到地图上对应的房子,‘训诫室’三个字映入眼帘。   就在夏安安准备查看‘训诫室’的介绍时,却听身边的林响似是十分吃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疑惑的抬起头,顺着林响的目光看过去……   就见一个男人从‘训诫室’走了出来,男人的步伐有些凌乱,上身的白衬衫上满是斑驳的血痕。   夏安安一怔,垂眼就见通讯板上解说文字。   ‘训诫室’凡严重违反米莱军事学院规章制度并被军务处判定为须接受鞭笞、棍炙的学院学生,需主动至军务处接受惩罚。   鞭笞、棍炙……再看那一身血迹渐行渐远的高大男人,夏安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显然这‘训诫室’可不仅仅只是用来威吓的,这是实打实的体罚。 ☆、第九章 夜娱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慢,大家见谅。因为设定是很早以前想的,一直觉得这个题材会不会没人看就放着,前面的三章是早先写后来改的,可能会怪怪的。因为大纲写的早有简陋,很多细节都不清楚了,所以一边想一边写一边改,抱歉了。争取下周开始隔日更,慢慢讲日更提上日程。   机甲组单人宿舍楼的某间宿舍内气氛压抑,明明是单人宿舍,此时宿舍里却有两个男子,其中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男子双手环胸站在门边,单从面上并看不清他的情绪,而与其冷沉完全相反的是另一名金发男子,满脸的焦躁和不耐,来来回回的在宿舍内踱着步,每一步都好似在发泄,加上那双乌黑锃亮的军靴被他踏的‘啪啪’作响。   斯文男是莫子熙,这金发男自然是陆成。   脚步一顿,陆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我说,那个楼靖该不会公报私仇吧?”这话听来颇有恍然惊觉的意味,显然是经他这来来回回踱步之后的结果。   抬眼看他的莫子熙冷笑一声说:“一定会。”   “那,楼煌那家伙这次岂不是,死定了!?”陆成微微瞪大了眼,里头有惊诧也有担忧,本就不小的嗓门不自觉间又拔高了一个度。   莫子熙淡淡凝眉,“死,不至于。但……”   宿舍门忽然打开的声音打断了莫子熙的话,房间里的两人,同时朝着房门口望了过去。   就只听陆成鬼叫一声,随后咒骂道:“操,楼靖那个狗/娘养的。”已经被蹬了许久的军靴,忙朝着门口一身血的人走了过去,口中仍不忘嚷嚷,“喂,楼煌,你没事吧?”   站在门口的楼煌面色苍白,上半身的白色衬衫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虽然他的面容依旧冷峻,却也不难看出其中的隐忍。   扫了眼站在近处的两人,楼煌并没有开口,仅是走到距离门口最近的U型沙发坐下了身。   “楼靖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陆成继续愤愤的嚷嚷。   莫子熙松开了环抱在胸口的双手,走到了楼煌身边,他并没有像陆成那样立刻开口,而是蹙眉打量楼煌身上的伤,“训诫室的鞭刑,至少15鞭。”   莫子熙的话音刚落,就听陆成又咬牙切齿的‘操’了一声。   “20鞭,5个学分点。”楼煌冷冷出声,深邃的眉眼流露着说不清的寒气,他抬手将握在手心的伤药膏扔在了面前的圆桌上。   陆成猛的瞪大了眼,“什,什么?”就好似没有听清一般的看向楼煌,又看向莫子熙,20鞭是什么概念?5个学分点又是什么概念?   鞭笞在米莱军事学院的惩处制度中并不是最严重的,在其后还有棍炙,鞭笞惩处的是违纪初犯学员,当然也分不同的程度,5鞭为小惩,诸如私下吸烟喝酒,10鞭为大惩,比如打架斗殴,而20鞭则为重罚,非严重违纪不用。   在初进米莱军事学院之时,学院都会被带领去参加训诫室。鞭笞惩处有训诫室内专门的机器人完成,受罚者进入后便会被固定手脚,而鞭笞数目在之前就会被军务处输入机器人程序。也就是说,无论是鞭笞的数目还是力道,绝对不会出现徇私舞弊的现象。   鞭笞,不会伤筋动骨,却能令人痛不欲生。在鞭刑结束后,机器人会给受刑者一盒疗效十分显着的上药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所谓的鞭刑就是为了让违纪者,痛。   而学分点又代表什么?学分点是学员从米莱军事学院毕业后授予军衔的依据,你的学分点越高,你的军衔也就越高。军衔的高低直接影响着你之后是仕途,是直接被踢回家,下放至低等级驻防军,亦或者进入A区军部,绝大部分都取决于你的军衔。   米莱军事学院的学制为四年制,每学年会为学员提供相应的理论和实践课,学员如果能在会考中取得课程的合格,就能得到该课程相应的学分。一般来说每学年的理论课为10门,而实践课则在3到5门不等,每门理论课的普遍学分点为1,而实践课则在1.5到3之间上下浮动。当然在这里,学院对于新设立的机甲组有着特别优待,也就是理论课的学分点普遍提高了0.5,不过相当一部原因是因为机甲组的理论课本就要比其他的组别难。   5个学分点之于现在处于尉官军衔的楼煌来说,就等同被降了半个军阶。这听起来似乎并不算严重,但问题在于,这已经是按照学院规章能对楼煌违纪行为实施惩处的最大极限了。   “如果不是在这破地方,楼靖那小子,我一定打到他满地找牙。哼,机甲组军务处总部,又怎么样?”陆成的性子本就易怒暴躁,此刻满脸戾气,“不就是动了个D区的贱货吗,本来就是送来……”   毫无遮拦的嘴被一旁的莫子熙抬手大力的捂住了,陆成不满的瞪了莫子熙一眼,就要掰开莫子熙的手,却见莫子熙对他使了眼色,他顺着那眼色看向神色冷厉的楼煌便是一愣,这才惊觉他刚才口不择言,说错话了……   莫子熙见陆成应是有所了解了,才满脸嫌恶的收回了手,转身进了一侧的卫生间,不多时便传来哗哗的水声。   陆成挠了挠头,皮笑肉不笑,一脸的尴尬,“我,楼煌,你也知道我嘴快,我不是那个意思……”   从卫生间走出来的莫子熙将将听到了这一句,顿时像看蠢货一样的看着陆成,明明不擅长解释,根本是越描越黑。   没有人开口,气氛一时便有些冷凝,陆成颇无辜的向莫子熙求助,莫子熙仅对他嗤笑了一声。   良久,“你们回训练场。”楼煌沉声说,十分明显的逐客意味。   陆成还想说什么,已经被莫子熙拉出了房间。   ‘迎新兵会’当日中午,506宿舍。   一大早就接到李教官对于‘迎新兵会’安排的讯息,无论是夏安安还是林响,亦或者是整栋宿舍楼的女孩,无论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来到这里,紧张,害怕,忐忑,兴奋,憧憬……无论是何种心情,想来内心都是不平静的。   林响抱膝坐在床上,本就不大的身体缩成一团,将下巴磕在膝盖上,她看着对床正在看通讯板似是十分镇定的夏安安,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安安,你歌词记住了吗?”   夏安安抬了抬眼皮,“恩。”   “那,要是到时我忽然不记得……”   “我会提醒你。”夏安安放下了手中的通讯板看着对面的女孩,她自然明白林响在紧张,她又何尝不是,虽然装模作样的拿着通讯板,但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呐,安安,我们要不要再练习一次?”林响怯怯问。   也没有犹豫,夏安安点了点头,随手从通讯板中调出了伴奏。   说起伴奏,原本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刚好进后勤处的时候,在她们之前领物品的两个女孩正在用通讯板接收伴奏音乐。两人对看了一眼,在领了物品后,夏安安便向后勤处唯一的工作人员提了伴奏音乐的事,虽然没有按流程提前发讯息,不过好在后勤处也没有到按章至死板的地步,所以两人倒也是颇顺利就拿到了伴奏。   舒缓悠扬的音乐响起,前半部分是两人一起轻声合唱,中段是林响的个人独唱,末尾处则调换成回荡一般的重唱。   对于没有接受过专业指导的两人,这样一首歌的演绎,自然不会完美,不过夏安安却觉得,这样已经足够。   17:00,女兵宿舍楼下,所有女兵列队。按照要求,女兵身上整齐划一的穿着军服,每人手中则都抱着一开始从新兵登记处领到的用来放生活必需品的箱子,箱子装的自然是她们晚上表演所需的道具。   时隔三日,李教官依旧是一派英姿飒爽的利落,只见她踏着正步走至女兵队列前。有了之前的经验,今次女兵们在她来之前就已经站好了队列,远远见她走来,一个个都已经挺直了背脊。   军靴声止,李教官举起一只手,伸出食指,中气十足的喊道:“一列纵队,快。”   毕竟没有真正受过训练,女兵们先是一愣,顾盼左右,随后才脚步凌乱的重新整队。   近六十人的纵队颇长,夏安安和林响站在队伍中段靠后的位置。李教官走到队列的最前头,一扬手便命令道:“跟着我走。”   如此,一行人虽谈不上浩浩荡荡,倒也颇齐整的往前行。   她们的目的地并不算远,也或许女兵的活动范围本就有一定限制,依旧与女兵宿舍楼处在一直线上,只是这一次是一直往东走。往东的这一路与往西不同,这一点夏安安在从后勤处回来研究地图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一路地图上是满目的苍翠,几乎没有建筑物标志,除了一直走到尽头而后向南拐有一栋只标着‘娱乐’两字的建筑。想来她们要去的应该就是那里了。   夏安安微微侧头往前望,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学院极东的虚拟围墙了,她不着痕迹的长长吸了口气,而后吐出,嘴角划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有些事无需言明,取舍之间,就如军医李牧说得,来到这里,就只能适应这里。   走到了极东尽头,李教官往南拐,队列也徐徐往南,很快夏安安就看到了那栋掩映在正前方高大建筑物阴影中的房子。虽是用于娱乐,但从外观上看却仍秉承着军事学院惯然的四平八稳。呈矩形的建筑物,就它的用途来说占地已经相当不小,共三层。   李教官带女兵至后门口停下,转身走至队伍正中开口道:“你们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在这里我不想重申。无论你来这里是为了那些不切实际可笑的梦,还是有着怎样的难言之隐,你已经站在这里,既然签了到,两年为期,那么除非死,否则你绝无可能离开这里。”李教官顿了顿,凌厉的目光扫在每个女兵的侧脸上,“如果你想尽快摆脱现在的身份,机会我已经给你们了,能不能成功就得看你们自己了。”   李教官的这一番话无非是为了告诫女兵们,无论是逃还是反抗,在这里都是不现实的。要么老老实实做两年女兵而后回家,要么通过会考摆脱这个身份,只有这两条路。   而之于夏安安这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人,从头至尾都只有一条路。   “好了,我的话就到这里。”语毕,李教官走至后门口,门徐徐打开,一个服务生打扮的青年男子站在门边,见到李教官便行了个军礼,李教官也回了一个军礼。   李教官转过身,对着一种女兵道:“进去。”   女兵一个接一个往里走,经过那名年轻男子的时候,男子会递上一张号码牌。不知什么材质的号码牌,白底红字。   夏安安看着手中标着15的号码牌,她看到在他前面的三人拿到的数字分别为7,32,13,而她后面的林响则是8,显然号码牌是随机发放的,不过她们本身排列队伍时也并没有什么次序,夏安安以两指夹着号码牌暗自2思忖。   进门后是一条窄仄的走道,走到尽头,电子门应声打开,眼前瞬时一亮。走在前面的人,甚至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感叹。   “安安。”林响拉住夏安安的手。   夏安安扭头询问的看她,她也没说什么,勉强在脸上扯了一抹笑意,对着夏安安摇了摇头,手却没有松开。   知道她在紧张,夏安安便也由着她拉着。   顺着人流走进了敞亮的房间,勿怪先前进来的女孩感叹,很大的房间,容纳她们所有人仍绰绰有余,贴着房间的前后墙壁,整整齐齐的梳妆台、化妆镜,房间的侧面则是两排类似员工更衣室里存放个人物品的箱子,箱子右边墩着四个挂衣栏。   夏安安环顾房间,这应该是他们的更衣室兼化妆间,也或者说后台。   女孩们都已经进了房间,赞叹感慨结束,站在房间里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大约过去了有十来分钟,房间另一侧的门打开了,房内女孩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踩着高跟鞋,身姿妖娆的走进房内。   夏安安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称谓,老鸨。   不过说是老鸨倒也不至于,至少这中年女人长得还颇具几分姿色,五官也不似夏安安印象中老鸨的尖刻,相反,除了妆弄了些,给人的感觉倒是相当和善。   “我是你们在‘夜娱’的监管,我姓莫,你们可以叫我莫姨或者莫监管。”莫姨就站在门口自我介绍,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语气不咸不淡。   站在人群中听着的夏安安心中暗嘲,原来这里的名字叫夜娱,暗夜娱乐的场所,倒是名副其实,想来这名字应该是刚起的,否则地图上也不会不显示。   莫姨续道:“你们手里应该都拿到了号码牌,号码牌上的数字就是你在夜娱的身份,另外除了今天‘新兵会’你们集体亮相以外,以后每天晚上只需要来20个人,至于是哪20人,由电脑随机抽取。”   对于夏安安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57人抽20人,被抽到的概率虽然也不小,但毕竟有概率在。当然有可能她倒霉天天被抽到,但反过来想,也有可能一天都抽不到。   其他女孩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显然也颇为吃惊,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林响凑到夏安安耳边小声道:“安安,要是我们一直都抽不到就好了。”   夏安安听她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便冲她笑了笑说:“希望吧!”   莫姨等议论声渐止才轻咳了一声继续,“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规矩只有一条,不允许得罪进夜娱的任何一个客人!”这一句话的声音被刻意提高了,一众女孩都听得分明。   “大概就这么多,如果遇到什么不懂,可以问我,你们的通讯板上应该已经有我的联系方式了。现在,开始换衣服、化妆,夜娱每天晚上七点开门。”   说完,莫姨转身出了房间,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女孩。   “你、你们俩个真要一起去啊?”陆成一脸的不相信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之前听莫子熙说要去的时候他还当是开玩笑的,“我说你们俩不是都说不感兴趣吗?”   莫子熙看了他一眼,抬手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镜,“我只是对楼煌感兴趣的人感兴趣而已。”惯常淡漠的口吻。   “什么跟什么啊?”显然被莫子熙绕口令一样的话绕晕了,陆成烦躁的挠了挠那一头金色的短发。   “时间要到了。”楼煌冷冷一声,转身朝宿舍楼外走。   陆成错愕的放下了抓头的头,看了眼楼煌的背影,又看了眼莫子熙,“这什么情况?”   莫子熙斜挑了挑眉,“有好戏的情况,走了。”他这么说着转身,快步跟上了楼煌。   陆成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前面的两道人影,随后在心中暗啐了一口,嘀咕道:“一个洁癖,一个伤患,这不是纯粹找膈应是什么?”   东帝国议事厅   偌大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狭长的议事长桌难得座无虚席。   “关于近来合众联的异动,众位有什么想法?”开口询问的人坐在议事长桌首位,显然是在场所有人中身份最高的。只见他双手十指交叉至于鼻梁前,眉心微蹙,一双深邃的眼从众人脸上扫过,分明的威势令人不觉一凛。   “上将。”首位左手边第五个位置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合众联与我们嫌隙已久,近来又多次以演习为名派遣机甲军压进我东帝国防御圈,我以为这一仗在所难免,与其让合众联得了先机,倒不如由我们先发制人。”   语毕,中年男子望向首位。首位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复又开口道:“楼上校,对罗大校的话你怎么看?”目光瞥向了左手边第八个位置。   被点名的楼上校站起身,恭敬鞠躬,“对于近来合众联的异动,我与罗大校的想法一样,合众联早已对帝国虎视眈眈,这一仗在所难免,不过对于罗大校所说的先发制人,我却不能苟同。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合众联在五年前就开发出了机甲,两年前已经将机甲投入军队,这是我最新搜集到的合众联机甲军实战能力的对战影像。”他抬手点了一下放在身前的通讯板,将通讯板推至长桌中央,投影放大的立体影像让坐在长桌任何位置的人都能看清影像。   影像并不长,也不算清晰,但却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合众联机甲军的破坏力如大家所见,这仅仅只是一部分。而作为新任东帝国机甲组总务的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大家,我们的机甲军才刚刚起步。当然一场战争机甲军不可能是全部,但机甲的破坏力、灵活性必将会让它成为决胜的关键。”楼上校冷静的阐述道。   “难道我们坐以待毙?”坐在楼上校对面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问。   楼上校摇了摇头,“我认为我们在训练机甲军的同时应该寻求结盟。”   “结盟?”罗大校略一蹙眉。   楼上校点头,“帝国和合众联相距甚远,一旦战争爆发,夹在中间的TPO区必然也会被战火祸及。”他此言一出,坐在长桌边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楼上校看向首位,首位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满意之色。 ☆、第十章 找到   在‘迎新兵会’正式开演前,莫姨又来过一次化妆间,主要是检查女孩们的妆容以及登记上台的先后顺序和相应的节目单。所谓的上台顺序自然不可能由女孩们自己决定,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可能到明天这个时候也排不出先后。按照他们手中号码牌上的数字为次序,如果是多人表演则以数字小的为准。如此排下来,夏安安和林响两人的节目排在第七,在所有34个节目中的排名算是相当靠前了。   “对不起,安安。都是因为我……”整理好节目单的莫姨刚走,林响垂着头,搅着手,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声音里满满的歉意。   夏安安看着女孩的模样就知道女孩一定多想了,抬手拍了拍女孩瘦削的肩膀柔声道:“拿到什么号码不是你能决定的,更何况我的号码也不过是15,就算按照我的排,和现在的差别也不大,别多想。排在第七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和我们唱同一首歌的在我们后面。而且早些上台表演完,也省的在后台熬紧张。”   听得夏安安如此说,林响这才抬起了头,伸手拉住夏安安的手,“恩。”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安安,你真好!”她由衷的说,眼中染着几分感激,脸上的暗沉褪去了不少。   握了握女孩的手,夏安安淡淡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夜娱大堂,暗色调中朦胧的浅紫色光晕,柔和的就好似一层薄纱,层层叠叠裹住的是那流淌在空气中过分鲜明的淫/靡|欲/色。   这本就是暗夜欢乐的地方,并不需要太过高雅的格调。   “哈,还别说,真有那么几分味道,我都有些心痒了。”刚踏进夜娱陆成四下环顾了一圈,“人还真不少。”暗淡光线里,依稀能看到大堂内一张张四人桌,便见的团型沙发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看这架势,机甲组和空中堡垒组的人的估计都差不多到齐了。”   陆成一边看一边兀自评论,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架了架眼镜,另一个则是一片冷然。   三人站在门口不多时,便有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请问三位需要四人座还是沙发?”十分恭敬的问道。   虽然陆成很像回答四人座,因为看舞台上的表演比较清晰,不过介于身后还跟着两个,他只得道:“找个看舞台清楚的沙发吧!”   “请跟我来。”侍者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往前走。   陆成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人,伸手用拇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三人刚落座,侍者递上‘点单器’,那是一块类似通讯板却要比通讯板小的设备,“请问是否还有其他吩咐?”侍者问。   摆弄点单器的陆成抬了抬眼皮,“没有。”   “那么祝各位愉快。”如此,侍者屈身鞠躬退了下去。   侍者刚走,陆成嗤笑一声,“挺像模像样嘛!”这么说着他抬头看向身边端坐的莫子熙,“哎,刚才那什么……你只感兴趣楼煌感兴趣的,什么意思?楼煌感兴趣……等等!”震惊的将视线转到了依旧一脸冷然的楼煌脸上,上下打量,似是十分不敢相信的样子,“该不会……不可能啊!女兵里有楼煌……感兴趣的?”后头的疑问因为十分不确定而带着迟疑,虽是问楼煌,陆成的目光却扫在莫子熙脸上。   莫子熙冲着他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   陆成的眼猛的瞪大,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大堂里的气氛陡然热闹了起来……   就听舞台一道慵懒的女声响起,‘迎新兵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后台的化妆间里配有类似广播的设备,可以清晰的听到前面舞台上的声响,当然仅限于舞台麦克风的声响。出去表演的女孩儿都没有再回化妆间,通过广播依稀能知道在表演结束后会有一个类似点牌的环节,但具体如何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广播中第五个节目的点牌结束,第六个节目登台。夏安安看了眼林响,冲她点了点头,两人同时站起身,身上的连衣裙在动作间优雅飘逸,在此时却无人欣赏。   站在门前,看着铁门一点点的划开,两人交握的手都不自觉的紧了紧。   出了门,是一条灯光暗淡的走道,可以看到走道尽头的敞亮,那是舞台,但之于两人那也是即将来临的未知命运。   走至走道尽头,两人匿于舞台背景墙边缘,只要稍稍探头就能看到明亮的舞台一角,也可以看到舞台之下。   夏安安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想要查看舞台之下的情况,只可惜,在舞台刺眼的灯光下,原本就光线暗淡的台下一片漆黑。   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夏安安缩回了头。   “安安,你在看什么?”林响小声问道,虽然似是极力想掩饰,但是她的声音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   夏安安摇了摇头,“没什么。”看着林响紧张的即使化了妆依旧能看出发白的脸色,夏安安抬手理了理她的卷发,安抚道:“别太紧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接下来是什么,为了在这里生活下去,我们必须学会适应。”这话不仅是对林响说的,同时也是对夏安安自己说的。   林响听了夏安安的话愣怔良久,而后认真、用力的点了点头。   陆成双腿交叠搭在前面的圆桌上,双手枕在后脑斜倚在沙发上,“啧,怎么就几天时间这人变化就那么大?明明签到的时候还跟难民似的,一个个灰头土脸,现在看着倒都还挺顺眼的。”一脸闲适的自语。   莫子熙嘲讽道:“因为那时她们确实就是难民。”   “可惜那些家伙下手太快,不然之前第四个倒还挺对我胃口。”陆成道。虽是惋惜的话,却并没有惋惜的语气。   原来为了避免点牌时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夜娱点牌的规矩就是‘先下手先得。’   陆成收起脚,拿起桌上的‘假酒’喝了一口,随后举着酒杯看里面褐色的液体,颇感慨的说:“味道再怎么像,感觉还是不对。”   没有去理会他的无病呻/吟,莫子熙饶有兴致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眼睛的余光却瞥着一旁未言语的楼煌。陆成注意到他的眼光,这才忆起之前因为‘迎新兵会’开始而被打断的问话,于是他再次出声发问:“喂,楼煌,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我也帮你找找?”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仅是莫子熙感兴趣,陆成也有着十二万分的兴趣。毕竟,能让向来寡然的楼煌感兴趣的人可着实不多。   没有回应,楼煌只冷冷的扫了一眼满脸兴致勃勃的陆成,便将目光再次转向舞台。   舞台上第六次点牌结束,女主持人慵懒的嗓音再次响起,“下面是第七个节目,让我们欢迎8号和15号为我们带来歌曲《战争不是答案》……”   “不是唱歌就是跳舞,就不能弄些新花样?”陆成满脸厌倦的又啜了一口‘酒’。   “你能指望难民能有什么才艺?”莫子熙嗤笑反问,余光一直瞥着的人在此时脸色却是一变,他略一怔,脸上的笑意加深,“看来,找到了。”别有意味的一句,抬眼望向舞台。   “什么啊?”慢半拍的陆成啜了口酒一脸莫名的看着莫子熙,就听‘噗’的一声,没咽下去的酒直接喷了出来,陆成抬手抹了把嘴,“找,找到了!?” ☆、第十一章 点单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其实应该和上一章并成一章,这样分开感觉上剧情发展的比较慢哦!大家不要见怪!   站在敞亮的舞台上,面对一片漆黑的未知,夏安安只觉得此刻的她和林响就像是被放在展台上的观赏物,无所遁形。   虽然在劝慰林响时说得头头是道,但真正事到临头,夏安安却也不自觉的握紧了手,背脊一阵阵的发汗,即使面上佯装自然,紧张感却也无可避免。   而她身边的林响显然更紧张,与之交握的手出了一层冷汗,冰冷滑腻,身体更是不可抑制的颤抖。   但是她们现在不能乱动,因为已经站在了舞台上,也不能相互勉励,因为话筒就贴在她们胸前的号码牌上。   所以此刻即使她们站在一起,却也只能各自面对。   悠扬的伴奏乐响起时,舞台上,两声不约而同的深呼吸。   先开口唱的是林响,虽然因为紧张声音发紧打颤,但好在是出声了。   有了林响的缓冲,夏安安渐渐平静了下来,拢起了闹钟纷繁的思绪,凝神听着音乐节奏。   “这8号的声音不错啊!说起来这个15号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照理这长相也算是个美人了,我该有印象才对!”陆成双手环胸一脸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莫子熙对此报以冷哼。   “对了,楼煌,你感兴趣的到底是哪个?我看这8号和15号都不错,8号瘦是瘦了点,看着倒挺我见犹怜的,15号吗,算是现在出场的里头长得最好的。”凑身坐到楼煌身边,陆成一边品评台上的两个女孩,一边用胳膊肘顶了顶楼煌。   楼煌看了他一眼,未答。   “喂,说说,待会儿我也好帮你点牌。”陆成不死心的说道。   楼煌抬手拿起桌上的点单器回:“我自己来。”   “呃……”陆成语塞,缓慢转头,一脸震惊的看向一旁的莫子熙。   莫子熙也看了他一眼,虽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夸张,但眼中也隐隐透着些许惊讶的意味。   虽然楼煌至今什么都没有透露,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很显然对于那个人已经不仅仅限于感兴趣这么简单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陆成和莫子熙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舞台。此刻那个让楼煌在意的人正站在舞台上,两个女孩中的一个。而无论是哪一个,都在他们眼前。   一曲终了,夏安安和林响退到舞台一角,同时松了一口气。但随着身穿一袭宝蓝缀花形似旗袍的莫姨婀娜的走上舞台,两人刚放松的身体再次的紧绷了起来。   “那么现在进入第七轮点牌,请台下的各位做好准备,当点单器的指示灯亮起时即可点牌。”莫姨操着慵懒的语调,缓缓的说着。   这句话,夏安安和林响在后台已经听了六遍,但此刻这第七遍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只因为之前的六遍都与她们无关,而这一遍……她们就像砧板上的肉,就像待宰的羔羊。   莫姨的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氛陡然一紧,那种类似野兽捕食之前的屏息凝神与压抑气息弥漫开来。   暗黑之中冷不防的有什么一闪而过,夏安安一愣,待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莫姨已经再次开口,“第七轮点牌结束,下面是第八个节目,让我们有请……”   仍站在一边的夏安安和林响对望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不知所措,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正当两人迷惑之时,两名侍者打扮的年轻男子走到了她们面前,“8(15)号,请跟我走。”侍者有礼的说。   略作迟疑,两人跟着侍者下了舞台。   “8号,你被第10桌的客人点中,我现在带你过去。”其中一名侍者冲着林响道。   “15号,你被第22桌的客人点中,我现在带你过去,跟着我走。”另一名使者对着夏安安说。   听了侍者的话,林响瞪大了眼,满脸的拒绝,她救助一般的看着夏安安,“安安……”颤抖、可怜、哀戚的声音,就像一只即将失去庇护的幼猫。   夏安安亦不想如此,但在这里,她们没有说不的权利,她无奈的冲林响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林响柔软的卷发,“自己小心。”   “安……”   “请尽快跟我走,不要让客人等待。”一名侍者开口打断了林响的话,语气有礼却机械。   林响用力的摇头,咬着嘴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盈满了眼泪。   看着女孩哭泣无助的模样,夏安安只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无措、害怕、紧张、苦涩……就像决堤的水,倾泻而出。已经顾不了太多了,她上前一步,林响像是明白她要做什么一般,张开手臂,与她紧紧的抱在一起。   患难之间的友情,总是异常甘美。而此刻的两个女孩也只有用这份甘美来抚慰那颗颤抖不已的心。   “哈,果然是15号。”陆成端着酒杯,交叠在桌上的双腿因为愉悦的心情随着舞台上的音乐节奏一下一下的抖着。   莫子熙蹙眉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置一词。   “看样子女兵报道那天去凑热闹的可不止我一个。”说着,陆成抬手勾上楼煌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拍了拍,“还真看不出来啊,楼煌,我还当你一心只扑在那钢皮铁人儿上,原来……哈哈哈,不过眼光真毒,那么一群难民里也能被你挑出个好的。那15号,不错!子熙,你说是不是?”侧头笑着询问。   显然莫子熙此刻的心情也相当不错,所以对于陆成那一副找到同类沾沾自喜的模样仅是挑了挑眉。   挡下陆成的手臂,楼煌依旧一脸不变的冷然,将刚刚用过的点单器放回桌上,深邃的眼却不知望着昏暗中的何处。   看着楼煌的模样,几乎躺在沙发上的陆成笑得东倒西歪,他笑喘着凑到莫子熙边上:“啧啧,子熙,你看看楼煌这样子,什么叫迫不及待?什么叫急不可耐?哈哈哈……”   “滚远点,别把你的口水喷在我身上。”莫子熙一脸嫌恶的按着陆成的头将他推远,随后掏出白帕就好似陆成的头上有什么细菌一般的细细的擦了擦那只碰了陆成脑袋的手。   被推开的陆成也不在意,一个人笑歪在沙发里。笑了良久,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陆成捂着肚子坐起身,“这第八轮点牌都要开始了,也有挺长时间了吧,这15号怎么还没送来?”   经他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也意识到了这点。   陆成拿起桌上的点单器,“要不我招个侍应生过来问问?”   另外两人不置一词,算是默认。   正当陆成打开点单器,侧面一个恭敬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几位个人久等了,几位点的15号已经带到。”   在座三人齐刷刷的抬头朝着声源看去。 ☆、第十二章 分析   夏安安紧抿着唇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三个男人,是的,三个……她能感觉到自己迅速僵硬的身体,以及心房那越来越明显的颤抖。   事实上在之前与林响的放纵发泄后,她自以为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无论前路是如何的黑暗污/秽,她既能在意外中穿越来到这里,正如同死去涅盘,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对得起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的机会。   所以跟着侍者走来的一路,夏安安都在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咬牙闭眼挺过去,一定要挺过去……这只是暂时的,她一定会脱离这个身份。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么做的效果是显着的,随着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夏安安冷静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恢复成了惯有的淡然。   只是此刻,当面对着昏暗中连面目都不清晰的男人们……这就是她生的代价?她之后的生活?   冷静、淡然,她那好不容易带上的面具,顷刻间粉碎。   恐惧、畏怯,踏着高跟鞋的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嗒’的一声脆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夏安安直觉得这一声尤为响亮,背脊陡然一紧。   “一间套房。”沙发上的一个男人忽然站起身,异常冷沉的声线。坐着的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几乎仰躺在沙发上,痞气的吹了一声口哨。   “好的,请随我来。”站在夏安安身侧的侍者微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从慌张中清醒过来的夏安安看着那个男人绕出座位,走到自己身边。男人很高,比穿了高跟鞋的她还高了近大半个头。   没有抬头,夏安安仅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翻折的衬衫衣领。   陡然间窜上背脊的一阵战栗让夏安安拧起了眉,隐隐不安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手,不轻不重,却冷不防的捏了一下她的心脏。   难道……?   不等夏安安细想,手腕处突来的钳制令她一惊,本就下垂的视线中一双大手正扣在她的手腕上,本能的挣了挣,没有睁开。夏安安仓皇间抬眼,才惊觉不知何时,男人和侍者已经前行。   脚步随着手腕处的牵引向前,夏安安蹙眉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的背影,就好似在辨认着什么。   似是感觉到夏安安的视线,男子侧过头,“跟上,女人。”   依旧冷沉的声音,却让夏安安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如若不是光线昏暗,定然会发现,在听到男人声音的一刻,夏安安的脸瞬间煞白,双眼震惊圆瞪。   ‘女人?’   ‘竟然是女人!’   昏暗中,那个男人带着酒意含糊的话语,即便当时之于夏安安是慌张,是混乱,但对于男人仅有的两句话,她却牢牢记住了,就像牢牢刻在脑海中一般的深刻。   ‘跟上,女人。’   没有醉酒的狂乱,也未带低哑,虽然冷沉却吐字清晰。   除了相似的两个字,或许还有丁点相似的声线,似乎完全不同。   但,就是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   夏安安一瞬不瞬的盯着已经转回头的男人,在心中反复肯定。没有理由,仅因为感觉,那种仅仅因为靠近就不寒而栗的战栗感。   被扣着的手挣扎了起来,并不似之前本能的挣扎,而是用尽了全力。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未言,扣着的手却紧了紧,越是挣扎越是紧……   这是一场无声的力量角逐,而结果,从一开始就已明了。   在近似腕骨碎裂一般的剧烈疼痛中,夏安安终于停下了她无谓的挣扎。   看着前面稳步向前的男人,感受着手腕处未消的隐痛,夏安安忽然想笑,大声的笑,为她那自以为是的信心,为这可悲的境地。   这算什么?   食髓知味的强女干犯再次找上了门?   而身为受害者的她,非但不能追讨前债,还要在今次将强女干变成合女干?   施暴者摇身一变成恩客,不能得罪不能反抗的恩客。可笑,多么可笑!   苦涩,明明是味觉的感受,却从胸口漫开,直达四肢百骸。   “哎,你说楼煌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那女人的?”楼煌一走,陆成坐起身,一脸索然无味的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里头褐色的液体不断晃动。   莫子熙斜眼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他和你一样去凑热闹吗?”   放下酒杯,陆成靠回沙发,“楼煌会凑热闹?”就好似说了一个笑话一般的,他哼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他要能去凑热闹,我直接用镭射枪崩了自己脑袋。”   莫子熙只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细长的眉。   “该不会是……那个?”陆成蹙起了眉,“D区?”   莫子熙依旧没回,但陆成却像是得了答案一般的抓了抓头,似是十分烦躁的说:“我说,那小子是苦头还没吃够是不是?这不是摆明给他哥把柄吗?才刚吃二十鞭他小子就……还真看上那个D区的女人不成?”   莫子熙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刻薄道:“我还一直当你脑子简单,现在看来倒也没差什么。”   “行了行了,知道你嘴毒。”陆成不耐的甩了甩手,显然无心去听莫子熙的冷嘲热讽。就见他神色间隐隐透着些许暴戾之气,抬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尽,随后啪的一声将酒杯掷在了桌上。   “本来楼煌强/暴这件事我就觉得蹊跷了,一个D区的卑贱女人,一个A区上将的儿子,强/暴?我看勾引还差不多。就算楼煌心情不好喝得烂醉,但机甲组教学楼和女兵报道处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迷路?呵,那还迷得真够准的。再就是,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医务组那边李牧也已经将事情压了下来,怎么会又被捅到楼靖那里去?”陆成说到这里顿了顿,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尽了才道:“就算在米莱,楼靖的人肯定不少,但要是我,这女人就此消失也就罢了,既然还在,我肯定得将人绑起来好好审问审问。”   “这么简单的事你觉得楼煌会没想到?”莫子熙斜勾着嘴角,掏了白帕一点一点的擦着自己的手指,没有理会陆成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的惊讶,“不过,我倒觉得这女人的问题不大,最多也就是你说的,勾引。”   “怎么说?”陆成疑惑问。   莫子熙轻蔑一笑,“因为高傲如楼大少是绝对不会用一个D区的女人脏了自己的手的。”   “既然是这样,那又会是谁把消息报告给楼靖?”陆成更加迷惑了。   “关于这一点,我和李牧谈过,Saniter是在教学楼外一处隐蔽的树丛里发现的那个女人,而当时楼煌应该还躺在某间废弃的库房里,如果不是女人身体里还残留着楼煌的□,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而据李牧说,女人当时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到那片树丛里,就算真的强撑过去,也不会裸/身平躺在树丛里。所以应该是有人发现了库房里的楼煌和那个女人,在两人都不省人事的情况下将那个女人藏进了树丛里。”   “楼靖的人?”陆成脱口而出,遂又好似感到不对的摇了摇头,“要是楼靖的人……不该把那个女人藏起来,该是人赃并获才对!那又会是什么人?”   莫子熙扔掉了手中的白帕,双手相互摩挲了两下,两下站起身,“一个微不足道、欲求不满的急色之徒。”十分鄙视的说。   “你是说……他把那个女人藏起来,就是为了……”陆成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还有更好的解释?”莫子熙瞟了他一眼。   陆成摇了摇头,“那是他把这件事报告给楼靖?”   “这倒未必,说不定是他说漏嘴刚好被楼靖的人听到。”莫子熙说完,转身向外走,心中却在暗忖,这些事,他能想到的,楼煌应该也能想到,但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找到那个女人呢?   “这么快就回去,不等楼煌那小子?”陆成问道。对方未答,或者说懒得回答,屋子往外走。   恋恋不舍的又望了眼舞台,虽说这表演乏善可陈,但怎么着也算是个消遣,陆成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星期咱们争取把日更提上行程。 ☆、第十三章 苦痛(修)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抱歉这么晚更新啊,我最近真心手感不好,其实一直在写,但一直觉得写得不好,不停的删了重来。我会努力完成日更的承诺的。   议事会告一段落时,外面的夜色已经相当浓厚。   楼靖带着一脸谦和有礼的笑意随着一众议事人员缓缓步出了议事厅。作为一个第一次参加议事会的年轻官员,楼靖此次的表现无疑是优卓的。自信从容却并不骄纵偏颇的应答,井井有条的阐述,偏僻入里的分析,以及最后恰如其分的结论。对此,周遭诸如年轻有为,乃父之风亦或进退有度其类的赞誉自不会少,而楼靖也不过微笑颔首,或谦恭或惶恐的一一应承。   议事厅外是一条东西走向,由高大白色廊柱支起的半空走廊,走廊尽头可以看见几个不同规格的箱式电梯。   随着议事人员陆陆续续走入自属电梯,阔大的走廊渐渐静了下来。   楼靖并没有跟着人流离开,而是负手立于议事厅门边。   今晚的天色并不清明,墨蓝色的天空,无星,唯有的一轮银白半月也好似蒙着一层纱,月辉黯淡,整个天际都好似笼着薄薄的黑雾,一种不舒畅的感觉。   楼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便携式通讯器显示的时间,斜斜勾起了嘴角,看来肮脏、荒=淫的夜已经开始……   “您可以进去了,楼上校。”一名少校军衔的传令官走到楼靖跟前行了个军礼。   楼靖微微颔首便转身进了议事厅……   夜娱大堂内,随着舞台上的节目一个个的结束,被带入那片未知昏暗中的女孩也越来越多。舞台上的光影声色已经成了乏人问津的平板布景,糜+烂的情=欲之气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张开……   林响紧=咬着唇僵直的坐在那里,盈满泪水的眼圆瞪,直直的盯着正前方,却没有焦距。   耳畔不时传来的调笑、呻=吟甚至是哭叫,都让她感到害怕,都让她想要逃……   可是她能逃吗?怎么逃?她根本逃不了……   嘴唇咬得渗出了鲜血,脸上的妆也被眼泪完全糊花了,那模样狼狈而可怜。只是,在这片昏暗到黑沉的领域里,没有人会看见,也没有人会关心这些。   这里,只有欲望。   在那张巨网笼罩下的,人都已经不再是人,那是一头头亟待泄=欲的雄兽,是一头头哀嚎着等待蹂/躏的牝兽。   林响能感觉到裙摆被撩起,一双粗糙的手抚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也能感觉到背后的拉链被一点点的拉开,蛮横的手从背部突入,扯开了她的胸衣,肆意揉=捏着她的胸前。   眼泪再次滑下斑驳的脸,渗入被咬碎的嘴角,混合着鲜血,满是腥涩。   被大力的掼倒,肢体被任意摆放成各种完全不似‘人’的形态,疼痛是最浅显的表层,羞耻、绝望直至最后的麻木。   被翻来覆去的把=玩,她之于他们仅仅只是一个物件,而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物件的感受。   你也正经历着这些吗?安安。   虽然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相当的认知,虽然这据说是自己的选择,但是,那么难受,那么难受……真的可以适应吗?安安!   苍白而破败的女孩,就好似一个破损的洋娃娃,洋娃娃的眼睛无神的大睁着,茫然的望着,望着眼前那大=片,大=片的暗黑……   夜娱的二楼,与底楼大堂完全不同的格局,绕着扶梯,环形的设计。站在楼梯口,一条环形铺着暗红色短毛地毯的走廊,沿着走廊,一扇扇透着金属冷光的电子门。   侍者在一扇门前停下,男人也跟着停下,被男人钳制着的夏安安自然也被迫站在了电子门前。   停下来的夏安安有些气喘,即使极力克制着呼吸,但在二楼异常寂静的环境中,那过分绵长的吐纳仍然十分明显。   侍者在停下之后便站在电子门侧面的控制面板上输入着什么,就只听‘滴’一声,侍者侧身让开,黑色的控制面板上一个红色的手印不断在跳动。   “请输入您的指纹。”侍者恭敬的说。   而在侍者说话的同时,男人已经伸手按了上去,一串悦耳的乐调后,电子门缓缓滑开。   “祝您愉快!”侍者一个躬身便离开了。   夏安安看着那扇一点点打开的门,直觉得那那就像是一张嘴,一张即将把她拆骨入腹的嘴。   但根本容不得她多想,更没有让她退却的时间,男人抓着她手腕的手就好似一副精钢镣铐,若非她能如自断一尾的壁虎一般自断一臂,绝没有可能逃脱。踏进房内的男人仅扬手一带,她便如一只不会飞的雏鸟,直直扑跌进了房间。   一进门,男人未给任何余裕,就连身后那扇电子门都还没有完全闭合,夏安安已被重重的反压在了电子门旁的墙壁上。   男人坚实的胸膛紧紧的抵着她的背脊,她的一只手被反折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屈着压在自己身前,双=腿之间也被男人屈腿强势挤/入。那就好似她整个人都被牢牢的钉在了墙壁上。   与那天几近吻合的场景令夏安安的心头不由一紧,失措间她本能的想要反抗,却是连分毫也动弹不得。   “别动。”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吐纳间灼/热的气息尽数扫在了她的耳廓上,夏安安的背脊不由一竦。   夏安安的脸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半张脸都被挤压变形,这样的角度,她并不能看清身后的人,而仅仅只能从余光中瞥到一抹暗影。   “还记得我,恩?”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刻意压低的音量,沙哑的,竟似透着浓浓的情+欲。   夏安安一凛,便只觉男人的一只手抚过她的脊背,缓缓下滑。   “唔……”   与醉酒时相似的力度,男人的手重重的握住了她的一边,毫不知轻重的大力捏=弄。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男人这如情景再现一般的手段无疑勾起了夏安安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也一直尽力回避着的那段暗黑回忆。   那些清晰的,不清晰的片段,此刻就如幻灯片一刻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   没有哪个经历过强=暴的女人会主动去回忆被强=暴的经过,只因为那并不仅仅止于身体的苦楚,更多的……是心!   夏安安颤抖了起来,不可抑制的颤抖,浑身抖如筛糠。   “放开,放开……”低低的祈求,颤抖的声音。   男人的动作仍在继续,就好似完全没有发现夏安安的异常一般,亦或许他发现了,却并不在意。   “放开,放开,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低颤的声音忽然拔高,随后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夏安安神色狂乱的挣扎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激烈挣扎,男人的眼中滑过了一抹疑惑,便只觉握在手中的那条手臂猛的一挣,‘咔嚓’一声脆响森然入耳。男人错愕的低头,那条还扣在他手中的手臂,正以一种极为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他抬起头,女人还在挣扎,满头满脸的冷汗,就好似完全失去了痛觉一般……男人眼中的疑惑,更浓了。 ☆、第十四章 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文啦!于是实践日更了!~嗯哼。话说上一章被发黄牌了,五天后会被锁掉,但我根本不晓得怎么改,好郁闷!   楼靖笔直的站在议事长桌侧面,目露恭敬的看着坐在长桌首位的中年男子。阔大的议事厅因为没有了人气而显得格外沉寂。整个议事厅仅开着首位正上方一盏灯,昏沉中,灰白的光线直直照在中年男子身上,就连那藏青军服肩头的零星的灰尘都纤毫毕现。   “机甲组的情况如何?”中年男子开口,声音低沉,有着专属于这个年龄段男人的沙哑、浑厚,他侧身正对着楼靖,一身藏青的军服笔挺,连一丝皱缬也无,按着某种次序排列的勋章挂满了他右侧胸膛,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光。他的下巴微抬,神色肃穆,眉宇间隐隐透着惯处上位的威势,一双眼角带着细细纹路的茶色眼睛淡却审度的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报告,上将。自学员抵校至今一个月,已完成简单新兵训练,学员的体能相对提高,对于机甲有初步认知,可完成简单的机甲操作。”楼靖答,军事化的规格和简练。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楼靖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楼靖的脸上,“恩。”缓慢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抹满意之色。   “机甲组总务的工作还适应吗?”中年男子又问,与之前的问话明显不同的口吻,即使依旧严肃,却依稀能够分辨出是类似长辈对于晚辈关怀的语态。   楼靖的背脊略略放松,“还能够胜任,父亲。”他道。   中年男子又点了点头,“听说米莱新设的‘慰问营’被改成了女兵组?”   “是的,由院长李少将特批,李冉李上尉任女兵组负责人。”楼靖答。   “哼,果然又是李冉那丫头,看来这次她是铁了心要组建一支女兵……真是胡闹!”说到此处,中年男子顿了顿,抬手揉了揉眉心,“也罢,她想折腾就让她折腾……楼煌在米莱的表现如何?”后一句近似随口。   楼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一勾,“很好。”   “恩,你出去吧!”中年男子一手按着眉心,另一只手挥了挥。   楼靖踏脚行了一个军礼,缓步出了议事厅。   楼煌横着手臂抵住女人的肩胛骨,将女人抵在床上,双腿则紧紧的缠住女人不断踢腾的腿,他俯身压在女人身上,沉黑的眼盯着身下的女人——完全狂乱失神的女人。   “放开我!!放开我!!”声嘶力竭的尖叫已然成了气音,女人颤抖的唇却仍然不懈张合。   那只唯一自由的手死死的掐着他的手臂,即使隔着衬衫衣料,指甲依旧深陷肌理。楼煌微微蹙了蹙眉,女人的一根指甲刚好掐在了他的鞭伤上,伤口崩裂,鲜血丝丝缕缕的在白衬衫上氤氲开来。   女人原本秀丽的脸,因为恐惧、癫狂,扭曲成异常狰狞的模样,双眼空洞涣散,没有焦距,眼中盈满了泪水,却一滴都没有滑落。   沉黑眼中的疑虑渐渐淡去,楼煌伸手固定住女人不断甩动的头颅,冷冷开口:“我不会碰你,冷静下来!”   不再是刻意压低的暧昧音调,异常冷冽的声音,“冷静下来,好好听着,我不会碰你。”压着女人的手臂渐渐放松,双腿也跟着松开。   “不,碰,我?”满是水光的眼茫茫然找了许久才停在了面前男人的脸上,涣散的瞳孔渐渐收拢,破碎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问,语调就像是个委屈的孩子,又像是还处在自己的梦境中。   “不碰你,所以冷静下来。”楼煌难得温和了语气,带着些许诱哄的意味。   盈而不落的眼泪终于滑下,伴随着低低的哽咽,一道一道的顺着眼角的纹路滑入发际。   看着女人隐忍哭泣的模样,鬼使神差的,楼煌伸手,拇指抚上了女人的右眼角。   女人的身体一颤,楼煌随即回神,立刻收回了手,沉黑的眼中划过了一抹诧异。   松开了施加在女人身上的所有钳制,楼煌翻身下床,几步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下。   身上的重压一减,夏安安立刻蜷缩起了身体,双膝几乎抵到了胸前,除了那只脱臼不受控制的手臂,她将整个身体都团成球形。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些许的安稳,才只有这样才能抚慰那颗几乎破胸而出的心脏。   她向是个少泪的人,而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哭了,比之于第一次更加难忍更加决然的眼泪。   她害怕了,眼前的男人,现有的身份,亦或是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生存远比死亡困难,这一点她从来都明白,所以她自认为坚强。但是那一刻,当男人将那段暗黑记忆重现……无法抗拒的无力,毫无选择的绝望,一切的一切,蜂拥而来。   她开始动摇了,那条需要用她的身体来兑换的窄仄前路真的存在吗?就算存在,她真的能够踏上去吗?窄仄和黑暗之后,真的就是康庄吗?   如果……不是,那不就正如男人所演绎的,不断重复的……强/暴。   也不知过去多久,夏安安凌乱的意识渐渐归拢,眼泪在眼眶中干涸,颤抖渐渐平息,蜷缩僵硬的身体也跟着一点点的打开。而随着意识的清醒,身体的感觉也随之归来,脱臼的手臂,瞬间袭来的尖锐刺痛让夏安安不禁闷哼一声。   一抹阴影拢了上来,夏安安一惊,抬眼。仰视的角度,背光,看不清面目的高大男子。脑中就好似有一根弦,‘铮’的一声,“吓!”夏安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眼倏然瞪大,身体本能的向后退,却不想慌乱中触到了手臂伤痛,即使紧咬住几欲张口呻/吟的唇,额角的冷汗却还是不可欺的渗了出来。   似是注意到女人在紧张什么,楼煌侧了侧身,半张脸从阴影中露了出来,淡漠道:“你的手臂需要复位。”   异常清冷的声音让夏安安一怔,戒备的目光在男人露出的那半张完全陌生的脸上定格,冷傲,毫无欲/望之色。但即便如此,夏安安依旧往后退,直退到背脊顶到了床栏才停下,双眼中的戒备一分不减。显然之前的经历不可能那么简单的遗忘,就算有了男人的保证,夏安安仍如惊弓之鸟。   并没有多做勉强,男人仅仅只是看了夏安安片刻,便又坐回了身后的椅子。   “之前的醉酒,我感到很抱歉。”看了眼染血的衬衫袖子,楼煌抬头,沉黑的眼注视的床上的女人。   就好似没有听清男人的话,夏安安错愕而莫名的回视男人。她那头及肩的直发因为之前的挣扎,凌乱的贴在她的面颊上,此刻配上她的表情,看起来呆滞又狼狈。   坐在床上女人那一副还意识不清的模样,让楼煌蹙起了眉,“当然刚才的事,我也很抱歉。”他续道。   依旧是十分冷淡的语气,即使连说两个抱歉,那张冷峻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歉意。   夏安安不确定的看着男人,一个曾强/暴过她,甚至就在刚刚还试图再次强/暴她的男人……竟然在跟她道歉,这是怎样的荒诞?   太过滑稽的现状,夏安安只想笑,于是她笑了,僵硬的扯着嘴,异常诡谲的笑容。   一室漠然。   良久,夏安安敛起脸上的笑,却听男人再次开口道:“那么道歉结束。”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关乎你以后在米莱的生活,我希望你清醒的听着并且牢牢记住。”   夏安安的身体不由颤了颤,并不仅仅是因为男人陡然变化的语态,那股压迫感——从男人身上流泻而出的浓烈压迫感,背脊森寒。 ☆、第十五章 补偿   夏安安屈膝坐在床上,安然的手臂从膝盖内侧环过,另一条即使复位却依旧瘫软的则无力的搭在一边,她的下巴磕在膝头,双眼失神的看着对面那张还空着的床。   想来她应该是这次‘迎新兵会’中第一个回到宿舍的‘新兵’,在那个自称名为楼煌的男人肃戾的说完那番话后,她就被‘特赦’离开。   夏安安犹记得当时自己的错愕,自己的震惊,亦或者说是难以置信。   ‘当然,你也可以在这里待到午夜零点。’这是那个男人的话,冰冷的不透一丝凉气。   为了不影响学院第二天的训练进度,当然也为了以防禁欲,夜娱每晚的营业时间是固定的,晚上19:00——00:00。   眼看着男人走到门边,从男人的话中回过神来的夏安安近乎迫切的跳下了床。   之后……   从夜娱后门,一路狂奔。   初春的夜,料峭,冰凉的夜风刮过面颊、身体,隐隐的刺疼,但即便如此也抵不过夏安安那心中的千头万绪……   她亟待着,寻找一个封闭的,静默的,安全的区域,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抵达宿舍楼前时,夏安安已经气喘吁吁了,夜晚骤降的气温让她在吐息见看以看到一圈圈的白气。仰望平日在这个时点该是灯火通明的宿舍楼,一片漆黑,光面的墙壁隐隐泛着月亮的冷光,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嵌在墙壁上,沉寂如死宅。   没有犹豫便又跑动起了脚步,因为在这个世界,只有这里,这栋宿舍楼,那间她和林响所住的506房间,才能带给她零星的温暖。   耳畔隐隐传来的细微声音让坐在床上的夏安安动了动,失神的眼略略聚焦望向灯海闪烁的窗外。   是又有人回来了吗?   夏安安混混沌沌的想着,那细微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将视线转回,她缓缓的抬起那条酸软的手臂。在走出那间房间之前,男人突然抓住了她脱臼的手臂,猝不及防袭来的疼痛甚至让她挣扎的都不能,就只见男人一拉,一顶,咔嚓一声,一阵直透头皮的剧痛后是麻木,手臂复位。   对此男人仅仅只是用那双沉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解释的离开了。   楼煌。   夏安安启唇默念这个名字,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从那不到一小时的接触中,夏安安已经深刻意识到,那样一个冷漠且骄傲的男人,在清醒状态下是断不可能做出强/暴这样的事……那么男人在进门时的那一系列暴力举动,刻意营造的暧昧,虚假的欲态,为什么要这样做?   ‘接下来的话,关乎你以后在米莱的生活,我希望你清醒的听着并且牢牢记住……’   那时森冷的压迫,即使是此刻想到,夏安安仍不禁颤抖,只是……   ‘你并不想成为军女支。’男人微眯起那双沉黑的眼睛说,并非疑问,单纯的陈述亦或者某种判断。   ‘我也不希望我碰过的东西在我的眼皮底下被其他人碰。’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已经达到共识。’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在没有找到送你出米莱的办法之前,我不会让其他人碰你,即使你出自自愿也不行。至于出去之后的事,到时再说。’男人略略俯身,双手手肘抵在膝头,十指交叉置于鼻梁中间,如此,那双沉黑的眼更加幽深了。   夏安安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有没有去回应男人的话,她想应该没有,因为男人的话太令她震撼了。   她无从去辨别男人话中的真伪,只不过男人有欺骗她的理由吗?欺骗她,看着她希望落空,对于那个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男人,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将之当成那次醉酒的补偿。’囊括之前所有话的一句解释。   僵坐在宿舍床上的夏安安仰起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此刻她的脑海亦是如此,一片苍白。   男人的补偿之于此刻的她,那就好似一块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将她整个人都砸得晕眩不已。   一点一点的去平复心中紊乱的思绪,夏安安松开了环着膝盖的手,倒头仰躺在床上。一张完全木然的脸,不多时,唇角勾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她是否该去庆幸,庆幸那个冷傲男人的醉酒,庆幸那次强/暴?太过不合常理的发展,失了逻辑,难道就因为她是个穿越者?   就在夏安安深陷自嘲不可自拔之时,宿舍门发出‘叮’的一声,缓缓划开。   回过神的夏安安复又从床上坐起身,朝着门口望了过去,因为有一段狭窄的走道,她的角度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归来的人。   “林响?”夏安安唤道,她的嗓子在之前失控的嘶叫中破音了,此刻这一声沙哑难辨。   却听门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随后‘砰’的一声闷响,重物落地的声音。   夏安安一怔,“林响?”她又唤了一声,翻身下床。   “是、我,安安!”门口暗色的走到内终于有了声息,同样破碎的声音掺杂的是更加的虚弱无力。   夏安安心下一惊,立刻朝着门口走去。   走道里,跌倒在地上听到脚步声的林响摇摇晃晃的昂起了头。   “安安。”   明显的吸气声,夏安安僵直的站在楼道口,低头与地上的女孩对望。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在看清女孩现状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剧烈抽搐了起来。   地上的女孩依旧穿着两人一起挑选的米粉色连衣裙,只是后背的拉链只拉了一半,右侧的泡泡袖没有展开堆叠在臂跟处,缀着白色蕾丝边的裙摆上斑斑驳驳的污渍。女孩的脸色苍白如纸,棕色的卷发杂乱如草,破碎的嘴角深红色的血痂,左侧的面颊上一块不明显的茶色污渍。女孩纤细的脖颈,裸/露的小块后背,甚至是手臂和小腿,遍布青红交错的痕迹。   夏安安不敢去想象女孩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根本不需想象,所有的答案根本已经深烙在了她的脑海里。而此刻的她能够安然的站在这里,即使不想去承认,也确实得益于……那个男人!   担忧却又无措的,夏安安缓缓蹲□,“还,好吗?”搀扶的手身在半空,却不确定是否该落下。   似是太累,林响昂起的头已经垂了下去,此刻她半张脸贴在地上,半张脸对着夏安安,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眼眶深红,虹膜亦染着一层血丝,“我只是有点难受,有点累了,安安。”清浅的气音,低不可闻。   “我,我扶你起来好吗?”女孩似是毫无异常的神色和语气让夏安安更加忧心了,看着女孩缓缓的点头,她立刻伸手搀扶。   两人的身形相仿,夏安安只比林响高一点,这种情形下,搀扶原本已是不易,更何况夏安安的一只手还使不上力。一番折腾,夏安安自己也坐到了地上,只堪堪扶起林响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   “我原本想去找安安一起回来的,没找到,莫姨说夜娱要关门了,我就回来了。”靠在夏安安怀里,林响喃喃的说着,“还好安安已经回来了。”她这么说着,碎裂的嘴角竟是扯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夏安安看着女孩一脸安心的模样,顿觉鼻尖酸涩,她是知道的,当一个人完全的无依无靠,完全的迷惘,却又不像在绝望中沦丧时,就会不自觉的想要依靠,想要心灵的寄托……此刻的她之于女孩,或许就是如此。   “我没事。”下巴抵在女孩的头顶,夏安安用一只手环住女孩的身体,“我没事……”   寂静的夜里,两个女孩就这样默默的相依在一起,就像两只受伤的小兽,蜷缩成一团,相互的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第十六章 惩处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发现进展似乎有点慢,先道歉,然后努力加快!~   即使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但这一晚的后半夜,两个女孩却都没能入睡。是之前的经历造成的惊恐、伤痛未能平复,是对于那片隐匿在阴霾中的未来的深思……   夏安安在自己洗过澡后又帮着绵`软无力的林响清理了身体,之后,两个人裹在一条被褥中,团身相依坐在一人的床铺上,没有人说话,就这么静默的坐了一夜。   当清晨的阳光拨开云雾照进这间宿舍的时候,两个一宿未眠的女孩,被阳光灼伤的眼都不自觉的微微眯起,相互对看一眼,彼此皆是一脸如梦初醒的神色。   “能遇上安安,真好。”斜歪着头蹭在夏安安的肩头,林响淡笑着说,一夜未开口的破损嗓子,那声音干涩粗糙。   夏安安没说什么,侧头去看女孩,女孩的大半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中,面颊上细细的绒毛,乌黑的眼睫甚至是那不甚健康的米黄色皮肤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或许是因为带上了阳光的关系,女孩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似透着别样的温暖,令得夏安安也不禁勾起了僵硬的嘴角。   静坐一夜,两人的心绪都平静了下来,和煦的阳光下,倦意与睡意同时袭来。   林响眯着眼咕哝:“唔,好困,不想回自己床`上,我就在这里睡,和安安一起睡。”这么说着,她倒头就想躺下,只是身体才刚沾上床,立刻‘啊’得痛叫了一声。   对这忽来的□`上声,夏安安非但没有被惊吓,反而脸上露出了颇为了然的神色,缓缓转头看着仍以团身姿势僵挺挺躺在床`上,整张脸都皱成一团的女孩。   林响紧蹙着眉,可怜巴巴的嗫嚅:“麻了。”   蜷着身一动不动坐上一夜,身体不麻才奇怪。夏安安在心中暗叹,嘴上安抚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林响唔了一声,点了点头,憋着气等待浑身的麻痛过去。   依旧坐着的夏安安一点一点的松开环着膝盖的手,缓缓伸直,等到血液稍稍畅通后在屈起扭动几下肩胛。屈着的腿也是如此,慢慢打开,等待,而后才沾地。   一身僵硬的站起身,耳畔甚至能听到肩背、脊骨舒展时发出的一声声‘咔嚓’‘咔嚓’的脆响。正对着落地窗外的阳光,夏安安将眼睛眯成缝,双手十指交叉向上顶起,拉伸,配合着长缓的吐纳,向着左右各做了三次下压,之后又来回扭动了几下脖颈,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般的长长吐出一口气,垂下了手。   夏安安举起自己的左手,向前向后小幅度摆动,经过一夜,虽然脱臼的关节处依旧带着酸痛,力气和灵活度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趴躺在床`上的林响侧着头,睡眼朦胧的看着站在床边的夏安安,“安安不睡吗?”   夏安安低头去看她,女孩嘴角的伤痕依旧刺目,但那张满是困倦的脸上却好似已经没有昨夜的痕迹了。那混乱、满是欲色的夜就仿若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到来,消失无迹。   伸手轻抚上女孩略显杂乱的棕发,“我不睡,你睡吧!”   林响先然是倦极,双眼半明半昧,睫毛一下一下的颤,轻启的唇似还想说什么,却最终也没抵过汹涌袭来的睡意。   看着女孩安恬的睡颜,夏安安浅浅的勾着嘴角,一下下抚摸着女孩的头发。   ‘嘀嘀嘀’骤然响起的提示音,在这样静谧的清晨,异常刺耳。   夏安安来回抚动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放在长桌上的通讯板。她手下,刚刚入睡的女孩也睁开了眼,神色立刻清明的也朝着正在震动的通讯板望去。   手指按在通讯板讯息上,电子音立刻响起,“八点宿舍楼下集合 ——李教官。”   一室默然。   夏安安将手中的通讯板放回长桌,一时间有些恍神。怎么说呢?这就像你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梦,很真实,很美……而就在你沉溺其中,误以为真时,梦境被打破了,你醒了,眼前依旧是残酷的现实。   林响从床`上坐起身,挪到床沿,伸手拿了自己的通讯板看了一眼,低声道:“7:15.”   夏安安和林响下楼的时候,宿舍楼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了,走得近了,两人才发现向来踩点到的李教官已经负手站在了人群之前,而在她的身侧,两个男兵扣押着一个女孩,女孩的头无力的垂着,中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   蹙了蹙眉,夏安安侧头看向林响,后者也刚从那个女孩身上将目光转回,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夏安安问。   林响抬眼,有些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才凑近低声道:“昨天晚上,好像,有人逃跑了。”这么说着,她又朝着那个似是人事不知的女孩看了一眼。   夏安安也跟着又看了过去,脑海中恍惚忆起昨晚,在她回到宿舍后不久耳畔隐隐传来的嘈杂之声,如果是有人回宿舍的声音,不该那么响,也不会那么混乱,但如果是有人逃逸,出动人手抓捕的话,就能说得通了。   想想昨晚夜娱的情形,逃逸确非没有可能,只要在第一时间挣脱所谓的‘客人’,在大堂昏暗的掩饰下再度跑上舞台,顺着到后台的通道一路往前,就能从后门出去。   夏安安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逃跑路线,在台上台下都措手不及的情形下,逃出夜娱确实不难……只是单单逃出夜娱又有什么用?看着女孩的眼,眸色一暗。在对于环境、路线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如此,眼前如此。   李教官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便携式通讯器,军靴在地上一踏,一声脆响,“整队!”笔直跨立,声音洪亮。   四排队伍很快排列有序。夏安安在整队中才发现,有不少女孩的面颊、手上都带着伤,面色亦是苍白,也只有极少数,神色无异。想来无论是之于自愿还是非自愿来到这里的女孩,昨夜都是一场噩梦一般的洗礼……   “今天,我原本的打算是让你们好好休息以及认真选课。只可惜,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改变计划。”李教官说到这里顿了顿,眼角有着浅淡细纹的眼中一抹锐利,从一张张面孔上扫过。   “来到米莱,逃,绝无可能。这句话我昨天已经说过,却还有人以身试法。”李教官如此说着,缓步踱至那个被扣押着的女孩身边,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让女孩抬起了头。   夏安安原见女孩垂着头,以为女孩昏过去了,此时女孩抬头才知,并非,女孩神色清明,紧咬着下唇,眼中是浓浓的不甘,除了眉宇间隐隐透着疲色,青白面颊上的几道血痕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伤痕。   “学院有学院的规矩,无论你现在是怎样的身份,但从自己的职位上逃离,那就是逃兵,就要受到相应的惩处。”李教官松了手,负手面对着众人,拔高了声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学院对于普通逃兵的惩处是棍炙,10棍,10学分点。介于开学伊始,女兵非正规学员,初犯,军务处决定惩处从轻,改为鞭笞,10鞭。所有女兵旁观,引以为戒。”   李教官话音刚落,队列中便骚动了起来,10鞭是什么概念,没有挨过,谁也不知道,但光凭想象,也足够令人不寒而栗了。   林响有些紧张的望向夏安安,夏安安仅投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又将视线移到了那个垂着头的女孩身上,在心中叹了口气。    ☆、第十七章 林响   从训诫室归来,两个人都紧抿着唇,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一进门便不约而同的在U型沙发上坐下了。   这短短的一天一夜,经历的复杂,经历的震撼,太多,两人的大脑都有种不堪重负的错觉。   对于训诫室,在今天之前,夏安安和林响就有过深刻的印象——那个浑身血色斑驳、步履蹒跚的男人。而那一幕也无疑让两人从本能上产生了阴影。   训诫室并不大,近六十人踏入的情况下,站在后面的人甚至看不清房间的全貌。而夏安安当初列队时所选的位置无疑是好的,并不至于站在最前头,看清却是足够。   只是这一次,或许,看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房间内,一台散发着金属冷光的机器,从上降下的两个镣铐与固定在地面上的两个相互对称中已经让人明白了它们的用途。   在李教官目光的示意下,两个男兵脱去了女孩身上的衣服,将身上仅剩内衣裤,不断挣动的女孩带至镣铐处。那乌金色的镣铐就仿若有生命的游蛇,在男兵松开钳制的瞬间,几声脆响,已然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女孩的双手和双脚,而后就见那连接镣铐的金属链猛的收缩,穿透耳膜的尖叫、骇然声以及抽气声同时响起。再看女孩,浑身赤=裸,四肢大敞至极限。突如其来的束缚与疼痛,让她抬起了头,眼中的不甘渐渐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惊惧是不安。   李教官淡漠的看了眼女孩,抬手按下了身边机器上的某个按钮。伴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一字一顿的电子音响起:“本次惩罚数,10。”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森然。   一室陡然沉寂,针落可闻。   林响惯性伸手拉住夏安安的,夏安安亦紧紧握了握她的。   前端带着红棕色鞭子的机械臂在众人一瞬不瞬的目光中缓缓抬起,而后在猝然而起的惊呼中,‘唰’的一声挥下。   “啊!!”女孩大声的尖叫了起来,光※裸的身体就像一条离水的鱼,剧烈的震颤,一道渗血红痕,从她的左肩斜过胸前直扫至大※腿。   “放开我,放开我,我根本不想来这里,我是被……啊!!!”女孩声嘶力竭的辩解,却在再次袭来的第二鞭中化成尖叫。   “不要!!放过我,放开我……啊!!”第三鞭落下,旁观的女孩中已有不少人撇开了头。   “放开我……呜啊!!”第四鞭。   ……   从一开始气势汹汹的辩解,到尖叫,再到恳求,直至昏厥。   十鞭,不到一分钟便结束了,强忍看完全程的夏安安却直觉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就好似已经占了很久很久,虚脱一般的疲累。   被明媚的阳光照得敞亮的宿舍内,林响缩着脚在U型沙发上躺下,头枕在夏安安的大^腿上,微微眯着眼,仰视夏安安。   “安安还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吗?”林响声音低低的发问。   夏安安垂眼看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林响缓缓颔首,望着夏安安的目光却飘远、迷离了起来。   “E区的街市很乱很乱,到处都是为了钱,为了食物的抢劫和凶杀。”林响的声音很轻很轻,破损的嗓子又带着沙沙的杂声,有种遥远不真实的感觉。   夏安安斜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静静的听她说。   “不过这些事在一年以前我也只不过是听说。”苦涩的抿了抿唇,“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妈妈就在一次抢劫中被杀害了,爸爸在之后就带我进了山里。很多人都觉得爸爸的脑壳一定坏了,因为跨入E区的那片山头不但陡峭,而且土壤相当贫瘠,就算里面偶尔能看见鸟兽,但捕猎毕竟也需要技巧。他们认为留在市街起码有时还能抢到由A、B区不定时投来的补给品……认为我和爸爸不是死在山里,就是很快会下来。”   说到这里林响那双深陷在回忆中的眼,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淡淡的温暖,“我爸爸很厉害,安安,真的,很厉害。从我记事起,就没有挨过饿了。我们住在爸爸凿的山洞里,山洞前是一块爸爸开辟的田地,用来培育爸爸在打猎过程中收集到的可以吃的野果、野菜、野粟种子。爸爸说,山里的鸟兽不多,如果不分季节的打猎,鸟兽尽了,我和他就得饿死。所以他只在秋天才会在山里大范围安置捕兽夹,他说因为秋天鸟兽的幼崽都长大了。”   林响的话很粗浅,没有修饰性词汇,仅仅只是陈述。但微合着眼的夏安安却只觉那山洞,那一大一小的父女两,那安逸宁静的山中生活,一幅幅画面,好似活生生就在眼前一般。   “爸爸会将鸟兽的皮毛处理干净,然后存好,每个月拿出去卖。E区很少会有人购买皮毛,就算买价格也不高。从E区的市街只能到D区,通过由卫兵把守的黑色大门还需要花1000消费点。而就算爸爸每月把皮毛都卖光也不值1000消费点。大概从我10岁开始,爸爸就不再带着皮毛下山了,而是往山里走,爸爸说,我们所住的山头连接着的山脉横跨了东帝国三个区,帝国将这座山脉当成天然屏障,所以没有设限。爸爸要走上五天,然后和一个C区买卖皮毛的小贩碰头。”   “这样一来一回也就是10天,也许是因为爸爸觉得这样留我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吧,那一年冬天,爸爸下山采购衣服,回来时身边带着一个女人,也就是我之后的妈妈。”   “我喊她阿姨,我对妈妈没有印象,那时候阿姨对我很好,也很温柔,我在心里把她当成是我亲生的妈妈。再后来,阿姨怀^孕了,我又有了弟弟。”   林响顿了顿,夏安安睁开了眼,在林响说到他爸爸带回一个女人的时候,她已大体能猜到后续了……   “两年前,爸爸出去卖皮毛……没有再回来。没有了爸爸,山上的生活渐渐变得困难起来,在阿姨的坚持下,我们下了山。阿姨在下山后不久就嫁给了一个在街市开货铺的男人,而我……就来了这里。”林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后仰视着夏安安的下颚浅浅一笑道:“这就是我来这里以前的事。”   夏安安没说什么,只略略点了点头,她心中明白女孩下山之后经历的远没有她描述的那么简单,那仅用寥寥几次一带而过该是怎样的心酸,女孩不想说,她亦不会去问。   如果未来已经不甚明朗,那么起码要在心中留一个美好的过去。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口袋里的通讯板再次震动发出提示音。   “是不是可以选课了?”林响这么说着便坐起了身。   夏安安已经掏出了通讯板,打开屏幕看了一眼主屏后,点了点头。屏幕上原本发灰的课程栏已经亮起,夏安安伸出手指按了一下,立刻弹出十条分栏。   林响没有拿出自己的通讯板,而是探头看夏安安的,“安安准备选几门课?”盯着屏幕上的分栏问。   夏安安一边看屏幕上的科目,《军事学概论》《沙盘推演论》《枪械原理》《机械化军事概述》《动力学》……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从科目名来看,学术类占了大头,而实用类仅占很小一部分,夏安安猜测学院正常学员应该还会有一两门实践课。这就和大学理工科的精工实习相似。   见夏安安看得认真,林响也就没出声,眼中隐隐闪着羡慕之色,只是很快就暗淡了下来。   每门科目的后面都有一个备选框,夏安安一边用手指点着选中,一边道:“全选。”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里生活,虽然这个世界或许和自己生活的世界有着差别,但尽最大可能的学更多的东西,总不会有错。   这厢林响听了夏安安的答案,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随后演变成崇拜,“安安,好厉害!”这么欣喜说着的时候,她口袋里的通讯板却又发出了一声提示音。   林响诧异垂眼,一边选完课的夏安安看了眼自己手中毫无反应的通讯板,抬起了头。   好不容易洋溢起的一点喜色再次被沉闷取代。   林响缓缓的掏出口袋里的通讯板,手指按在红色跳动的讯息上。   “8号,你已被电脑随机抽中,请在19:00准时抵达——夜娱。”冰冷的机械音。   夏安安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林响拿着通讯板的手在颤抖,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她抬眼看着夏安安,结着血痂的嘴角一点点勾起:“真幸运呢,竟然第一天就被抽到了。”眼泪在说话间,落了下来。    ☆、第十八章 训练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日更了,评论却比以前少了。   清早,夏安安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身,担忧的看了一眼对床还在沉睡的女孩,才缓步进了卫生间。   由于昨天被夜娱抽中的缘故,女孩又直到深夜才归来。一个人待在宿舍的夏安安亦没有睡,只等到女孩归来,帮女孩做了清洗才入睡。或许是因为有了前一晚的经历,也或许是认命,归来的女孩除了一脸苍白的疲色,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在洗澡时还想到了夏安安原本答应了她,要教她识字的事。   对于女孩如此表现,夏安安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但现有的情况下,或许庆幸多余悲哀。   夏安安是在昨晚20:00接到李教官的讯息,‘早上七点,军装,宿舍楼下集合,凡昨晚被抽到至夜娱工作者,可在宿舍休息——李教官。’   夏安安在看完这条简讯第一遍的时候,想笑,‘至夜娱工作者’,工作?冠冕堂皇的说辞,不是吗?而在看第二遍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却敛了起来。不得不承认所谓扭曲的心境,因为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所以除了同被迫害者,其余的人都成了冷眼的旁观者,讥笑者,接受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是恶意的。   对于这位李教官,如果以平常心来看,且不说必然是善的,但无论是在言语的措辞上,还是关于军女支脱藉的事,甚至是某些并不中听的警告,之于她们这些在米莱完全属于底层,退无可退的人来说,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夏安安对着镜中的自己嗤笑了一声,她这算是骨头里挑鸡蛋、苦中寻乐的自我激励方式?   从卫生间出来,床~上的女孩已然醒来,正睁着一双不甚清明的眼看着她。   “把你吵醒了?”夏安安柔声问,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林响缓缓摇头,“要走了?”不复清澈,干涩粗粝的声线。   夏安安走到女孩床边垂眼,女孩的面色苍白,眼眶下青黑,本就清瘦的面颊似在这两天有凹下去不少,“恩,你再睡会儿。”抚了抚女孩的发。   林响遂又眯起了眼,干裂的唇却细小的煽动,“安安记得回来要教我认字……”   “恩。”   除了宿舍,走入已经列好队的女孩中间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林响不在身边,也或许是因为近六十人的队伍缩减成了近四十人的队伍,在微带寒意的晨风中,心中弥漫开来的怅然感让夏安安不禁蹙了蹙眉。   李教官照例踩点到,迈着军步,英姿飒飒。   “以后每天七点在这里整队训练,八点早餐,餐后休息三十分钟,八点三十至十点三十训练,之后是休息和午餐时间,下午一点带上收束服在这里整队,一点到三~点形体训练,然后结束。暂时你们每天的训练量就是这样,如果之中有什么变动我会提前发讯息通知。关于出勤率,除了前一天被抽中去夜娱工作者都必须到,我会不定时抽点。好了。现在一纵队,跟着我慢跑!”   李教官简明扼要的说完之后,便双手握拳收于腰侧,原地小步跑动了起来。   夏安安一边随着整队的人流移动,一边在心中考量,这样的训练量不算大,如果没有被夜娱抽中的话,余裕的时间相当充足,不过她现在还不清楚课程项目,李教官提到的‘远程教学’到底是怎样学。   在宿舍楼前东西走向的大道上来回跑了三回后是早餐时间,小小的食堂近四十人同时涌~入便显得有些拥挤,夏安安也没费心去找空位,直接买了两份早餐外带便往宿舍楼走。   “恩……你,舍友昨天被抽中了?”   和夏安安同进电梯,手中亦拿着两份早餐的女孩颇有些生涩的开口询问。   夏安安略侧过头打量女孩,一头栗色的短发,肤色略黑,狭长眼,眼梢向上撩起,鼻梁尤其的挺,使得那张十分亚洲的面孔带上了几分欧美人的窄仄,菱形唇,上唇微微翘~起。   女孩的脸,很熟悉,夏安安在心中暗忖,应该是有过什么比较深刻的印象在。   这么想着,夏安安回道:“恩,你的,舍友也是?”这话问出口,夏安安才发觉确实很奇怪。   女孩无奈的冲夏安安笑笑摇了摇头,“昨天,被打了10鞭的,就是我的室友。没被夜娱抽中,不过昨天李教官发来讯息让她好好休息。”十分清朗的声音。   夏安安面上不露声色的点头,心中却是恍然,昨天那个被鞭打的女孩到后来根本是半厥过去了,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孩搀扶着离开的。   “虽然迫不得已来到这里,不过生活还是得过下去。我是西亚,住4楼。”女孩浅眯起那双狭长的眼,微笑着自我介绍。   看着西亚的笑脸,夏安安怔了怔,是啊,生活确实还得过去下去。   电梯‘叮’的一声响,顿在了四楼,“我是夏安安。”对着往外走的女孩挥了挥手。   回到宿舍的时候,林响睡得正熟。半个小时的时间不算充裕,夏安安将林响那份放在圆桌上后,便坐在U型沙发上吃起了自己的份。房间里有配备内置式的‘蒸箱’,与微波炉相仿,可以用来热早餐。   吃罢,夏安安便下了楼。   “啊哈!”陆成大张着嘴,毫不掩饰的打了个哈欠,肿~胀惺忪的眼眯成一条缝,眼角渗出了几许水渍。   “大早上上理论课,根本是催眠!!”合上嘴,陆成用右手无名指揩去了眼角的水渍,口中不忘抱怨。   站在陆成身侧的莫子熙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晨练睡,上课睡,你让我联想到某种动物。”   “别忘了,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再说这理论课本来就很没意思。”陆成回。   “既然帝国开设,就有其存在的价值。”莫子熙不屑的觑了他一眼。   “得得,不跟你讲大道理。反正是第一节课,也没讲什么重要内容……喂,楼煌强天晚上的情况你还没说呢!到底我们走了以后你怎么处置那个女人的?就地正法?还是……嘿嘿,按在床~上正法?”转战目标,陆成笑得无比猥琐的凑到楼煌身边,一只手颇哥俩好的绕上楼煌的肩头。   楼煌侧头看了他一眼,拨开了绕在肩头的手道:“那个女人,没问题。”   陆成脸上的笑容一顿,看了眼莫子熙,随后颇爽朗的笑道:“哈哈,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说起来……那女人的滋味怎么样?”   这一次,楼煌没应,直直往前走。   陆成却顿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颇恍然的神色,喃喃道:“喝醉的话,估计是什么滋味也忘了……不过,还有前天晚上,我说楼煌,你怎么判断那个女人没问题的,难道用了什么……逼供手段?嘿嘿,说说,说说,让我听了过过干瘾也不错……”陆成又是满脸猥琐的侧过头,只是……他身边哪里还有人,忙扭头向前望,“喂,你们两个,也太不道义了!”另外两人已然到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口,他忙拔腿去追。   上午两小时的训练,一小时军姿,一小时军步,听着不算大的训练量,但真正亲身实践,又是初次,腿脚发软的夏安安不得不在心中苦笑,这训练量不算大,至少身体可以符合,但也绝对不算小。   满身疲惫回到宿舍,林响已经醒了,正坐在床沿看着窗外,听见拖沓的脚步声才扭过头。   “训练怎么样?”林响站起身,细瘦的身架上穿着白色的睡衣,走动的时候有些发飘。   夏安安就近在U型沙发上坐下,“还好,稍微有些累,早饭有没有看到?”   “恩。”林响点了点头,取了床边长桌上的水杯去倒了杯水递给夏安安,“下午还要训练?”她亦在U型沙发上坐下。   夏安安点了点头,随手从口袋中掏出通讯板看了一眼,没有关于课程项目的消息,“一点到三~点形体训练。”   “那我也去吧。”林响淡笑着说。   夏安安放下水杯看她,“身体,可以吗?不要勉强。”   “不会,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很空的感觉。”黑白分明的眼蒙上了细细的尘。   看着这样的女孩,夏安安明白女孩的内里远没有表面的平静无波,于是强打着精神笑道:“那就一起去,记得待会儿带上收束服。”   林响亦跟着浅笑,只是嘴角的血痂,依旧刺眼。   此时宿舍门‘叮’得一声,再次被打开,“每日清扫,每日清扫。”绿白色的圆筒机器人滑了进来。   每日10:45,Saniter清扫时间。 ☆、第十九章 形体课   形体课的上课地点在室内,一栋与宿舍楼处在水平线上,名为‘形体房’平顶建筑。夏安安曾在米莱的全息地图上发现过数栋与之相同命名,却形态各异的建筑,想来那应该是供正常学员使用的。   形体房虽然纵向低矮,横向占地却颇大,整栋建筑随着进入门口之后的走廊,被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数个房间。房间的门虽仍然是电子门,却非金属,而是半透明的塑化玻璃。从朦胧中看到的房间内的陈设可以判断,每个房间的通途应是不同的。   “电子门已经登录了你们的指纹,以后你们可以任意进出这里,使用这里的器材。如果你有脱去现有身份的想法,体能方面也不能忽视,我提供给你们的训练课程仅仅只是最基本,你们可以利用闲暇做进一步的锻炼。”李教官一边正步往前,一边淡淡的说。   目光扫光一扇扇经过的玻璃门,夏安安心道,看来她的必修课又多了一项。   由李教官带领的一行人在倒数第二间房间的门口停下,伴随着‘嘀’的一声玻璃门缓缓滑开,房内的格局也渐渐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夏安安环顾了室内,乳白色拼木地板,前后墙壁具嵌着一整面的硕大镜子,镜子前则是乳白色的横杆,就像是芭蕾舞者的练功房。而在她们所站门口的正对面,靠墙壁的金属篓里一颗颗颜色不尽相同的小球,乒乓球大小,不明用途。   在李教官的示意下迈入房间,换上收束服,绕着房间慢跑两圈,肢体拉伸。   热身结束,夏安安微喘着侧头看了眼面色泛白,额角渗出细汗的林响,“还好吗?”她低声问。   “恩。”林响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没事的浅笑。   “拿出你们的通讯板。”站在正前方镜子前的李教官声音洪亮。与上午训练时的亲力亲为不同,她并没有换上收束服,之前的慢跑和热身也仅仅只是喊口号。   依言,众人从放在一边的军服中拿出了通讯板。李教官抬手按了一下戴在手腕上的便携式通讯器,只见一个约二十厘米见方的全息投影屏幕弹出,她不疾不徐的在虚拟屏幕上按动了几下……底下一片‘嘀嘀嘀’的提示音骤然而起。   夏安安看着手中通讯板屏幕上显示的红色闪动栏,手指轻轻一按,‘身体柔韧性仿真教学演示1’几个字映入眼帘。   “点击讯息内文字。”李教官关了通讯器屏幕,抬头道。   指尖刚点下,灵动悦耳的女声在猝不及防间响起,一个有着淡蓝色轮廓立体人形出现在通讯板屏幕上方,约一指高的立体投影女孩,同她们穿着一样的黑色收束服,黑发绑成马尾,脸上洋溢着沾染阳光的笑意,看起来充满活力。   “Hi,我是你的身体柔韧性仿真教练小伊,本次的教学时长为四十分钟,现在请将你手中的通讯板放在你正前方的地面上,注意和前后左右的距离保持一米以上哦……”   夏安安正要将通讯板放在地板上,手腕上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她侧过头,“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林响笑着摇头,“只是,觉得很有意思。”   夏安安在嘴角抿了抹笑,点了点头,便屈身将手中的通讯板放在了地上。   几乎是在通讯板着地的同时,原本一指高的女孩迅速放大成正常人的身形比例。放大后的女孩比夏安安稍高,原地单腿转了个圈,十分欢快。   夏安安用眼睛余光扫了一圈四周,大多数人的面前也都出现了全息立体投影生成的女孩形象,而值得注意的是,每个人面前的‘仿真教练’虽然服装和发型相同,但面容却不同。就好似真正一对一指导一般的一一对应着。   “现在,训练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夏安安身前的虚拟教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凑身上前问道。   夏安安将视线转回,虽是虚拟人物,但眼前影像丰富的肢体语言以及面部表情,与真人无异。   “准备好了。”夏安安轻声回答的同时,耳畔也听到数声相似的回答。   “那么我们开始了,如果有什么疑问或者困难,请及时告诉我……”   随着女孩们一个个跟着身前的仿真教练动作起来,很快整个房间内便只余下仿真教练数拍子的清越嗓音。   夏安安按照前面虚拟影像的演示缓缓展开手臂,身上的收束服,在起初穿上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勒,时间久了却就像是贴在身上的另一层皮肤,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存在,而且吸汗性相当好,一番热身加上形体训练,夏安安的脸上已经出了不少汗了,身上却并没有黏=腻感。   缓慢的动作,长久的停滞,舒展的体态,这一些都不禁让夏安安想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中的瑜伽运动,虽然动作姿势不尽相同,但感觉十分相似。   四十分钟的课程在不紧不慢的步调中结束,仿真教练满脸笑意的冲着众人挥手,“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下次见!”淡蓝色的光一闪,消失无迹。   负手站在前方镜前的李教官待最后一个女孩的课程结束,才轻咳一声开口:“捡起你们的通讯板,休息十分钟,另外每人都去那边的篓子里拿一个球。”   话音落,女孩们皆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捡起了地上的通讯板,又去篓子里拿了球,再回到原地。   夏安安前后扭头了几下脖颈,之前的身体柔韧性训练,虽然动作姿势颇有难度,停滞时也十分煎熬,刚结束时关节甚至还隐隐有些酸痛,不过此时倒是周身松快。停下扭动的脖颈,夏安安摊开手掌,掌心中是一个深蓝色乒乓球大小带韧性的圆球。   “安安,你说这个球会用来做什么?”林响探过头来问。   夏安安的眼中也是疑惑,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高科技的东西,超过她大脑想象的东西太多,“应该和接下来的训练有关吧!”   夏安安的话音刚落,李教官再次开口,“休息时间结束。现在紧捏你们手中的‘伸缩球’一分钟,然后放在地上。”   夏安安和林响互相了眼对方骤然紧握的手,无声浅笑。   那原本只有乒乓球大小的球,在紧握了一分钟后,放在地上,仅仅只是片刻,就像吹涨起来的汽球,但大小上显然要比汽球客观上许多,直涨成一个直径约有五十厘米的球才停下。   瑜伽球。   这是夏安安在看到眼前大球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而事实也相差不远。   接下来与之前身体柔韧性训练的步骤相仿,由李教官发送讯息,‘身体平衡性仿真教学演示1’,点击文字,这次通讯板上出现的是一个带着球的短发女孩,一样的笑脸迎人,青春活力。   在打球上的平衡性训练显然要比之前的身体柔韧性训练有难度虚度,这也导致在训练初始有不少人因为掌握不了球上运动的平衡而接二连三的跌倒。   好在仿真教练有着十分的耐心,所以很快众人也都步入了正轨。   又是四十分钟,随着通讯板屏幕上的蓝光一闪,身体平衡性训练,也到此结束。   “今天的课程到这里全部结束。”李教官此话一出,队列中几声分明的松了口气一般的吐息声。   “在解散之前,我要说两件事,第一件,今日理论课程项目的远程数据包会在16:00准时发送,今后也是,注意查收。第二件,本次选课,总计参与人数12人,远远低于我的预期,而更让我诧异的是,所有参与选课的人员,几乎都选了8门以上的课程,我想提醒你们,不要去抱撒网捕鱼的心态,米莱的会考并不是能浑水摸鱼的地方……”   听到此处夏安安一愣,后背一阵发寒。如果不是李教官此刻说起,她甚至还没有自觉,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太过突出,至少不要去做太过醒目的事,但是在全选课程这件事上,她却有欠思虑。虽然意外幸运的与其他人相吻合,被定义为撒网捕鱼亦或者不自量力……但假设在其他人都理智的选择了5、6门左右的课程,那么她这个全选的,必将成为众人的焦点。   引人注目?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夏安安这么想着,面色有些白,身体上的冷汗虽然被收束服吸干,脸上、掌心却湿=滑一片。   李教官的话还在继续,“……在这里我还要提醒你们,不要把远程教育看得太轻,它在一对一授课情况下的智能性,远比你们想象的灵活。关于接受远程教育时的纪律,在你们上第一课时会有详细说明,但我还是想说一下惩处制度,凡一门课被智脑记录三次未到的,一鞭,之后未到数每增加一次,加一鞭……”   完全的体罚惩处,让在场无论有否选课的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错愕。   夏安安亦一脸惊诧,为远程教育的高智能性,即使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已怎样的模式教授。    ☆、第二十章 课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傻傻的买了小黑屋把自己锁了结果今天被爸妈拉出去走亲戚,很晚回来,于是,悲剧了……   准时16:00,夏安安的通讯板上收到了两门课程的数据包。   点开数据包,上课之前通讯板上显示出的整版整版的注意事项、上课纪律、惩处制度,夏安安看得直觉眼晕。   归纳来说,在每一节课上课前,远程教育系统都会扫描接受者的虹膜以及声纹,上课中会不定时扫描虹膜、匹配,扫描范围为三米以内,如果系统三次没有扫描到,则判定为逃课。而智能老师在上课中亦会不定时提问,检测声纹匹配的同时了解接受者课程跟进程度,智能老师提问后你有10秒钟的思考时间,接受者的答案可以是错误的,但必须出声,同样的三次不出声者,则判定为逃课。再来也就是所谓的今日事今日毕,收到的课程数据包必须在收到的当天打开并将课程上完,凡上完之后的数据包可反复打开观看,而反之,没有打开亦或者没有上完的话,在被判定为逃课的同时,数据包也将会被系统自动删除。   夏安安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捏了捏眉心来缓解稍有胀痛的脑袋。所谓的远程教育,与其说是高智能性,倒不如说根本严苛到了变_态的地步。   米莱的学制为每周六天课,周日至周五,周六小休。当然之于女兵来说,小休仅针对于正常训练和课程上的休息,夜娱全周不间断,无休。   夏安安点开连同课程数据包一并发来课程表,她选了十门课,这就意味着,除了周三和周五是一门课以外,其余四天都是两门课。一节课的时长是一小时,也就是说她每天下午四点以后都需要花费一到两小时来学习。单看这一到两小时的时长似乎并不算多,她还可以在晚饭之后安排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之后再花一个小时来消化今天所学。但这一切的安排都在一个大前提之下,她没有被夜娱抽中的前提条件下,如果被抽中,晚间七点之前必须抵达,也就意味着她在六点多久必须从宿舍出发,加上去之前的一些准备工作,两节课的话,时间就有些紧了……   夏安安这么想着,远程教育系统在通讯板的初次登陆已经更新完毕,通讯板深蓝的屏幕出现一本封皮为棕黄色,名为《军事学概论》的书,类似平板电脑上的虚拟书籍阅读,手指轻捻书角就能翻页。夏安安按了一下书左上角‘开始课程’按钮,一个外延透着淡蓝色的投影屏幕缓缓自通讯板屏幕上方翻开,就像打开笔记本电脑一样,不同的是,没有实体键盘面,两侧都是屏幕,虚实之别。   投影屏幕深蓝为底,正中横亘一块白板,一个捧着书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立于白板前,微微谢顶,面容斯文的男子,有着让人一眼便知的书卷气。   男子双眼半虚半实的望着正前方,那就好似在他的前面真的坐着为数不少的学生一般。   男子一手握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双眼微抬,就好似看了夏安安一眼,“开始上课。”   也容不得夏安安去走神多想,课程开始,她便凝神认真听了起来。   林响静静的坐在距离夏安安颇远的床_上,她怕自己会影响夏安安学习,所以就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   远程教育系统支持一人接收模式,在人机相距两米以内的情况下,选定该模式,那么也就只有这一人能够听到上课内容。   不过夏安安并没有选择这个模式,她对林响的说法是,你能听懂多少是多少,听不懂混个耳熟也是好的。   对此,林响自是欣然点头。   轻_咬着下唇,歪着头,棕色的发从肩膀上一点点的滑下,又用手一拨回到原处。林响觉得自己真的听得很认真很认真,而且每个字也都能听清听懂,但是串成串却完全不明所以了。   初始的热情在艰涩、枯燥中一点点的销陨,终究在强撑了半个小时后,还是放弃了。   林响看着凝眉看着虚拟屏幕一脸认真的夏安安,说是羡慕,仰慕或许更确切一些。   太阳愈渐向西,整个房间都被染上了一层橘红,刺目的阳光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又变为暗红,渐渐暗沉。   直到屏幕上第二门课的老师,那个满脸褶皱,白发苍苍的老者说出:“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虚拟屏幕收起,消失。夏安安这才关了通讯板,从U型沙发上站起身,双手上撑,舒展筋骨。   好久没有这么认真专注的上课了,夏安安来回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让那颗接收了不少文字内容的大脑放松。   “结束了吗?”睡得迷迷糊糊的林响,揉了揉眼睛问。   夏安安垂下手,转头冲林响点头,“去吃晚饭?”   已经过了六点,落地窗外的天色虽不能说全黑,却也仅是在一片墨蓝中仅剩下零星一点太阳的余晖。   林响从床_上爬起身走到夏安安身边,“上课,难吗?”睡意未散的声音仍有些朦胧。   “还好,第一节课,内容不多,也比较浅显。”夏安安一边缓步往外走,一边答。   林响跟在她身后,脸上的睡意散去后,神色间却是有些犹豫,带着血痂的嘴欲张未张,一直到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等电梯她才扭捏问:“安安,那,是晚上教我识字吗?”   被这么一问,夏安安这才想到答应教女孩识字的事,之前思量每日日程安排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在顿感时间压力的同时,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在攸关自身之际,总还是会本能的自私。   教林响识字这件事,并非她的义务,不过既然应承下来了,她也不想敷衍了事。   刚好电梯门打开,夏安安走入,脑海中前前后后思量了一番才道:“待会儿晚饭过后,七点三十分我要去形体房运动一个小时,九点到十点我可以教你一小时,之前答应是教你两个小时,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今天就太晚了。每天午休的时间有两个半小时,我们到时利用一个小时,加上晚上一个小时,这样一天就刚好两个小时了。”这样她巩固课程的那一小时也可以安排在午休时间,以此也确保了晚间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这厢良久没有得到夏安安回应的林响,其实心中已经不做期许,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中,有怎么可能部位自身先考虑。此时忽然听到夏安安这么说,甚至还有略带歉意的解释,她一时间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摆着手道:“安安没有时间的话,不要勉强。”眼眶有些泛红了。   夏安安淡淡笑了笑,复又开口:“被夜娱抽中的话……只能暂停了。”声音里夹杂了几声叹息。   林响重重的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盯着夏安安,心中默默祷告着。   希望安安能够永远不被抽中!   她这么祷告了两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的猛然睁眼,眼中的水光都还没有散去,用着一种不知是迫切还是喜悦的神色说:“安安,到现在都没有接到讯息,今天……我们都没有被抽中!”   夏安安先是一怔,随后抽_出口袋里的通讯板,已经六点三十了,没有新讯息。比之于之前的无奈,这一次夏安安的脸上的笑,坦率而舒爽。   对于系统性教学,夏安安没有经验,她原想从图书馆栏里找找有没有相关的书籍,却无所获,只挑了几本类似童话的浅显图书做备用。   没有教学经验,儿时学习的记忆还是有的,至少a,o,e,i,u……还能背全,小学之初课本上好记好背的童谣也记得几首,诸如‘一片一片有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_九片,香山红叶红满天。’又或者‘小竹排,顺水流,鸟儿唱,鱼儿游,两岸树木密,禾苗绿油油,江南鱼米香,小竹排在画中游,’只要将这个世界不知还有没有的地名稍加篡改,就能直接用。   一边打开林响通讯板的文本编辑,夏安安一边在心中感慨,好在她的记忆力,向来不错!   于是,这天在夜色将浓之时,506宿舍内的两个女孩,一个为师,谆谆教导,一个为徒,埋头苦读……   一天,两天,三天,忙碌而安宁,每天夏安安都能完成日程表规定的项目,每天林响都能一边看着夏安安上课,一边端着通讯板认字……   就像忽然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两个人在这三天都没有被抽中,就连一直紧绷的心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只是就像所谓的,该来的总还是会来,无论是逃,还是等待。   第四天,16:00,夏安安的通讯板上,随着课程数据包一并发来的还有另一条讯息。   “15号,你已被电脑随机抽中,今晚19点准时——夜娱。”    ☆、第二十一章 西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胖投的地雷这文应该是在一月三十一日入V,会尽量保持日更。   夏安安抵达夜娱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从后门过走廊进入化妆间,化妆间里已经零星坐着几个女孩了。许是听见响动,女孩们具是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夏安安被这为数不少的目光洗礼得心头颇有几分怯怯,面上的神色倒还能保持住淡然和从容。好在女孩们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想来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其实都有些惊弓之鸟,杯弓蛇影的意味。   走到标有自己号码的梳妆台前坐下,夏安安微合着眼暗暗做了两次深缓的吐纳。在来之前,比她这个被抽中的人还要紧张的林响就已经来来回回絮叨过了,比如出现在梳妆台一角的立可妆,比如‘工作服’的替换,再比如工作时的流程……   随手拿起一片立可妆,夏安安不疾不徐的动作,看着镜中贴上立可妆后近似白面女鬼的自己,她的思绪却其实有些恍惚。   手指一点点的将立可妆按平,与皮肤妥帖。   ‘你可以将之当成是那次醉酒的补偿。’   那个男人低沉而冰冷的嗓音不期然间撞入大脑,夏安安按着立可妆的手指一顿,清晰的看到镜中白面女鬼眼中浅淡却仍无法忽视的期许。   如果那个叫作楼煌的男人的话是真的,那么今天他必然会出现。   期待?   夏安安抬手揭下脸上的立可妆,白面女鬼变成了粉面桃花,镜中略显妖异的女人,蜜粉色的唇自嘲一半的勾起。   为什么不期待?   毕竟这是她唯有的可能,在这个世界唯有的,保护自身的可能,即使这个保护者曾在醉酒中强^暴了她,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但是如果男人真的实践了他的允诺,那么她会打从心底里感激他,当然与那份芥蒂,无关。   “夏,安安?”   就在夏安安出神之际,肩膀忽被轻拍了一下,依稀有着几分熟悉的清越女声从背后传来。   迷失的视线聚焦,夏安安透过前面的镜子去看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孩。   利落的短发,微黑的皮肤,斜斜挑起的眼梢,“西亚?”夏安安不确定的唤出了这个名字。   西亚点了点头,在隔了夏安安一个位置的17号梳妆台前坐下,“好巧!”   夏安安对她颔首,心中却不禁道,难姐难妹的巧合。   “其实之前训练的时候我就想跟你打招呼了,不过我在第四排,太远了,不方便。”西亚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利落的撕开立可妆。   “你是第一次被抽中吧?我在遇到你的后一天就被抽到了,结果今天又被抽到了,还真是倒霉。”因为贴上了立可妆,说话便有些含糊,却依稀能听出几分感慨,却没有一般人会有的怨天尤人,甚至似乎还带着些许的不以为意。   夏安安原本准备去衣杆那边挑衣服,此时却没动,眼中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女孩儿。感觉上应该和林响差不多年岁,但女孩儿仿佛天生乐观、开朗,明明与她也不过两面之缘,话语间略带随意的方式,就好似两人相识已久了一般。   夏安安本身不是开朗的人,遇到的林响更是内向甚至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两人相处时安宁却也不乏沉闷,此刻面对西亚的热情开朗,夏安安直觉地那股子因为被抽中而纠结在心中的沉郁感似是随着女孩儿的笑容散去了不少,秀丽却僵冷的脸上也染了几分柔和。   两人之间虽然还隔着一个座位,但因为没有人的关系,说话倒也方便。原本因为四周静谧两人还压着嗓子交谈,渐渐人到齐了,周遭熙熙攘攘,两人也就没了禁忌。   夏安安说的少,几乎都是西亚一个人在说,虽然都是些诸如收束服的效用,立可妆以前没见过,衣服很漂亮之类没有营养的话题。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在紧张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絮叨,确实能放松不少。   临近七点的时候,莫姨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类似旗袍的款式,只今次是白色光面绣红梅,素雅中又带着几分媚。   都已经将自己收拾利落的女孩儿们,见她进来,便一个个的都站起了身。   莫姨略略眯着那双上着浅棕色眼影的眼睛,目光在众女孩儿脸上扫了一圈,“恩,不错。”依旧是缓慢慵懒的语调。   “好了,跟我走。”这么说着莫姨转身便又要向外走,女孩儿们自然也往前跟,只是这步子没走上两步,莫姨又转过身,“对了,我再提醒你们一次,介于新兵会逃逸那件事,为了避免麻烦,后门在七点后关闭,十二点以后再次开启。”   关于时间限制的事,夏安安在来之前就已经听林响说过了,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就是觉得莫姨在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微眯起的眼似是盯着她。   夏安安思忖了片刻,后背便隐隐有些发寒,那天她离开夜娱比那女孩逃逸的时间还早,想来在逃逸事件之后莫姨应当以某种手段对于人数做了清点……所以被带到套房却过早被允许离开的她,在莫姨眼中或许比那个逃逸的女孩还要显眼。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夏安安一厢情愿的猜测,或许真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察觉到夏安安的一样,西亚用胳膊肘搡了搡她,低声问。   夏安安抿着唇摇了摇头,向前望的双眼在这时触到一片光亮,惯性的眨了眨眼。   与迎新兵会时完全不同的气氛,此时的夜娱大堂,不再是暗黑,虽然谈不上敞亮,但也仅仅是在光亮中蒙上一层纱的效果。没有了刻意的营造的淫*靡,更像是颇具格调的高级休闲会所。   舒缓悠扬的音乐,错落有致摆放的金属桌椅,以低矮屏风隔成的走动小道,外围棕色的高靠背沙发,就连围在沙发中的桌子上也套着似皮的软垫。每张桌子的上方都有一盏垂挂而下的圆柱形吊灯,或攀着青绿色的藤蔓,或映着艳色的花朵……   一行人在大堂靠里的狭长吧台前停下,一个个乳白色的高脚椅立于深棕色的吧台前,夏安安默数一遍,刚好二十个。莫姨到此,仅看了她们一眼,未留只字片语便离开了。   “坐吧!要是有人点牌会有侍者过来带你过去的。”西亚颇熟门熟路的坐上了身后的高脚椅。   夏安安点了点头,也就势坐下,目光却不时搜罗这四周。   迎新兵会时用的舞台已经被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算小的屏幕,屏幕上一个个号码对应这一张张头像。   夏安安在屏幕上找了自己,右上靠中间的位置,那张照片应该是在迎新兵会时拍的,免冠照依稀能看到天青色连衣裙的领子。   “你渴不渴,安安?”西亚凑过头来问,“跟后面的调酒师说就可以,免费,随便喝,有种名字叫‘可可酒’的,还不错。”   西亚的话让夏安安的目光转到了身后,五个调酒师分散的站在吧台之后,就好似完全看不见正前方的女孩儿们一般,认真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你要不要?我帮你叫。”西亚又问。   夏安安摇了摇头,“我不渴。”   西亚颇遗憾的‘哦’了一声,随即冲着最近的调酒师要了一杯‘可可酒’。   大堂内已经零零散散的坐了一些人了,夏安安能感觉到那些投来的形形色*色的目光,有些不适的动了动。高脚椅偏小的椅垫,几乎悬空的坐姿,原本就谈不上舒服,此时便更加坐如针毡了。   反观西亚,端着酒杯,不时的啜上一口,满脸的放松和闲适。   夏安安是疑惑的,女孩儿的态度已经不是用热情、开朗亦或是随意能解释的了,更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似是感觉到夏安安疑惑的目光,西亚将原本放远的视线转了回来,把*玩着手中喝空的酒杯,“我的话是不是很多?”   突兀的提问,让夏安安一愣,“没有。”   西亚抿着嘴笑,上挑的眼梢因为笑意有几分独具的妩媚,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凑到夏安安面前:“其实我好久没这么痛痛快快说话了。”   夏安安看着她,没有提问,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怎么说呢?想法不同吧!我那个即使被鞭打还是一心一意想着要出去的硬气室友,对她来说跟我说话都会脏了她的嘴。”说这话的时候,西亚依旧在笑。   “原本我家的情况还算不错,至少我还读了十年书。只是爸妈去得早,留下我还有一双弟妹。我能有什么办法?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在一家地下‘夜吧’里唱歌,我也坚持过卖艺不卖身后不久就轮上了米莱招女兵,要是再迟一些,说不定染上什么脏病,到时想进来都进不来了。”西亚说到此处顿了顿,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有什么不好?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比D区E区好上百倍。更何况来到这里的,我可以说,一半以上对于那件事都是不陌生的。我只不过没有用那种被逼迫亦或者被残害的想法来折磨自己,坦然面对了而已。逃出去,回到E区或者D区就是圆满?还不如待在这里,努力当上女兵!”   一气说完,语调越到末尾越激进,西亚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的撇开眼:“抱歉,我说得有些多了。”   夏安安摇了摇头,“你说得很对。”     对于女孩儿的经历,夏安安并没有在脸上摆出悲悯,因为这对于女孩儿或许是一种侮辱,只是在心中还是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女孩儿的想法其实和她想得差不多,只不过她没有女孩儿的那些经历,所以对于出卖肉体这条坎,没法做到女孩儿的坦然。   听到夏安安的肯定,西亚的眼立时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我看人还是……”   西亚的话被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侍者打断了,“15号,跟我走。”礼貌却又冷淡声音。   夏安安看了西亚一眼,西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着夸张的嘴型说道:“放松。”   夏安安勉强在脸上扯了出一抹笑意,颔首。 ☆、第二十二章 转让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明天停更一天,养数据,也存文,后天三更。   楼煌看了眼手臂上已经脱了痂的鞭痕,透着与旁边皮肤不同的肉粉,沉黑的眼暗了暗,扬手穿上了衬衫。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楼煌正在扣袖扣,就听门口的‘应门器’传来陆成略显聒噪的声音:“喂,楼煌再不走可就只有被人挑剩下了的。”   楼煌没有应声,垂着眼扣好袖扣,抚平袖子,抬起头整理衣领。   宿舍门外,陆成一手抵着门框,金色的刺头冲着紧闭的电子门微垂着,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家伙,怎么今天又忽然想到要去了?”   笔直站在门边的莫子熙正用白帕擦着一只手的指尖,削薄的唇嘲讽的挑起,“看来你没看今天夜娱发来的抽号预告。”   “那有什么可看的,反正号码和人我也对不上。”金色刺头扭到一边,陆成看着莫子熙,眼睛一亮,“你又知道什么□?来说说,都是自己人,消息共享哈!”   莫子熙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只听他冷笑一声,“这需要什么□,夜娱能引起楼煌注意的不就只有那么一个人,15号。”   “你是说……那个女人?”陆成挠了挠头,“不是说没问题吗?”疑惑的看向莫子熙。   “谁知道!”扔掉了手中的白帕,莫子熙左右扭动了几下脖颈,“就当睡前消遣。”   两个人这么说着,‘嘀’的一声,电子门应声滑开。   面对着两张完全陌生的男性面孔,夏安安在心中苦涩的笑,失望?埋怨?还是早有预料?   本来就是凝在黑暗中的信任之种,即使生根发芽了,那发黄萎顿的叶脉也经受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   接受现实吧,夏安安,接受现实吧!无论在哪里,哪个世界,除了你自己,又有谁会来救你。抿了抿唇,夏安安在心中告诫自己。   或许是因为之前和西亚的一番谈话,夏安安自觉在心理上还算平静。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   “不知是否还有什么吩咐?”侍者恭敬的声音响起。   坐着的两个男人看了一眼夏安安,具是摇头,其中一个男人挥了挥手。侍者会意,一鞠躬,褪了下去。   侍者一走,独留下夏安安笔直的杵着,坐着的两个男人,一个高壮粗犷,另一个则黑瘦。   “过来坐。”黑瘦男人拍了拍与另一个男人之间的空隙,示意。   四人座,其实真正意义上只有两张椅子,呈半圆形的环形椅,一张椅子的椅面大概有普通三张椅子那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只是当坐着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军人时,那么就只能说是刚好了。   夏安安双手紧握,垂眼看着那不足二十公分的余裕,咬了咬下唇。   “你们两个玩得挺高兴啊!”   就在夏安安踌躇着向前抬腿时,一道突兀的男声从侧面传来。   ‘嗑嗒’,高跟鞋鞋跟与地面相磕的声音。   “啊,是陆中尉!”声音里透着几分惊讶,几分恭敬,两个男人一齐站起了身。   夏安安能感觉到来者走到了她的身边,眼睛的余光里,可以看到来者松垮歪斜的衬衫衣领,凸出的喉结,以及脖颈处蜜色的皮肤。   “什么中尉不中尉的,来这地方可不看军衔,就图个乐呵,都坐,坐下吧!”痞气的说话腔调,让夏安安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夏安安的眼一直都保持着平视或者下垂的状态,此刻就见对面两个男人坐是坐下了,却带着点犹犹豫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味道。   来者就势拉了侧面的椅子,背对着夏安安,正对着两个男人坐下,他这一坐,很明显,对面的两个男人更加坐立难安了。   夏安安看不到来者的脸,仅能看到一颗金色的刺头以及裹在白衬衫里的宽厚背脊。   陆中尉?中尉吗?夏安安在心中暗忖。   米莱是军校,但也有着一般军队的惯例,也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本来到了夜娱,就像这位陆中尉所说的,不看军衔,纯粹玩乐的地方,但这其实还是建立在各玩各的情况下。   要知道夜娱虽然同时向机甲组和空中堡垒组开放,表面上来说两个组在米莱的待遇是相同的,都是精英组。但事实上,这其中的猫腻可不小。凡能跨入机甲组的哪一个不是A区有头有脸的公子哥,那可都是一进校直接晋升尉官军衔的,天之骄子,眼高于顶,人有的是资本。中空堡垒组当然也不能算差,但士官和尉官的差距,在军队,那就是上级和下属,命令与服从。   原本尉官与尉官扎堆,士官和士官作团,两厢泾渭分明,就算偶尔出入相遇,行个军礼点个头也就过了。像此刻这样,一个尉官忽然坐到两个士官桌上的情况,在此之前还真没发生过,也勿怪两个男人会如此紧张。   “陆中尉,这是,有什么事吗?”黑瘦男人干巴巴的问,勉强在脸上撑起一抹讨好的笑意,只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脸部肌肉僵硬,看起来倒像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陆中尉翘着个二郎腿,随意的摆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事。”   “那,您这是……”粗狂男人欲言又止。   “啊,啊,这个啊……”来来回回的感叹词,却没有实际意义,弄得对面两个男人前前后后提了几次气,却最后也没个所以然。   “其实……”陆中尉放下交叠的腿,微微探头。两个男人见此,都十分识时务的将头往前探。   “我有件事想跟两位商量。”   “您,您说。”两个男人忙道。   “你们点的这个15号,啧,其实我新兵会那天就想点,可惜下手不够快啊!”这么说着陆中尉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所以……不知道两位今天能否将15号让给我?”虽说这话听起来像是恳求,其实却并没有多少恳求的语气。   站在一旁的夏安安一怔,夜娱的点牌虽然为了避免冲突采用了先点先得的规矩,但在双方协商一致的情况下,转让或者交换还是可行的。   “这……”两个男人对看一眼,又抬头看了眼夏安安,虽然面上依旧堆笑,其中的难色却也是分明。   顿了片刻,黑瘦男人才回:“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脸上讨好的笑意更加僵硬了。   夏安安听着三个男人的谈话,她只觉得自己或许已经麻木,否则面对着如物品一般的转让,她的心中怎么连波澜都一丝不起。   而此刻已经谈妥的三个男人,黑瘦男人打开了放在一边的点单器,打开点牌栏,点牌栏内赫然显示着15号字样,字样正上方横向整齐罗列着,‘消号’‘转让’‘交换’‘其他’四个按钮,按下转让,弹出一个名为‘对方桌号’的编辑框,黑瘦男人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1号。”陆中尉道,看着黑手男人输入1号按下确定,他才如释重负一般的站起身,“谢了。”不忘对两个男人道。   陆中尉转过身,夏安安这才看清他的面目,一张线条硬朗,眉宇间相当嚣张跋扈的脸,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刚好将之前向前迈的一步收了回来。垂下眼,夏安安能感觉到男人投来的别有意味甚至略带探究的目光,隐约间竟然有一丝熟悉感。   此刻外围靠大门口的1号团型沙发位上,被放置在皮垫上的点单器忽然自动亮了一下。   莫子熙一挑眉拿起点单器瞥了一眼,“成了。”对着坐在靠里位置的男人淡淡道。 ☆、   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夏安安亦步亦趋的跟着男人往前走,抬眼可以看到男人身上满是褶子的白衬衫,一侧的衣摆被随意的塞进军裤里,另一侧则垂着,脚步迈动间衬衫正中的背线已不知斜到了什么地方。   也不知何故的,此刻的夏安安并不感到紧张,虽然也谈不上轻松,单纯的要面对一件相对陌生的事件时的心情。   视线偶尔游离到行经的人身上,正经交谈的,痛饮的,调笑的……形形色+色。女孩们大多已经掺杂进了人群中,所以周遭也愈渐热闹了起来。晃眼间夏安安恰好看到不远处正与三个男人碰杯把酒言欢的西亚,脸上灿烂的笑与近处被撬开嘴硬逼着灌酒的女孩的眼泪就好似某种可悲的讽刺。   是啊,到了这里,身份就已经摆在那了,任你如何叫嚣着自己的迫不得已,自己的青白,自己的坚持,自己的自尊,在旁人看来那不过是不识时务的矫情罢了!   “喂,怎么每次这种得罪人的事都轮到我,低声下气求人,还好是两个士官,要是两个尉官,还他妈真得跟我翻脸!”   男人夹带着愤慨,略显聒噪的声音让思绪游离的夏安安回过了神,视线向前,已经没有男人吊儿郎当的背影,惯性循着声源侧转,对上一双幽深的眼,夏安安整个人都是一跳。   楼、煌   “下次再有这种事,谁的事谁解决,别想着支使我,真他妈丢人。”陆中尉继续骂骂咧咧,劈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夏安安却已经听不见周遭了,直愣愣的与那双眼对视,已经不再期待的信任,忽然间失而复得了,一时间,措手不及。   “谁让你是我们之中嘴皮子最利索的。”莫子熙淡淡的说,目光却落在仍站着的女孩身上,“陆大校的儿子,关系牌可都是打得一等一的好。”虽然字句是夸赞,但语气中的明显的嘲讽意味,却让整句话都变了味。   原本正欲灌酒的陆成手一顿,张扬跋扈的眉宇间隐隐透了几分戾气。   莫子熙似也感觉到自己失言,看了陆成一眼,没在说话。   陆成敛起了眉眼,仰头将酒灌下。   一下子的沉寂让夏安安心头一跳,意识到什么一般的迅速将眼睛侧开。   “坐下。”冷冽的声音。   夏安安的眼帘在这一声中下意识的一抬,就见坐在侧面的男人站起身,绕出了沙   发。   团型沙发的座位,除了向外的一面是空的,其他三面都是高靠背沙发,楼煌坐在正对夏安安最靠里的一面,所以侧面男人站起身的意旨很明显,就是让她坐进去。   随着步伐,脚上的高跟鞋发出一声声脆响,清晰的仿佛映在了脑海里。   在靠近扶手的地方坐下,夏安安并不否认自己对于楼煌的惧怕,或许是第一次留下的阴影已经深入肌骨,或许是男人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势,冷冽的气息,也或许是因为男人那双令人完全捉摸不透的眼,仿佛有着深深的隐忍。   夏安安落座后,之前为了方便她往里走的莫子熙也跟着坐了下来。   陆成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四个人,无人开口,团型沙发的高靠背就像天然的屏障,在隔绝周遭视线的同时连嘈杂的声音都好似一并消音。   夏安安原本紧绷的脊背渐渐松了下来,她谨慎的打量着之前站起身的男人,男人的长相应是相当斯文的类型,只是那双带着眼镜的眼太过锐利,太过精明,嘴唇又稍薄,便给人一种高傲、刻薄的感觉。   似是感觉到夏安安的目光,男人转过头,斜斜扯起的嘴角是一抹惯性嘲讽的笑,“我是莫子熙。”   夏安安一愣,回:“夏安安。”   “陆成,我叫陆成。”仍在不断灌根本喝不醉的‘酒’的陆中尉也跟着自我介绍。   夏安安冲他略略颔首。   到这里,又是沉默,但气氛显然要比之前和缓很多。   夏安安的目光在坐在侧面的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很明显,莫子熙之前的话一不小心戳到了陆成的痛脚。   一瓶酒灌完,陆成站起身道:“太没意思,我先走了。”略弓起背,双手插在裤袋里,大步往门口走。   莫子熙也站了起来,看着楼煌问:“你怎么样?”   楼煌遂站起身,“回去。”他答,低头看了眼夏安安,“你也回去。”   眼看着两个男人并肩离开,夏安安愣了。她必须待到十二点,根本不能像上次那样提前离开,而一旦男人们离开,她所要面临的就是被消号重点……   这样的话,和之前根本毫无差别。   夏安安猛的站起身,“……楼……”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男人,眼看着收点单器的侍者走了过   来,夏安安的双手不自觉一握,“楼煌。”声音便冲出了口。   两个男人的身形同时一顿,转过头。   “十二点之后,我才能离开。”瞥着越走越近的侍者,夏安安的声音因为焦急而不自觉的拔高。   迫不得已,毫无办法是一回事,只是眼前既然有能够保全自己的办法,她又为何要放弃,哪怕是祈求又何妨?   楼煌站着站在不远处的女人,侧头跟莫子熙说了一句什么,便转身往回走。   看着男人向自己走来,无论如何夏安安都在心中松了口气。   两个人又坐回团型沙发,收点单器的侍者仅过来询问了一声便离开了。   “谢谢。”双手相扣,夏安安盯着桌上的玻璃杯,低声道。   沉黑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楼煌扭头看向身侧的女人,女人的发异常的笔直柔顺,却并不黑,在灯光下隐隐透着棕,流泻在侧面的发遮住了大半张侧脸,仅能看到并不算挺直却小巧的鼻梁,略略上翘,呈半个菱形的嘴唇。印象中,女人的皮肤很白,尤其是脖颈,绷直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上面青紫色的血脉……   盯着女人被头发掩盖住的脖颈,想要伸手撩起再看一次的零星冲动,让楼煌一惊。   感觉到侧面似有目光投来,转头确认,依旧是男人凌厉的侧脸,夏安安暗嘲自己多疑,转回了头。   晚上七点到十二点,整整五个小时,说长,对于尽兴玩乐的人来说,不够;说短,对于无所事事的人来说,磨人。   原本对于夏安安来说,哪怕是一动不动的坐上五个小时,她也是毫无怨言的,只是当她看到男人掏出通讯板,并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男人在看书的时候……先是有几分诧异,而后有些犹豫。   看了眼大屏幕上的时钟,还有近三个小时,夏安安看了眼专注的男人,终也掏出了自己的通讯板,调出之前上过的课程,温故而知新了起来。   应该庆幸,一号座位在最外围且靠门,几乎没有并排的座位,否则在如此嘈杂的娱乐场所看书,这种异类一般的行为,必然会吸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楼煌在转页的间隙侧头看了眼正盯着通讯板一脸认真的女孩,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也因此他看清了女人通讯板上显示的内容。   沉黑的眼中染上了一分若有所思,如果没弄错的话,那应   该是机械化步兵组的理论课教学内容。   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夏安安将所有上完的内容过了三分之二左右时,一阵尖锐到刺耳的铃声在猝不及防间响起,全神贯注的她被惊得背脊一麻,心都漏跳了一拍。   “营业时间结束,请各位客人配合起身……”莫姨慵懒的声音响起。   夏安安垂眼一看通讯板上的时间,果然已经十二点了。   楼煌关了通讯板站起身,看了夏安安一眼,便直接离开了。   因为是门口的位置,夏安安只等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后台走。这么耽搁了一会儿,进化妆间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西亚换了一身工作服,长袖T恤加军裤,斜靠在17号梳妆台上掩嘴打哈欠,看着夏安安进来松开手问:“这么晚?”   夏安安略一颔首,“等我?”   西亚点了点头,夏安安看见她的脖颈和耳侧有几块不明显的红痕,眼光不自觉一闪,之后又觉自己矫情,本就是声色场上避无可避的东西,更何况看西亚的模样,很明显,她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   换了衣服,夏安安和西亚并肩往宿舍楼走,一路上两人的话不多,夏安安本来也不是会挑起话头的人,而西亚显然有些疲累了。   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自觉的抬头望了一眼。   “我住403。安安你呢?”西亚垂下头问。   夏安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403,漆黑一片,“506。”   “有人等门,真幸福!”西亚感慨一声,拍了拍夏安安的肩膀便往里走。   夏安安看着女孩的背影,又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506,或许,她真的可以算是幸运的。 ☆、   东帝国技术研发部地下22层   一条狭贯穿整个区域的钢架走道,一高一矮两人缓步其上,不时看着钢架之下交谈着。   钢架之下,亦或者说钢架之侧,四个隔间,看不出的轮廓的巨大机械结构,升降梯上来来回回忙碌的工作人员。   “谈谈你的成果。”身形高者淡淡开口询问,侧望时露出的花白鬓角、侧脸分明的轮廓,给人以沉毅、严肃之感。   矮瘦之人,谢顶,只余耳侧稀疏的几根白发,皱褶纵横的脸上依稀可见的块状茶色斑痕,显然年事已高,只是那双带着浮肿的眼却异常清明,老者慢悠悠的向前走了几步,正对侧面标着1号的巨大隔间:“1号机,就像变色龙,可以随时随地融入周遭的环境中,我叫它幻影,战斗时的表现特征,悄无声息的潜伏,如影随形,适于海陆空三栖。”   如果仔细去看1号隔间内的机械结构就会发现,其实已经隐约能够分辨,这是一具未完全完工的机甲,只是已经要比普通的机甲至少大了一倍。   老者一边说,一边盯着那巨型机械,眼神就仿若正看着自己最贵的宝物一般。   往前走了几步,老者停在了二号隔间前,“2号,我称它为拟兽,除了驾驶舱以及动力舱外,所有部件都可以拆散变形,重组化身为各异猛兽,使用特殊记忆型装甲板,战斗力随化形而变化,战斗特征是多遍,死于海陆两栖作战。”   老者的介绍虽然絮絮叨叨,但身形高者却听得异常认真,那双带着威势的眼中不时流露出赞许之光。   “3号,威慑力十足的巨型身躯,身上的凹槽可装配上所有高能武器,就像一个巨型武器库,我给了它一个名字,重甲,战斗时可以提供武器支援,高火力掩护,适于陆地作战。”   “4号,我花费了最多的心血而成的精品,体型仅比普通机甲稍大,使用融合型轻质装甲板,轻盈的身形,使它在陆地战无论是攻击还是闪避,速度都将是普通机甲的十倍以上,我还会在它的后背安上一对可伸缩羽翼,与推进器不同,利用高能量子团冲击时的固定线路形成虚拟羽翼,最高速将超过侦察型隐形战斗机。我叫它青鸾,适于陆空作战。”老者近似痴迷的盯着4号隔间里比之于另外几个隔间更不成样子的机械构架。   身形高者亦看着四个隔间,良久又问:“还需要多少时间能够投入使用?”   老者将视线转到了   他脸上,似是思量了一番才道:“核心组件已经完成,外部装甲板拼装完成就可以使用,不过……”老者顿了顿,视线又移向四具机械武装,“不过,高战斗力也意味着高能耗,如果找不到压缩能源的方法,或者替代能源的话,使用普通动力舱,也就是伽马蓄电池,以电脑模拟,最高战斗时长仅3分钟。”   身形高者负手,眉心轻蹙了起来,3分钟即使是针对完全机械化战斗的现今,也太过短暂了。他要的是秘密武器,可不是战场上的昙花一现。   “解决能源问题,要多久?”低沉的声音,分明的压迫感。   “短期内想要做到完全解决,是不可能的。”老者直截了当的回答,“增加战斗时长到能令其往返补充能源,还有一定的可行性。”   “能增加多少?”   “至多一个小时。”老者面色凝重答。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初春变为仲春,花草异常繁盛的时令。   夏安安偶尔算算日子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个世界竟也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约莫五个星期,算上迎新兵会,夏安安被抽到去夜娱的次数是8次。   记得在起初莫姨说出随机抽取的时候,夏安安和林响都还肖想着,一次都不被抽到的可能性,只是时间一久,两人便发现,那根本就是妄想。   就拿夏安安和林响为例,每个星期至少会被抽到一次,这是谁也逃不掉的,而如果你这一星期你就只被抽到这一次,那么恭喜你,你绝对是幸运的。一般而言两次是正常现象,三次、四次算你倒霉。而据说一个星期被抽到四次也已经封顶了,据谁说的?自然是消息灵通的西亚。想来所谓的随机抽取其实还是建立在某种‘公平’‘均衡’的前提下的。   五个星期实际只被抽到7次的夏安安绝对算是幸运的,这一点为林响和西亚羡慕了许久。   这么一段日子下来,或许大家都渐渐开始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密布的阴云渐渐散去,眼前虽不是晴空,气氛还是和缓了不少。同住一栋宿舍,不能说人人熟稔,点头之交还是有的。   “那我走了,困了的话你就先睡,不用等我。”拿上通讯板,夏安安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便朝着门口走。   原本坐在床上看‘童话’的林响抬起头,讷讷的应了一声,看着夏安安隐没进走道的背影,听着电子门‘滴’一   声,脚步声远离。林响放下通讯板仰躺在床上,棕色的发长了一些,散了开来。   她的心中有个谜团,而且随着自己越来越深的猜测,谜团似乎不再仅仅是谜团。那个谜团来自夏安安……   看着头顶森白的天花板,林响抬手将头被贴在了额头上。   为什么自第一次被抽中去了夜娱之后,夏安安的脸上就再没有了初始的那种凝重感?因为习惯亦或者不再挣扎?不,这都不是她所认识的夏安安。   为什么从来没有伤痕,甚至一点痕迹也没有?她曾在夏安安换衣服的时候暗暗观察过,没有,一点也没有。但这怎么可能?一次两次的偶然还可信……哪怕是路上随意遇到的人,三个里面总有一个脸上带伤,亦或者脖颈、耳侧这些没做遮掩的地方带着痕迹。   别人或许不会在意,也不会知道,但和夏安安住在一起的她却清楚,一般来说去夜娱工作后的第二天总是尤为疲累,尤其是被做了那件事以后,身体都是酸痛难当,训练绝对是勉强的。但是夏安安,除了晚睡的疲累外,其他毫无征兆……   她不是没有好奇询问过,只是夏安安总是以自己比较幸运为理由,之后便转移了话题。   西亚,这个穿~插~进她和夏安安之间的人。   她起初并不喜欢这个热情过了头的女孩,女孩的加入分散了夏安安原本完全投在她身上目光,甚至由于两个人都选了课,很多时候两人在训练的间隙亦或者吃饭的时间,一谈起课程内容,完全插不上嘴的她就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只是现在她却不能说讨厌西亚,至少她偶尔能给她带来一些想要了解的消息,关于夏安安的消息。   她和夏安安至今还从没有被同时抽到过,而西亚和夏安安却已经被同时抽到过3次了。   “我发现每次点安安的都是那三个人呢!”某次西亚在饭桌上如此说,“长相很不错,看那架势家世应该也相当好吧?”   虽然这句话最终被夏安安以‘我们一共也没一起被点到过几次,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搪塞过。但在林响的心湖中,就像被突然投进了一颗石子,‘嘟’的一声,一圈一圈的波纹荡开,再难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了。   安安这么漂亮,又读过书,说不定那三个人真的喜欢上了安安,将安安保护起来了。   在林响看来,完全符合逻辑的猜测,因为太喜   欢了,所以在安安不愿意的情况下,他们便不碰她。这样的情形,她在E区时也曾听说过,D区市街最下等酒所里的裸_体舞女,被一个相当有势力的男人看上了,很快就被带走并保护了起来……   只是为什么安安要隐瞒呢?如果真的如她猜测的,她会替安安高兴,是的,应该会高兴的,祝贺安安的好运。   是因为担心她在知道后就会祈求帮助,得到同样的庇护?觉得她是一个……负累?心中陡然而起的想法令林响自己都是一惊。   不,不,安安不是这样的人,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所剩不多的休息时间教自己认字……猛烈的摇着头,立刻在心中将之前的想法否定。   抵在额上的手背缓缓下移,掩住了眼睛,只是……认字和庇护,在程度上,完全不同吧!   没有答案的猜测,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一个结,一个越来越大,越系越紧的……死结!    ☆、<晋江独家首发>   现在被抽中到夜娱,夏安安已经不再会有紧张感了,即使不喜欢夜娱的气氛,但好在还可以忍耐,更何况那个男人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安静的套房。   在经过了三番四次的转让后,已经鲜少有客人不识时务的去点夏安安了。就像是一种约定俗成,15号在大多数明白人眼中就是那三个人的专属。关于这一点,虽然现在暂时只是隐隐在客人中达成的共识,但夏安安却清楚,很快就会被传开,无论她如何去隐藏都避无可避,能够安宁这么些日子,本就实属不易。不要太过显眼,太过招摇……此刻的夏安安已经无法去顾及太多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米莱那三个人的地位应该颇高,夏安安曾在心中思忖过,因为一脸讨好、谄媚、趋炎附势,点了她又愿意将她转让的可不仅仅只有士官,虽然之前陆成抱怨过,如果遇到尉官会很不好办,但事实上就算遇到尉官,结果还是一样,那种隐隐露怯的眼神已经直接表明了身份上的差距。   不过仔细想想像楼煌那样的人,既然说出了会庇护的承诺,那么定然有他的把握。夏安安并不认为自己了解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但心中却不知何故的就这样认定了。   偶尔夏安安会想,她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栖息于那个强暴犯的庇护之下了?在平静与安逸中麻痹了自己,忘记了那日的疼痛?给予那人最大的信任?   心中的答案明确,不可能!   只是与楼煌这个人相处越久,便越了解这个人秉性,如果没有最初的那段恶劣行径,这个人的性格虽算不上好,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但凡寡言孤高的人,最起码某些道德标尺还是相当高的。不过反过来想,如果没有最初的那段,也就不会有男人之后的允诺,失了庇护她,下场必然会比现在更悲惨……   这是一个绕不出的逻辑怪圈。本身亦不能以被侵-犯一次和被侵-犯多次来作为衡量,因为之中经历和心境不同,便没有了可比性。   脚步跟着侍者向前,夏安安在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想着,最终也只是以嘴角的一抹自嘲的笑为告终。   停下脚步,面对着四张毫无印象的脸,夏安安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说过,已经鲜少有除了楼煌他们以外的人点她了,用了鲜少也就表明并不是没有,比如某些好事的单纯想看看她在楼煌他们心中的‘地位’亦或者想看看楼煌他们为了她来谈判转让,当然也会有一些消息闭塞或者初来乍到,全不知约定俗成的……   r>     而眼前的四位,夏安安在心中将之判定为后者,只是不知道这次那三个人准备何时赶来救场。   每每看那三个人按着某种事先决定的次序轮换着来救场,用本性的高傲、冰冷作为震慑的,亲和着一张脸好言相劝的,张扬跋扈装腔作势的……就像在看大戏,已算是夏安安为数不多的消遣。   “坐!”四个男人中的一个开口道。   抬起眼睫,视线从四个男人脸上扫过,夏安安向前迈步,其中一个男人为了方便她走动,已经站起了身。正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即使在大堂的一片喧嚣中依旧分明,夏安安顿了身形,她还没有坐下,刚好正对着门,所以看着男人急急跑来,而后在她的身边停下。   显然跑急了,陆成双手撑着膝盖,金色的刺猬头微垂,呼呼的喘气,身上本就只扣了寥寥几颗纽扣的白衬衫,已经完全走了样。   喘够了,陆成抬起头,按照惯例他并没有去夏安安,而是盯上那四人。四个男人显然对这忽来的不速之客还不能做出反应,四双眼睛直勾勾的回视。   “陆,陆中尉?”之前开口的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唤道。   陆成点了点头,舌头舔了舔被风干的嘴,双手一拍身上的白衬衫,站直了身形。   夏安安知道,大戏又要开演了。   就听陆成一番欲扬先抑的口舌,四个鲜少来夜娱的士官已然被说得‘心悦臣服’,拿出点单器便按下了转让。   “陆中尉,不知道你坐几号桌?”一人战战兢兢的开口询问。   陆成挠了挠后脑勺汗湿的金发,咧嘴干笑了两声,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安安已心知肚明,直接快步跑来的人,压根忘了桌号这一茬。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陆成这么说着便要举步去找空桌,夏安安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哟,这不是逢迎拍马第一家,陆家,陆大校的三子吗?”男声本是低沉,但语气中夹带上不屑、嘲讽、轻蔑时,刺穿人耳膜一般的尖锐。   夏安安心中一跳,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已大体能猜到那三个男人的禁忌,陆成的便是他的家庭。   从说话之人的口吻来看,显然是刻意在戳陆成的痛脚,十足的挑衅。   夏安安不禁轻蹙眉头朝着声源看了过   去,一行五人,为首的男人一头深栗色的短卷发,肤色和五官轮廓都有着类似中世纪欧洲对于吸血鬼的描述,苍白的,高矜的……只是此刻,那抹来自于斜斜勾起嘴角的恶意笑容,完全破坏了那份神秘的高贵。   “是你,康奈特!”从牙缝中呲出的话语,可以看到陆成额角、脖颈因为怒气暴起的青筋。   好似丝毫感觉不到陆成的怒火,名叫康奈特的男人上前一步,与陆成仅相距一步远,身高相近的两人,近距离的对视,暗潮汹涌。   “怎么没见你一直摇着尾巴跟着的那位?”康奈特脸上的讽刺意味更浓了,“啊,让我想想,那个人是谁来着……”深陷的眼本该深邃,此刻染了调笑,完全失了美感。   “我想起来了,是尊敬上将的么子,果然陆家人的嗅觉就跟传闻中的一样,对于权势,比狗都灵敏。”   太过刻意、难听的说辞,即便是夏安安心中也不自觉的涌出了一团火。   陆成的双手紧捏,森白的骨骼似要钻出皮肤了一般。   “不过再好的狗也有嗅觉失灵的时候,别忘了上将可还有一个年轻有为的长子。”康奈特错步绕过整个人都发僵的陆成,走到夏安安跟前。   夏安安一怔,下颚已经被大力的擒住,男人深陷的眼微微眯起,“确实长得不错。”毫无赞美语气的称赞,“为那么一个必然会失势的私生子疲于奔命……要点15号的是他吧?”康奈特转过头似在询问陆成,却没有给回答的余裕,续道:“果然是来自D区的贱……”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桌椅倒地的巨响,玻璃杯、瓶碎裂的声音以及骤然沉寂后的议论声、压抑的尖叫声。   陆成猝不及防的急狠一拳,终于止住了那些恶毒的字句。   倒在一片狼藉中的康奈特显然没料到陆成会无视学院规章,公然向他出手,捂着半边面颊,眼里尽是没有回过味来的惊愕。   夏安安看了眼陆成,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周遭投来的探究目光,让她明白,这一次她被彻底的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晋江独家首发>   气急的陆成完全失了控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直直朝着地上的人扑去。   ‘砰’又是一拳。   摄于陆成突然爆发的狠戾,康奈特一时间怔怔,双眼瞳孔紧缩,骇然的盯着头顶上方的行凶者,竟是没有还手。   而跟随着康奈特而来的四个人也是懵了,直到陆成的第三拳落下,康奈特痛叫一声,才回过神。   四对一的混战,人数上的绝对差距,本身的战斗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胜负早已分明。   无措的站在原地,夏安安焦虑的看着地上被四个人围殴的陆成,已经远离混战群的康奈特撑着斜躺在地的桌椅站起了身,陆成的三拳,两拳在脸上,一拳则打在软肋腰侧,他一手覆在腰侧,紧蹙着眉头以手背揩去了嘴角的血迹。   放下染了血迹的手,康奈特几近怨毒的看向混战的四人,冷哼一声,“陆成,今天既然由你先动的手,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军务处惩处,也轮不到我头上。”这么说着,他似要嘲笑,却无奈牵扯了嘴角的伤,嘶得吸了一口凉气。   “军务处到底怎么罚,那要看我怎么上报,这夜娱可不是随随便便由着你们肆无忌惮的地方。”   慵懒的声线,轻飘飘的语气,这声音明明不大,却似能刺透空气,屏退嘈杂,周遭顿时一默。地上打红眼的四个人在那一瞬间就好似被下了定身咒,扬起的拳头顿在了半空。陆成趁此掀翻了坐在他身上的人,侧头啐了一口血水,双手撑在身后,气喘吁吁的昂起了上半身。   见陆成脸上虽有明显的青肿和撕裂伤,但神色清明,依旧站着未动的夏安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拨开周遭不知何时聚拢成圈的人群,莫姨依旧是那副懒散却风姿绰约的模样,信步走到混战的几人身边,“有没有人能给我一个解释?”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微微眯起的眼却并未落在地上的几人身上。   那种隐含-着警告与探究的眼神,令夏安安的身形陡然一僵,垂下眼帘,没有回视。   “这……”康奈特欲开口解释,似是有些紧张,竟是在吐出了第一个字之后便哽在了那里,苍白色脸一侧青肿,一侧更加苍白了。   莫姨挑眉看了他一眼,朱-唇再启:“解释不好的话,那么我就只能以我的理解上报军务处了。”   “咳咳……呵呵呵……”坐在地上的陆成却在此刻捂着胸口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咳,一口白牙上牵满了血丝。   一众人的视线都转移了他的身上,有担忧,更多的却是探究。   “就是打个招呼……咳,您也知道在这米莱待久了,难免精力旺-盛……咳,就是动作激烈了点。”陆成这么说着,缓缓站起了身。   夏安安看他左摇右晃的起身,心几次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差伸手过去搀扶了。   “哦?打招呼?”似笑非笑的神情,眯着眼莫姨询问的看向另一名肇事者。   康奈特神色间带着犹豫,一手覆在被打的面颊上,心有不甘,却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是的,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嘴角细微的弧度,僵硬的笑容。   莫姨双手环胸,视线在在场的七人身上掠过,那四个充当打手的男人也已经站起身,具是紧张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既然是这样,你们打招呼弄坏了夜娱的桌椅、杯瓶,会分摊在你们的个人账户上扣除,没有意见吧?”   康奈特一怔,四个打手亦是没有回过神,陆成轻咳了一声,“没问题。”   莫姨点了点头,“那就这样。”转身便要走。   “那,军务处……”康奈特心有戚戚的出声。   “年轻人,血气方刚,打打闹闹本就在所难免。”斜侧过头,“再说只是一个招呼,上报军务处太过小题大做了。”慵懒软糯的声音,宣判了这件事的结局。   走至人群边缘,莫姨打开了别在领口的话筒,“各位客人,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事情已经解决,很抱歉打扰各位的兴致,只是一个误会而已,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座位……”   扩音器中柔柔的语句,围观的客人陆续散了开来。   对于这样的处理,康奈特的脸上有轻松亦有难以置信,恶狠狠的剜了一眼正冲着他笑的男人,终是冷哼一声,甩袖带着四个随从离开了夜娱。   夏安安直到此时才朝着陆成走去,明明并没有站立太久,但是之前太过紧绷的筋-肉,一时间无法立刻松懈,她的步伐显得十分僵硬。   “腿软了?”陆成吸着凉气垂眼,略带调侃的问。   “僵。”夏安安答,“你没事吧?”在男人身侧站定,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搀扶。   肩膀忽然一沉,夏安安错愕抬眼,就听男人抱怨道:“你还真是个没   心没肺的女人,这场架不说全部,起码你也有一半的责任,刚才干架的时候也不见你看我一眼,好歹有个女人的正常反应,尖叫啊,大叫我的名字……”男人挪了挪环在夏安安脖颈处的手臂:“我都受伤了,你低着头一句‘你没事吧?’怎么着也得扳着我的脸上上下下的看一遍,然后眼眶里带点眼泪,再问上一句‘你痛不痛?’这样才算正常吧?”   “都受伤了,还这么能说……”夏安安嘀咕了一声。   “女人,我可听见了。”陆成面露不满,恶意倾下-身,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靠着的纤细身体上。   脚上踏着高跟鞋的夏安安,被某人这么一压,小-腿颤了颤,顶上鞋头的脚尖一阵刺痛。   “我先扶你找个地方坐下。”莫可奈何的说。   “等等。”陆成正色说,也不给夏安安诧异的时间,冲着前来收拾的侍者便粗-鲁的问:“喂,1号桌现在有没有人?”   侍者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停了手上的收拾工作,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恭敬道:“请稍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月4寸触屏手机大小的仪器,看了一眼,“还空着。”   “去给我拿1号拿一号桌的点单器!”完全命令的口吻。   这么侍者刚说一声稍等,躬身退开,陆成侧头看向打架的时候不知道躲在哪里,此刻才出现的原点了15号的四个男人:“你们,都给我站着,转让还没弄完。”   一脸伤更添跋扈,四个士官自是忙不迭的点头。   夏安安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多月七八次的相处下来,她自觉和陆成相处最为随意自在,当然要是能改掉吆五喝六,言辞粗-鲁,常常说写有的没的,冲动……那就更好了。   楼煌的性格太过冷漠且最初的那件事之于夏安安始终是一道隐伤,而莫子熙虽表现的谦和却总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反倒是从面相来看最难相处的陆成,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坦率,算是三个人里待人最真诚的了。   “可以走了!”已经弄完转让的陆成,握着点单器的手在夏安安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夏安安回过神,看了他一眼,男人脸上的青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没什么,走吧!”   搀扶着男人缓慢往1号桌走,在经过某章四人座时,一道异常灼热扎人的目光,使得夏安安不禁侧目。   一个被按着头,掐着腮帮灌酒的女人,双眼向上直直的盯着他们,夏安安在那双眼眶都爆疼出血丝的眼中看到了仇视,太过浓烈的情绪让她的心头一跳,悚然感沿着背脊而上直达四肢百骸。   脚步没有停,很快就和那双眼错开了。   “还真够粗鲁的,那么玩有意思吗?……嘶,真疼!”对于灌酒行为的评价,陆成一只手微掩在下颚处,扯到了伤处,一张脸痛得扭曲。   “疼就少说两句。”夏安安瞥了他一眼,提醒。垂下眼,脑海里浮现出那双眼睛,女人的脸被几个男人的手遮去了大半,露出的部分也被掐得变形,一时间夏安安倒还真对不上人。   两人刚一落座,便又侍者送来了药膏、毛巾和水,药膏还没有开过封,白毛巾也一看便知是全新的,盛在广口玻璃器皿里的水甚至是温热的。   “帮我跟莫姨道个歉,顺便谢谢他。”毫无形象,摊手摊脚在沙发上的陆成冲着送东西来的侍者说。   “好的,如果还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   陆成点头,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夏安安拿起桌上的膏药看说明,侍者刚一走,就听某个似是已经憋忍多时的男人,不大不小的嚎了一声,“操,老子第一次纯挨揍,康奈特那个小子,看老子下次怎么收拾你……嗷,轻点,你他妈轻点,嘶……”   就在某男宣布自己的复仇大计时,夏安安将毛巾叠成了方块儿状,蘸了水给他擦脸上的血渍和污垢。   “忍忍。”尽量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擦拭。   如此,陆成也不再说话,不乱动了,任着夏安安一点点的擦。两个人靠得很近,陆成甚至能感觉到夏安安喷在他脸上的鼻息,一阵麻痒直搔到心里,尴尬的发现禁欲良久的身体竟然开始发热。   “咳。”干咳了一声,“那个什么……?”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断在脑子里自我催眠,这是楼煌的女人,这是楼煌的女人……   夏安安见他面色有异,擦拭的手一顿,“什么?”疑惑的问。   “其实今天……是实战模拟演练,你发讯息来的时候,那两个家伙还在演练室里没出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算得上没头没脑的解释,夏安安颇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哦。”手上的动作继续。   不过说到每次被   点给三个人提前发讯息这件事,倒还真有几分缘由,大概是夏安安第四次来夜娱,点她的人坐的的位置相当偏僻,楼煌找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按在桌上灌酒了……其实之前夏安安也好奇过,联络簿上出现的联络人,都是被动的接受,难道没有主动添加的方法?不过想归想,她也没有多花心思研究。直到那件事之后,楼煌将自己通讯方式添加入她的联络簿,她才知道,只要长按联络簿空白处,就会出现添加、删除等字样,输入通讯板上的那一串数字编号,就等同于手机的号码,联络簿就会自动显示通讯板所属联络人,也就可以常来常往的通信了。   陆成平复了身体的燥热后便没再开口,毕竟伤患容易疲累。 ☆、<晋江独家首发>   第二天一大清早。   经过一夜,夏安安自认为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状况的准备,只是当跨出宿舍楼,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来,探究、不甘、讥讽……仇视,双手在不经意间紧握成拳,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安安……”感觉到周遭的异样,林响张嘴想要询问,话到嘴边,在看到夏安安发白的脸色后,终还是咽了回去。   从宿舍门前的平台到空地有五阶台阶,迎着众人的目光,夏安安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短短的几步,却好像被拉成了无限的距离,漫长得心头发颤。   视线扫过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夏安安早已料到会被人敌视,这也是她之前尽力想要掩饰的原因。当所有人都同样受着不公平的待遇,那么唯一能给自己的安慰就是,至少身边的人都跟我一样,而只要有那么一个人不同,虚伪的公平被打破,心里的天平迅速失衡,没有了唯一的安慰,空荡荡的心脏却还需要寄托,于是……恨!   这就像在很久之前夏安安所看到的一条新闻,细节已经不清晰了,大致是一帮子七个女生相约出游,途中遇到了持械强/奸/犯,其中一名女生因为去替另外六个人买饮料而未被劫持,归来时歹徒正在施暴,一个女生看到了她向她求救,她自知不是歹徒的对手,便跑开迅速去报警。最终六名女生虽被女干污,却顺利获救。到这里,不能说皆大欢喜,但至少从旁观者看来那名女生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毕竟不自量力向前冲,结果可不仅仅是增加一个受害者,得不到营救,七个女生都将面对性命之忧……   然而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名女生的行为非但没有被表彰,六名女生的怨恨,家长甚至学校的斥责,周遭愈演愈烈一边倒的舆论压力……   为什么对同伴的呼救视而不见?   为什么在报完警后不回来?其实根本不想救她们吧?   为什么只有你是干净的,我们就该变得肮/脏?   如果不是我们让你去买饮料,你本该也在我们之列,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为什么……   被同学排斥,被社会冷眼,女生最终选择从图书馆的天台上纵身而下,结束她充满了矛盾的生命。   心理失衡是可怕的,只是让夏安安意外的是,竟会有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人选择……无理智的,仇恨!   在距离人群数步远的地方,夏安安停下了脚步,不得不停下,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让她寸步难行。   林响一直注视着夏安安,看着她的脸色愈渐苍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动了动,想要像从前一样拉住夏安安的手表示自己的安慰,但……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亚拨开人群跑至两人跟前,“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安?她们说得那些都是真的?”急急询问,向上挑起的眼内染着担忧。   西亚的话让林响的眼波一闪,侧头望向夏安安。   面对两个人探寻的目光,夏安安苦涩又无奈,其实昨天晚上的事很简单,可以说她不过是被卷入其中的,只是真要解释清楚却又并不那么容易,更何况就像西亚所问及的‘她们说得都是真的?’关于昨天晚上的情况,‘她们’又是怎么样理解的?   “整队!”   犹豫间,一道洪亮的声音划破了周遭的晦涩,与此同时夏安安在心中吁了口气。   西亚见此瞥了瞥嘴,伸手在夏安安的肩上拍了一下,“晨练后再说。”语毕,匆匆跑开了。   夏安安和林响对视一眼,两人具是无言,跑入了队列中。   被踩到第一脚的时候,正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夏安安并没有多想,毕竟跑步中偶尔被踩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第二脚,第三脚……一脚比一脚重,脚背上钻心的疼痛让夏安安拧起了眉,低头尽力去避开那些‘不小心’踩上来的脚的同时,她忽然有些想笑,这种行为与小学生闹别扭有什么差别?   只是反过来想想,在现有的环境下,除了这种让人有口说不清的小打小闹,即使心中再怎么不平,除非你已经做好了挨鞭子的准备,否则还当真不敢掀起什么风浪。   如此想来,夏安安的心绪倒是平静了下来,她原本也不是有多害怕这些女孩之间的勾心斗角,只是一时间被众多怨毒的眼盯得心头发寒……现在她只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女孩们的怨恨毕竟有限,不要再横生枝节才好。   昨天晚上,莫姨那别有深意的一眼,至今还深刻在她的脑海中。   晨练跑步结束,夏安安咝咝的吸着凉气坐在台阶上揉脚,虽然已经避开了不少,但毕竟踩得人每一脚都下了狠劲,就是一两下也够受了。   林响和西亚站在夏安安面前,担忧的   看她,“没事吧?”西亚问。   夏安安摇了摇头,浅笑说:“没事,你们先去吃早饭吧,记得给我带一份,我再坐一会儿。”   站着的两人相视一眼,西亚率先开口,“我去弄早饭,你在这里陪安安吧!”   夏安安本想说自己不需要陪护,却无奈另外两人已然做了确认,西亚冲着两人挥了挥手便跑开了。   林响在夏安安身边坐下,双手抱着膝盖,下巴磕在膝头,侧头看着夏安安,“刚才……”   “我知道。”打断了林响的话,夏安安回以一抹明了的浅笑。   跑步的纵队里,林响本是排在夏安安身后的,‘踩踏事件’发生之前,或许是怕她帮助夏安安,两个女孩将她挤到了后头。   “对不起,安安。”林响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歉意的声音,很轻很轻。   夏安安笑,“又不是你的错。”   西亚拿了三份早饭就跑了回来,夏安安站起身左右扭了扭脚,在确定并没有伤到筋骨后,便到一边的水池洗了个手。   三个女孩并排坐在台阶上吃早饭。   “安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早餐已经举到嘴边的西亚却并没有咬下去,没有得到的答案显然要比她手中的早饭重要得多。   林响也顿了咀嚼的动作,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叹了口气,同样放下了手中的早餐,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们是怎么说的?”   “有好几个版本。”咬了一口早饭,“比较笼统的是说昨天晚上三桌客人为了点你打了起来。详细一点的说是有个A区的中尉胁迫点了你的下士转让,谈判不成就打了起来。我觉得比较可信也是流传最广的是说,你被某个A区极有地位的大少爷圈了起来,那位大少爷非常看重你,每次你被夜娱抽中,他必会到场点你,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点到,他也会命他的手下去交涉转让,昨天晚上打起来是因为另一位A区的大少爷看不惯他的作风,寻衅。大概就这么多吧!”西亚说得相当兴致勃勃,就好似口中嚼着的早饭也没有这些传闻来得津津有味,“传闻这第三个是从客人嘴里挖出来的,是这样吗,安安?”   竟然还有三个版本,夏安安有些哭笑不得,冲着好奇望过来的两人摇了摇头,将昨晚的情形的如实的陈述了一遍。   夏安安说完,   西亚感叹一声,又咬了一口手中已经发凉的早点,“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虽然确实有转让这么回事,却没有胁迫,虽然确实有两个A区大少爷干架,却不是为了安安,更不是三桌客人群殴,所以说谣传的三个版本没一个是真的啊!~”   林响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在听到西亚的结论时,也不知何故的,她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吃完了手中的早点,西亚将装早餐的盒子捏成一个球,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抛,来回抛了十几下之后她横手在半空握住了球,“喂,安安,说实话,是不是真的有人把你圈起来了?”侧头,神色难得的认真。   夏安安并没有立刻回答,也将早餐盒捏在了手中,微微扬起头看着多云的天空,“恩。”她答。   周遭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就好似所有的嘈杂都被一层无形的膜所屏蔽,薄膜之类的三人,动作、神态、呼吸都停止了下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西亚忽然笑了起来,哈哈的笑,十分畅快的样子,将那层无形的膜完全驱散,夏安安和林响同时望着她。   “我就知道,我就说嘛,要是没被圈起来,怎么可能每次从夜娱回来都跟没事人似的,身上连一点痕迹也没有!”西亚将手中的纸球抛在了夏安安身上,“还骗我说运气好恩?”一脸笑意的凑到夏安安跟前。   夏安安本还有些不知所措,此时也被那笑意感染,“抱歉。”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恭喜啊!话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   “你……我说安安,你捂得够严实的啊!是不是我看到的那三个?”某人的好奇心彻底被打开了,狭长上挑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恩。”没了尴尬,夏安安也大大方方了起来。   “那昨天晚上打架的……?”   “是他的朋友。”   “……”   两人十分欢快的一问一答,谁也没有发现默默坐在一边的女孩,也在笑,嘴角斜斜勾起的弧度却异常苦涩、讽刺!    ☆、<晋江独家首发>   形体课上。   “双手向两侧张开,身体尽量前倾,左脚向后抬起,绷紧,整个身体呈一条直线……好,坚持两个节拍……”   虚拟教练的声音即使是在这样的高难度动作下,依旧甜美活力,而此时跟着它动作的夏安安,单脚维持着自身的重量以及平衡,额上起了一层薄汗,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晃。   “加油,再坚持一会儿,二二三四……”虚拟教练向后看了夏安安一眼,笑着为她鼓劲。   夏安安一边艰难的控制身体的平衡,忍受着从脚背传来的一阵阵刺痛,心中暗叹,今天她的脚受的罪有够多的了。   冷不防的,抬起的左脚猛的被一撞,身体剧烈的失衡让夏安安一惊,双眼骤然大睁,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调整,身体迅速下坠……   就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形体房内所有人都顿了动作,朝这边望了过来。   毫无防护的直直跌在冷硬的木地板上,夏安安有些发懵,本微张着喘息的嘴,在身体剧烈的撞击中,牙齿磕到了舌尖,血腥气迅速在口腔中弥漫。   “安安。”林响和西亚都被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搀扶。   “没事吧!?”西亚担忧的问。   之前绷紧的肌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摔完全松了,一阵阵的酸麻加上疼痛,被搀扶起来的夏安安一时间整个人都处在绵`软无力的状态,只能斜靠在两个搀扶者身上喘息。   耳畔可以听到隐隐络络的议论声、窃笑声,休息了片刻的夏安安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她自然清楚刚才的那一撞绝非偶然,冲着西亚和林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在两人的帮助下站起身。   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此刻正垂头认真跟着虚拟教练动作的女孩,“我没事,你们回去练习吧!”磕破的舌尖说起话来一扎一扎的疼。   两个女孩有些犹豫的没动,站在正前方的李教官发话了,“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训练!”   夏安安又冲着两个女孩点了点头,两个女孩的眼中虽仍带着担忧,终究还是各归各位了。   没有再去看身后的那个女孩,夏安安深吸一口气继续跟着虚拟教练动作,只动作间对周遭多留了几分心。   之后,女孩的几次突袭,夏安安算是都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一个动作结束,夏安安正欲从   伸缩球上站起身,脚尖刚落下,与木质地板不一样的触感让本就处在警惕状态下的夏安安立刻缩脚,垂眼,她之前落脚的地方,赫然一块通讯板。   心下无奈苦笑,这是打算换策略对付她了?   从伸缩球的侧面下地,夏安安转身与女孩对视,目光触到的刹那,脑海里一阵电光火石,是那个女孩,被按着灌酒,满眼怨毒……但或许女孩还曾在她脑海中留过其他的印象,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已经超越了单纯的讥讽、敌视——偏激者!   转回身,夏安安轻蹙起眉,将通讯板和伸缩球往前移,继续训练。   于是,女孩向前逼,夏安安向前挪,一来二去,训练断断续续做不下去了,夏安安的心头也来了火气。   毕竟在这里,她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息事宁人而已。既然对方毫不放过,步步紧逼,她亦没有任人欺凌的道理。   抬脚将通讯板踢到最前方,顶墙,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收缩球移了过去,诧异之后,人群骚`动了起来,议论声越来越大,因为夏安安现在的位置,就在李教官的身侧……   林响和西亚都停下了动作,相互对视一眼,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西亚又将转向处在夏安安身后的人,颜色沉黯……   夏安安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众人心中的疑问。   “你干什么?”李教官走到夏安安跟前发问。   夏安安站直身板,无惧的与李教官对视,眼角的余光却瞥着身后的女孩,看着女孩的脸色一点点的发白,毕竟还是会害怕啊!既是害怕,又何必做得如此,毫无理智的咄咄逼人。   “报告教官,只是拉开合适的距离,避免不必要的碰撞。”夏安安义正言辞答,这并不算是告状,只是一个提醒。她不信站在最前面的教官没有发现异常,只不过女孩之间的小打小闹,没有人打报告,她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教官看了眼夏安安背后的女孩,本就肃然的脸眉心一拧便令人的背脊不由一僵,女孩垂下头,牙齿咬着下唇,身体不能自控的颤抖了起来。   “你,后面空着一大块是做什么的,向后退。”抬手指着女孩,李教官的声音洪亮,女孩自然顺服的向后,不过李教官倒是没有让夏安安后退,夏安安便待在了原处,虽然位置显眼,不过现在   她这个人就已经足够扎眼了,只要能不影响训练,她也已经豁出去了。   三※点,训练结束,夏安安第一时间跑进赠室,用热水泡脚,因为脚背肿得颇高,鞋子竟然卡住了,夏安安一手握着鞋跟用力往外拽,疼得后背发汗,嘴里不断吸气。   林响就站在夏安安跟前,见她如此疼痛,即使心中挂着一个死结,却也很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伴随着夏安安鼻腔一声轻哼,鞋子终于脱了下来,夏安安大松一口气的同时,林响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你也别站着,出去坐会儿。”正准备脱袜子的时候,夏安安的手一顿,抬手对林响说。   林响盯着她的脚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出了赠室。   女孩一走,夏安安抬手掩了门,开了赠室的灯,就这么隔着袜子看,脚背的肿※胀就已经相当可观了,夏安安拧着眉,一点点的剥掉袜子。   左脚稍好,只是脚背青紫了一片,稍稍蛮起,相较而言,右脚就要严重上许多,脚背上青紫的发黑,肿起很大一块,大拇脚指指甲瓣中间依稀可见的淤血。   还真够狠的!摇头苦笑,夏安安嘶着凉气将脚泡进了热水里。   出赠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口袋里的通讯板已经响过了,只响了一下,夏安安轻吁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否则在这种情形下穿高跟鞋,她的脚估计就真得废了。   “今天,怎么样?”趿拉着拖鞋,夏安安就近在U型沙发上坐下,冲着坐在床※上的林响问。   林响轻轻点了点头,“没抽到,安安也没抽到吧?”   夏安安同样点了点头,拿出了通讯板,林响在夏安安出赠室之前就已经捧着通讯板在看了,接下来是宿舍的学习时间……   西亚来叫门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九点了,因为脚伤的关系,夏安安今天并没有按着往常的日程去做运动,再给西亚讲了一小时课又做了默写之后,两人便早早上床准备睡觉了。   迷糊间的尖锐门铃声让两人具是一惊,夏安安抬手按亮了房间里的灯,林响已经从床※上坐起了身。   “是我,安安,林响!”应门器里传来西亚的声音,也不知是否因为通过了电波的关系,西亚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我去开门。”林响翻身下床。   西亚站在宿舍正   中,穿着与夏安安和林响同样的白色睡衣,手里抱着枕头,她的头微微垂着,用着与往日相似的活力、热情的语气说:“我是来借宿的,和宿舍那位闹了点小矛盾,我睡沙发就好,你们不用管我。”   即使尽力做了演示,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异样,也会被无线放大。   夏安安狐疑的看着女孩,脚上的伤让她动作起来有些不方便,撑着手挪动到床沿,“你的脸怎么了?”侧着头,避过阴影,可以清晰的看到女孩面颊上的肿※胀,几道长短不一的血痕,让她深深的蹙起了眉。   似是尴尬的别过头,西亚难得闷闷的说:“没什么,我和我宿舍那位不对盘你们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夏安安看了女孩片刻眸光忽然一闪,那个被按着灌酒的女孩,那个在形体课上咄咄逼人的女孩,那个因为逃跑挨鞭子的……女孩,不正是西亚的舍友吗?   从床※上站起身,夏安安缓步走到西亚面前,“是不是因为我……”虽是疑问,语气却分明是肯定。   西亚抱着枕头的手不自觉的紧捏,就像是在做着最后的忍耐,终究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泣声,枕头落在了地上,西亚张手抱住了夏安安,坚韧终究在这一刻断裂崩塌,“我并不是没有自尊的,安安。我有,我也想自尊自爱。听到那些污糟的话,我并不是没有感觉的,我也会难过啊!我想毕竟住在一个宿舍,她现在所经历的不甘,我曾经也经历过,所以我迁就她,毕竟在迎新兵会前的那三天里,我们相处的很好。可是她越来越过分,上课的时候为难你,回到宿舍还不停的诋毁你,我是在受不了,说了她两句,她抢了我的通讯板,不让我上课,还用水把我的床泼湿※了……就像疯子一样,不停的,不停的骂……”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夏安安伸手一下下的抚着女孩紧绷抽※搐的背脊,“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我们都没有错……”在女孩的耳边低喃,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林响沉默的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眸色复杂…… ☆、<晋江独家首发>   作者有话要说:最多再三章,就让安安考试,大概就是这样!   那夜之后,西亚正式成为506的住客,学院在某些方面虽然相当严苛,但在宿舍管理上却相当宽松,当然这里并不排除由于她们在学院身份的特殊性得到的特殊照顾。   宿舍的空间,三个女孩住还是绰绰有余的,唯一的不便应该是床,虽然西亚声称自己可以睡沙发,但既然真要住下来,这显然非长久之计。宿舍的床,比普通单人床稍宽,一个人睡很松快,两个人就稍嫌拥挤了。   夏安安原本想着将两张床拼在一块儿,也确实她们这样实践了,只是三人又是搬长桌,又是移床,费了九牛二虎,刚睡一晚,Saniter第二天一打扫整理,又彻底回归原样。跟一台设定好程式的机器理论,明显不理智……   两人一床睡了几晚具是腰酸背痛后,西亚最终回自己宿舍抱了被褥过来晒洗后,开始了打地铺的生活。   有了西亚的506是热闹的,但不知是否因为西亚热情的反衬,夏安安有时隐隐会感觉到宿舍中的另外一个女孩似比从前更沉默了……只是若说不对劲,却好像又太严重了。   这天训练结束,三人回到宿舍,夏安安进了卫生间擦脸,西亚和林响则坐在沙发上。   “咦?已经能看这么深奥的书了吗?”见林响打开通讯板看书,西亚好奇探头瞥了一眼,在看清通讯板上显示的内容时,她不禁疑惑一声。   林响正在看的书,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名着,书中讲述的是一名军官在第五次世界大战中的经历,战争场面,细节;战争的冰冷、无情与残酷……不过本书主旨在宣扬和平可贵的同时却也隐隐夹杂着类似强者称霸的思想……当然在这里,对于西亚来说,这本书的主旨和内涵是什么都还是次要的,主要问题在于看书的人,倒不是她鄙薄林响,只是对于一个识字还不到两月的人,看这样一本行文介于中上的名着,是否跳跃度太大?   夏安安此时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揉着吃了一拐子的胳膊,好奇问:“看什么书?”   “《第五次毁灭》。”西亚答,遂又想到夏安安失忆的事便补充了一句,“挺深奥的一本书。”   夏安安点了点头看向林响,脸上的神情倒也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林响略显焦急的解释:“我就是随便看看,也没想着看懂……”这么说着她低下头,眼睫也垂下了,神色间竟是染了几分沮丧。   见得如此,西亚抬头,眼里带着明显的‘这是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的疑问求救似的看向夏安安,她最不会应付的就是林响这类性格的人。   其实对于林响自己去找书看这件事夏安安并不感到意外,与其将这种行为当成好高骛远,夏安安更愿意将之视为是求知欲的驱使亦或者想要更早摆脱现有身份使然。   坐到林响和西亚中间,夏安安浅笑着柔声道:“无论看什么书,只要你自己觉得有用就可以,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否则很有可能会事半功倍。”   林响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夏安安,抿着唇,点了点头。   见尴尬气氛总算化解,西亚夸张的吁了口气,绕过中间的夏安安拍了拍林响的肩,笑道:“别这么自卑,好好努力,今年来不及还有明年,你这么聪明绝对没问题的。”   林响看向西亚,复又将目光转回道夏安安脸上,夏安安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一定可以的。”林响于是又垂下头,头发的阴影中隐约能分辨那近似腼腆的表情。   “对了,安安趁今天的课程没发来,我有个问题问你。”忽然想到正事的西亚拿出了通讯板,打开,正色道:“《数理》第四节这里……”   西亚仔细的阐述自己上课过程中的疑惑,夏安安认真的解释并加以说明,你问我答间,晦涩的数理公式方程充斥了整个宿舍……林响看了两人一眼后,便继续低头看书。   五声提示音的响起让三人都抬起了头,对望一眼后,西亚首先做出反应,咧嘴笑着打趣:“看来今天轮你们俩一块儿了,林响记得看点安安的人哈!”   林响看了眼夏安安,颇郑重的点头,“恩。”   瞥了两人一眼,尤其是一脸贼笑的西亚,夏安安的嘴角无奈的抽了抽。   入夜,挥别了已经蹦上夏安安的床并声称今晚要霸占这里的某个疯丫头,夏安安和林响相携往夜娱走去。   “……所以,你的找麻烦成了自找麻烦,是吗?”尖削的下巴搁在交叉的十指上,微微眯起的双眼似透着几分百无聊赖,楼靖无可无不可的打量着笔直站着的青年,青年的嘴角和眼角上有两块深紫色的淤青,烙在那异常苍白的脸上,相当狼狈。   “我为自己感到羞耻,上校。”青年大声、郑重道。在说话的时候青年并不敢与上=位者对视,背脊紧绷,战战兢兢的感觉。   松开相交的手,楼靖用手指一划桌面,调出需要今天   处理的文件,拾起架在一边的‘铁铅’,不再理会站着的青年,垂眼看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室寂然,青年只这么站着,而对于一名军事院校的学院,站立绝对是不陌生的,但此刻他的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良久,似有些疲累,楼靖抬手揉了揉涩痛的额角,“这阵子我很忙,我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明白吗?”   “明白。”汗顺着额角不断滑下,主人却没有胆子伸手去擦。   “另外,不管楼煌是什么身份,他毕竟还是楼家人,楼上将的小儿子,明白?”   “是,我感到万分抱歉!”   “恩。”楼靖略略点头,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青年踏脚行了一个军礼,身姿依旧笔挺,表情却分明能看出如释重负一般……   待得青年离开,楼靖微微蹙眉,面对一个蠢笨的追随者,让他感到万分无趣,关闭桌面上拟定了一半的结盟书,手指在侧面的事务栏点击数下,屏幕上一张女子清晰的彩照映入眼帘……15号吗?手指缓缓勾勒着屏幕上女子的轮廓,楼靖邪气的勾起了嘴角。   ‘嘀’   通讯板的提示音让正在贴立可妆的夏安安侧目,手指轻点了一下新讯息栏。   ‘我们已经到了。——陆成’   虽然有了联系方式,但是在平日夏安安和那三个男人是毫无瓜葛的,也就是到了夜娱才有类似提示一样的讯息。   看了一眼讯息,夏安安在回复栏简要的输入,‘好的。——夏安安’   为了交流方便,林响坐在17号,也就是西亚的梳妆台上化妆,夏安安的通讯板响起的时候,她扭头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眼中透着若有所思。   “怎么了?”感觉到侧面投来的目光,正对着镜子撕脸上立可妆的夏安安,手顿了顿。   “没什么,我先去换衣服了。”   “恩。”夏安安应了一声,目光却透过镜子看向朝着衣杆走去的女孩,怎么了?   从化妆间到吧台前的一路,女孩的一样让夏安安特别留意了一下,“有什么心事吗?”在吧台前站定,夏安安斜倚在高脚椅上,脚背上的肿=胀还未全消,勒着高跟鞋相当辛苦,她只得不时的交替压在脚上的重心。   林响盯着夏   安安,神色里尽是犹豫,踯躅了片刻才开口,“安安,你能让那位大人点我吗?”   夏安安整个人都是一怔,完全没有料到女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   两人之间第一次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尴尬。   “我……”夏安安尝试着开口,却不知后话该接什么。本身这件事的主导权就不在她手中,更何况这段日子因为被圈起来这件事她已经足够焦头烂额,她一个人就已经够呛,再拖上一个……?无论是林响还是西亚,她当真没有想过在这方面给予两人帮助,首先她力不能及,其次她以为两人应该明白……   “安安应该有那位大人的联系方式吧?能帮我问问吗?”就好似没有发现夏安安的为难一般,林响续道,低浅的声音。   第一次,夏安安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类似咄咄逼人的情绪。   在很久以后,夏安安有时会想,如果当时她没有点头拿出通讯板,女孩是否立刻会和她撕破脸?但事实上无论她有没有点头,距离她们真正撕破脸的时间也已经不远了……   打开通讯板,略一犹疑,夏安安终还是给比较好说话的陆成发了讯息。   ‘能帮忙点一下8号吗?——夏安安’   看着讯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夏安安抬头去看林响,林响亦看着她,神色淡淡的。   通讯板‘嘀’的一声响起的时候,夏安安就像被吓到一般的手一抖。   ‘已经有人点了。——陆成’   夏安安侧头去看大屏幕,果然屏幕上,她和林响的照片都已经暗了下去。   “抱歉。”除了歉意还有干涩。   林响抿着唇笑得很浅,摇了摇头。   夏安安不知道该在脸上摆出怎样的表情才算合适,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和林响的认识之初,或许她还能够泰然处之,但是现在……   直到带路的侍者来到两人面前,夏安安才抬眼,“万事小心。”   女孩依旧浅浅的笑,只是在与夏安安错身而过的时候,“安安,如果刚才你没有犹豫……”   夏安安的脚步,双眼不自觉的睁大,脚背上的疼痛在那一刻都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    ☆、<晋江独家首发>   “喂,女人,你这是什么脸色,就因为我没帮你点8号?”   侍者一走,仰躺在沙发上的陆成坐起身,拧着眉盯着站在桌边的女人,语气中透着不满。   夏安安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愕然抬眼,面对三个男人的探究的目光,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面颊。   “坐。”楼煌依旧坐在最靠里的位置,侧面沙发靠背投下来的阴影让他半张脸晦暗不明,而露出的另外半张也不知是不是光影下的错觉,似要比往日更加酷寒。   莫子熙冲着夏安安一挑眉,嘴角是惯然的讽刺,照旧站起身让到一边。   挨在里座的扶手边坐下,夏安安这才发觉自己踏着高跟鞋的脚因为疼痛正在微微颤抖。   “我希望你能认清一件事。”楼煌侧过头,望向夏安安的双眼沉黑。   四目相对,就像被黑洞吸引般的无力,对视中,夏安安能看到那双眼里……极度深寒。   “我的允诺只限于你。无论你想出去,还是想当女兵,我都可以帮你,但仅限于你。”语毕,楼煌撤开了目光,但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依旧能看出他的心情不愉。   于楼煌来说,夏安安这个女人原本在他的定义中是一次醉酒的意外,是他应给予相应补偿的负累,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来夜娱占用了他晚上模拟实战操作的时间,但好在女人并不吵也相当识时务,起码并不让他感到厌烦。各占一隅安静看书,也不失为一种放松方式……   不过很显然,有些定义勿需太快做出更改,楼煌的眉心一动,望着正前方的眼,深不见底。   冷沉的声线,字字句句皆让人无法忽视,夏安安明白男人是在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认清自己现在所得到的特权是由谁给予的……   “我知道了。”异常艰涩的回应,低哑的声音。垂下头,夏安安苦涩的勾起嘴角,她的莫可奈何,她的无力,来自于这个世界,来自于她现有的身份,也来自于她自身。   “看来今天的戏到此也差不多了,不错的戏码,我先走了。”能将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说出嘲讽的意味绝对也是一种本领,莫子熙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   一手掐着酒瓶的陆成斜看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酒灌进了嘴里,没动。   莫子熙挑起了右侧的门,那双被眼睛衬得越发精明的眼中闪出了几分   诧异之色,并没有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留下的三个人,无言。   楼煌掏出通讯板看书,脸部的线条却依旧僵冷。夏安安垂眼看着阴影中的桌腿,显然今晚她并没有心思去看书。陆成一边喝那完全不含酒精的酒,视线不时的在两人身上游移。   “你的脚怎么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打破了良久的沉寂。   突兀的提问让在座的另两个人具是一愣,只不知道问话的对象,也便谁也没有回答。   楼煌放下手中的通讯板,将目光落在夏安安身上,“你的脚怎么了?”又问。   放下手中的酒杯,不明所以的陆成低头查看,夏安安所处本就是一片阴影,越是往下越暗沉,根本看不清脚。   “没什么,一点小伤。”没想到男人会注意到,讶然的同时夏安安轻描淡写道。但凡穿过高跟鞋的人应该清楚,如果脚上有伤痛,尤其是在鞋跟、鞋沿、鞋尖这三处,走动时摩擦的疼痛犹如酷刑,就算停下来疼痛稍减,但若是不立刻脱下鞋子,那么疼痛又会一点一点的回来,有一种鞋子正在不断缩小,在不断挤压的错觉,疼痛不会麻木,脚却会越来越凉……   “把脚抬起来。”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夏安安,就是陆成也震惊的瞪大了眼。   缓慢的抬起头,夏安安一脸的难以置信,生怕是自己听错一般的看向男人。   “抬脚。”面无表情。   “呃,已经快好了。”对于此刻的诡异情形,夏安安完全无法理解。   男人没有再说话,但周身所散发的气息却已经表明,如果夏安安不自己抬起来,那么他就自己动手。   是执拗,还是在告诉夏安安‘饲主’的命令不可违抗?无从考究。   片刻犹豫,夏安安抬起了即将痊愈的左脚,动作间她下意识的压了压身上的及膝裙。夜娱的工作服只有裙装,半身的或者连衣的,对此夏安安曾在心中暗嘲,展示女性魅力,表现工种特性,不是么?   之前曾说过,夏安安的皮肤很白,且属于易感型。所以哪怕是已经消肿,青紫即将化去的左脚……好奇探头的陆成‘嘶’的倒吸了一口气,凑身坐到扶手边,一双眼盯着那只伤脚一瞬不瞬,“这……怎么弄的?”跋扈的眉想着眉心聚起。   夏安安也看着   自己的脚,或许是因为这里不算明亮的灯光的关系,那只脚上的青紫纹络竟是要比她白日时看着可怖许多。   “另外一只。”瞥了那只脚一眼,楼煌又道。   咬了咬唇,夏安安心下无奈,将另外一只脚也抬了起来。   “我说……你们那到底是什么训练?竟然能伤成这样!?”完全匪夷所思,陆成挠了挠他那颗金色的刺头,神色间透着几分焦躁。   虽然还穿着鞋却也难遮掩右脚肿起的脚背,深紫泛黑。   “是我自己不小心。”夏安安垂下眼,淡然道。   楼煌没有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点单器,手指在屏幕上点了数下又放下,继续拿起通讯板看书。夏安安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便将脚移下了沙发。   “你该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陆成这一声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却让另外两个人都抬起了头。   被两双眼睛看得一愣,陆成半是迷惑半是了然的看向夏安安,“所以……我猜对了?”   长久的漠然……   ‘噗’终究没有楼煌漠然处之的境界,夏安安忍不住喷笑出声。她以为这件事就算她不说也已经相当明显,毕竟脚背这种地方,不是说伤就能伤的……却没想陆成还会去认真的猜,眉眼间染了戾气少了疑惑的男人就像一条无辜而又莫名的大型犬。   对于忽然笑起来的夏安安,陆成就更加不明所以了,他询问的看向楼煌,后者已经将目光转回了通讯板,再看夏安安,已经不笑了,嘴角却还残留着之前的笑痕。   陆成狠狠的挠了挠头,虽然夏安安笑起来的一刹那他依稀感到自己的心脏状似乱了一拍,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女人刚才到底在笑什么?   “喂。”陆成叫了一声。   “恩?”夏安安斜挑起眼睛看他。   “你刚才在笑我?”   “没有。”夏安安尽量保持淡然,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一切。   眼见夏安安一副小猫偷腥的模样,陆成颇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捏女人的腮帮,“还……笑!”手上滑腻的触感让他一愣,触电一般的立刻收回了手。   男人冷不防的动作,始料未及间,夏安安也是一愣。   一时气氛又冷凝了下来……   陆成一脸僵硬的看   着自己的手,张开也不是,握紧也不是,抬起来也是,放下去也不是,眉头蹙得死紧。   夏安安敛起神色,掏出通讯板看书,对于脸上被捏的这一下,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有多在意也没有,这个动作很亲昵,但按照陆成粗线条的性格,在那时候完全忽略了她的性别也不是不可能。   一直垂眼看书的楼煌看了两人一眼,沉黑的眼中几不可见的一点涟漪,很快便平复了。   侍者来的时候,陆成正准备走,已经起身向外,刚好和走来的侍者面对面。   将一盒药膏放在皮垫桌上,“祛瘀膏已经送到,不知各位客人还有什么吩咐?”为陆成让开路,侍者恭敬的询问。   楼煌挥了挥手。   夏安安盯着桌上的那盒药膏有些发愣。   蹙了蹙眉,陆成‘啧’的一声,大步离开。   从始至终楼煌都没有说话,仅仅只是将那盒药膏推到了夏安安面前。   之后,就如往常夏安安和楼煌相处的模式一样,没有人开口,各自看书,直到夜娱关门的铃声响起,各自离开。   其实与楼煌这样的人,没有任何交流的相处,或许才是最轻松的。   再次面对林响的时候,虽然面上镇定,夏安安却不得不承认心中的畏怯,即使只是隐隐,却也难以忽视。   她与林响之间的情谊并不是仅仅用近两个多月的相处就能简单衡量的。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朋友,共患难后的感情总是分外的深,曾一起为新兵会紧张过,为无望的未来抱头痛哭过,相互抚※慰过……点点滴滴,在没有深思的时候似乎只是浅浅的一道,真正回头去体※味才发现已经烙得不浅了。   夏安安进化妆间的时候林响正在换衣服,露出的脖颈和后背上依稀可辨的痕迹,其实心中清楚,在现有的境况下,如若与自身的利益相抵触,她就应该毫不犹豫的舍弃……   “林响。”走到正在套体恤衫的女孩身边,夏安安唤道。   正拉平衣服的林响转过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在看向夏安安时似是怯怯,“安安。”低低的声音。    ☆、<晋江独家首发>   回宿舍的路上,夏安安走在前头,林响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对于那件事   ,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两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起。   当解释只能将现状恶化,那么除了揭页而过,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夜色中夏安安的背影笼着一层黑雾,虚晃的朦胧。林响就这么看着看着,脚步   便似乎慢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的拉开,只是到底是林响慢了还是夏安安快了,最后却   分不清了。   感觉到异样的夏安安脚步一顿,转过身。似发现她停下,女孩也停下了脚步,   站在距离她六七不远的地方,不算远,黑暗中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没有人开口,就这么默然相对良久,林响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的向前,光影   间映在夏安安瞳孔中的面容也愈渐清晰。   在夏安安面前站定,拉住夏安安的手,林响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在昏暗中好   似包着一层水膜,“安安,你走得太快了……”   愣了愣,“是吗?”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何故的夏安安便觉得女孩的话似乎   ……别有意味!   ——-——-——   陆成一手垫在脑后,仰躺在床=上,一手则悬空举在眼前。   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五根手指,拇指和食指相捻,柔软的皮肉,微凉、滑腻的   触感……原来那个女人的皮肤不仅仅是看起来好而已,其他地方也应该……   啧,他到底在想什么?张扬的眉不觉蹙了起来,抬起的手猛地一握,垂下。   就算那个女人与楼煌不过一夜露水,身为楼煌好友的他,也绝不应该有类似觊   觎的想法。   只是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出那个女人的脸,紧张的时候面色发白连嘴唇都失了   血色,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起略弯,就像一轮残月,嘴角上扬,偶尔还能看到雪白   整齐的齿列,佯装镇定的时候,脸上淡然,双手却会不自觉的我成拳……   满脸焦躁的挺身坐起,陆成双手抱头,狠狠的挠了几下,起身取了挂在墙上的   黑色拳击手套。   时已深夜,‘砰砰’的强力击打声在宿舍内回荡,久久不散……   ——-——-——   对于麦肯尼来说,人生最大的享受莫过于口中叼着牙签,悠闲的躺在阳光灿烂   的沙地上晒日光浴了,当然如果能有一两位美女作伴,就再好不过了。   而此刻正身处合众联机动组2号沙地演习场他,上衣口里还有一包没开封的牙签   ,抬头是灿烂到发白的阳光,低头是满目的黄沙,依照现状来说,只要他就地躺下   ,就是他人生最大的享受。当然前提是忽略那近50摄氏度的气温,以及满天将演习   当做公报私仇机会的机甲战士们飞来飞去带起的很有可能一张嘴就能堵塞呼吸道的   风沙的话……   一手撑在自己专属的机甲上打哈欠,已经将机甲当成挡风沙的天然屏障的某人   ,显然无法忽略所谓的前提。   “身为机动组队长,这么偷懒没问题吗?”   似乎闷在狭隘空间中的声音,稍嫌模糊,却依旧难以忽略那话尾的微微上扬,   鼻腔的共振,撩=拨的人心=痒的语调。   麦肯尼一脸痞笑的转过头,对方已经走入机甲屏障,扬手摘下头盔,金色的长   波浪从黑色的头盔中流泻而出,女人轻轻甩头,漆红的嘴唇上扬,嘴角的小痣就像   一个魅惑的梨涡,包裹在身上红黑色块相间的紧身战斗服,将那前=凸=后=翘的体态   展现的淋漓尽致。   “噢,凯莉,你是想勾引我吗?”麦肯尼调笑意味十足的说。   凯莉凑身上前,高=挺的胸脯抵在面前这位平日虽然懒散,战斗中却充满男人味   的队长胸口,缓慢的摩擦,“在很久之前我似乎就已经说过,我的房门永远向队长   你敞开。”长卷的睫毛缓慢煽动,碧色的眼珠就像上等的猫眼石。   麦肯尼低头看了眼贴在身上的性=感女人,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意,却不着   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拿起别在腰间的通话器便道:“今天的演戏到此为止,都给   我停   下!”   凯莉侧着头看着说话的男人,抬手将垂下的金发撩到耳后,对于男人明显的拒   绝行为,似是早有预料一般的不以为意。   伴随着一阵强劲的风沙,两台机甲在不远处着陆。   从升降梯上下来的两人,其中一人一落地便摘了头盔,露出的那颗脑袋,奇特   的发型,除了正中间一茬犹如鸡冠的头发,两侧都被剃光并纹上机动组双头眼镜蛇   的标志。   “喂,你这女人又发+骚想勾引队长,刚才要不是你忽然临阵脱逃,我一定能把   那个臭屁的小鬼打到地上。”男人怒不可遏的指责,头顶的那茬头发都好似根根竖   了起来,那模样就像只被惹急了的杜宾。   对于男人的话,凯莉不怒反笑,双手环胸,“哼,三对一,我和罗德支援了你   10分钟都没大赢,对方还是个小屁孩,你还有脸说……”   “你……”   “罗恩!”麦肯尼的一身喝,让这犹如小孩斗嘴般的争吵停了下来。   名唤罗恩的火爆男人虽然依旧面色铁青,却也乖乖的闭上了嘴。   “罗德,亚瑟呢?”麦肯尼冲着刚刚站定的男人问。   罗德摘下头盔,一张与罗恩十分相似的脸露了出来,但那一头黑软的短发却给   了他和罗恩以区分。   “队长宣布演习结束,他就朝基地方向飞了。”罗德回,声音十分温润。   “切。”罗恩不满的啐了一口。   麦肯尼冲着罗德点了点头,扫了三人一眼问:“沙地演习的感觉怎么样?”   凯莉和罗德都说了自己的感受,罗恩虽然余怒未消,不过最终也开了口。   坐在沙地上休息,显然还心有不甘的罗恩嘀咕道:“我就搞不懂,那小鬼到底   什么来头,昆莱大人那么器重……”   “你的脑子反应了和双手键盘手速要能跟他一样,昆莱大人也会这么器重你。   ”凯莉嗤笑回应。   “你这女人,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罗恩咬牙切齿,好在他一向彪炳不打女   人。   r>  虽然太阳被机甲的阴影覆盖,不过咬着牙签的麦克尼仍然相当闲适的微合着眼   ,“亚瑟身上有合众联的最高科技,这是昆莱大人的原话。”懒洋洋道,“所以就   算看不惯,罗恩,你也得给我忍着,为了合众联,明白吗?”   罗恩朝天一阵龇牙,不过还是声如蚊蚋的应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罗恩又道:“之前不是说要和东帝国开战吗?队长,有没有最新   消息?我被那小鬼勾的手都痒了。”   “你很想实战?”麦肯尼睁开眼,机甲冷硬的线条映入眼帘。   “别说你们不想,我可还记得昆莱大人说过,‘你们都是战场的野兽,有着与   生俱来的嗜血因子。’”谈到昆莱大人,昆莱大人的话,罗恩的眼中有着难以掩饰   的敬仰之情。   “东帝国正在拉拢TPO,昆莱大人应该有他的顾虑和考量。”   “难道……打不起来!?”罗恩怪叫一声。   “‘如东帝国般的劣等国,存在即为罪恶’,早晚而已。”回应的是罗德。   沉默了片刻,罗恩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   要打滚。凯莉侧头,细长的眉蹙起,“你笑感神经瘫痪了吗?”   “哈哈哈,我,哈哈哈,我只是想到你要是出生在东帝国,说不定能进慰问营   ,到时男人……啊,喂,你这女人别以为我真的不会动手。”正说到兴头上,头顶   那茬本就不多的头发被人狠狠一揪,罗恩痛叫一声,数十根黑发飘在了黄沙地上。   凯莉拍了拍手上的断发,斜勾起红唇,“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这厢罗恩摸着头正要开骂,麦肯尼却开口道:“罗恩说得没错,不仅仅是那个   国度的女性,还有那无法理解的分级,都需要昆莱大人的整改!”   麦肯尼此话一出,另外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肃穆之色……   那是一个需要拯救的地方!   ——-——-——   “滴——”通讯板发出一声长音。   本躺在地铺上准备午睡的西亚一跃而起,“消费点来了   ,消费点来了!~第二个   月的消费点来了!~”兴奋的冲着正在看书的两人叫,跟唱歌一般还带着调子。   夏安安和林响具是无奈的看着整抱着通讯板蹦跶的某个疯丫头。   夏安安抬手点开通讯板上在第一个月发了月饷后就出现的账户系统,账户是米   莱为她们开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账户与通讯板相连,密码是账户所有的指纹、   虹膜以及数字指令,每月米莱会打入5000消费点作为该月的月饷,通讯板账户系统   划账消费(类似刷卡)、转账、定期存储等功能。   夏安安还从林响和西亚处了解到,在东帝国无论是哪个区,每个家庭至少会有   一个类似普通直板手机的账户移动终端,用于普通的交易买卖,她们称之为‘储点   器’,类似于银行卡又集合pos机的操作功能。   而5000消费点大约够D区的一户普通家庭生活一年,E区则差不多在一年半左右   ,当然对于此刻的夏安安来说,这些暂时还只不过是一串数字。   关了账户系统,夏安安看着另外两个女孩,转账的转账,定存的定存,眼中滑   过一抹几不可查的失落,在垂眼看书之际,已然消失无踪。 ☆、<晋江独家首发>   楼靖仰靠在办公椅不高的靠背上,视线还停留在办公桌桌面上未关闭的文件上,那张傲慢中透着慵懒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右手中那根已经被拗断成四节的铁铅却能昭示出此刻他的心情。   将视线从TPO新发来的结盟书上移开,楼靖斜勾起一侧的嘴角,“虽然早有预料,不过还真没想到TPO会这么急功近利,胃口这么大……”楼靖顿了顿,紧捏的右手松开,沾了血的铁铅碎断落在地面铺着的深红色地摊上,“要知道所谓的猎物,如果同为肉食性的,那么在张嘴前至少要确定它是否已经真的苟延残喘,否则被一下反咬住咽喉,也不是不可能。友好联盟,物资,稀缺金属……这次是原油,莫克,你说下次他们的联盟条件会是什么?”   立在楼靖身侧,此刻正焦急的不知在衣袋中翻找着什么的青年莫克,是楼靖新上任不足一月的专属随从官,由于刚刚上任加上他的上司显然不是一个容易琢磨透的人,所以还完全处在手忙脚乱的阶段。   之前楼靖忽然大怒将手中的铁铅折断,莫克看着上司的手被铁铅锐角扎破,鲜血点点往外渗,他心下焦急却又不敢去伸手掰开上司的手指。此刻楼靖好不容易松了手,他自然是第一时间翻找一早就预备在身上的消毒贴,忽然被叫到名字,绝对是始料未及,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消毒贴掉了一地,他却无暇顾及去捡,立刻一个踏步,挺直了脊背,战战兢兢回:“抱歉上校,我不知道。请允许我为您的手做包扎。”语毕,他紧闭嘴唇,一张娃娃脸因为紧张而有些变形。   楼靖扭头看了一眼这位新来的随从官,莫克立刻将背脊又挺起了几分,像是有些疲累了,楼靖抚上自己的额头,“你处理吧!”他道。   随从官立刻如释重负一般的捡起地上的消毒贴,又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真空压缩的‘清理棉’,小心翼翼的掰开上司的手将血水吸尽再仔细的贴上消毒贴,完毕。随从官不着痕迹的轻吁了一口气,眼光瞥到散在地上的铁铅残片,站起身时便出声提醒道:“上校,是否需要我去后勤处为您再取一支铁铅?”   楼靖并没有立刻回答,抚着额角微合着眼就好似睡着了一般。莫克见此,没再多话,站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室静默良久,楼靖睁开眼,视线再次落在那份结盟书上,与其为TPO的贪得无厌愤怒,仅能依靠着拉拢TPO才能保得一时太平的东帝国更让他觉得厌烦……   站起身,楼靖淡淡道:“称手的铁铅还是需要自己去挑选。”   ——-——-——   坐在宿舍地板上看书的夏安安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炙   热到泛白的太阳,时至七月中,盛夏,屋外近四十度的高温连呼吸都能灼伤了肺,好在由智脑控制的宿舍倒是一直处于恒温25摄氏度的状态。这段日子,女孩子们最害怕的是上午的户外练习,虽然上午的阳光并不是一天中最炙热的,但灼烫皮肤的热量却依旧强烈,常常一上午的训练结束,人就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夏安安来到这个世界已近四月,距离第一个转折点还有一个半月。而随着一门门的课程的深入,夏安安也渐渐没有了初始的游刃有余,需要反复巩固的东西越来越多,本就不多的时间也越来越紧,值得庆幸的是,林响的认字已颇有小成,有了自己的窍门,也就无需她日日特地抽时间了,只偶尔遇到不懂稍加点拨也就可以了。   想到林响,夏安安侧头看了眼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正认真看书的棕发女孩,这个季节,地板已经成了她们看书最好的选择,女孩的头发比初始相遇时长了很多,遮了半面背,依旧卷曲蓬松却因为带着健康的色泽而看起来十分柔亮。那次‘点牌事件’后,两个人都似乎尽量的去忘记那件事,尽量的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但是那种隔阂,不仅是夏安安,就连粗神经的西亚都察觉出了端倪出声询问过。   在心中叹了口气,恢复不到过去那就保持现状吧,夏安安心道,此刻的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纠缠这件事。   “安安,这题我实在是做不来了,你给我看看吧?”被某道题折磨的整张脸都皱成一团的西亚爬到夏安安身侧,压低了声音,期期艾艾的求救。   瞥了一眼在这阵子的训练中晒黑了不少的女孩,一脸的哭逼相让夏安安只想发笑,“哪一道?”放下手中的通讯板,忍着笑问。   “喏。”把自己的通讯板往前一推,手指冲屏幕最上头的一道数理题一指,“我来来回回验证了十几遍了,还是不对,啊啊啊!”手狠狠的挠那一头显然已经被抓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栗色短发,直抓得比鸡窝还鸡窝才消停。   夏安安忍俊不禁的拍了拍她杂乱的发,“好了好了,让姐姐来教你哈!”理科题,尤其是能自己验证处对错的理科题,做出来的答案怎么都验证不对这种事,绝对能让人暴躁的把一头头发拔光。   准备看题讲解的夏安安,一看题目下面西亚的步骤以及答案就笑了起来。端坐在一旁正准备听谆谆教导的西亚被笑得莫名其妙,歪着头看夏安安,“怎么了?”   “恩……我觉得我要是告诉你,你很可能会直接跳脚。”   西亚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一下狭长的眼。   “具体来说,你的解题步骤没   什么问题。”   西亚一顿,点了点头。   “答案也……没什么问题。”   西亚又是一顿,盯着夏安安,眼睛越瞪越大。   “所以我想,你可能在验证的某一步一直都犯着相同的错误……咳。”语气里有几分遗憾,有几分惋惜,但更多的却是笑意。   呆楞良久,西亚这才缓过神,“所以,我打从一开始其实就是,算对的。”   夏安安抿着唇,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某个抱着通讯板,揪着自己头发的疯丫头,低着头不断碎碎念,挪回了自己的地头。   “呐,安安,之前通知上说去领后勤处领考试用的铁铅,要不我们现在去吧?”将最后一道题搞定的西亚抬头看向夏安安,亮晶晶的眼已经充分说明了某种渴求,某种被数理题折磨的急需要出去透气的渴求……   夏安安看了一眼通讯板上的时间,距离下午的形体课还有一个小时,遂点了点头,关了手上的通讯板。   立刻从地上蹦起来的西亚,满血复活。   “林响要不要一起去?”西亚侧头问,夏安安也看了过去。   林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浅笑着摇了摇头,“我再看会儿书。你们待会儿是直接去形体房还是还要回来?”   西亚和夏安安对视一眼,西亚思忖道:“这么热的天跑来跑去挺折腾的,铁铅也挺小的,待会儿塞裤兜里就可以了,还是直接去形体房吧?”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认同的点头。   “那待会儿形体房见。”林响这么说着便又将视线移到了通讯板上。   如此,夏安安和西亚也没再多说什么,带上收束服便出了宿舍。   一走出宿舍楼两个女孩就都有些后悔了,盛夏正午时分的炎阳,阳光就像野兽的利爪,抓过皮肤,刺拉拉的疼痛。大道两旁虽是遍植绿树,但那只在树根下的小片树影根本起不到任何荫蔽的效果。   于是两个在去与不去踌躇间的女孩,顶着收束服一路小跑,抵达后勤处的时候,两人具是面颊绯红,当然白肤的夏安安要比黑肤的西亚明显许多,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在后勤处门口喘了许久,西亚抹了把额上的汗冲着夏安安笑,露出一口白牙,夏安安也跟着笑了起来。   跨进后勤处,里头25摄氏度的室温让两个女孩同时大吸了一口气,温度的下降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正对着两人坐在棕黄色柜台后面的勤务员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没开口,也没挪位子。   这种情况   ,两个女孩都不是第一面对了,习惯成自然。   “我们来领铁铅。”西亚开口。   勤务员抬手指了指两人侧面,“自己拿。”   夏安安和林响同时扭头,木黄色的桌上放着一个半透明不知材质的格子,分成十二个小格子,里头都插满了一根根形似削好的铅笔杆子,‘铁铅’。   这倒让夏安安忆起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里的文具店,也是这样卖笔的。不过她本以为这铁铅会跟他们手里的通讯板一样是统一的样式,现在看来却不然,也有很普通的样式,但却只是其中一种,表面雕花的,不同颜色的,甚至还有像荧光棒一样半透明的,长短※粗细也是各有不同。   楼靖踏进后勤处的时候便见侧面两个女孩正在挑铁铅,其中一个旁若无人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准备退出去,却在看到另一个女孩的面庞时,右侧的眉略略一挑。   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男人并看不出军衔,但那一身不容忽视的贵气却还是让勤务员站起身,行了个军礼。楼靖仅是略略颔首,冲他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帮忙。   异样的响动让两个女孩同时回头,在看到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另外一个男人的时候,显然具是一愣,不过也只是一愣,两人便继续转头挑起了铁铅。   而事实上只有西亚一个人在挑,夏安安已经选好了。   “安安,你说我该挑哪支?”一只手上捏着彩色雕花的,一只手上是彩色半透明的,西亚分外苦恼。因为屋子里多了个人的缘故,她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了。   夏安安一脸无奈,她自己手中的这支,样式简单,仅是中段有包着一层软皮,握着的手+感很不错,“你觉得哪支用着比较顺手就挑哪支。”这是夏安安不知道第几次的相同答案。   西亚再次苦恼了,咕哝道:“用着用着不都会顺手嘛!”   夏安安已经彻底败给她了,丢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课了。”她这么说着,忽觉背后有人靠近,扭头查看。   男人冲着他略略颔首,嘴角勾着优雅不失风度的弧线,“失礼。”低沉的声线。   夏安安愣神的盯着男人片刻,才意识到对方的意图,立刻让开了身,也不知何故的她便觉得自己的面颊似是有些发烫,之前一眼瞥过只觉得男人长相不俗,这么近看才发现……夏安安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形容词,终究停在了魅力两个字上,不张扬却让人无法不生出好感的魅力。   直到西亚捅了她一下,夏安安才施施然回过神。   “选好了?”她问   ,近处的男人还没有走,可以看到他不时的抽+出一根铁铅在手腕上的通讯器屏幕上试写。   不是学员。夏安安在心中判断,那种手腕通讯器她没在学员身上发现过,李教官有,莫姨也有……那么这个男人是教官?   西亚看了眼背对着的男人,又看了眼夏安安,似是想窃笑,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中露出了几分惋惜。   “发什么呆,再不走要迟到了。”这么说着,也不等夏安安反应,便一把拽了她往外走。 ☆、<晋江独家首发>   看到通讯板上的考试通知时,夏安安直觉得自己又好似回到了高考时期,那种即使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紧张,紧张也没有任何涌出,不安、心慌、躁动却依然只增不减。   考试的确切时间已经确定9月16日——9月20日,每天两门,考试期间参与考试的女兵无需去夜娱工作,考试后则全校会有10天的假期,因为9月22日是帝国成立日,之于夏安安这便与她生活世界的国庆日相似,10天的假期,正常学员可离校回家过节,而女兵则还是得留在学院里过节,当然也会安排相应的娱乐活动,此为后话。   八月末所有课便都结课了,余下的时间皆空出来复习考试相关,因为到时是五天联考,中间不可能有时间再去多做巩固,所以所有课程都必须在考试前复习完毕。   紧锣密鼓的复习,加上本身抱着一击命中的思想,神经过度紧绷之后的后果,便是失眠,即使睡着了睡眠也极浅。   夏安安偶尔抱着书自嘲,就算那是真正的高考时期,她似也没有紧张到失眠的地步。   与夏安安有着相似情形的还有西亚,别看这么个平日大大咧咧的女孩,结课后追着夏安安的日程表,那也是疯似的看书,用她的话来说,这种事折腾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考不过再去折腾一次。心思太重,失眠就成了必然。   这日夏安安和西亚又被夜娱同时抽到,坐在梳妆台前,两人愣怔的看着镜中的两只黑眼熊猫,然后具是‘噗嗤’笑出了声。   “呐,安安昨天晚上你又说梦话被数理公式了。”西亚一边眯着眼往脸上贴立可妆,含糊的说。   “你昨晚又失眠啊?”脸上贴着立可妆,正撑着腮帮子昏昏欲睡的夏安安问。   “恩,听你背了之后,我发现我漏了好几个,就开了通讯板翻,越翻越精神,我记得我睡着之前太阳都升起来了。”   “那你今天训练的时候不累啊!”眼皮继续打架。   “怎么不累,趴在收缩球上我都差点睡着了。你的立可妆再不撕掉要晕妆了。”   “哦。”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贴着立可妆的夏安安晃了晃昏沉沉的头,抬手揭了脸上的那层膜。   “安安,你说咱们这紧张的是不是太早了?还有半个月才考试呢,我们现在都成这样了。”西亚的语气里不满染上了几分焦虑。   夏安安揉了揉自己   发涨的头,“这样提前紧张也挺好,不会一直紧张到考试的,身体受不了。等紧张过了头,考试的时候就不会紧张了。”   西亚讷讷点头,“那还是快点紧张过头吧!”再这么下去,她头发都要被自己拔光了。   “今天那位大少爷来了吗?”站在吧台前,西亚掩嘴打了个哈欠,轻声问。   “应该……到了吧!”夏安安不是很确定的回,也才发现似乎已经有好久没有收到通风报信的讯息了,或者说似乎有好久没有见打过陆成了。   临近考试,来夜娱玩乐的学员也差不多锐减了一半,大堂里放眼望去空落落的。想来那家伙应该也正忙着考试复习,夏安安在心中思忖,虽然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复习和那个飞扬跋扈的男人挂上钩……   客人少了,点牌的人也就少了,有时甚至会出现有人一晚上都没有被点到的情况。   “17号,有客人点牌,请跟我走。”侍者生疏却不失恭敬的说。   西亚也没有太多的矫揉造作,冲侍者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扭头对夏安安道。   夏安安亦点了点头,“小心。”   看着西亚被侍者带着走远,夏安安垂眼盯着胸口黑白相间的胸花,有些出神。   跟在侍者身后往前走,绕到四人座外围的十分,夏安安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或许是因为最近没有睡好的缘故,脑子有些发散,神思不由自主的恍惚。   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到某处,夏安安一怔,意识瞬间聚拢,眉心蹙起,双眼似是为了看清,为了确定而微微眯了起来。   环形沙发三号桌,金色刺头分外扎眼,而让夏安安停下脚步的是被金色刺头搂着肩膀的女孩——西亚。两个她所熟悉却彼此陌生的人所搭配成的组合,为了欢娱的组合,看着两人调笑灌酒,陆成的手抚上西亚的胸……无法直视的怪异感,却又莫名的移不开眼。   似是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目光,西亚抬眼望了过来,在看见夏安安的时候脸上明显滑过了喜悦,挥了挥手毫无尴尬的打招呼,她总是如此,做什么都是坦荡荡的,不需要任何遮掩。   夏安安直觉得生涩的脖颈应该是动了动的,面上却不知挂着怎么样的表情。揽着西亚的陆成与夏安安印象中那个聒噪、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的男人不同,似是十分意兴阑珊的模样,嚣张的眼略略一抬,有那么一   刹那的停顿,亦或……没有,夏安安亦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再看的时候,不远处的两个人都已经收回了眼。   直到前面的侍者提醒,夏安安才迈动了脚步,脑子里却有些乱。如果不是以这样的身份,仅仅是看到自己熟悉的两个人相处融洽,她会很高兴。但现在……   1号桌今天只坐里楼煌一个人,依旧是靠里的位置,周身冷沉,夏安安在他的右手边落座,心神依旧有些晃。   “熟识那个女人?”虽是疑问却因为冰冷的语调而几乎听不出疑问的语气。   “恩?”处在自己的意识中没有听清的夏安安迷惑的看向男人。   “陆成点的女人。”楼煌续道,沉黑的眼亦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一顿,回答:“是我的朋友。”   男人收回视线,隔了一会儿才冷冷道:“看来,你的朋友不少。”   别有意味的话语,夏安安不禁想到之前的‘要求点牌’事件,直觉上男人似乎误会了什么,启唇想要解释,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心中暗忖,照说男人和陆成应是好友,陆成点牌是不是因为她该是一早便知,但从男人的话语来看……到底是她自己想太多了,误解了男人的话?还是男人和陆成之间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单独的相处总是沉默占得最多,也不知过去多久,夏安安有些昏昏欲睡的间隙,耳畔男人低沉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   “把你的通讯板拿出来。”   一惊之下,夏安安没有立刻做出正确的反应,呆楞了片刻才掏出了通讯板。   楼煌握着自己的通讯板,见夏安安掏出通讯板后便又道:“打开。”   夏安安不疑有他,打开了通讯板。   楼煌垂眼在自己的通讯板上点了数下,随后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划出了屏幕,向着夏安安的方向。夏安安手中的通讯板‘嘀’的一声,震动了起来。   通讯板之间3米内的短距离传输就是刚刚楼煌所演示的,比夏安安印象中的蓝牙方便许多。   看着通讯板下方显示的新讯息,夏安安抬手点开,显示‘资料正在读取中’蓝色的读取条一点点的向前挺进。   “什么?”夏安安抬起头,反射性的提问,透着酒红色的黑发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从肩膀滑到了胸前。   沉黑的   眼是在那几缕长发上专注了片刻,“机械化步兵组的会考重点资料。”   夏安安再次低下头,通讯板上的蓝色读取条已经读取完毕,弹出选项框‘是否立刻打开文件?’夏安安看了男人一眼,点了‘是’。   粗略的将一门课程的重点看了一遍后,夏安安咬了咬下唇,“谢谢。”由衷的,只是犹豫了片刻她还是问道:“能告诉我这些资料的出处吗?”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即使男人是用非常手段得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可能拒绝。   楼煌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机械化步兵组的正常学员都会有一份。”   夏安安缓缓点头,她之前就知道她们学得是机械化步兵组的理论课程,被陆成称为‘最基础的课程’。心中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原来,零基础,没有正规课堂教育,作为第一批女兵参试的她们,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特权优待,根本是蓄意的严苛。很显然女兵这件事也只有李教官气势汹汹,米莱的上层虽未出言反对,也绝谈不上支持。   之后的时间里,夏安安无暇去想陆成和西亚的事了,埋头认真的看着通讯板上的考试重点。   回去的一路,西亚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轻松的哼着歌全没有之前未睡好的颓败,从走道的这一侧飞到走道的那一侧。夏安安其实在面对她的时候心里还梗着一个小小的疙瘩,不过见她这么高兴,也不禁笑着问她有什么好事。   西亚一根手指头竖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姿势,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像是会发光,黑夜中的光。   “等我再幻想着高兴高兴,回到现实我就告诉你。”像个喝醉了的酒鬼,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回到宿舍,某个总算回到现实的女孩直接往夏安安的床*上一躺,翻了个身,盯着对床还没睡的林响傻笑。林响一脸错愕的望向夏安安,夏安安只能无奈的冲她摇了摇头。   折腾了半晌,某个女孩终于从床*上坐起了身,“呐,安安,你和陆中尉认识?”眨巴了一下狭长的眼。   夏安安一愣,点了点头。   “就是点你的那位大少爷的朋友吧?”   再次点头。   西亚从床*上蹦到了夏安安面前,“那,是安安让他点我的吗?总觉得那样的大少爷不可能会点我……不管了,反正我今天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对了,我跟他说我要考女兵,他还给了我会考的重点资料   ,安安有吗?怎么办,虽然是个不切实际的梦,但是好想就这么一直梦下去……”一连串话,兴奋的女孩根本没有给夏安安任何说话的余地,直接拉着夏安安的手原地转圈。   女孩这样的情状,夏安安想要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任着她笑闹。   不知是不是转圈转晕了头,眼角的余光中,坐在床*上看着她们的林响,脸色阴沉。    ☆、   合众联机动组E类体能训练场   刚负重绕着1000米一周的训练场跑了数十圈,又在对战室连打了两个小时的罗恩刚拖着一身的疲乏从对战室里出来,就看见某懒散队长正悠闲的翘着二郎腿靠在肌肉拉伸器上,嘴角的牙签随着牙齿有一下没一下的咬动,上下一颤一颤的。   什么感觉?罗恩的牙关咬得嘎吱作响,绝对是把某人拖出去暴打一顿而后再扔进某个发^骚的女人的房间的感觉。但是……他敢吗?敢,当然敢,怎么不敢?罗恩在心中疯狂叫嚣。可问题根本不在于敢不敢……而是他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好不好!   于是某个累得像死狗一样的队员只能认命的耷^拉着鸡冠头在某悠闲的队长身边坐下。   “队长,你在让我们训练的时候是不是也该以身作则一下?”终究还是心有不甘,于是自认为非常委婉的提出了建议。   麦肯尼挑开一边的眼皮看了呼呼喘气的死狗队员一眼,嘴角的牙签往里挪了挪,“以身作则?”   某死狗重重的点头,鸡冠抖了抖。   “负重20圈,一对五两小时,算不算?”   “什么时候?”某死狗完全不信。   “大概在你咒骂亚瑟又和凯莉斗嘴的时候。”回答的是裸^着上身脖子上搭着一根白毛巾,黑发完全被汗水打湿^了的罗德。   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某死狗大声的咳嗽了起来,当然也刚好也该了某些他想要掩盖的尴尬。   这种时候,转移话题是必要的,于是……   “队长,你已经可以一对五了?”惊讶崇拜的口吻。   麦肯尼没吱声,兀自啃着他状似十分美味的牙签。   罗德颇鄙夷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队长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是一对五的程度,我记得那天有个家伙还在那边叫嚣自己一个月后一定能赶超。”   “咳,一个月从一对二提升到一对四,反正我肯定能赶超队长。”其实也就是昨天才到一对四,而且对战相当吃力的某死狗,不肯服输的一个人在那里嘀咕。   罗德瞥了眼自家弟弟,知道他嘴硬的脾性,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就地坐下擦起了身上的汗。   某个懒散队长却在此时坐起身,啐掉了嘴里只剩下半根的牙签,扭头看向罗恩。罗恩直觉得缩了缩脖   子。   “罗恩,我看了你的对战记录,你的反应力,灵活性,爆发力都相当不错,但多人对战的旨意并不在此……”麦肯尼顿了顿,两个长相相似的青年具是神色认真的等着他的后话,“在旁人看来,机动组就是机甲驾驶员,只需要坐在驾驶舱里敲键盘就可以。而我们都知道实际并非如此,键盘手速固然重要,但如果驾驶员的大脑中对于对战毫无概念,当对方一拳袭来你只单纯的知道躲避而不知道该怎样抓^住对方在攻击时出现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这样的驾驶员永远只能在虚拟仓的固有模式里对战。而我们所作的肉体直接对战训练,并不是单纯的锻炼体能,是一种大脑的记录,一对一时你惯用的对战方法,一对二时,一对三时,更多时,记录下你对战胜利所有的每一个动作姿势将他化用在机甲上,让机甲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就如你自己肉体所做出的一样,让你自己成为机甲的中枢,机甲的大脑,明白吗?”   “啪啪啪……”陡然而来的鼓掌声,缓慢脆响。   三人同时转头,在看到来人时似是一怔,立刻站起身,背脊绷得笔直。   “昆莱大人。”三人恭敬道。   鼓掌的是一名白发老者,缓步走到三人面前,认同一般的略略颔首,“麦肯尼说得相当好。”缓慢的语速,低沉满含沧桑的声音。   三个年轻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敬仰的情绪,仿佛仅仅是听着老者的声音就已经折服。   只一点点笑意,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便透出了慈眉善目、亲善之感。   “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路上刚好遇到亚瑟,我猜是逃训就把他带过来了,看来也有独具领导才能的麦肯尼管不了的人。”一长串话,依旧是相当缓慢的语速,却并不会让人想要去催促,即便是平日急躁火爆的罗恩也一脸认真仔细的倾听。   “很抱歉,昆莱大人。”麦肯尼低头认错。   老者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有责怪你,麦肯尼。亚瑟还是个孩子,贪玩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我想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往后不会再犯了,是吗,亚瑟?”   老者转身询问的看向垂着脑袋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头罕见的红棕色头发,略长,这么低着头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即使穿着版型阔挺的军装,少年的身形仍然相当细瘦。   “是的。”低低的声音,少年人还未发育的声线,雌雄莫辩。   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头。   少年的身体在老者的手触到的一刹那是猛的一颤,之后便又恢复到一动不动了。   老者收回手,“凯莉还在训练?”   “是的,是否需要我去叫她?”麦肯尼道。   老者略略摆了摆手,“既是在训练,就别去打扰她了,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们。那就这样,我先走了。”示意身后的随从,便离开了。   三人目送老者,直到老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才渐渐放松了身体。   “队长,罗德,我发现我现在又充满力量了!”罗恩晃动着那颗鸡冠头,神色激动的说。昆莱大人啊,他们无比敬仰的贤者昆莱大人啊!竟然专程来看他们,就算身后跟着那个令他厌恶的小鬼,也不能抹杀那份激动,那份喜悦。   “那就去对战室试试五对一。”罗德语似十分善意的建议。   罗恩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上当,我还等着凯莉出来让她好好羡慕呢!”   麦肯尼看着眼前的双胞胎要摇了摇头,低头从衣兜里又掏了一根牙签叼在嘴角,熟悉他的人都会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相当不错。   呆站着的少年彼时抬起头,红棕色的发中露出一双一黄一碧的鸳鸯眼,眼中的情绪,憎恨,厌恶,怨毒……   ——-——-——-   “砰,砰,砰砰……”   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击打声,莫子熙的眉头也越蹙越紧。   陆成光^裸^着上身,蜜色紧实的肌理因为数小时无停歇、自虐一般的拳击运动而布满汗液,金色的发被剃短了一些,可以看到发根完全被汗液浸透。本就嚣张的面部,因为眉心紧蹙,满眼戾气而显得狰狞异常。   “你到底想怎么样?”莫子熙终是忍无可忍站起身,直接挡在立式沙包前面。   挥出的拳头,拳风凌厉,在莫子熙的面颊处骤停,“滚。”陆成粗喘,就像一只落败重伤的狼,狼狈的咆哮。   莫子熙没动,斜挑起一边的眉,冷冷的看着他,“就因为那个女人?你想要她,又顾忌楼煌?”   被戳到了痛楚,陆成怔了怔,气焰降了下来,剧烈的喘息着,颓丧的褪^下手上的全集手套甩在地上,那两条使用过度的手臂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双手骨节处充^血,紫黑一片   。叉腿坐在床沿上,陆成疲累的垂下头。   “一个女人罢了,你想要就跟楼煌说,你要觉得拉不下面子,我替你说。还是你觉得楼煌有多看重那个女人?”莫子熙双手环胸的看着,眉心的皱褶只增不减,“竟然为了一个D区的女人搞成这幅模样?”完全无法理解。   陆成仰头倒在床^上,“不一样,不一样的……”苦笑了起来,“我原本也以为是因为顾忌她是楼煌的女人,不是!”   莫子熙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其实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天盼着她被夜娱抽到,明明是那种身份,却整天冷冰冰的像个圣女,可却一点也不让我觉得矫揉造作。明明如果讨好我们可以得到更多,却傻傻的在那里看书当女兵……一个女人而已,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我这么告诉了自己无数遍,甚至我想过,上她,上了她之后说不定那些奇怪的想法就会停了,但我只是碰了她一下,只一下而已,到现在我都能感觉到手指上的那种感觉……”陆成抬起自己逐渐肿^胀的右手,看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拂过那个女人皮肤的拇指和食指。   如果说有什么比听一个原本粗暴滥情的人说情话更让莫子熙受不了的话,那就是那个粗暴滥情的人是他的朋友,而那些情话的表白对象是一个完全错误的人。   爱情这种东西在理论上真的存在吗?他从来只相信情|爱。为了一个女人,还是那种身份的女人患得患失,这是在给他增添笑料?   惯然只存在嘲讽的脸上,愠怒的神色分外令人心惊。    ☆、<晋江独家首发>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昨天来不及今天写了,新年快乐哟!~   在临考前的三天被夜娱抽中已是不幸,在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莫子熙拖到二楼包间,在未进包间前,夏安安的心中就已经有十分不详的预感了。   被猛的推进包间,夏安安只来得及在未完全闭合的门缝中看见男人异常阴霾的脸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静默中,‘啪’的一声轻响拉回了夏安安的思绪,她扭头朝着声源望去。   陆成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酒,金色的刺头垂着,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一杯一杯的倒酒,几无停歇的灌下,他手中握着的酒瓶与夜娱大堂提供的不同,空气中那种由麦芽发酵后散发出的甘香气味暗暗流淌。   夏安安迷惑的看着男人,男人周身萦绕的危险气息让她陌生,迟疑的没有开口,亦没有动。她注意到男人握着酒杯的手,青紫泛黑,即使只是握着一个小小的酒杯,颤抖依旧明显。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蹙,夏安安在心中暗忖,打架了吗?   一室一坐一站,一个埋头喝酒,一个兀自出神,似是毫无瓜葛一般。   男人终于停下灌酒行为抬起头的时候,夏安安一愣,即使没有刻意关注过,也能一眼看出,男人瘦了,瘦了很多。两颊深陷,本就尖削的下巴刀锋一般凌厉,张扬跋扈的眼却似失了神采,眼尾无神的耷+拉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像是有些意识不清,陆成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门边的女人良久,晃了晃头,双眼极力的坐着分辨。   “……女人?夏、安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口齿不清的咕哝。   夏安安没有应声,眼见男人迈着虚浮的走近,她直觉得向后。可惜,她的背后是紧闭的金属门,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背脊悚然。   直到脚尖顶着脚尖,男人停下,双手撑在夏安安头侧的金属门上,将夏安安整个笼罩在自身的阴影之下。   巨大的身高差距,保持平视的夏安安并看不到男人脸上的神色,鼻息间尽是男人身上浓重的酒气,相似的感觉……就像被打开了心理上的某个开关,夏安安一颤,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   男人沾染上金属冷意的手忽然落在了肩膀上,夏安安一惊,抬起头,双眼猛的瞪大,被顶着的脚尖一动,身体已成向外突破的姿态。   醉意微醺的眼对上惊慌失措,“别动,女人,别动,如果你现在反抗,从我手中逃走,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我不会   做,不会做让你讨厌的事,让我抱一会儿,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男人垂下头,背光,夏安安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男人低沉含糊声音,隐隐的叹息,分明的祈求意味……本已经蓄势待发,却终究没有动。不知何故的便相信了男人的话,即使之于夏安安就是连拥抱其实也是打从心底里排斥的,或许是因为此刻男人给予她的感觉实在太过像要糖的孩子,太过单纯的渴求,反倒无害。   试探般的一点一点将夏安安拉近,搁在肩膀上的手下滑,在那窄细的后背交叉,手掌隔着薄薄的T恤轻贴上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柔软后背。就像一只许久没见主人的大型犬,从发顶一点点的嗅闻,嗅闻着独属于夏安安的味道,鼻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去触碰那柔软的发丝……   夏安安只那么站着,没有抗拒亦没有迎合。   下颚轻靠在夏安安窄薄的肩膀上,男人的鼻尖在无意识的磨蹭中蹭开了夏安安耳侧的发,未见阳光的雪白耳廓露了出来。磨蹭的动作一顿,布满血丝的眼盯着乌黑中的那抹雪白,猛的一声急_喘,男人的唇贴了上去,舌尖近似情_色的舔_弄。   敏_感_处被袭,夏安安错愕中忙伸手去推男人的胸膛,“不……”   男人回过神,似也被吓了一跳,忙松开嘴,环抱着夏安安的手却更紧了,“对不起,安安,对不起,我……不会了,别推开我。”像个做错事害怕责怪急于解释的孩子。   夏安安此刻进退两难,她明白一直这样下去的危险,却也无法推开,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喜欢你啊,安安,喜欢你……”   男人忽然出口是梦呓一般的话语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夏安安的耳际炸开,震荡的余韵久久不散,脑海中在那一瞬间浮现的竟然是西亚,那个高声向她们宣布喜欢上陆中尉的女孩。   “我难受……难受……”陆成拧着眉痛苦的呻※吟,“为什么你是这种身份,为什么?哪怕你只是个D区的女人也好……为什么你要来做军女支,为什么?”松开环着的手,被酒意晕染的眼沉痛的看着夏安安,“为什么你最先遇到的不是我……为什么你要和楼煌扯上关系,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安安……你知不知道……”   夏安安被男人钳制着肩膀来回晃得晕眩,却完全为男人的话所震慑,连反抗都抛在了脑后。   “每次,每次只要想到你被其他的男人碰过……我   都想把那些人全部杀死,哪怕是楼煌……安安,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怎么能喜欢你……我不能喜欢你!子熙说我只是太久没有女人了,只要上了你,一切就都解决了。”感觉到手下^身体的颤抖,男人立刻又道:“我不会的……不会的,相信我,安安,我,不会强迫你。”   这种情形夏安安从未料想过,陆成竟然会喜欢她!她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件事,欣然?感动?同情?还是悲哀?   “我,不喜欢你,陆成!”低低的却郑重,注视着男人的眼说道。如果换一个环境,换一种身份,面对这样一个嚣张却坦诚的大男孩,他们或许有可能谱写出甜蜜的爱曲。但那仅仅只是如果,若非为楼煌侵犯,用身体换得一句允诺,那么她之于眼前的男人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确实与另外两人相比,她更愿意与陆成相处,并非没有好感,却也只是零星,微薄到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仅仅能够稍稍顺畅的交流而已。   夏安安的话让陆成一愣,似是不知道该在脸上摆放怎么样的表情,是无所谓的笑,还是沮丧,终究在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我,知道,安安,你其实从来没把我们三个放在眼里过……”   夏安安震惊的看向男人,没想到原来自己已被看得通透。   陆成没有再说话,一瞬不瞬的看着夏安安,缓缓抬起紫黑的手,却并没有去抚触夏安安的面庞,仅仅只是沿着外沿的轮廓,胡乱的勾勒。   一把拉住男人的袖口,止住了男人的动作,“去坐会儿吧!”夏安安无奈的说。   男人没有拒绝,松开了钳制的手,但那好似随时要倒下去的情状,却让一旁看着的夏安安叹了口气,看不下去,无法坐视不管,就只能去搀扶。   本想将男人搀到沙发上,却抵不过男人的蛮力,被不知无意还是蓄意的一带,跌到了床^上。   夏安安心里一吓的同时立刻从床^上爬起身,却见躺倒的男人只是翻了个身仰躺,就没再动弹了,想了想,便坐在了床沿上。   房间里很静,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十分明显,夏安安盯着电子门上的一闪一闪的指示灯出神。   “安安……”   本以为男人已经睡着了的夏安安被吓了一跳,扭过头,男人的眼睫上竟是醉酒后的湿泞,相当艰难的开了一条缝。   “什么?”夏安安问。   似是听到了回应   ,男人复又闭上了眼睫,喃喃道:“房间是子熙开的,我也开不了门,12点以后会开的……”   “恩。”   隔了一会儿。   “安安……”   “恩?”   “考上女兵……我也会保护你。”   “恩。”夏安安仰头看着白色天顶,心里有些暖。   又隔了一会儿。   “安安。”   “恩?”   “我的手臂好酸,帮我按摩吧?”   “我不会。”断然拒绝,身体上的接触会让夏安安感到不安。   “哦。”男人亦没有强求。   “那……亲我一下吧?就像晚安吻一样,好吗?”后面解释的语速很快。   这一次夏安安没有回应。   男人等待了一会儿,“……不行吗?”明显落寞失望的口吻。   依旧没有回应。   男人也没有再说话,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是预料之中。   只是当面颊上被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触,耳畔清浅的声音响起,“晚安。”   心脏猛的一滞,随后是超乎想象的剧烈搏动,隆隆的声音。其实仅仅那一点点的触碰,皮肤上一丝丝的触感,脑海中甚至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就是想再去回忆那份感觉都艰难,却就是那么的令人愉悦,连手臂尽是抽搐的疼痛都似乎销陨了一般。   看着男人就连睡着了都扬起的唇角,夏安安亦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   楼煌微蹙着眉,一脸冰寒的踏进夜娱。   坐在1号桌的莫子熙正准备离开,起身时眼镜的反光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捉摸不定,爱情?喜欢?对一个军女支?开玩笑吗?   扔掉了手中用来擦手的白帕,反正12点门会自动打开,他侧身向外走,却刚好被一抹身影堵上。   “人呢?”楼煌瞥了眼空荡荡的环形沙发,直截了当的问。   “包房。”简洁的答,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判断绝对是正确的,即使找人拖住楼煌这件事有欠道义,那也不过是他拉不下面子去要那样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玩物而已,就算   先斩后奏又能如何?   “几号?”楼煌像是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眉心却蹙得更紧了。   房号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莫子熙才感觉到不对劲,“你想做什么,煌?”眉心亦不自觉的蹙起。   楼煌的脸上就好似结了一层冰霜,眉宇间那隐隐的戾气绝对是不多见的,“几号?”他又问。   “3号。”震惊于楼煌的怒气,莫子熙不自觉的便报出了房号,眼见楼煌转身就走,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就算你现在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楼煌径直向前,莫子熙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相当不妙的感觉。   ————————   满脸森然的向前,或许就连楼煌自己都不知道心中的那股怒气来自于哪里。莫子熙那拙劣根本等同于告知的设局?陆成对于那个女人的觊觎?还是其他……   站在电子门前,依稀能感觉到心中的畏怯,从10岁之后便鲜有的情绪,他会看到什么,荒_淫的交_欢?激情的缠※绵?还是女人的求助?女人盈满眼泪抗拒的眼?就跟那次他所看到的一样……   然而,都不是。   盈满酒气的房间,女人只是坐在床沿上看着天花板,似是听见响动才将视线下移。醉酒的陆成,仰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衣衫完整,亦没有交※合后的腥膻气息。完全意料之外的画面。   夏安安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站起身,“我可以走了?”她淡淡的问。   看着淡定自若的女人,楼煌莫名的语塞,只得缓缓点头。   “他喝醉了。”看了眼床※上睡死的人,夏安安陈述。   “恩。”楼煌再次点头,“抱歉。”他道。   夏安安诧异的抬头看向男人。   “我的承诺,没有完成。”   夏安安浅浅的笑,“已经很好了,谢谢!”   出门的时候,夏安安看到了站在门侧的莫子熙,莫子熙亦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对视片刻,错开……   有些事,无法单纯的用对或者错来做判断。 ☆、<晋江独家首发>   一般人面对大考时是什么感觉,夏安安此刻就是什么感觉。   对于‘陆成事件’,夏安安并非无动于衷,如果她的脑子还有空余的话,必然会不时的想起,只是很可惜,临考前两天,她的大脑里除了考试注意事项,塞满了各门课程的要点。好在提前紧张后,紧张静儿到时过去了,白日里超负荷运转的大脑在晚间休息的时候,相当死沉。   关于考场,因为只有12名女兵参与这一次的考试,也就不可能设立单独的考场。从李教官手中拿到考场号和座位号,她们被分散在机械化步兵组的各个考场中。   夏安安拿到手的磁性考试牌是0742,也就是07号考场,42号座位,而西亚则是2305。考试前一天的早上有专人带着她们去参观机械化步兵组的考场,实则是认路。   对于12名女孩来说,她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宿舍那一块区域,机械化步兵组的所处方位之于米莱其实并不算靠前,步行却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理论教学楼。   整个军校范围内都已经结课,所以在校的学员都属于半自由的状态,而夜娱并未向机械化步兵组开放,也因此12名女兵参观考场的一路,其实也是被参观的全程。   “安安,我的考场和你的距离好远啊!”西亚一边好奇的到处探头,一边感慨。   “反正都在一栋楼里。”夏安安答。不过话虽这么说,两人的考场距离确实远,虽然是一栋楼,却是分前后两进的,之间以一条相当长的走廊相连。   “哎,总觉得要过5门,很艰难啊!”西亚长长的叹了口气。   夏安安拍了拍她的肩,“别多想,尽力就好。”   西亚点了点头,“我们都得过,一起过。”   由于明天就要考试里,所以这天她们被特许不用参加训练,参观完考场回到宿舍,西亚直接在地板上坐下,夏安安则坐在U型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磁性考试牌。   “安安。”西亚用屁`股缓缓的挪到夏安安脚边。   “恩?”夏安安低头,看着女孩栗色的发旋。   “你说要是我们都考过了,米莱会不会安排新的地方给我们住?”西亚也掏出口袋里的牌子,前后翻着看。   夏安安怔了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良久才道:“不清楚。”   “说起来,你和林响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西亚仰头去看夏安安。   夏安安与她对视一眼,移开了眼,具体要说发生了什么,也就是要求点牌那件事了,她也清楚林响的心中为此有了疙瘩,和她之间有了隔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隔膜就仿佛自己会生长一般的,越来越厚,她几乎已经看不到真正的林响了……   “算了,这种事还是等考完试再想吧!”西亚在地板上伸开脚,很快就放弃了纠结。   夏安安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再去多想,拿出通讯板随意的翻看了起来。她太过渺小,自顾亦不暇,除了感叹人各有命,没有责任也没有能力去帮任何人。   晚上,林响没有被夜娱抽到,三人便都待在了宿舍。   “今天被抽到去夜娱的估计会很闲,明天都考试了,肯定没什么客人。”显然看书看烦了的西亚忽然出声说。   夏安安看了眼通讯板上的时间,近八点半,是可以放松放松洗澡睡觉了,明早九点开考,她们至少七点半就得起床。关了通讯板,她道:“这倒未必,有的人会选择在考试前彻底的放松,既然在考试中夜娱也正常营业,就证明还是会有人去的。”   西亚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林响不是倒霉了,少了12个人,被抽中的几率高了很多。”   被提到名字,林响抬起头,“还好。昨天被抽到,点我的人就是不断跟我吐苦水,说复习很苦很累之类的。”   “哈哈,真的?”西亚笑了起来。   林响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有心无力啊!”西亚笑着在地铺上翻滚。   夏安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翻身下床,“我先去洗澡了。”经过西亚的时候踢了踢她的腿,“别太闹腾,当心待会儿睡不着。”   西亚立刻翻身坐起,一本正经的对着夏安安行了个军礼,“遵命,长官。”   夏安安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直接拿了衣服进浴`室,不去理会处于亢奋状态的女孩。   九点,三个女孩便都各自睡下了。   用脑过度毕竟是疲累了,夏安安几乎刚把脑子放空便迷糊了。   隐约间放在手边被调成静音的通讯板震动了几下,夏安安一惊,双眼眯开一条缝,伸手去摸。   看到显示名为陆成的新讯息时,夏安安一愣,意识清醒了些,略带疑   惑的点开了讯息。   “明天好好考试。——陆成”   恍然有种回到大学时的感觉,许多男生追女孩儿的方式都是如此,诸如晚间的晚安短信,考试的加油短信,生病时的慰问短信……   夏安安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回,直接关了通讯板。只是她刚准备合眼继续睡,通讯板却又震动了起来。   “会不会紧张?——陆成”   想了想夏安安点开回复,刚要输入,通讯板又震动了起来。   “紧张的话,我可以陪你聊天。——陆成”   夏安安揉了揉眼睛,扶额,明天要考试的人不止她一个吧!那种明显跃跃欲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准备睡了,晚安。——夏安安”   “晚安。——陆成”   看着应该算是结束语的话,夏安安再次关上了通讯板,只是没消停一会儿,通讯板却又震动了起来。如果可以,夏安安真的想直接关机,可惜她至今没研究出除了完全没电,这东西要怎么关。   这一次夏安安选择不予理会,闭眼睡觉。   直到第二天穿戴整齐拿起通讯板准备去考场,夏安安这才忆起昨天晚上没有看的最后一条讯息。   看到显示名的时候夏安安一愣,走在她身侧的西亚感觉到她的异常,探头询问道:“怎么了?”   夏安安摇了摇头,点开显示名为楼煌的讯息,“早点睡,好好考试。——楼煌”   一条可回可不回的讯息,如果说陆成的讯息她只是有些诧异的话,那么楼煌的讯息就是完全处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外了。   “楼、煌,好气势的名字,就是把安安圈起来的那位大少爷?”西亚好奇却试探的问,她大抵知道夏安安和那位大少爷有联系,却没有问过也不曾窥探过,今天也是无意中一瞥才看到的。在她看来夏安安无疑是幸运的,但这份幸运也是像夏安安这样的女孩应得的,她羡慕却不会去奢望,就如对那位陆中尉一样,她可以对着夏安安、林响坦言那份喜欢,身份上的差距却还是认清的。   “恩。”夏安安抿着唇点了点头,跨进了电梯。   九点开考,十一点结束,全长两个小时。   就如印象中的大考一样,考试前播放考试事项,监考员查看考试牌。除了考试的试题是直接显示在桌面   上以外,也就是拿笔答题这个套路了。   所有课程都采用百分制,考试结束后会立刻结算出考生的客观题得分,主观题得分则要延至假期后公布。而除了《枪械原理》纯死记硬背,以及两门纯计算的课程全部为客观题外,其他所有科目都含有主观题。从楼煌给的考试重点资料后的模拟试题来看,一张卷子仅一道主观题,分值为四十分,相当关键且难以把握的一题。   夏安安为这主观题也纠结过不断的时间,因为不知道评分标准,不知道是像印象中主观题那样多少会给辛苦分,还是一旦答题方向有偏差就一分不得……最终夏安安纠结的结果是,抓住的,不管怎么评分,三门能立刻看见分数的尽力通过,其他的则前面尽力多拿分,毕竟如果能拿到60分,无论怎么评分,都会通过。   一天的考试结束,下午四点出考场的时候,天上的太阳还相当的炙热,刺目的阳光照得夏安安一阵晃眼。   第一天考试的成果,夏安安自认相当不错。   上午一门全计分,她得了92。下午一门百分之六十计分,她拿了51。   而走在她身侧的西亚,虽然看起来蔫蔫的,却其实也考得十分理想。下午一门,76。下午一门,53。虽说上午的分数似是和夏安安有一段差距,但只要通过,其实差别不大。而下午,虽然只比夏安安多拿两分,但在主观题未知的情况下,却绝对是一种优势。   “还要这么考四天啊,安安!”趴在夏安安背上,西亚仰天哀嚎,“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   夏安安勾起一边的嘴角浅笑,“就掏空一次,以后会慢慢填满的。”   微微泛出橘红色的太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热_辣_辣的感觉却并没有让两人加快步伐,她们都有些累了……    ☆、<晋江独家首发>   在男人堆里考试的感觉绝对不好受,尤其这些男人还都是在禁欲良久的情况下   。虽然女兵的参试在开考前米莱就应该对机械化组的男兵们有过相应的严格规定,   虽然身处考场,考试的氛围相当紧迫,但是规定毕竟只能限制行动,考试的紧张也   并非针对所有人……   夏安安原本以为只要自身专注,周遭其他都可以忽略……但显然她太过小看群   体视线的杀伤力。一个近百人的考场里,只独独一个异性,那就像走入狼群的羊。   那种近乎偏执的注视,就算再怎么熟视无睹,摒除杂念,也依旧能令人头皮发麻,   后背发凉。   五天的考试,每天不过四小时的考试时长,听起来似乎并不算什么,但只要经   历过大考的人都会清楚,那可是要比做整整五天的体力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疲累   。   最后一门终于结束的时候,夏安安甚至对自己到底得了多少分都不过是瞥了一   眼,整个人摊在了桌上完全不想动了。   这最后一门考试,也是夏安安考得最没自信的一门《沙盘推演论》,主观题是   模拟一次沙盘推演。虽然上课的过程中也有过类似的模拟,但真正的考题却相当灵   活,无法把握题目走向的力不从心,且客观题也很难,夏安安客观题只拿了39。感   觉上通过的概率,不高。好在夏安安也非完美主义者,除了心中稍有些遗憾外,倒   也没多少纠结。   和西亚在走廊汇合,两个女孩互看一眼对方的神色,皆是长长的吁了口气。考   试前的雄心壮志到此刻已被这漫长的考试消磨成‘总算是全部考完了’这样的无力   了……   就如之前西亚所说,整个儿被掏空一样的疲累。   “呐,安安,最终战果如何?”西亚一手架在夏安安的肩颈上,懒洋洋的斜靠   在夏安安的胳膊上。   “四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夏安安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脸上的笑意与侧   面笼着一层灰云的橘红色阳光一样柔和而朦胧。   “哇!”西亚猛的窜起,向前大迈一步转身正对着夏安安,眼梢上挑的眼瞪得   老大,全没有了之前的有气无力,她双手搭在夏安安的肩上,一副纠结的表情,“   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啊,安安!你让我这个只过了两门的该怎么办?”   因为有一门全计分的只得了53,而其他百分之六十算分的没有满分,所以现下   西亚只通过两门。   夏安安瞅着女孩一张脸皱成一团的模样只   想笑,“不是有五门都拿到了50以上   吗?一定会过的。”一只手也搭在女孩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算啦,不想了,反正我自己觉得应该是会过的。”西亚一个大转身,负手走   在前头,侧着头冲着夏安安俏皮的眨眼。   夏安安笑笑,跟了上去。   ————————   米莱院长室   李院长一脸为难的看着笔直站在办公桌前的女儿。   “女兵授衔这事……你看,之前‘慰问营’的事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头发花   白的李院长拧着眉,眉心的皱褶深深四道,神情愁苦异常。   “但是女兵参试授衔一事之前您是审批通过了的。”李教官振振有词,据理力   争,神情异常严肃,“再者米莱的管理变动,若非高层,本就是由您全权负责的。   ”   李院长看着自家女儿,迟疑的点了点头。话虽这么说,但这么破格的事……他   当初审批,一来是顶不住自家女儿的胡搅蛮缠,二来么,他料定了军女支里绝对出   不了女兵,绝不会有人通过5门以上的考试……可谁曾想考试刚结束,有一个军女支   竟然就已经通过了四门考试,看其他几门前面的得分,要通过5门绝对是绰绰有余…   …   唉!~李院长无奈的叹了口气,虽说就算真的授衔了,依照当初的审批,这些女   兵也最多是列兵的级别,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军女支成女兵这种事,   毕竟是东帝国成立以来的头一遭啊!   只是要不答应了他这个女儿,还指不定她要怎么闹呢!   都说儿子最能折腾,他那儿子倒是最安安分分的了,只这本应该文文静静嫁人   生儿育女的女儿,非但不肯成婚,好不容易折腾了到了军衔又想着折腾女兵队……   唉!李院长抬头看了眼自己女儿,一手抚上自己隐隐发疼的脑门,“这事……   等帝国大会上我跟上将提提看。”终究还是松了口。   李教官的面上一喜,只是很快就隐去了,“非常感谢,李上将!”异常恭敬道   。   李院长摆了摆手,“下去忙吧!记得跟小牧放假回家。”   “知道了,爸爸。”心头的事有了着落,李教官的语气分外轻松,“对了,您   可不能授意审核官刻意压女兵的分,考试之前没给她们发重点就已经很苛刻了。”   想到压分的可能性,李教官的脸色又严肃了起来。   “好!~”李院长加重了语气的一声。   看着自家女儿步伐稳   健的离开,李院长摇了摇头,再次叹了口气。   ——————————   “你们说这十天的假期,米莱会给我们安排什么节目?”吃过晚饭,西亚霸占   了夏安安的床,双手负在脑后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坐在U型沙发上的夏安安撇了撇嘴,“能直接空十天给我,我就满足了。”   “空十天?你准备干嘛?继续看书?你饶了我吧!”西亚转了个身横躺在床-上   ,头昂在床外头,对于夏安安的愿望嗤之以鼻。   夏安安拐了她一眼,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可是个失忆者,当然得多看   多学。”   “知道知道,失忆者!~你都失忆了还给我这么聪明,我和林响两个没失忆的可   都生活在你泛滥智慧的巨大压力下啊,是吧,林响?”   林响看了西亚一眼,又看向夏安安,点了点头,“是啊!”   太过郑重、认真的回答和表情,让另外两个人具是一愣,原本热络的气氛在那   一瞬间似是一滞。   好在西亚是个相当会活跃气氛的人,立刻用笑掩盖了那一瞬的尴尬,转移了话   题。   “喂,安安,你到现在还一点都记不起来?”西亚问。   “恩。”夏安安点头,目光却不自觉的飘向林响,眉心略蹙了蹙。   “怎么会失忆也不记得?”西亚继续问。   “恩。”   “虽然聪明,过去却一片空白,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西亚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夏安安浅浅的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之后,想来西亚也是累了,翻了个身,没有再开口。   于是,一室沉寂。   ————————   夏安安是在洗完澡之后才看到陆成的讯息的。   “出来 ——陆成”   完全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夏安安一边擦头,在回复栏里打了个问号。   很快陆成就回了。   “我在你宿舍楼附近,出来。——陆成”   夏安安看着这条讯息愕然,将毛巾围在脖子上,就着床沿坐下。   躺在床-上假寐的西亚睁开眼,“那位大少爷来讯息了?”   夏安安没有多想的摇了摇头,后又觉得不妥,略略颔首。   西亚看着她犹豫的模样窃笑,左右摆着头,一副原来如此的口吻说:“看来安   安的追求者,还真不少啊!~”   盘腿坐在对床的林响看了两人一眼,神情未变的又低头继续看书。   “不能出来?——陆成”   许   久没有等到回应的陆成又发来了讯息。   感情这类事,虽然夏安安的亲身经历几乎为零,但在过去那个世界,就算没有   亲身经历,看也看过不少了。拖泥带水绝非良策,即使对方对于她在这个世界的生   存有利,但须知利用感情的代价,后果绝对是她多承受不起的。   于是夏安安回,“恩。——夏安安”   “为什么?我都缩在这里大半个小时了。我只能到训诫室这边,再过去会被智   脑发现。明天我就走了……——陆成”   对方明显的哀兵之策令夏安安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出来了,你也快回去吧!——夏安安”   发出这一句后,对方许久没有回复,夏安安心下有些无奈,搁下通讯板,继续   擦头。   “好吧!不过回来那天你的出来。——陆成”   虽是妥协,却又像小孩子一般的讨价还价。夏安安盯着通讯板看了一会儿,没   有回。   把不情不愿的西亚‘赶回’地铺,夏安安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通讯板又震动   了起来。   “考得如何?——楼煌”   独具楼煌说话风格的简练讯息。   “还好。——夏安安”   “过了几门?——楼煌”   “4门。——夏安安”   “不错。——楼煌”   夏安安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有些愣神。这,算是夸奖?莫名的违和感让夏安   安不禁蹙了蹙眉,不知道该会什么,于是便直接关了通讯板。   这些天,在无知无觉中,她是否和他们太过 ☆、<晋江独家首发>   “哈,还真难得啊小鬼,最近的训练来得很勤嘛!”张着手臂打哈欠走进训练场的罗恩在瞥见某个红棕色头发的小鬼时,还糊着眼屎的眼睛里划过一抹讥讽。   正在做肢体拉伸的亚瑟微垂着头,机械的动作着没有反应。   对此罗恩只斜扯起一边的嘴角,抬手理了理那头鸡冠发,“果然不愧是昆莱大人,就算再怎么顽劣的小鬼,还不是乖乖变成温驯的绵羊!”   机械的动作忽然停下,亚瑟从拉伸器上站起身,那还未发育的瘦小身板身高仅到罗恩的肩头,体型更是脸罗恩的一般也没到,依旧垂着脑袋,红棕色的头发遮去了大半张脸,不言不语的模样倒给人一种小孩子的别扭羞涩感。   罗恩哈哈笑了两声,“小鬼,既然昆莱大人那么看重你,只要你以后乖乖的,前事不计,我这个做前辈的也不会为难你!”   这么说着罗恩抬手就要拍少年窄受的肩膀,一直处于无动于衷状态的少年却忽然一动,避开了他的手。少年微微抬起头,红棕色的发散开,一黄一碧的眼显露了出来,瞳仁由于惊怒而收缩成一个小核。少年冷笑一声,“昆莱?”嫌恶、憎恨,从牙缝中呲出的字眼。   少年明显不敬的神色激怒了性情暴躁的罗恩,“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昆莱大人的名字!”   少年仰起头,咧着嘴阴沉的笑,毫无畏惧的与怒气勃发的罗恩对视,“他又是什么东西?”   导火索在瞬间引燃……   罗恩扬起已经被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便朝着少年的面门挥去,出拳的速度极快,拳风凌厉。然而就在拳头即将击中少年的面颊,红棕色的头发都因为拳风散开,少年的身形一晃,向下虚蹲,头顶擦过罗恩的拳头。他一手撑地,斜身抬腿扫向罗恩腰侧软肋。   一系列的动作都灵活异常,是的,异常!闪避不及被堪堪扫到的罗恩肋骨的罗恩眉头蹙了蹙,看向对面双手撑地,中心压低,蓄势待发,就像某种猛兽幼崽一般的少年。他侧头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抖了抖因为刚刚睡醒而略显迟钝的身体。   少年猛的跃身,提拳朝着罗恩袭来,依旧是快到令人费解的速度,罗恩抬手以掌隔去了少年的拳头,少年借势一个横踢,罗恩双手交叉挡在身侧。少年两击不成,落地。罗恩一个扫腿,少年利落闪避,随后骤然压低重心,一手成掌冷不防向上顶,罗恩避闪不及,就只听‘喀’一声,从下窜出的少年,掌根顶上他的下颚,竟是将他整个人都顶得失了重心。牙齿磕到口腔内的软肉,血沫溢出了嘴角。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砰’的一声,罗恩   向后仰跌在地上。双手撑地就要起身,少年却在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他身侧。   “臭小……啊!”罗恩刚要张口咒骂,垂眼看着他的少年却忽然扬起了头,双眼微微眯起,脸上的神色就好似在享受什么美妙的事一般,抬腿,毫无余力的一脚踢在了罗恩的腰侧,罗恩咒骂的声音立刻哽在了喉头,化成一声痛叫。   少年看着罗恩痛苦的脸笑,异常舒心的笑,他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踏在罗恩受痛狰狞的脸上,用力的碾压,军靴靴底的锋利纹路就好似一把把钝刀,缓慢研磨着罗恩脸上的皮肉。   少年倾身看着地上的男人,咧开嘴笑得森冷,“终有一天,我会像这样,一点一点的碾碎那老头身上的每一根骨头。”   罗恩的双眼血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就在他打算全力一击的时候,脸上的重压却骤然一轻。   “机动组禁止内斗。”耳畔传来队长麦肯尼的声音。罗恩仰头向后看,脖颈上挂着白毛巾的麦肯尼满身是汗,想来是刚从对战室出来,他的身后站着金发高束,额上带着深红色护额,一脸玩味的凯莉。   操,这脸丢大了。罗恩暗咒一声,坐起身。   少年抬头看向麦肯尼,异色的双眼没有丝毫愧疚的神色。   “我今天的训练量已经完成了。”少年低声说道。   麦肯尼点了点头。   少年又看了罗恩一眼,垂下头,红棕色的头发再次遮住了他的脸,缓步出了训练场。   少年一走,凯莉走到罗恩身旁,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睨着满脸狼狈的男人,“看来这次你把那小鬼惹急了,啧啧,下脚真够狠的,搞不好得修皮。”凯莉倾身,用一根手指挑着罗恩青黑的下巴,仔细的看,眼中不乏促狭之色。   罗恩脸色难看的一把挥开她的手,扶着被重创的腰侧站起身。   麦肯尼走到他面前,“怎么样?”   “抱歉,队长。”罗恩蹙着眉道。向来不多做思考的脑子里却疑窦顿生,那个小鬼,那么深的恨意,到底和昆莱大人发生过什么?不,不,那么高高在上的昆莱大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憎恨,那个小鬼根本就不正常!   麦肯尼在此时身后按了按罗恩的腰侧,瞬间的疼痛让罗恩回过神,咝咝的吸了几口凉气。   “肋骨断了一根,脾脏应该也有破裂现象。”收回手,麦肯尼严肃的陈述。   站在一旁的凯莉脸上的笑容一滞,“这么严重?”忍不住出声询问。他们的身体虽然没有被生化改造过,但从小不间断训练造就的体魄,抗击打能力绝对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   麦肯尼   点了点头,冲着罗恩命令道:“现在立刻去医护中心。”   “是,是。”感觉到自家队长隐含着的怒意,罗恩忙不迭的点头,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往外走,只不过一手撑着腰,一步一蹩的实在没什么速度。   “我扶他过去。”敛去了笑意,看不下去的凯莉,出声道。   沉思中的麦肯尼蹙眉颔首,“去吧!”   ——————   米莱放假的第一天,由于前一晚睡得早的关系,506宿舍的女孩们这一天都起得大早。   夏安安站在阳台上,双手撑着白色的栏杆向外眺望,其实并不能看多远,前面的建筑物过于庞大,虽然在距离上安排的适当不会遮去阳光,却挡住视线。夏安安看了一会眯起了眼,夏日晨间的风带着露水的湿润以及草树的芳香吹拂在脸上,让她相当的怯意。   米莱到底有多大?从通讯板的地图来看,应当是她难以想象的大。夏安安不禁忆起初次看到的机甲训练场,那样庞大却也不过是米莱的一部分。她之前曾好奇过,像机甲这么大的重型机械在运行时应当会发出相当大的噪音,即使相隔再远,机甲组训练的时候,她们应该也会听到,只是却一次也没有。之后零星的从楼煌几人的口中才了解到,有所谓‘隔音壁’这样的技术。   西亚穿着与夏安安一样的睡衣,趿拉着拖鞋站在落地窗口,张着嘴扬手伸了个懒腰,挠了挠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她走到夏安安身后,直接叠在了夏安安背上。   “我梦到我们考试都通过了,从米莱毕业后被分配到A区,A区真漂亮啊,我本来还想多看看,结果一不小心笑醒了。”西亚半是睡意朦胧,半是懊丧的说。   她的下巴抵在夏安安背上,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尖削的下颚骨戳得夏安安有些疼。   夏安安晃了晃,“疼。”西亚自动滚到了栏杆上,双手支楞着栏杆托着下巴,眼梢上挑的眼睛迷城一条缝。   “你去过A区?”夏安安问。   西亚摇了摇头,“没有。像是D区,以前也只有男人通过米莱的征兵才有可能到A区,不过D区的能被分配到A区的几乎是零,当然一般去了也不会再回来。我就听一个老兵吹牛,不过现在想想他说的,估计也就是米莱,A区嘛,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感慨的吁了口气。   转过身,西亚背靠在栏杆上,冲着夏安安笑道:“我来给你普及普及常识吧,有些东西你看书估计也看不到。”   夏安安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我记得从E区到D区从正常关卡经过的话应该需要1000   消费点。”西亚略有些不确定,于是便冲着房间里坐在床上的林响问,“是吧,林响?”   林响抬头看向两人,点了点头。   关于跨区交钱这件事,夏安安记得林响曾经说到过。   “不过交了这1000消费点,如果你没能在D区拥有固定住所,24小时内你必须出来,我记得通过的时候守门的士兵会在你的手上套一个环,据说自己是取不下来的,只有在你按照规定出来的时候由士兵替你取下,具体哪个环有什么用处,我听说如果负隅顽抗会爆炸之类的,不过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了。”西亚絮絮叨叨的说,虽然之于夏安安这些并不算是特别有用的讯息,却还是十分认真的听着。   “你猜D区到C区要多少消费点?”西亚眨了眨眼问。   夏安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8000。24小时就是将近两年的生活费用啊!C区到B区的话,据说就不是单纯以消费点来衡量的了,B区到A区也是,似乎还要有一定的修养和贡献,当然这也是听人吹牛说的。”说到这里西亚忽然挠了挠头,“好像也没普及到什么常识哦!”   夏安安也跟着笑了笑,没说什么。   早晨有些多云的缘故,太阳升起的时间不算早,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的时候,夏安安仰起头,眯着眼注视着那抹璀璨。   “林响,快出来一起看日出。”西亚冲着房内的人招手。   阳台上,三个女孩,神色恬淡的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中,未来会如何?这一刻,似乎无人会去多想……    ☆、<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她们是在临近午饭的时候接到来自夜娱的讯息的。讯息的内容很简单,下午两点到夜娱集合。   “也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将通讯板塞进口袋里的西亚摇头晃脑的嘀咕了一声。   “不论是什么事,对于我们都一样吧!”林响低低说道。   西亚夸张的叹了口气。   夏安安看了两人一眼,从床`上站起身,问:“要不要去吃饭?”   两人都没什么迟疑的回:“好。”   经历过‘迎新兵会’情状的她们,再坏也不过如此了,也就没什么可多纠结的。当然之于夏安安,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其实还是无法做到另外两个女孩的坦然,庇护不在,就只能靠她自己了。不过按照她自己的判断来看,这次应该不会那么糟糕!   大概是因为节日的关系,这日供应的午餐要比往日丰富许多,不但主食、菜色增加,还有饭后甜点和水果。   夏安安用细金属勺戳着摆在面前的甜点,所谓的甜点其实应当算冰品,‘布丁蛋糕’,下层乳白色的牛奶布丁,上层造型花式的奶油,顶端缀一颗或嫣红或绛绿带柄樱桃,低温冰镇后,白色水汽蒸腾,相当蛊惑女孩们的眼球。当然美则美矣,味道其实也就一般。不过她对面的两个女孩显然已经完全沉迷在视觉享受中,不可自拔了。   相较而言,夏安安更喜欢水果,小小的水果拼盘,切成小块的红瓤无籽西瓜,金黄色的菠萝片,深黄色的黄桃丁,淋上甜味水果酱或者焦糖或者酸奶,冰镇后,相当爽口。   没有吃早餐的三个女孩,这一餐都吃得有些撑,因为餐厅的人不算多,位置也不缺,三人吃完后便没有立刻起身,坐着消食。   西亚托着下巴盯着餐厅某处,神色间不算明显的变化没有逃过对面夏安安的眼睛。   “怎么了?”夏安安出声询问,扭头循着女孩的视线望了过去。   领餐处,手中端着餐盘的女孩似在寻找空位,孤身一人的女孩在三两结对中分外明显。   夏安安知道女孩的名字,尼娅,林响曾经的室友,那个曾经试图逃离,第一个受处罚,被用作杀鸡儆猴的女孩,那个之前不断给她找麻烦的女孩。   或许是因为身处这样的环境,对于女孩的作为亦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所以此刻看着嘴唇逞强的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的落寞却如何都掩不去的女   孩,心中难免升起些许感慨和怜悯来。   将自尊抬得太高、太过尖锐,在现下的环境里无疑是自讨苦吃。明目张胆的找夏安安麻烦,或许在起初,在很多人心中都因为夏安安得到的特殊待遇而妒忌时会得到零星的附和,但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妒忌在无可奈何中消磨,偏激者所要面对的便是被隔绝……起初那些令旁观者感到痛快的恶劣行径,到此时就成了过激。让人在戒备中,退避三舍。   没有认清自己身份的女孩,只一味的宣泄心中的不平衡感,却忘记去思考,就算没有夏安安她又能怎么样?并不是她毁了一个人就能踩着这个人往上爬,事实上完全相反,来到米莱,如若不是像夏安安这般一开始就有人庇护,那么安安分分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看着女孩找到座位坐下,西亚转回视线,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   这是自‘迎新兵会’后,第一次所有女孩齐聚夜娱。   “这次让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说说放假这几天学院对你们的安排。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发日程表给你们,不过有些特殊事项我想还是当面说明比较清楚。”莫姨站在女孩们的正前方,慵懒的语调,不高不低恰好能令所有人听清的声音。   女孩们听得如此,不免悉悉索索的小声讨论了起来。   莫姨清了清喉咙,讨论声停下,“今天没有安排,你们可以尽情休息。9月22日,帝国成立日,早上八点智脑会在宿舍内直播国王的演讲,希望各位对国王示以敬意。演讲时长为两个小时。”   东帝国即称为帝国,是有国王存在的。夏安安从《东帝国演进史》中了解到,东帝国对外宣称的政体是君主立宪制,由国王和内阁构成。不过在这个战事一触即发的年代,无论对外宣称的是何,其实质都是军事□。国王和内阁都不过是摆设罢了!   夏安安心中思忖着,莫姨的话还在继续,“下午两点智脑将直播帝国酒宴,届时楼上将将上台发表祝词,酒宴时长为四小时。晚上七点,智脑将直播成立日晚会,会有歌舞表演、彩车巡游等一系列活动。晚会直至零点结束。”   女孩们有小小的骚`动了起来,显然晚会的魅力要比前两项有吸引力得多。   “9月23日下午两点,夜娱将举行‘士兵犒赏会’,届时与‘迎新兵会’一样,需要你们上台表演。”   r>  莫姨此话一说,女孩们中间立刻炸开了锅,一反之前的窃窃私语,议论声相当大。无疑‘迎新兵会’在大多数女孩心中烙下的阴影都太深了……   “还真是……”西亚似想要表达什么,却似乎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编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   林响虽没说什么,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夏安安紧蹙着眉,心中思绪斗转,不禁有些自嘲,竟然真的是最糟糕的一种。   而此时莫姨单手向下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女孩们的议论声没有像之前那样戛然而止,不过声音低了许多。   “关于‘士兵犒赏会’就是我们要向你们特别解释的。”莫姨捋了捋鬓角的发,“届时你们只需要上台表演,将不会有‘迎新兵会’时的点牌流程。只是单纯的表演会,犒赏那些和你们一样没有回家过节的学员。至于到时你们要表演什么节目,完全仿照‘迎新兵会’也可以,另外组织也可以,你们自己定。唯一的要求是,必须每个人都参加。时长是3个小时,三个小时内,舞台上必须有节目表演。”   这次掀起的议论声明显松开了许多,夏安安亦松开了紧绷的神经,不露声色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晚上七点,‘女兵会’,犒赏你们女兵的酒会,你们可以期待一下。”莫姨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9月24日和9月26日,早上整点八点会有悬浮车带你们参观整个米莱,此项为自愿参加原则。这些就是学院做出的安排,其余时间由你们自主安排。好了我的话就到这里,你们可以解散了。”莫姨这么说着,款步出了化妆间。   留在化妆间的女孩并没有立刻散开,而是在讨论了片刻后,才成群结队的往外。   “怎么办?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了。”回宿舍的路上,西亚蹦蹦跳跳的迹象一只欢快的小鸟。   “太早期待和太早紧张是一个性质,到时会怠惰的。”夏安安出声提醒。   西亚转过身冲夏安安和林响做了个鬼脸,“反正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幻想了。说起来帝国成立日什么会什么会直播的,那我们不就能看到真正的A区了?哈哈,原来那个老兵没有骗我,确实能看到A区!”兴奋的无以复加。   夏安安是没有办法感受这个世界的人对于A区的信仰的,只能凭单一的理性理解,大约就像穷人试图窥探富人生活的心境在加上类似欧洲人对于耶稣基督的信奉   吧?   “林响也很向往A区的生活吗?”夏安安侧过头问。   似是有些诧异,林响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东帝国应该没有人不向往吧!”她答。已经有多久了,她不曾主动找夏安安说话,夏安安亦不曾主动找她,因为原本两人便都不是会找话茬的人,有了西亚加入后,西亚便是她们的话茬。   夏安安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瞥着低下头的林响。其实林响和尼娅的心境应该相似吧,夏安安心中暗忖,只因为和她的关系不同,所以处理的方式也不同。   只是如果两人的心境真的相似,那么待在她身边的林响的那种情绪是否要比尼娅强烈得多?然而林响对于她,除了那明显的隔阂,却依旧能并肩前行,是在一点点的想通,还是……夏安安没有放任自己再想下去。   ——————   楼煌迈下悬浮车,深邃的眼微抬,望向不远处的建筑群。A区楼宅,多少人梦想着踏入的地界,他现在的家。   门口站岗的两名巡逻员在看到下车的是楼煌时便已经恭敬的屈身行李。   “二少爷,欢迎您回家。”在大门内久候多时的人形智能电子管家打开门迎了出来,无论脸上的仿真表情如何逼真的表现着欢愉,电子音无法完全剔除的生涩感还是无情的暴露了它的本质。   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楼煌略略颔首,便随着智能电子管家踏入了这位于东帝国政权心脏的‘家’。   ☆、<晋江独家首发>   楼煌进屋的时候,已经回来多是的楼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着茶杯喝茶,瞥见自己的弟弟,楼靖将手中的茶杯搁下,抬起头。   “好久不见,楼煌。”脸上挂着兄长应有的温和笑意。   楼煌看了男人一眼,冷冽的神色不变,“哥哥。”唤出兄弟之间亲昵的称谓,却全然是公式化的口吻。   “之前的伤应该已经好全了吧?”复又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楼靖关切询问。   “是的。”简明扼要。   楼靖啜饮茶水的嘴角一勾,道:“在家里就不必这么拘束了。”   因为并非疑问句,所以也就不需要应答。   智能管家在将楼煌送进屋后便躬身离开了,此刻偌大的客厅里便独留下兄弟两人,一站一坐。   “坐。”楼靖瞥了眼自己正对面的沙发示意。   楼煌也没说什么,便直接坐下了。   楼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这次的会考感觉怎么样?”   没有去碰那杯茶,深邃的眼与对面的兄长对视,“还好。”   “那看来是考得不错了。”楼靖笑道,眼中面上的欣喜十分真实。   楼煌沉默,十多年的相处,这位兄长是何等角色,他再了解不过。楼靖有千万张脸,你无从分辨他何时是真情何时又是假意,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最真实的面孔,到底是哪一张。   不过,有一点他到可以肯定,那就是楼靖对于他这个来自D区弟弟的厌恶。   “二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智能管家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我知道了。”楼煌应,从沙发上起身。   “快去吧,你和父亲大半年未见,想来他也想你了。”楼靖十分体贴的嘱咐。   楼煌只略略颔首,便离开了。   ——————   东帝国的国王长什么样?大概与一般人印象中扑克牌K的模样相似,年纪颇大,白发白须,只是比之于K和蔼有余,气势却不足。   准时8点伴随着智脑悦耳的音乐声,一个360度环形全息屏幕出现在宿舍正中的上方。   与夏安安印象中高层领导的节日演说相似,都是虚妄的褒赞,对于现实对于时势几乎没有涉及,近似催眠一般的陈述   这东帝国的美好。夏安安只认真听了半个小时,便有些熬不住了,另外两个女孩显然也是。   “这个演说好像每年都差不多啊!”地铺上的西亚,盘着腿,一手托着腮帮,意兴阑珊的说。   “恩。”林响点了点头。   “本来还以为能看到A区呢,结果……唉!”西亚莫可奈何的直接摊在了地铺上。   夏安安瞥了眼全息屏幕,理解西亚的无奈,虽是360度全息屏幕,被分割成四块分屏显示,此刻却全部显示着相同的画面——白发苍苍、面色祥和的老头。   “真是无聊啊!~~”西亚哀嚎一声,开始在地铺上翻滚。   对此,同宿舍的林响和夏安安选择了无视,毕竟再无聊也不过就两个小时,再者除此之外她们也没什么可做的,为了表现出对于国王的敬意,这两个小时她们不能外出,所以能做的最多也就是看书。军校能提供给他们的娱乐项目,太过贫乏……   ——————   出了书房,楼煌没有停留的便朝屋后走,在那里有一栋与庞大的楼宅并没有连成一体的双层小洋楼。设计别致的纯白洋楼,不高的同色围墙,围墙内那片被打理得仅仅有条的院子,在夏日的阳光下草皮湛绿,稀有的花树繁盛。   楼煌在大门前停下,仰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眼前的洋楼,脸上的冷漠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缝。   正在院子里修剪矮灌木的女佣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青年,似是确认了片刻才站起身,满脸洋溢的欢喜是与之前只能管家不同的真实。   “二少爷回来啦!您稍等,我帮您开门。”   楼煌本想开口阻止,见女佣一脸喜不自禁的模样便默了下来。眼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佣,名叫翠西,从他来到这个家开始便负责照顾他和他母亲的起居饮食。   大门打开,中年微微发福的女佣关切的上下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青年,“军校很辛苦吧!二少爷清减了不少。”   似有些迟疑,楼煌并没有立刻跨进门,“最近还好吗?”提出疑问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二楼的某扇窗户上。   翠西脸上的笑意明显一滞,神色间隐隐透着惋惜与犹豫,“那件事,二少爷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收回视线,楼煌缓慢的点了点头。   “怪我。那阵子夫人的情况很好,老爷过来   探望的时候还说了会儿话。唉!~是我太不小心了,收拾餐具的时候,落了把勺子……”翠西说到此处顿了顿,满脸的愧疚,“我发现餐具不对的时候,夫人已经把勺子柄……捅_进了喉管。”   楼煌听到此处,脸色谈不上阴沉,眉心却紧皱在了一起。   翠西叹了口气,“没有生命危险,声带却坏了,医生说可以通过安装‘振动器’恢复,虽然音色不同,但起码能说话,不过老爷……”   翠西为难的没有说下去,但之于楼煌已经足够。毕竟如果是他处在他父亲的立场上,也会做出如此的判断,于一个被判定为重度抑郁症、妄想症的精神病人来说,能不能说话已经不重要了。   “这两天夫人的精神不错,二少爷去看看她吧!”翠西建议道。   楼煌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却终究跨进了门。   透过门上的玻璃望着里面一身米白色睡衣的女人,女人背对着门坐在床`上,头微微仰着,似在看窗外的天空。   整个房间都按照医师的吩咐,充斥着米色,粉色,天蓝色,这些据说可以令人精神放松的颜色。而无论是床、墙壁甚至是玻璃,都是用特殊的柔性材料制成,仅为了避免里面的女人自杀。但即便如此,女人还是会一逮到机会便伤害自己。   在年幼时,楼煌曾花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思索,这个女人,他的母亲,为何会疯癫,但无论是那时还是此刻他都不知道确切的答案。   而关于他母亲与他父亲的事,只能说,那是一段俗烂到令人毫无欲望去窥探的情史。   叛逆的A区大少被其父以磨练之名派到D区兵营,无所事事偶遇D区美丽少女,数夜风流后,留下完全不知所云的承诺离开。其后便是少女苦苦的等待,满怀着希望诞下不知所谓的爱情结晶。如若不是大少登顶,全区视察,想来这段不够浪漫的情史,已然湮灭。而他这个私生子此时应该还在D区为了食物而挣命。   命运就是如此可笑,就像他的母亲总算盼到了头,却已经疯癫。   D区的下等人没有享福的命。这是A区的贵妇们给予他母亲的评定。   楼煌在门口站了许久,女人却最终也没能转过身,看他一眼。   ——————   午饭后,两点整的帝国酒宴直播还是值得令人期待的。据西亚分析,四小时的酒宴直播绝对不会   像早晨那样四个屏幕就只放一个人,肯定会出现很多大人物,肯定也会有酒宴会场的画面,肯定会很豪华,很有看头……   对于西亚满心的希冀,另外两个人不想予以打击,诸如酒会上也会有上将的演说,说不定就直接四个小时,也不抱希望。   不过当帝国酒会的直播开始,伴随着西亚一声兴奋的尖叫,诚如她所言,一开始四个屏幕上就是切割的会场全景,虽然是远景,但整个会场的布置,黑压压的人头,绝对要比早上有看头许多。   “哇,你们看,整个天顶都是灯,好亮啊!”西亚惊呼。   夏安安和林响同时点头,确实不仅是亮,感觉那灯就是直接嵌在那天顶里的,整个天顶都是通透。   然而一阵隆隆的掌声后,镜头陡然拉近,再次出现了早晨的现状,四个屏幕,一个人。   “不会吧!~~”西亚再次哀嚎。   没有去理会西亚,夏安安注视着屏幕上一身军装,年纪应当与早晨的国王相仿,但气度、威势绝对远胜的男子。楼上将,立于东帝国政权塔尖的男子。   同样姓楼,虽然楼煌等人从来没有透露过什么,但联系之前那个叫做康奈特的男人说得话,再看其他人对于楼煌的态度,其实夏安安心中已有了定论。而现在看到楼上将,五分相似的面容,已然做出了明证。   夏安安不禁在心中自嘲,之前便觉得自己算幸运,现在看来她的幸运当属穿越者中的佼佼了。虽然穿越来的身份低下,但命运却将她与处在这个国度顶尖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只是福祸相倚,乐极生悲,却也不少见。   “啊啊啊!快看快看,陆中尉。”   西亚一声兴奋的尖叫拉回了夏安安的思绪,目光再度落在屏幕上,原来不知何时楼上将的祝词已经结束,此刻四个屏幕正切割播放着宴会大厅中的景象。   “安安,这个是不是……楼煌?”西亚伸着一根手指指着侧面的屏幕。   夏安安和林响同时看了过去。    ☆、<晋江独家首发>   人群中一身纯黑燕尾服的楼煌与身着深灰西服的莫子熙站在一起,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起,手中托着盛有香槟色液体的酒杯,即使依旧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他的身份以及出类拔萃的容貌,还是令他们周遭围上了不少人。   陆成站在距离两人稍远的地方,面上的烦躁和眉宇间的戾气,让人在三步开外就绕道而行。白衬衫,黑色带暗纹的燕尾服,即便没有更加正式的在脖颈上打上领带,也已足够令平日穿着随便的他感到束手束脚了。就见他不时的从经过的侍者手中拿酒,虽没有粗+鲁的仰头灌下,但那架势也绝对称不上优雅。   “你们打算一直这么冷战下去?”应付完最后一批攀谈者,莫子熙蹙眉问,目光落在不远处正解开领口纽扣的青年身上。   将手中的酒杯交给侍者,楼煌亦看了一眼陆成,“我并没有想和他冷战。”松了松脖颈上的领带,深邃的眼中几不可查的滑过一抹疲倦,“我出去走走。”   也不等莫子熙说什么,楼煌直直的往宴会大厅外走。   “唉唉,走了,走了……”   506宿舍内,看得兴头上的西亚正对着是个屏幕实时播报。   “还好,陆中尉没走。”语气里竟是不乏欣慰。   夏安安和林响同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毫无自觉的女孩直接挨到两人中间。   “话说安安,这个楼煌楼大少也长得太好了,虽然感觉冷冰冰,但刚才镜头拉近的时候,我看见好几个大小姐冲着他抛媚眼哎!”   西亚笑着用肩膀撞了撞夏安安。夏安安回撞她,她就直接倚在林响身上,仰着头,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在学校里的时候感觉还没有那么明显,这么看着才发现,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说着说着,西亚长叹了口气。   看着屏幕上灯红酒绿,觥筹交错,虽然说话的声音被悠扬的音乐所掩盖,却也能想象那些人谈吐的优雅。夏安安没说什么,安抚般的摸了摸西亚的下巴。   林响侧头,目光无声的从两人脸上掠过,夹杂着难以分辨的情绪。   好在西亚的多愁善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便又振作了精神,盘着腿正襟危坐继续当她的播报员。   夏安安搁在床+上的通讯板震动的时候,三个人正凑在屏幕前瞻仰整个就会唯一穿军装的女性——李教官。与其   说不伦不类,三人都一致认为一枝独秀更恰当,毕竟李教官眉目英挺,不苟言笑,着实很难想象她穿裙装风姿绰约的模样。   与另外两人笑着品评了一阵,夏安安才拿起通讯板,在看到讯息栏显示的人名时,她不由一怔。毕竟才刚刚在屏幕上出现,且还被西亚评论的人,忽然来了消息,总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而当夏安安点开讯息,盯着屏幕上简短的文字,先是一愣,而后眼中的难以置信愈渐弥漫。   ‘在做什么?——楼煌’   总觉得这完全不像是楼煌会问出的问题。   另外两个女孩在夏安安起身那通讯板的时候便都好奇的转头看她,此刻见夏安安明显的异样,西亚试探的开口问:“怎么了?”   夏安安回过神,摇了摇头,指尖点开回复,如实输入。   ‘在看帝国酒会的直播。——夏安安’   按下发送,夏安安瞥眼全息屏幕,楼煌从刚才走出镜头后,就没有再回来。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看到屏幕上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夏安安侧头正视,人群中一身贵气,脸上挂着淡然温文的笑,正与熟人相谈甚欢的男人,很熟悉的感觉,却一时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手上再次震动的通讯板,打断了夏安安的思绪。   ‘恩。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楼煌’   夏安安又盯着通讯板上的文字数秒,才回复了一句‘好的’。虽然无法面对面,透过屏幕也看不出什么,但光从这两条讯息就能够感觉到楼煌的异常。   不过男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似乎也不是她该考虑的范畴。将通讯板放回床+上,夏安安坐回两个女孩中间,继续有一眼没一眼的看酒会。   ———————   独自一个人无聊喝闷酒正越喝越没样子的陆成,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他想都没想直接就要甩手,耳畔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动作一滞。   “臭小子,真是越大越没样子了。”苍老的声音,虽说是训斥的话语,语气中却不乏宠溺。   陆成搁下酒杯转身正对上老者,眼中的烦躁尽褪,掩不住的喜色,“外公。”   老者煞有其事的颔首,抬眼上下打量自家许久未见的外孙,“两年不见,臭小子长高了不少嘛!”   他这么说着,满是皱纹却仍然有力的手   做了个下压的动作,陆成相当自觉的躬身低头,与老者平视。老者抬手就伤了他的脑袋一巴掌,斥道:“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先来看看外公,该打!”   这一巴掌控制了力道其实根本不疼,不过陆成倒是相当配合的揉着脑袋龇牙咧嘴,赔笑道:“我不也昨天才回来,再说技术研发部那么忙,我哪知道您老人家回来了。我要知道您回来了,一早从学校直接过去看您。”   “臭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老者口不应心的又斥了一句,脸上早已笑开了花,环顾了一圈又问:“另外两个小子今天怎么不在?”   本就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人,这一问之下陆成那一脸的嬉皮笑脸立时成了下去。   见他这模样,再一联想之前青年一人喝闷酒,老者又怎么会不明白,“年轻人吵吵闹闹是平常,别伤了感情,毕竟志同道合的朋友难得!”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劝告。   陆成没说什么,勉强点了点头。   “觉得这酒会无聊吧?”将陆成拉到人少的一角,老者笑眯眯的问。   陆成也毫不遮掩,直接脱了身上的燕尾服抱怨道:“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假来假去的这一套。”   老者脸上的笑纹更深了,眯起的眼中隐隐透着欣慰,“外公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你老子还有你那两个哥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我还真瞧不上。”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拍了拍陆成的后背笑道:“走,这劳什子酒会每年都一个模样,外公带你见见真正的好东西。”   ————————   陆成张着嘴,满脸震惊的看着前面全息投影出的画面,良久,他才动作生硬的转动脖子看向老者:“这、些、是、什么?”一字一顿的问道。   老者负手仰头看着自己耗费心血创造出来的杰作,“新型机甲,以帝国最尖端的科技创造,A级机密。”关闭投影,老者转身道。   依旧处在震惊中的陆成,久久无法回神,刚才的那些竟然也是机甲,仅从外观就能感觉到与现有机甲完全不同的战斗力,加上那一系列的文字说明……   直觉胸口热血不断上涌,他现在就想试试,迫不及待的想要迈入那几台机甲的驾驶舱。   “我想节日后,上将该会安排全帝国性质的双键盘手速测速,到时会选出5名正式驾驶员,2名候补。虽说是全国性质   ,不过主要选择地点还是军队以及学校。你这臭小子可别给外公丢脸,好歹也是你外公我研发的,你就是挤破了头也得给我挤进那5名正选里,知道吗?”老者正色严肃的说。   陆成自是重重的点头,若是没提前看到他可能还不当一回事,既是提前看到了,又如此得心,他又怎么可能不放手一搏。   不过……   “刚才我看明明只有4台机甲,怎么要5名正式驾驶员?”陆成挠了挠他那颗刺头问。   “3号机重甲,考虑到机型庞大,配置枪械众多,一个人操作可能太过勉强,所以我临时将它变动为两个驾驶位。”老者答,见青年认真的点头,他又嘱咐道:“外公把这事提前知会你,你这傻小子可别给我往外透。两外那两小子也别说,你给我嘴紧着点。”   陆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此事揭过,外祖孙俩便闲闲说起了无关紧要的家常。   —————————   另一方面,留在米莱的女兵们,在看了整整一天的直播后,即使晚上的成立日晚会相当热闹,拉伸的镜头甚至能看到许多人梦寐以求的A区全景,审美疲劳,视觉疲劳却也无法抗拒。   506宿舍内,某个兴奋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女孩,在成立日晚会的中段终于不敌睡意靠着夏安安的肩膀睡着了。   由于直播无法自主关闭,夏安安亦不想吵醒睡着的西亚,于是便让林响抽了床+上的被子,三个人直接都在地铺上睡。 ☆、<晋江独家首发>   关于9月23日的‘士兵犒赏会’,夜娱大堂内的桌椅被完全清空了,多数来自机械化步兵组、飞鱼组的学员,数量庞大,人员被分割成四块,席地而坐。   有了莫姨的提点,女兵们的表演几乎一色沿用了‘迎新兵会’上的节目,虽然因为扣除了‘点牌’流程,最后节目表演的时间没有达标,但好在女兵们该团结的时候还是相当团结的,以临时组织的两个合唱节目完美落幕。   入夜的‘女兵会’,在夏安安看来更像是自助餐会,下午用来表演的舞台被撤换成了花海的全息屏幕,美妙悠扬的音乐飘扬在大堂上空,大堂的两侧被摆上了长桌,白色带暗纹的桌布,精致的烛台,造型精美可口的食物……女孩们置身其中,肆无忌惮的笑闹,没有男人们觊觎的目光,没有学院严苛的惩处捆绑,这是独属于她们的美好夜晚。   在这之后,是为时三天的学院参观。足够盛载60人的悬浮车,既然称之为‘悬浮’也就是没有夏安安印象中的汽车轮胎,类似于观光用的游览车,侧面除了金属制的扶手,完全镂空。车上配置智脑,全程为她们做讲解。   夏安安在参观之前就已经知道米莱很大,但真正三天参观下来,她仍不得不感到震撼。参观时悬浮车的速度不算慢,除了几个比较有特色的地点略作停顿之外,几乎一路向前,而即便是如此,三天她们仍然没有将整个校园参观完毕。   如此,学院为她们在节日所安排的节目,全部终了。   “那个冰冰凉凉的蛋糕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唉,好想再吃一次啊!”显然还有人对‘女兵会’上的吃食余情未了的。   西亚无奈的咂巴着嘴巴,以前没有见过没有吃过倒也不觉得什么,现在见也见过了吃也吃过了,一想到以后都再也吃不到了,心里就臊得慌。   而宿舍里已经听她垂涎唉声叹气许久的另外两个女孩,做出了完全无视的决定。   夏安安虽然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低着头看书,心绪却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安宁。还有四天,四天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心中躁动而不安,通过的考试真的能当上女兵?当上女兵之后她又该作何打算?一片纷乱。   ——————   这难得的假期,李院长却没有得到一点假期的安逸,相反,一个头两个大。他老了,可这自家的孩子完全不懂体谅,不安生啊!   帝国酒会那天,他好不   容易逮到机会凑到上将身边,也硬着一张老脸提了女兵的事,可这结果……   你说不好吧……这上将也没有不同意,但你说好吧……这上将也没同意。   “米莱既交由李少将管辖,这事情的轻缓、分寸,也就由李少将自己拿捏。”   这意味不明的回答,如若按照他一般圆润的处事法则的话,这事就应该搁置,毕竟上将并没有确切的点头首肯。   但这事他若是当真搁置了,唉!~李院长长长的叹了口气,他那任性的宝贝女儿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   李院长这么烦恼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   李冉李教官推开门,也不知有什么好事,满脸的喜色,脚下生风的走到她父亲跟前。   “爸爸。”李教官唤了一声,今天的她没有穿军服,简单的白衬衫深色休闲裤,利落的短发在她站定后贴在额角,少了份军人的冷硬,多了分女子的柔和。   李院长抬起眼皮看了眼自家春风满面的女孩,“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所有课程的分数出来了,12个报考的女孩,9个达标,虽然报名人数差强人意,但胜在达标率高。”李教官笑道。   李院长叹了口气,这两天他都开把他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他就知道自家女儿能这么高兴绝对还是为了这事。   “我说小冉,就这么9个女兵,就算真给她们授衔,她们又能做什么?”李院长无可奈何的问。   李冉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道:“这只是第一步,我会训练她们,让那些女孩知道成为女兵之后的优越,这样等下一批女孩到米莱,一定会有更多人报名参加考试,女兵的队伍也会不断壮大,我要让帝国所有歧视女兵的人都看看,女兵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就是李院长也禁不住想点头,好在反应及时的收住了点头的势头。   “爸爸,虽然四大区真正将女兵编入正规军队的只有合众联,但无论是TPO还是Desert在区域内都是设有女兵的。”李教官看出父亲的犹豫,再接再厉,据理力争。   李院长一手撑着脑门,无言。   李教官脸上的喜色随着时间一反一秒的推移而渐渐流逝。   终于李院长长叹一声抬起头,“我不指望,我想   上将也不会指望依仗女兵改变帝国现有的军防,所以……做什么事之前,都掌握好分寸。”   此话一出,本已经不抱希望的李教官眼中露出了讶然的神色,“谢谢,爸爸!”   ——————   十天的假期转眼到了末尾,9月30日,假期的最后一天。这天下午夏安安就收到了陆成即将返校的讯息,黄昏十分则收到了已抵达的讯息。虽然陆成死缠烂打的想让她出宿舍见一面,不过最终还是被她婉拒了。   “我替你查了分数,十门全部通过。——楼煌”   收到这条讯息的时候,夏安安刚把陆成打发走准备与另外两个女孩去吃晚饭。看到讯息的那一刻,她握着通讯板的手猛地一震,向前迈动的脚步也顿了下来。她捂住嘴,捂住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狂喜几乎涨破了她的胸口。   走在她身旁的两个女孩诧异的看向她,“怎么了?”西亚问,探头看了眼夏安安手中的通讯板,整个人也是一震。   夏安安扭头看向她,缓缓松开了捂着的手,震惊的一字一句道:“我、通、过、了,我通过了,西亚。”声音都是飘忽的。   “是啊,你通过,你通过了安安。”西亚亦看着她,向上挑起的眼被喜悦的泪水浸=湿=了。   两个女孩对视良久,紧紧的抱在一起跳着转圈,发疯似的大声尖叫。   “你好厉害安安,十门都通过了,你好厉害。”西亚口中来来回回喊着‘好厉害’。   夏安安不断的点头,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的谦虚,“是啊,是啊!”不断的肯定着。   林响看着雀跃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垂在两边的手不自觉的紧握,骨节分明。   也不知过去多久,两个女孩才喘着气停了下来。   狂喜之后夏安安才意识到应该向发来讯息的人道谢,按键的指尖都尤在不自觉的颤抖,短短几个字,输错了数遍才输入完毕。   “谢谢,真的谢谢。——夏安安”   “祝贺你。——楼煌”   收起通讯板,夏安安仍感觉身体里的喜悦未散,这应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得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消息,欣喜与之前的心酸交织在一起,无可名状。   ——————   入夜,夏安安和西亚如同往常一样按照日程表规划   来到形体房做体能训练,原本还有林响,不过她声称今天身体不舒服,就没有一起来。   西亚仰躺在器材上,一边做着手臂力量强化训练,一边还在那边咯咯笑,笑到后来没力气了,就直接躺着笑。   夏安安无奈的看着她,嘴角却也不自觉的跟着扬起。   西亚也通过了,以8门合格圆满通过。   在楼煌的讯息后,陆成也发来了相似的讯息。看着一边真心替自己高兴,眼中却也难免流露出担忧、急切之色的西亚,夏安安忍不住便问了一句,‘考试结果是在明天公布吗?’   陆成相当有眼色的回复道,‘把考试号给我,我可以帮忙查。’   于是,得知自己也通过的女孩,彻底笑疯了,确切的说应该是又哭又笑……   “我们都通过了呢,安安。”   西亚一开口,正在做腿部拉伸的夏安安额角的青筋一跳,心道,又来了。不打算多做理会,埋头继续动作。   “我们都通过啦,安安!”没有得到回应的女孩,锲而不舍。   而就在此时,陡然响起的警鸣声,振聋发聩,两个女孩在已经之下,皆是蹙眉掩耳。两人动作一致的抬头望向窗外,除了一片黑茫茫的夜,什么都看不到。   发生了什么事?   夏安安口袋里的通讯板冷不防震动了起来,夏安安一手掩耳,一手摸出通讯板。   是陆成,却不是文字讯息,而是语音通信,也就是电话。   夏安安按下接听键,耳畔不间断的警鸣声让她几乎听不清陆成的声音。   “……往前跑……往南……安安,往南跑……”   不清晰的声音,似是夹杂着喘/息,能够感觉得到的紧迫与焦急。   切断通话,西亚捂着耳朵疑惑的望向夏安安。   夏安安蹙了蹙眉,冲她夸张了比了个口型。西亚眼中的疑惑未减,却还是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 ☆、<晋江独家首发>   米莱防御监控室   “怎么回事?”李院长刚进门便神色肃穆的问。警报来得突然,原本正准备上床休息的他连军装外套的衣扣都还未来得及扣,仅仅只是搭在肩上便匆匆赶来。   数名监控员正紧张的在虚拟键盘上不断敲击,正前方的监测屏上一个红色的亮点,漾开一圈圈波长,异常打眼。   “报告上将,正北方向发现一架合众联机甲,正以330km/h的速度靠近,预计在15秒内撞上防御膜。”其中一名监控员眼观监视屏,手指翻飞,语速极快的报告。   “防御膜表层的虚拟投影难道没有张开吗?”李院长沉声问。   几名监控员的额角都渗出了冷汗,“全天候张开,检测并未发现异常。但敌机已经穿透了虚拟山体。”一名监控员的手指在监视屏上一划,调出敌袭拟真图。   从拟真图可以看到,在米莱的正上方有一层蓝色的防御膜,防御膜之上是层层叠叠的虚拟山体。也就是说如果从上往下俯瞰,一般情形下是无法察觉到米莱的,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山体。   只是……   李院长蹙眉盯着出现在虚拟山体下方,即将触到防御膜的红色圆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帝国唯一的军事学院,军事人才的唯一输出点,米莱之于东帝国的地位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也因此米莱的防御网的严密性除却A区政权中心,可称得上帝国之最了。   监控员口中被穿透的虚拟山体是米莱的第一层防御,虽被称为虚拟山体,但与一般所见的虚拟技术却全不可同日而语,是兼顾防御和伪装的帝国尖端技术之一。虚拟山体并不仅仅着眼于视觉迷惑,它的外层有着与普通山体同等的坚硬度,可说是全能的伪装防御技术。   但此刻这令帝国骄傲的防御技术却被完全看透了!李院长双手撑在监控台上,看着屏幕上的红点在撞上防御膜后停止了前进,紧绷的脸部线条却没有松开。   来自正北方的突袭……是偶然吗?无疑再坚不可摧的防御也会有弱点,米莱上空的这层防御膜亦是,若非此也就无需在外层再附上一层虚拟山体了。米莱的防御膜就像一个圆顶的玻璃罩,正上方圆顶的那一块防御厚度最强,越往下则逐渐衰弱。南面是米莱的正门,因此在防御厚度上有所加固,而北面由于本身外部地势险要加之也没有重点设施……   合众联难道真的已经强   大到如此地步?   屏幕上蓝色的防御膜出现了如水纹一般的波动,不用问李院长也明白,敌方正在攻击防御膜。   “立刻通知附近军事基地前来增援。”李院长厉声命令。   “是。”一名监控员立刻着手联系。   他们是军事学院而非正规军,让毫无实战经验的学院应敌太过勉强,更何况……今年新增的机甲组,无论是机甲还是机甲组的那些A区精英子弟,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损伤的。想至此,李院长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少将,A4和B2军事基地同时遭遇合众联机甲突袭,暂,暂时没有办法派出增援。”   监控员的话音刚落,就只见李院长的身形猛的一震,先是高密防御被轻而易举的突破,再是靠近米莱的两个军事基地同时遭袭……合众联的这次突袭根本瞄准了米莱,烽火围城吗?   竟然在区域内发动进攻,这根本违反了和平条款!   李院长撑在监控台上的手猛然紧握,缓缓站直身形,抬起头,神色肃穆,“通知各组别组长、教官,组织紧急备战。”   “是。”监控员洪亮的应声,脸颊上的汗滴落在了一刻不停的手上。   ——————   天空中,正单手握持着量子炮发射器,操纵机甲不断朝防御膜开火的罗恩不耐烦的蹙着眉,原本戴在头上的头盔被他扔到了一边。   “啧,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跟那骚`女人抢了,好歹现在也该打上了。”他自说自话的抱怨着,手上的操作却没停。   通讯频道在此时嘀嘀嘀的响了起来,罗恩撸了撸头上的鸡冠发,拨开了通讯开关。   “罗恩,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麦肯尼的声音。   “我猜应该还被挡在防御网外面。”凯莉调侃的声音,“我和罗德可是很不错哦,虽然没有机甲对战,不过地面战斗力还算凑合,很期待之后空中堡垒的表现。”   “死女人没人想听你汇报,闭嘴。”本就被这难缠的防御膜憋得星火难耐的罗恩,恶狠狠的吼道。   “哼,我倒是很期待你的汇报。”凯莉依旧是嘲讽的语调。   “罗恩,我会很快过去和你汇合。”毫不受两人吵架的干扰,麦肯尼不咸不淡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队长,我一个人也完全没   有问题!”感觉到自身能力被质疑,罗恩急切生命,头顶的鸡冠发都跟着抖了抖。   “我没有质疑你,罗恩。只不过我这边的形势交给凯瑟一个人应该也没有问题,昆莱大人对于这一次任务的定义是试探东帝国的机甲实力,佯装突袭军事基地是为了拖延他们增援反击的时间,目的达到便无需恋战,这一点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麦肯尼沉声解释道。   “明白了。”罗恩、罗德、凯莉三人同时回道。   关闭通讯器,虽然心中明白队长的话没有错,不过那种不甘的感觉还是令罗恩面色沉谙的咬紧了牙关。手上的操作加速,量子炮的活力陡然增强。   就只见量子炮密集攻击的一处,就像电路泄露,四通八达的电流猛的一闪,无色的防御膜上一条条细白的裂痕。   罗恩早已在这持续的进攻中红了眼,此刻见了那裂缝,就好似饥渴依旧的凶手看到暌违已久的猎物一般,咧开的嘴角,滑过一抹残忍的笑意。他一手抛开手里的量子炮发射器,双手齐齐按在键盘上操作。   一直贴在防御膜上的机甲拉开了些许距离,抬起巨大的机械手臂抽+出了固定在身侧的剑柄,银蓝色的光刃随之从剑柄中弹射而出。   双手握持着剑柄,银蓝色的光刃朝下,好似一阵劲风过,‘铮’的一声,机甲已然单膝跪在了防御膜上,手中的光刃有三分之一没入了防御膜内。   “哈!”驾驶舱内的罗恩张狂的大笑了一声。   握着光刃的机械臂猛的一转,犹如镜子碎裂一般,防御膜的一块彻底的分崩离析了。   ——————   夏安安和西亚不断的向前跑着,彼时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停止,霎时的沉寂,让人的心也不自觉的跟着一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要发生什么,但两个女孩却都有类似山雨欲来的不安感。   夜色中,她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处,只是不断往前,耳畔隐隐络络似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呼,安、安,我们,是不是,该,通知林响?”西亚喘着气问。   扭头看了眼西亚,夏安安的脚步慢了下来,很快便停下了。西亚也跟着停了。   从警报声响起,夏安安接到那个语音通信,两个人便没命的往南跑,本以为已经跑出了很远,此刻仔细观察着周遭才发现,其实并不算远,最多也就在   女生宿舍楼到机械化步兵组理论楼的中段位置。   夏安安屈着身,双手撑着膝盖急+喘了一阵,从衣袋里掏出通讯板就要联系林响,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抹奇异的光亮。   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正北方墨蓝色的天空中一个狭长的光点正缓缓下落。虽然视觉上看来是缓缓下落,但夏安安却明白,那是距离感产生的错觉,真正的速度绝对超乎想象。   是什么?   “那是什么?”西亚问出了夏安安心中的疑问。   夏安安默然摇头。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光点却消失了。夏安安和西亚同时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光点没有再出现。两人对视一眼,夏安安低头打开通讯板……   ‘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强烈的震荡中,两个女孩都摔倒在了地上,夏安安手中已经按下呼出按钮的通讯板脱手飞了出去。夏安安伸手就要去捡,又是一声巨响,西亚将她一把按在了地上。   之后,两个女孩根本没有任何的余裕,震荡,振聋发聩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就像是在被机枪扫射,不同的是射程和杀伤力都是机枪的数十甚至数百倍。   两人连滚带爬的朝一边不知名的建筑物爬去,总算有了掩体,两人气喘吁吁的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苦笑着互看对方一眼,满头满脸的汗又满身的灰尘,皆是狼狈不堪。   “要是这么死了,还真是死得不明不白了。”西亚道,不停的吐着吃到嘴里的泥沙。   夏安安看着她,灰头土脸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刚才第一声爆炸好像在宿舍楼的方向。”   西亚吐口水的动作停了下来……    ☆、   人生的机遇从来都是好坏参半,就好比夏安安在蹦极时发生事故,心知必死无疑却离奇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活了下来。也好比此刻,爆炸、震荡终于有所停歇,夏安安和西亚刚要松上一口气,犹如狼嚎一般的轰鸣声,伴随着强大的气流从上而下几乎要将两人的骨架都吹散。身后那本以为高大坚固的掩体,到此刻却是连一点作用也无。‘砰’的一声闷响,地面都随之一陷,轰鸣和气流同时停歇。钢铁巨兽在不期然间降临在两人身侧。   抹去蒙住双眼的灰尘,夏安安和西亚同时愣怔的望向近在咫尺的金属装甲板,震撼中目光不自觉的向上攀爬,直到将整架钢铁巨兽的轮廓皆映入眼帘。   ‘嘶’两个女孩倒吸一口凉气,近30米高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周身都散发着金属的冷光。这一刻,两个女孩的心同时一凉,面对如此庞然大物,她们根本就仿若蝼蚁一般。逃?费尽心力跑出数十米远,然后在巨兽一抬脚后,距离再次缩短为零?   机甲,在夏安安来到这个世界之初便就有幸目睹过了。那时远远见一台台等待检修的巨型人形机械,心中满是震撼。此刻,震撼依旧,却更多的是濒临绝境的恐慌。   两人缓缓抵着墙壁站起身,目光所及之处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手无意识的紧紧扣在了一起。   战场上生死一瞬这样的话,无论是在狗血的电视剧中还是正规的教科书中,夏安安都看到过无数遍,但字面上的理解与真正的感受,却是全然不同的。战争,在夏安安那个世界并不是没有,但是如她这样的普通人,对于战争的残酷,可以说只有一个字面上的概念。对于一个人的生命,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还是杀人是犯罪的,杀人偿命这样的字眼。   罗恩刚着陆就已经发现了躲在建筑物后的两个女人,驾驶舱内配置的夜视功能即使在这样无星无月的黑色,透过夜视玻璃看出去,仍一如白昼。   罗恩随手调整了夜视玻璃的视角距离,一瞬间玻璃屏幕上的景象就像透过了高倍望远镜,正下方两个女人的面容清清楚楚的映在了屏幕上。   “啧,这就是传闻中‘慰问营’里的女人?”罗恩一手抵着下巴,语气轻蔑,“这种质量的货色就能让东帝国未来的军官们满足了吗?”咧着嘴角冷笑。   事实上对于当前的现状罗恩相当不满,这算什么?除了一开始他划开防御模时的地面排炮轰击以及数架一看就知道驾驶技术不入流的高能歼灭机……东帝国的   未来战斗力就只有这些?也难怪凯莉那骚-女人那么嚣张,到现在为止除了那层还算合格的防御网外,其他的根本入不了他大-爷的眼。   耳畔由远及近的轰鸣声让罗恩的神情一变,将夜视玻璃的视角调回原状,“总算要开始了吗?可别太让我失望。”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屏幕上那两个显然已经被吓得动不了的女人身上,眸色一深,“终归是要死,就让我来了结你们低贱而卑微的性命吧!”没有对外打开扬声,他的话语停留在驾驶舱内,那是对于生命的审判。   两个女孩眼睁睁的看着机甲抬起了巨型机械臂,那仿照人类设计的机械五指,指尖以螺旋纹旋转开,黑洞-洞比之于人的头颅还要大上数倍的枪口瞄准了两人。   被击中的话,整个身体都会在瞬间四分五裂吧!夏安安的脑海中已然是一片自己血肉横飞的场景。恐惧、紧张都已经不存在了,除了身边即将与自己一同赴死女孩,耳畔是自己平缓的心跳,脑海也渐渐归为了一片白茫……   ——————   “楼中尉,希望你能服从上级命令。”   机甲组A类教官满头大汗的跟在楼煌身后,焦急的劝说着。此刻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确保A类的每一个学员都待在安全区域内。所谓的安全区域是米莱的地下对战训练场,地表临时以小型加固防御膜和掩体覆盖掩饰营造的‘防空洞’。战争中的牺牲固然在所难免,但是在这样一次非正规的敌袭中,若是让这些帝国的精英死得不明不白,这些精英的背后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到时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楼煌蹙着眉,对于身后教官的话置若罔闻,走到电子门边,伸手便按上了指纹,‘嘀’的一声,却不是开门,输入端口显示‘不可识别’。看着鲜红的警示,楼煌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转身直面教官。   原本正欲继续劝说的教官触到他满布森冷的眼便不自觉地一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开门。”楼煌命令道,语气冷冽如刀。   “在警报解除前你们都必须呆在这里,这是院长的命令。”没了底气的教官不得不搬出米莱的最高指挥。   楼煌没有再说什么,目露寒光的盯着已经抬不起头的教官。   正在四处寻找陆成未果的莫子熙见此便走到了两人跟前,伸手拍了拍楼煌的肩,“算了,楼煌。教官说得没错,服从上级指令是作为军人的第一要素。”<   br>     低着头的教官在心中重重点头,对于前来帮忙的这位莫家少爷那是万分的感激。   楼煌淡淡的看了莫子熙一眼,紧蹙的眉没有松开,插在口袋里的手,手指缓缓摩挲着通讯板,却终是松动了脚步。   教官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刚要松口气,面前的电子门却忽然从外打开了。   同是满头大汗的巡逻员,脸色比之于教官还要差上几分,就见他连军礼都没来得及行,焦急道:“陆成,陆中尉不顾阻拦登上机甲出外迎敌。”   “你说什么?”教官一口气猛的提起,双目圆瞪。   莫子熙的神色也在听到这一消息时一变,低咒道:“那个白-痴!”   楼煌直接推开了挡在门口的巡逻员,跨出了电子门。莫子熙虽是满脸的恼怒以及不甘愿,终也跟着走了出去。   “长官。”巡逻员试探的唤了一声仍处在震惊中的教官。   教官一个激灵回过神,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两个已经走远了的学员的背影,几乎是惊跳而起。   “还不快去追!”大声呵斥道。   人群中的康奈特嘲讽的勾起嘴角,一群急着送死的傻-瓜。他隶属机甲组B类,本并不在特别保护之列,不过他向来圆滑,在A类列队时便混入其中跟了进来。在他看来这仅仅只是为了不白白送死的权宜之计,而并非贪生怕死。   ——————   莫克一脸紧张的盯着已经换上一身蓝白紧身气垫服,手里拎着白色头盔的直属上级。   “上校。”他唤了一声,事实上在这之前劝阻的话他着实已经说了不少,但从现状来看,显然毫无成效。   楼靖没有回应那声唤,而是仰头望着此刻还被固定在钢铁支架内的机甲。事实上现在米莱所谓的第一批机甲驾驶员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他才是第一批,只是当时机甲还未被帝国列入正规军,受训人员也不过数人且全过程保密进行。   一晃眼竟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了,楼靖伸手摸了摸久违的冰冷装甲板,拿出远程遥控器就要放下升降梯。   “我果然没猜错,楼靖,你竟然真的准备亲自出手?”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在军用仓阔大的空间内回荡。   正准备带头盔的楼靖转过身,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诧异,“陆老?”   >  “好久不见,可惜现在不是能好好说话的时候。”老者无奈感慨。   “依照现状来看,如果现在还不出手,难道真的要看着米莱被区区一台机甲所覆灭?不过我比较好奇帝国技术研发部的最高负责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楼靖轻挑起眉,只是外面传来的一声巨大爆破声很快就让他的神色一凛。   “只是为了一些测试数据……这事容后再说,既然你已经确定出手……”老者仰头看了眼侧面的机甲,“如果用这台批量机,我想就算东帝国手速第一人也未必有胜算。”   楼靖惊疑不定的听着,虽然面上不变,但心中隐隐浮出的某种猜测让他那颗许久不曾激昂过的心脏搏动了起来。   “跟我来,虽然是新机型,操作上与批量机也略有差异,不过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很快就能适应。”老者这么说着便转身向外走,“我只希望你如果看到我那不成器的外孙,能将他平安带回来。”最后幽幽的一句,却才是老者此行真正的目的。   楼靖看着老者蹒跚向外的背影,并未应承,显然老者也不需他的承诺。毕竟战场的事,没人能说得清,也只是一种指望罢了。   莫克看着一高一矮两人出了军用仓,原本以为老者是来劝阻的,却不想……娃娃脸因为苦恼整个都皱在了一起,终是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跑跟了上去。    ☆、<晋江独家首发>   千钧一发之际,即将发射的机械臂被急速滑行而来的金属灰机甲撞偏了准心,五发火力强劲的炮弹全数打在了两个女孩斜上方的建筑上,轰然巨响,已然准备赴死的两个女孩同时睁开了双眼。   “没事吧?安安。”透过机甲扬声器的声音略微失真,却依旧能分辨是陆成的声音。   “啧,管好你自己吧!”同样打开扬声器的罗恩,冷笑一声,扬手拔+出了背后的光刃刀柄,银蓝色的光刃毫不做停留的朝着近处的机甲挥去。   陆成灵活闪避,腰侧炮口在闪避的同时打开,十弹齐发。罗恩迅速后撤闪避,口中喃喃赞道:“不错嘛!”   驾驶舱中的陆成听到这句话略略扬眉,视线却不时落在地面的两个女孩身上,如果不是他提前锁定了夏安安的通讯板讯号,刚才……哪怕他只迟上一秒……   彼时米莱的紧急备战队也终于赶到,一时间战事吐火如荼的蔓延开来。   在如此情形下,夏安安和西亚身后的掩体已然形同虚设,只是在这些重型钢铁机械、炮弹、镭射线的多重威胁下,漫无目的的跑动躲避与停留在原地,根本毫无差别。   两个女孩胳膊贴着胳膊,都没有选择跑动,而是随时注意躲避着爆炸飞起的钢片、碎石。经历过生死一瞬,两个人从最初的紧张、惶恐,到此心态也平和了下来。   “怎么办,安安?”西亚轻+喘着气问,她的脸颊上数道划伤,鲜血混着泥垢糊了满脸。   夏安安蹙着眉,脸上身上亦不比她好多少,双眼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隐蔽点,却无果,只得无奈摇头。   头顶上方骤然而来的迅风让两个女孩的心脏一缩,同时抬起头。   “安安!”   熟悉的声线让惊疑不定的女孩们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不知何时主战场已经转移到了后方的天空,有了应战的援军,陆成便不着痕迹的从先头部队里撤了出来。   金属灰的机甲缓缓降落,扬起的风沙让两个女孩同时抬手挡在了眉前。   升降梯放了下来,“快上来!”陆成大声道。   夏安安和西亚看着那黑色的绳索同时一愣,随后眸光皆是一闪,朝着升降梯跑去。   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炮火,堪堪击中两个女孩身侧的建筑物掩体,一时间本就在之前敌方机甲   的炮轰下受过重创的高楼彻底分崩离析。   陆成立刻操纵机甲试图掩护,无奈对于机甲他毕竟还属于初学者加上关心则乱,敲击键盘的手指一个不利落,机甲的动作随之滞缓,一切已然来不及了。   高楼轰然倒塌的那一刻,夏安安和西亚同时向前狂奔,扑倒。爆炸扬起的烟尘,瞬间将两人淹没其中。   尘埃落定,陆成焦急的在地面上搜寻着。   西亚缓缓昂起身,甩了甩头上的灰,环顾起四周,就在她正前方距离不足二十厘米的地方,一块被炸得凹凸不平的建筑用钢板,尖锐的棱角散发着金属的冷光。瞳孔猛的一个紧缩,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庆幸自己的福大命大。   “你没事吧?安安,安安在哪里?”如果不是此刻出驾驶舱太过不明智,陆成直恨不得自己跳下去寻。灰尘落下后,整个建筑废墟都蒙上了一层土,一色灰蒙蒙。如果不是地面上的那个女人动了,他根本也无从察觉。   西亚并不知道机甲驾驶舱里的是谁,直接默认为是将夏安安圈起来的楼大少爷,只是此刻刚好后方的炮火轰鸣略有停顿,那声音清晰入耳便觉得有些耳熟。不过她没有去多做思考,毕竟此刻找夏安安才是要紧。   地面还在不断震荡,西亚拖着蹒跚的步子在废墟中寻找,她的右小+腿被溅起的钢板碎块划开了一道口子,不大却很深,鲜血落在地上被拖曳成一条刺眼的红痕。   “安安……安安,你在哪里?”   ——————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废墟里夏安安的手指一动。意识慢慢回笼,尖锐到几乎麻木的疼痛也愈加鲜明了起来。她能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厚重的灰尘和石块也同样能感觉到那条不幸被滚落的钢板带到,砸断的右腿。   她尝试着想让自己动起来,让自己开口,却无果。可以真切的听到,西亚的呼唤,陆成焦急的声音,甚至不远处的轰鸣声。身体却仿若陷入了深潭泥淖,完全失去了控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安安能听出西亚呼唤声中透出的绝望,陆成则静默了下来。   “你,先上来吧!”陆成的声音,十分嘶哑。   轰鸣声骤然靠近,夏安安猜想是主战场朝这边移了过来。   一片隆隆声中,陆成和西亚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也或者他们根本什么也没说。   平安离开了吗?希望平安吧!这算不算人之将死其愿也善?   夏安安就这么静静的趴着,周遭的一切都似乎与她隔绝了一般。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死了,毕竟已经有了第二次生的机会,如果还有第三次,那是否太过逆天?穿越这种事,有过一次也就够了。   ——————   西亚盯着前面坐在机甲驾驶座上,一把摘下头上的头盔露出一头金色刺头的男人。   陆中尉!?   如果没有发生前面的事,那么此刻她应该是又惊又喜的,可惜现在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喜不起来了。她不敢去猜测夏安安现在的情况,因为害怕得到的答案会是……   陆成用双手捂着头脸,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安安……   安安,你一定要没事……   因为敌方机甲的突然逼近,主战地前移,他不得不做出决定——带着身后的女人闪避。但,他根本不想,他应该找到安安,哪怕……是一具尸体……   如果不是那台机甲……   如果不是合众联的突袭……   那么,那么安安,也不会……   沉寂良久,陆成抬起头,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狰狞而充满戾气。   宰了那家伙!   透过前面玻璃罩的反射,西亚在不经意间看到那张脸,心中一颤。   ——————   米莱上空,混战还在持续。   连砍7架空中堡垒,斩去3台东帝国机甲机械臂的罗恩,为自己不俗的表现吹了一声口哨。   “罗恩,战况如何?”通讯频道里传来麦肯尼沉稳的声音。   罗恩咧嘴笑道:“砍瓜切菜,根本没什么像样的货色,也就是一批一批数量不少,跟纠结成团的苍蝇似的叫个没完。要我看队长你根本不必过来,再玩十分钟要还没什么像样的货色,我就撤了。”   “别掉以轻心,我快到了。”麦肯尼淡淡道。   “明白,明白,让东帝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机甲战士。”罗恩嬉笑道。   罗恩抬手关闭通讯频道,却见夜视屏上一台机甲急速而来。此刻他的正是松懈之时,对方又来势汹汹,眸中白光一闪,白色光刃已然深深嵌入机   甲左肩的装甲板。袭来的机甲显然将加速器用到了极限,直将他抵着不断后退。强烈的撞击令驾驶舱也震荡了起来。   “操。”罗恩低咒一声,手迅速抵着推进器向前,无奈周遭蜂拥而来的火力让他不得不操纵机甲抵挡,如此一来一去,竟是有落败的迹象。   如果不是死抵着他的这台机甲……罗恩蹙起了眉,机甲左臂的动力源已经被切断,余下的右臂又不得不抵挡其他袭来的机甲,他只恨不得将手中的光刃直接插+进身前机甲的驾驶舱,却又不得不清醒的去考虑在这畅快的一击之下,自己驾驶舱的空门是否也会落入其他人之眼。   于是,只能如此僵持着……   ——————   在一阵连续的爆炸声中,夏安安勉强睁开了眼,右腿传来的阵阵锐痛刺激着她的脑部神经,让她的意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待得身体稍稍积蓄起体力,夏安安双手撑着地面,咬牙缓缓的抬起上半身,背后的石块沙砾随之下滑。   也不知花了多少的时间,夏安安只觉得力竭,终于从趴着改为了半坐。用手将那条粉碎性骨折的右腿摆正,夏安安喘|息着就势靠在了背后被炸成不规则形状的钢板上。她的脸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灰,就像一个泥壳,冷汗在泥壳上勾勒出错综的纹路。   垂眼看了一会儿那条断腿,夏安安也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庆幸,庆幸,钢板紧紧只是从她的腿上过儿非压着,她的腿也只是严重骨折而非整个被钢板的锐角切下;悲哀,在这样硝烟四起的环境下,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保命艰难,更何况像她这样的伤患。   自嘲的扯起嘴角,夏安安仰起头,深蓝色的天空此刻蒙着一层阴霾,不时亮起的闪光伴随着巨响,一声声即将带着她去另一个世界的旋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莫名整栋楼停电,害得我字码了一半,怪味花生掉了一床,小红花缺了一朵,真真悲剧。   晚上零点前还有一更,才算是今天的。 ☆、   即便是再聪明的人也会做出一些与平日自己的原则完全相左的事且在做完后,找不到任何称得上合理的理由。   对于此刻一脸肃穆注视着面前的全息投影屏幕,两只手各占一个键盘手指翻飞的楼靖来说,会去救那个隶属D区名叫夏安安的女人绝对不在他正常的考虑范畴之内。   战场上有牺牲是必然的,即便是战友,大敌当前也应以迎战为先,更何况区区一个军女支。只是待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然进了驾驶舱。   想至此,楼靖的眉不自觉的蹙了蹙,操作键盘的手也跟着缓了下来。两年没有操作过机甲,手指与键盘的切合度本就需要磨合,更何况这台名为‘幻影’的新机型——帝国的秘密武器配置为双键盘。双手的配合分工,一心二用,对于驾驶员的操作技术以及专注度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楼靖不禁在心中苦笑,此刻他虽然坐在‘幻影’的驾驶舱内,也顺利的驱动了幻影,但速度……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只是……动了起来。若不是他提前用了‘潜伏’与周遭夜色融为一体,隐匿了行迹,只怕此刻这东帝国的秘密武器就将成为外人眼里的一个大笑话了。   揉了揉发+涨的额角,不再去想那些无意义的事,带上头盔,楼靖正色继续适应双键盘的操作。   夏安安几近虚脱的依靠在机甲舱壁上,搭乘升降梯或许并不需要花费多少体力,但是从她所坐的地方挪动到升降梯却着实花去了不少力气。   她侧头看向驾驶座,椅背的阻挡,她仅能看到半个白色的头盔。男人的正脸,在她初进驾驶舱时见过,恍惚脑海中似是有着某种印象,只是那会儿用尽了全力的她正头脑发+涨,混混沌沌的也未及细想。此刻静下来,零零总总的思绪聚拢,才忆起似乎是那次在后勤处挑铁铅时碰上的男人,也似乎……是她在帝国酒宴的直播上一瞥而过的……那个男人。   被压断的右腿突突的疼痛令夏安安难耐的蹙起了眉,一番挪动后,剧痛再次死灰复燃了。   ——————   另一方面,就在陆成与罗恩僵持不下之时,一台红白色的机甲从天而降,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横刀直指陆成所在的驾驶舱。   光刃的刀尖袭来,西亚抬手掩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陆成的瞳孔骤然紧缩,立刻抽身后撤,刀尖掠过,即使在驾驶舱内都似乎能感觉到的迅风。虽然避过要害,机甲胸口动力脉冲却无可避免   的被贯穿。   失去动力源,驾驶舱内瞬间陷入黑暗。陆成的心脏猛地搏动,试图切换备用动力源,却无奈他之前为了尽快找到夏安安,根本是直接跳上机甲就‘逃’出来的,技术部根本没来得及给这台机甲蓄能。眼看着对方抽刀欲再砍,银蓝色的光刃在黑夜中划出一抹弧线,陆成无奈的笑了笑,“抱歉。”这句歉意是给驾驶舱中另外一个人的。救了她,却还是拉着她一起送死。   西亚松开了掩着嘴的手,似想说什么,最终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两个人已然凛然赴死,然而预期中的疼痛、血肉分离,却并没有到来。   红白色机甲扬起的机械手臂莫名顿在了半空,就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阻力所格挡了一般。   驾驶舱中带着头盔的麦肯尼眉头几不可查的一蹙,抽刀跃起,后撤。他能够感觉到那股来自未知的压迫感,就在那里,双眼微抬望着斜上方的虚空。   “队长,你怎么忽然不砍了?”通讯频道中传来罗恩质询、不甘的声音。他怎么可能甘心,竟然被一个一看就是生手的货色+逼到那种境地,罗恩狠狠的磨牙。与此同时他扬手解决了两架不断在他头顶来回的歼灭机。   麦肯尼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处,展开了右臂上的巨型光盾挡在身侧,口中道:“你所谓的砍瓜切菜就是你自己被当成瓜菜吗?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轻忽大意,掉以轻心。”   某个磨牙的男人缄默了。   频道内一阵女人轻蔑的笑声,“我还真想去看看罗恩现在的惨状,是缺胳膊少腿了?”   “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了,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罗德难得开口道。   “任务完成你们立刻会基地。”麦肯尼声线染上了与往日不同的冷涩。   “是。”罗德和凯莉同时回应,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每每麦肯尼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就代表他遇上了不错的对手。   “我错了,队长。”罗恩的脸色沉黑,歉意的语气却十足的诚恳。   “恩。”麦肯尼这么回应的同时,冷不防跃起,腰侧排炮口打开,炮火直轰向正前方的一片虚空。   不仅是罗恩,在场看到这怪异一幕的人皆是一愣。   昏暗中,陆成又尝试了几次切换动力源,控制盘依旧毫无反应,扭头看了眼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的女人,紧+咬着牙关按下   了紧急弹出按钮。   天空中,红白机甲射+出的炮火在某一处炸开,可以明显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并且迅速的做了闪避。   避开炮火的楼靖直接着陆,扬起的烟尘更让人确定是有什么东西存在着,只是他们都看不见。   “罗恩,其他火力都交给你。”麦肯尼冷声道,亦随之着陆。   “是。”毫不敢怠慢的果决。   楼靖冷眼打量着正前方的红白机甲,没想到不单是‘狼嚎’连队长‘喋血’也来了吗?罗恩所驾驶的机甲由于飞行时气流+产生的声音犹如冬夜里群狼的嚎叫而被称为‘狼嚎’。而麦肯尼的所驾驶的机甲在这方面倒并无明显特色,之所以被称作‘喋血’只因为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   到了这一刻,再藏头露尾也没什么意义,楼靖解开了‘潜伏’,与批量机同是银灰色,但造型、机组构架却全然不同,从后背高耸而出的梭形设计,依照铠甲设计的装甲板,头部棱角奉命的头盔,全然是英勇无畏的骑士气势。   东帝国批量机的高度约在20到25米左右,而楼靖所驾驶的‘幻影’则高大35米,比之于此次合众联袭来的机甲还要高上5米。即使高度并不能完全代表实力,却也已经昭示出其实力的不俗,绝非批量机所能够比拟。   罗恩将其他的火力押后,为两人空出足够的空间较量。   楼靖斜勾起嘴角舒展开手指,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虽然在双键盘的操作上仍算不上熟练,但现在显然也没有余裕等他熟练了。   两手各放在一个键盘上,楼靖打开头盔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缓缓的吐出。盖上头盔,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眼神的改变,肃杀、凌厉。   从夏安安的角度的可以清晰的看到两个全息屏幕上跃动的字母以及词串,透过夜视屏则可以看到那台红白色的机甲。   战争,战斗,之于她都是第一次,虽然坐在驾驶座上的并不是她,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她知道那并不是单纯的紧张,是兴奋,虽然并不明显,但是那种久违的感觉,却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   监控室内,包括李院长在内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盯着屏幕上那台银灰色的机甲。   一名监控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谨慎的看了眼直属最高上司,讷讷道:“少将,那是……什   么?”   “是什么?”   “是啊,从来没有见过的机甲?”   ……   一时间就像回应,被不断的转问,却没有答案。   李院长紧攥着的双手,手心里满是冷汗,他瞪大了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台机甲,不管是什么?不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机甲,至少暂时可以确定是友非敌。   被拦在军用仓外的楼煌和莫子熙皆是紧抿着唇望着远处的激战。   “莫上尉的意思是说那台机甲是帝国技术研发部开发的新机型,秘密武器?”A类教官腆着脸追问一旁娃娃脸上已然露出难色的莫克,莫随从官。   “这,不是我的职权能谈论的。”别无他法只能用最官方的说辞推脱。   莫子熙斜看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该说的不该说也都已经说得不少了。”   被戳到痛楚的莫克,娃娃脸立时涨的通红。因为太过紧张加上忧心直属上司的安危,刚遇上三人时他确实毫无意识的说了几句来排遣心中越发沉重的惊慌,话到一半才惊觉这事似乎还不能乱说,急急想要糊弄过去,却已然毫无可能了。   “操纵那台机甲的是楼上校?”楼煌冷声发问,虽是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口吻。   莫克看了他一眼,明明按照军衔他还要比眼前的青年高上一阶,但青年周身所散出来的压迫感却是让他连头都不敢抬。他清楚面前的青年与直属上司的关系,但也清楚两人之间的相处并不融洽,所以一时间倒有些拿捏不准了。直直的又吞了一口唾沫,莫克犹豫着终是点了点头,“是的。”   “果然是楼上校,真没想到楼上校竟然也会驾驶机甲而且还这么厉害。”望着远处虽未分胜负,但我方亦没有落败迹象的战局,教官称赞道,“不过反过来想想也对,机甲组总务怎么可能对机甲不熟悉。”如此说着,便旁若无人的笑了几声。   楼煌没有再说什么,垂于两侧的手却猛地握紧,周身气息也跟着森冷了起来。   莫子熙见此,也不知该什么,他亦没想到那个他们一直以来都认为只会在人前长袖善舞,只会动嘴皮子的男人,竟然真的有恃才傲物的本事。   不甘心?莫子熙嘲讽的扬眉,若他是楼煌,亦绝不可能甘心。    ☆、   泛着微蓝色光泽的镭射线穿透驾驶舱夜视屏的时候,本能的惊骇让夏安安不自觉的瞪大了眼。仅有一根手指粗的γ镭射线对于周身包着装甲板的庞大机甲来说,虽有一定杀伤力,却绝对有限。但之于血肉之躯的人……   夏安安并没有亲身接触过γ镭射线,但机械化步兵组的课程《枪械原理》中有很大篇幅的涉及,也因此她清楚,人体被γ镭射线穿透后表面所造成的创口虽然极小,但在内里以穿透点为圆心半径5厘米以内的肌体组织将会在短时间内坏死。   男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落在键盘上的手指却没有放缓。   被腾出的对战场上,银灰色机甲的巨大身形猛的一滞,随后迅速向上跃起后撤了一段距离。   ‘喋血’这一次却并没有立刻趋身向前追击,而是朝侧面飞行,伸拔拔`出刚才在对战过程中被对方打落的光刃。   对方一反之前超高速,不疾不徐,稳操胜券的高姿态让楼靖拧起了眉。虽然在那一击后他立刻做出了后撤操作,不过很显然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异样,也或者就如他自身,每一步攻击,每一步防御,在出手之前,成功的概率就已经在大脑中换算成了数据。   瞥了眼那只仍搭在键盘上的右手,楼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刚才的γ镭射线击中了他的右肩胛,此刻他整条右臂已经完全麻痹。   “能与你这样的高手对战,我感到十分愉快。东帝国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喋血’飞行至银灰色机甲面前着陆,扬声器中传出的话语,无比真诚的口吻。   麦肯尼透过夜视屏注视着对面一动不动的机甲,眼里流露出一分惋惜之色。   “那么现在就由我来为你超度往生同时也结束这场闹剧。”在扬声器内缓慢的语速中,‘喋血’双手握刀,高高扬起。双手握刀是麦肯尼对于对手的尊重,同时也是呆着无比信仰的杀戮。   光刃挥下……   监控室内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都顿了下来,时间在那一刻仿若突然放慢了脚步,画面一帧一帧的缓慢播放这,映入所有人的瞳孔。   站在军用仓外的四人,A类教官张着嘴,脸上的表情数变,最后混杂在一起成了对英雄的哀悼。莫克双目圆瞪,娃娃脸煞白煞白。楼煌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成拳的手握得更紧了,紧的指尖都嵌入了掌心的皮肉。而莫子熙肃穆的看着这一幕,就仿若看着夕阳晚照一般的面无表情。   从落地的驾驶舱中钻出的陆成和西亚,站在驾驶舱边,数经生死,两人的神色间却并非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浓浓的颓败萦绕不散。   就在米莱所有人都认为银灰色机甲这一次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之时,斩下的光刃竟然挥空了。更确切的说在光刃即将触到之际,一动不动的银灰色机甲竟然动了起来,生生侧身,避开了刀锋。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麦肯尼,此刻也不禁赞赏的挑起了一边的眉。不过这垂死的挣扎,也就到此为止了……   只以单手在双键盘上来回操作,还能让机甲动起来的,细数整个东帝国,恐怕也只有楼靖一人了。可惜就如麦肯尼所料想的,也只能到此了……生死一瞬的爆发,不可能支撑太久。   如果不是此刻楼靖头上还带着头盔,必然能看到他发白的脸色,以及满头的冷汗。   死,没有人不畏惧,哪怕是平日傲然矜骄的楼靖,也不能免俗。即使如何压制,心中本能涌起的恐惧还是乱了他的思绪。   对方并没有玩猫捉老鼠的癖好,一击落空后的第二击夹带着破空之势,已然避无可避。   楼靖其人,绝非遇挫便会轻易放弃,只是现实摆在眼前,心中纵有千万种策略,无人配合便无计可施,除非出现奇迹……   奇迹?楼靖自嘲的勾起嘴角,直到此刻仍在不断忙碌的左手终究慢了下来。   ‘嗤’的一声,光刃深入装甲板。   从肩部落刀,向侧破坏动力源直达驾驶舱……这是出现在楼靖脑海中的简单构想。   然而预想中光刃的锋锐并没有到来,楼靖只觉身下的机甲猛的震动了一下,这种震动他再熟悉不过,是机甲向后跃起着陆时的震荡。   一瞬间楼靖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已然放弃了挣扎,就算是能力强劲的新机型也绝不可能自主行动。直到机体警报响起,一道嘶哑的女声在尖锐的警报声中几乎模糊难辨。   回过神的楼靖却意外清晰的听到了。   “我或许可以代替你的右手。”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惊愕,轻视,鄙夷,都不足以形容此刻楼靖的心境。   一个来自D区的军女支竟然敢如此的大言不惭。代替的他的右手?也就是说她不但会键盘操作,还会机甲操作?   如果放在往   日,楼靖绝对会将之当作自己所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但此刻,且不说他根本没有怀疑、拒绝的理由,单单敌方的第二刀已然挥下,而他只收到全息屏‘左臂中枢线路被破坏’的警报,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而原本处在他们正前方,此时却处在距离他们20米远的西南方向的机甲更加以了佐证。   眼见敌方攻势再起,楼靖没有再犹豫,抛空脑中所有杂念,全身心投入战斗中。   夏安安以单腿站在驾驶座旁边,双眼专注的盯着全息屏,双手十指不间断的在键盘上翻飞。许久没有接触过键盘加上与另一个世界稍有不同的按键排布,她的速度并不快,倒恰恰与单手的楼靖相契。   通过观察楼靖之前的操作,以及全息屏上的显示数据,对于机甲的操作夏安安虽没有完全明了,也算略懂皮毛。而依照夏安安观察后的理解,机甲的操作初步可概括为两部分,一部分类似于她以前所生活世界的键盘竞技游戏操作,键盘上的每个按键都有多代表,诸如跑动、跳跃,全息屏会不是提醒每个按键的作用,而另一部分则大约为方位换算,距离换算,角度换算等,纯脑力换算,全息屏会时时提供可观测数据。   对于本已濒死的银灰色机甲突然又恢复战斗力,且显然比之于之前更加顺畅的操作、灵活的动作,麦肯尼的眼中闪过一瞬的迷惑,很快便被替换成森冷的光。   他的概率推算从未错过,刚才那一击γ镭射线必然命中目标右臂,就算也些微的偏差,也不至于毫发无损。   那么,是他推算错误,还是那架机甲的驾驶舱内另有乾坤?   麦肯尼并不喜欢猜测,他更热衷于自己找出明确的答案。只要劈开那台机甲的驾驶舱,无论是什么答案都会现于人前。   银灰色的机甲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地面上的观测者,还是后方的应战者,无人知晓。   米莱监控室内,紧盯着监视屏的李院长不着痕迹的吁了口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朝着对米莱有利的方向发展,就好!   监控室内原本紧绷的气氛松缓了很多,并没有真正取得胜利,屏幕上的对战仍在继续,但愣是谁都能看出优劣势方的对换,死寂在一瞬间化为了高涨的士气。   “少将,地面高能光子炮已经准备就绪。”一名监控员抹了把头上的汗,眼中带着胜利在即的兴奋道。   李院长郑重的点   了点头,“尽力配合那架银灰色机甲的攻势。”   “是!”   虽然通讯对接失败,此时的李院长已然全然信任那台机甲,机甲中的驾驶员。无论是谁,经此一战必将成为米莱的英雄,东帝国的英雄。   而就在米莱的众人预备着奏响胜利的凯歌之时,异变陡生。   已然压制着‘喋血’不断向后退,直抵被毁坏殆尽的虚拟墙的银灰色机甲,动作忽然一滞,也就是这小小的一个停顿,敌方机甲一个侧转,凭借推进器180°转身挥刀,即使银灰色机甲迅速闪避,原本大好的局势却已然又恢复到原本的平分秋色状态。   操控一个键盘稍有余力的楼靖转头看向一直与他都配合的不错,却在刚才仅仅一个公式的计算上出现错误的女人。   双键盘操作之所以只设有一个驾驶员,是因为两个键盘在输入上必须保持绝对的配合,在对敌的判断上亦是。两个人在键盘操作速度上或许有优势,但就算再默契的两人,在操作,在对事的判断上也不可能全然相同。就像夏安安刚刚所犯下的似是微不足道的错误,配合上一点点的偏差,就有可能让两个人齐齐送命。   右腿的剧烈疼痛使得夏安安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满头满脸的虚汗已将她脸上的尘土都冲刷了干净,露出的面庞神情隐忍却是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楼靖见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本以为是伤痛令夏安安分心,心下顿生出几分怜悯之心,刚想开口让她也一起坐在驾驶座上,才发现夏安安本应该注视全息屏的目光此刻竟然落在夜视屏上。   瞥了一眼夜视屏,楼靖先是一愣,随之面色一沉,视线已然回归面前的全息屏。   “战争中有牺牲是必然,你想为了她们葬送整个米莱?”   楼靖冷静到毫无感情的话语让夏安安的心头一颤。   就在她脚下,一栋残破的建筑物掩体后,十数名女孩惊慌的缩成一团,期间包括……林响。    ☆、   腰上被冷不防的一揽,夏安安一惊,本就不稳的身形一个踉跄直接斜跌坐到驾驶座上。   ‘嘶’右腿的伤处被撞到,迅猛袭来的剧痛让夏安安倒吸一口凉气。紧蹙着眉,夏安安尽量深呼吸以减少疼痛,愈加苍白的脸上满是错愕,正要抬眼询问,男人那近乎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集中精神操作!”   指尖下的仿真键盘仿若有自我意识一般随着夏安安位置的变化而移动,依照人体工程学,停在最适宜夏安安操作的点。   敌方在夏安安犹豫愣怔之际已然做好了机甲调整,扔掉了损毁严重电流外泄的光刃刀柄,扬手从背后拔~出了一把金属长枪,左侧机械臂上的光盾再次被打开。   手指搭在与过去完全不同触感的键盘按键上,夏安安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战争,这是战争,一场你死我亡,关乎整个米莱的战争!精神却仍然难以集中,视线不由自主的瞟向夜视屏。虽然是远视角,夏安安依然能看到女孩们脸上的绝望与无助。   放弃她们,要放弃她们吗?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紧~咬着下唇,夏安安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已然失速的心跳频率。   残酷的抉择……没有时间去思考,答案却昭然若揭……在这种时候,舍小取大无疑是理性的必然。但,一个人不可能做到完全的理性,当理性与自身的价值观,与澎湃涌起的人性恻隐相冲突……矛盾,心慌,负罪感,罪孽……   小与大,对于夏安安无论何种选择,她那二十多年来形成的人生观都将被完全打破。   “你只是做出了对于当前形势最正确的判断,并没有做错。”感觉到身边女人的心神不宁非但平静,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楼靖终究沉声开口劝解。换做平常对一个来自D区的女人,且不说劝慰,单单同坐一椅就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此刻他需要这个女人,虽然不想承认,但要想在这次对战中全身而退,他就不得不依仗这个女人。   “别去看,也别去想,融入进这台机甲。”   “……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战斗,只有这样才能挽救更多的人……劝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战斗……”   夏安安沉默的听着男人的话,微微抬起头,脸上是挣扎是痛苦却最终归为了平静,视线回归到全息屏。   别去看,别去想——因为于事无补。   这是最正确的判断——舍小取大,死伤最小化的理性。   战斗,战斗,战斗……   脑海中自我的催眠不断回荡。   手指再次跃动了起来,夏安安木然着脸,双眼近乎呆滞的盯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出的绿色数据。   因为这就是战争!   ——————   是什么时候战争结束的?夏安安毫无知觉。   感觉整个身体都好似空了,胜利的凯歌她听不到,机甲动力源殆尽的提示音她亦没有听到,驾驶舱内一片昏暗,全息屏和仿真键盘在动力源殆尽的同时已经消失了踪迹。夏安安的双眼却仍专注的盯着一处,手指在虚空中凌~乱的做着敲击动作。   忙碌的双手被握住,夏安安迟钝的看向那只宽厚的手,好似不能理解一般的茫茫然抬起头。   “停下来,已经结束了,我们赢了。”楼靖道,刻意压低的声音轻柔,隐隐透着安抚的意味。   “结、束了?赢了?”夏安安缓慢的眨了眨眼,就好似完全听不懂一般。   看着女人懵懵懂懂的模样,楼靖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不可查的一抽,名为怜惜的情绪涌了出来。松开了女人的手,楼靖略侧身,几近温存的抚了抚女人的发。   “结束了,你做得很好。”   那双呆滞的眼终于出现了几分神采,夏安安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的滑了下来。结束了,结束了……即使在心中说上百遍,夏安安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   眼前,男人的轮廓模糊晃动了起来,浸透水渍的眼是再也承受不了眼皮的重量,在来回缓慢的挣扎间,终究合上了。   楼靖伸手接住了虚脱昏倒的女人,只稍稍犹豫,便将女人安置在了自己怀里,让女人的头颅斜靠在自己不能动的右肩臂上。   耳畔胜利的交响曲依旧嘹亮,楼靖垂眼看着怀中的女人,女人的脸色即使在昏暗中仍然苍白异常,那滴透明的液体停在了女人的面颊上,即将干涸的模样。楼靖心下一动,缓缓伸手,拇指从女人的面颊轻擦而过,随后按下了一边的弹出按钮。   ————————   “队长,你……你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命令撤退?东帝国那些杂碎肯定会以为我们是落荒而逃。明明那根本不是合众联机动组的   真正实力,如果解禁限制,就算再来两台那种银灰色机,也绝对能在瞬间秒杀。”罗恩愤愤的抱怨着,狠狠一拳砸在侧面的舱壁上,无论如何至少也应该等他报了被断一臂的仇……   “你以为那台幻影用了全力?”通讯频道中麦肯尼的声音有些嘶哑,精神亢奋后的嘶哑。   “幻影?”罗恩喃喃,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应该是那台银灰色机的代号,“你是说他们也隐藏了真正的实力?”   麦肯尼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罗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眉心纠结在一块儿,也就是说对战双方的实力都提前做了限制,而在这种情形下对方还能和队长打成平手……又是发泄般的狠狠一拳砸在了舱壁上。   沉默了片刻,罗恩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开口问道:“队长,你为什么要救那个慰问营的女人?”   “什么女人?”通讯频道中,麦肯尼没有出声,倒是凯莉在第一时间便好奇的发问,“我可不信我们伟大的队长会玩一见钟情。”黏黏=腻腻的声音,尾音的上扬带着明显的调笑勾引意味。   “闭嘴,别再通讯频道里发=骚。”罗恩斥道。   “啧,火气真不小,我刚在检修外舱,难道漏听了什么重要讯息?”毫不在意罗恩的口吻。   “在对方实力加限的情况下,被打得节节败退,算不算重要讯息。”罗德再次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那种一五一十的口吻让好不容易平息下怒气的罗恩,再次怒火昭彰了起来。   “好了,我还是比较想听关于队长救的那个女人的事。”凯莉将偏离的话题拉回了正轨。   “只是一个让我觉得或许是同类的人。”麦肯尼毫不掩饰的说道。   站在陡峭岩峰上的女人,绝望,不甘,愤怒,仇恨……那眼神,一如当初的他。   “同类啊!?”凯莉别有深意的感叹了一声。   ————————   夏安安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突袭后的第三天。   睁眼时满目的白让夏安安一怔,脑海中某个怪异却又符合常理的想法跳了出来。之前大难醒来,她来到了这里,那么现在又经大难,再次醒来,会否已经回去?   不等夏安安胡思乱想的确认,忽然扑上来的重物将她的思绪压回了现实。   “你总算醒了,   总算醒了,我都快担心死了,我快担心死了,安安,我都以为,都以为你……”西亚紧紧的抱住夏安安,又是高兴又是心酸,整张脸都埋进了夏安安的肩胛,闷闷的说着说着,便抽泣了起来。   夏安安垂眼看着女孩的发旋,毫无血色的唇摸西亚的头,可惜浑身的酸胀无力让她连尝试都做不到。   夏安安对面的电子门忽然打开了,一身白衣的李牧正如夏安安初次见到时一样的清雅,柔和的目光与夏安安相交,嘴角抿着温润的笑,走了进来。   “病人刚刚醒来,过度的重压很可能会给她带来二次创伤。”李牧开口道,温和的语调让人信服,生不起半分的反感。   就像在身上装了弹簧,西亚几乎在瞬间便弹跳而起,抬手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哭红的眼睛就像兔子一般无辜的盯着夏安安,“我压到你了吗,安安?有没有哪里痛?”   其实夏安安很想说,自己浑身头痛得厉害,不过看着西亚惊慌的样子,便浅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精神不错,我帮你再做一次检查。”李牧道。   夏安安勉强点了点头。   虽然刚来就来过这里,不过这个世界的医学仪器夏安安还是第一次见。与听诊器有着类似功能的仪器形似四寸大小的手机,半个是屏幕,半个是按钮。李牧将它在夏安安的胸口贴了一会儿,拿起来看了眼屏幕,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心肺功能已经完全恢复。”这么说着,李牧掀开夏安安右腿上的被子,伸手摸了摸夏安安的小+腿骨,“什么感觉?痛吗?”又按了两下。   夏安安在李牧按第一下的时候轻轻蹙了蹙眉,之后便化开了,“不是很疼,有些涨热。”   李牧收回手,点了点头,“外部骨囊已经再生完毕,内部骨腔还在生长。”转身对上西亚,“每隔四小时按摩一次,20个小时后就能再生完毕。”   西亚忙不迭的点头,感激道:“谢谢,李军医。”   李牧摇了摇头,“应该的。夏中士,注意休息。我先告辞了。”语毕,意味深长的看了夏安安一眼,跨出了门。   这厢夏安安还在感叹骨骼再生技术完全打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古语,李牧忽然出口的称谓让她愣在了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防盗章,为什么一定要在00:45掉落,是因为小红花那个系统很容易误伤作者,在00:45$_前改的话,很可能全勤就木有了。   然后每次原章的字数一定会比防盗章多,提前买的童鞋这算是优惠吧!   另外谢谢若白的地雷。 ☆、<晋江独家首发>   作者有话要说:看大家反应那么大,于是还是不用防盗章了吧!只求盗文别秒盗,放我一马。   然后元宵节快乐哟!~   寂静的宿舍内,楼煌倚靠着落地窗平窄的窗框坐在地上,一腿屈起,一腿平伸,右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头微垂着,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正值仲秋,午后的阳光尤带着盛夏的炙热,只是那炙热却无法消融包裹在楼煌周身的寒意。   那夜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当合众联机甲落败而逃,当胜利的凯歌奏响,那台银灰色机甲在动力源完全耗尽后,弹出了驾驶舱。   那一刻,可以想见的,对于驾驶舱里的人,米莱的救世主,帝国的英雄,他的哥哥……在场所有人,齐齐朝着驾驶舱的着陆地点跑去,喜悦,欢呼,赞美,皆饱含+着崇敬的心,屏息以待,一睹那带领他们赢得胜利的功勋者。   着陆地点距离军用仓并不远,楼煌亦不知当时自己是以何种心态上前的。他那向来高人一等、尊贵无比的哥哥,像这样为众人期待,为众人仰望,或许才是真正符合他身份的定则。   舱门在纯氧与制静剂反应后的白色烟雾中打开,会看到那个即使负伤严重仍雍容浅笑着睥睨众人的男人——他的哥哥,虽然冲击不小,却因为早已知道真+相,心中已有了缓冲。而当楼靖以一条手臂将那个已然昏迷的女人从驾驶舱中托出,并宣称在此次战斗之所以会胜利受那个女人的帮助良多时,与其说是震撼,根本是难以置信。   那个女人——夏安安,在他看来确实与普通的军女支不同,她很聪明,有自知之明,进退有度,她上进,即使在他告知能帮助她的情况下,仍尽量尽自己所能,她给予他的感觉是,安静而干净。只是这些,真要说与其他军女支有差距,那也不过微末。然而当楼靖将她从驾驶舱内托出,言明她不容小觑的能力,原本的微末在瞬间被拉成了深壑。谁都明白,自此这个名为夏安安的女人将完全脱去军女支的身份……   想至此,楼煌微微抬起头,橙黄的阳光下,眉心轻蹙的脸上,神情是难以分辨的复杂,抿成直线的薄唇微微煽合着,如若仔细去听,依稀能听到,‘安安’这样的字眼。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宿舍内,莫子熙坐在微型电脑前,铁铅不时在智脑的实体屏幕上书写勾画,黑色底的屏幕上,一幅幅蓝色的图表,红色的数据,鲜绿色的文字,不断变化闪动着。余裕间隙,莫子熙抬手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侧头看了眼落地窗外似火的骄阳以及骄阳下正处于修复中的米莱学院。须臾,他再次将视线转回屏幕,图表变动时,依稀能看到表头标注着‘绝密   ’二字。   又是一墙之隔,‘砰砰砰’的沉闷声响持续不断,立式沙袋数次都因为过大的重击而撞上后面的墙壁,雪白的墙壁上已经蹭上了黑色的痕迹。肇事者却好似不知疲倦一般的继续这近乎自虐的挥拳动作。   陆成紧+咬着牙关,目光狠戾的盯着面前的黑色沙袋,他的双眼已经充+血多时,一片浓烈的血红。赤+裸的上身,紧绷的筋+肉已被汗水完全浸透,那带着盐分的液体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被甩在地上,深深浅浅的斑驳。   为什么那么没用?每击出一拳,陆成便这样自问。   在那种情形下他根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何况是安安?   为什么那么弱?   为什么无能为力?   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人救起,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陆成,是你自己太没用,没用!!!   帝国最高军务处   “这么说来敌方机甲来袭时,外围跨区警报系统根本毫无反应?”楼上将淡淡发问,那双不怒自威的眼扫向被询问者,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后者的背脊陡然一紧。   被询问的是帝国空防安全部部+长曹大校,“是,是的。”曹大校战战兢兢的应,额角已经落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什么原因?”楼上将又问。   “暂,暂时不明。初、初步估计敌方、敌方机甲在跨区时携带有特殊干扰源。”曹大校磕磕绊绊的答。   “也就是说只要敌方携带你所说的特殊干扰源,就完全能入帝国如无物了,是吗?”楼上将的语气里隐隐染上了怒气。   “是,但请上将相信,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应对方案。”曹大校急急辩解,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最短?”楼上将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通讯器,“据我所知现在距离敌袭已经超过75小时,那么你的方案有何进展?”   曹大校浑身几不可查的颤抖着,“这……”   “在这75个小时内,如果已经有携带着你所谓的特殊干扰源跨区的敌方势力,你又打算如何应对?”怒气让楼上将轻蹙起了眉,周身威势所带来的压迫感几让曹大校抬不起头。   双手紧握成拳,似是用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曹大校道:“有辱帝国给予的使命,我感到万分羞   愧,上将。”   这份坦言错误的勇气却并没有让楼上将的眉心纾解,“降职文书会在之后发到你手上,希望你在新的职位上有所作为。下去吧!”接连三日午休的工作让他感到疲累,扶着额角,轻挥了挥手。   曹大校离开后不久,最高军务处的电子门再次打开。   “报告。”   熟悉的声音让阖眼假寐的楼上将抬起了头,在看清来者后,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楼上将原本沉凝的面色舒展了不少。   “来了。坐吧!”用眼神向刚进来的人示意了一下他身侧的皮垫靠背椅。   进来的正是楼靖,他看了眼满脸疲色的楼上将,微微屈身表示敬意,脱下军帽便在一边的皮垫椅上坐下了。   “不必拘束,这次叫你来不是想听你做报告,只想以父亲的身份和你谈谈。”身为帝国最高上+位者的悲哀就在于此,你或许可以尝到睥睨众生,掌握生杀,统领众人的快+感,却同时也付出了正常、毫无壁障交流的机会以及正常人应有的浓烈亲情。因为所有看见你的人,在他们眼中你首先是帝国的上将,其后才是幕僚、朋友、父亲以及正常的东帝国人。这是他所处地位所需要的,同时却也是他自身偶尔会厌恶的。   楼靖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帝国的楼上将,他的父亲,过度的疲惫让他在这几日迅速的衰老,白发和皱纹呈倍数递增,眼眶青黑浮肿,更显得老迈以及脆弱,难得一见的脆弱。   “父亲想谈什么?”楼靖问。   楼上将微微一愣,细细思索,除了关于东帝国的各项事宜,一时间他竟是找不到任何话题,,沉默了片刻才问:“那个……咳,慰问营女人的伤势怎么样了?”   “之前听李牧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原本我打算在见过父亲之后就去探望。”   楼上将点了点头,眼中却染上了疑虑,“那个女人的手速能达到200?”   “依照那天的数据来看,是的,双手最高速可达280。”楼靖一五一十道。   “一个来自D区的女人能有这么高的手速,你有什么看法,楼靖?”   楼靖自然明白自己父亲的疑虑,而事实上他也有着同样的疑虑,“我已经派人去了D区,不过D区的人事记录不全,想来想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很难。而且据李牧所言,那个女人在进米莱的当天受了很大的刺激,将过去的一切都   忘得干净。”   “刺激?”楼上将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许。   “被人强+暴。”楼靖淡淡道,对于所答事件似是毫无触动。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楼上将的眉心拧成了结,如果那个女人没问题,且真的考虑让她加入那项计划的话,未免隐患,势必对于这件事要给那个女人一个交代。   楼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数秒才开口道:“楼煌。”   楼上将先是一愣,看向楼靖,随后猛的一掌拍在桌上,‘啪’的一声巨响,配上上将的怒容分外有震慑力,“真是,胡闹。”   楼靖依旧一脸淡然的模样,就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那股怒气一般。   胡闹?父亲,那不正是你年轻时的所作所为吗?跨出帝国最高军务处时,楼靖斜斜扯起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   ——————   夏安安的病房内,西亚一边嚼着李牧送来的苹果,一边给夏安安说外头的情况。   “……我们住的那块儿现在比D区还不如完全破破烂烂的,根本不能住,不过能住在夜娱的套房里也挺舒服的,嘿嘿。”   西亚笑,夏安安也跟着扯了扯嘴角。这几天,西亚怕夏安安一个人待在白森森的病房里闷,便一个劲儿的说,什么都说,却唯独没有说那些和她们一起来到这里的女兵们的情况。   “对了,听说等你伤好了,会有授衔仪式,上将给我们授衔哦!其实占了那个楼上校的光,据说是直接从上校往上跳了一个军衔甚为少将呢!唉唉,少将,想都不敢想。不过安安你也不错,中士,以后我见了你还得行军礼……”西亚这么说着也不顾手里还拿着苹果,直接一跃起身,装模作样的冲着夏安安行礼,手里的苹果直接叼在了嘴里。   夏安安看着她搞笑的样子,其实笑不出来,不过还是勉强勾起了嘴角。   ‘滴’的一声,电子门缓缓滑开。   西亚取下嘴里的苹果,疑惑道:“身体检查的时间还没到吧?”    ☆、<晋江独家首发>   见到来人时,夏安安和西亚同时一愣,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对于两个女孩礼节上的清疏,来者似并不介怀,只在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又往前走了两步。   “楼……少将!?”首先反应过来的夏安安略带不确定的唤了一声,而后忙撑起身欲下床行礼。事实上那夜的战斗或许在她脑海中留有深刻的烙印,但场景却是极不清晰,当然这与她心理上刻意的避讳相关。   “不必起来。”楼靖在夏安安下床前,单手虚空向前压了压,示意夏安安躺回。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西亚,扭头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年轻少将的侧脸,这可是拯救整个米莱于危难之中的大英雄啊!虽然那夜这位年轻少将从驾驶舱跨出来的时候,她远远看到过,但此刻不足两步的距离,与远远瞧见模糊轮廓的感觉,那绝对是完全不同的。   清俊的轮廓,微微弯起的嘴角,温雅的笑意以及那无需任何粉饰便自然流露出的贵气……西亚直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震得有些晕,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立刻从脑海中调出陆中尉跋扈的面庞,这才堪堪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少将。”一个踏步,西亚无比僵硬的行了个军礼。   楼靖略略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腿上的伤恢复得还好吗?”楼靖问,就如企业高层慰问工伤员工一般的不亲不疏。   夏安安靠坐在自动抬起的病床※上答:“很好。李军医说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地正常走动了。”   楼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西亚见年轻少将是来慰问夏安安的,想着自己这么杵着有些多余,便搬了把椅子给楼靖,以自己要出去走走为由,离开了。   西亚一走,病房内便只剩下楼靖和夏安安两人,楼靖顺势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房间全白,更显得安静异常。   “再过三天就是授衔礼,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吧?”楼靖低沉悦耳的嗓音划破了沉闷。   “恩,昨天接到的。”夏安安一五一十答,她原本的那块通讯板在那夜的那次爆炸后就找不到了,现在手里的那块是她清醒后李牧给她的。   “会不会紧张?毕竟你将会是东帝国成立至今唯一的女性士官。”楼靖的嘴角依旧噙着笑意,目光却若有似无的打量着病床※上   的女人。   夏安安盯着掖到腰间的白被,也不知何故的她不敢与这位看似温和的年轻少将对视,总觉得男人的目光似要将她生生看透了一般,一切都变得无所遁形。   “恩……很紧张。”明明说着紧张,却其实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紧张的意味,有些亡羊补牢的夏安安主动道:“我能有幸得到中士的军衔,受少将帮助良多。”   楼靖嘴角的笑意加深,摇了摇头,“这是你应得的。”话到此处,脸上的笑容微敛,“我听说……你失忆了?”   心头猛地一荡,失忆这个当初贸然用上的借口,时至今日对于夏安安就如同鸡肋。一方面它是夏安安对这个世界毫无所知的绝好挡箭牌,另一方面却也让她在做很多事时都需要知道能说服周围人不起疑的理由。   定了定心神,夏安安回:“是的,来到这里之前的很多事都忘记了。”   楼靖颔首,淡笑道:“这么看来你失忆之前的键盘操作手速想必该是相当了得,即便是失忆了,在感觉磨合后,手速仍然让人叹服,或者刚好你没有失去键盘操作这方面的记忆?”   夏安安错愕扭头,两人今天的第一次双目相接,男人的目光如流水,却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完全没料到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会被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将实体化,夏安安一时间竟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用这么紧张,因为无论是哪一种对我来说都不是重点,我只希望你能全心为帝国效力。”楼靖依旧是一张笑脸,但夏安安却感觉不到她的笑意。   “既身为帝国的中士,自是供帝国驱使。”夏安安良久才如是道,没有去看年轻少将的眼睛亦或神情,视线再度落在了雪白的被褥上。夏安安想,当初能穿越到这里,姑且认为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而现有的情势即使她想显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无论如何她都会是事中人,与其叛变这个已然熟悉的国度再去适应全然的未知,倒不如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无论是腐朽还是变革,无论是被侵略还是侵略……   楼靖的眼中有戏谑,却被更多的赞赏所淹没。某种无意识的改观让他的内心颇为震惊,不过或许他确实小瞧了这个女人。   病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也不知隔了多久,就在楼靖起身打算离开之际,这一次夏安安先开口了。   “少将手臂上的伤已   经痊愈了吗?”她记得应该是伤在右肩胛,视线偏转,看到的却是异常规整的军服。   楼靖微微一愕,这些天他听到过太多的称赞,因为他是米莱的英雄,东帝国的救世主。而他的伤,或许所有人都知道他英勇负伤,但这伤就好比瑕疵,完全淹没在堆砌出的丰功伟绩中。如此单纯的询问他的伤情,眼前的女人好似还真是第一个。   站起身,抚平军服上的褶皱,在夏安安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看过来的时候,楼靖弯着唇道:“和你一样。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去忙了。”如此说着,便转身往门口走。   夏安安看着年轻少将挺阔的背影,眼中露出几分疑惑来,总觉得男人最后的那抹笑与之前的都不同,好似……更加真实。   —————   训练后到护理中心的特殊病房报道,是这几天机动组队长麦肯尼的惯例。   脸色几乎与雪白的病床融为一体的病人正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输氧管不间断的为这个昏迷多日的病人输着痒,一侧心肺检测仪不时发出‘嘀嘀’的声响,说明这位病人生命的存在。   病床^上的人正是麦肯尼当日所救的人,贸然带回,其实他心中并无多少能让昆莱大人收留下这个人的把握。只是他却没想到,他刚提起此事,昆莱大人便一口应下了。   ‘既是你认为该救之人,那么就尽力让她活下来。’   失去了整条右臂,整条左腿,右腿自膝盖处齐根而断,长途奔波,过量失温失血,但即便是如此,人却还是活了下来。   有如此对生的执念,就够了。   执念越深,恨亦生根。   照旧在病床边坐了一会儿,麦肯尼从医用智能机器人手中取过‘低液管’,在病人干涩的唇上滴了数滴,这才作罢起身,出了病房。   ——————   夏安安在授衔式的前一天出院了。随着西亚抵达两人位于夜娱的房间时,夏安安心中不禁有些讽刺,米莱的北区在这次战役中几被完全踏平,却独留夜娱安然无恙。虽然会出现这种状况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夜娱地处极东,相当偏僻,但终归还是让夏安安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原本的套房被重新布置了一番,也是两张床,不过毕竟房间的格局不同,女兵宿舍内部偏狭长,所以床可以南北朝向放,而套房则是中正的方形,依旧是两张床并排,却换   成了东西向。而且套房的内部空间没有女兵宿舍大,摆上两张床又塞上一个衣柜,便只够摆两个皮垫椅一个小圆桌了。   夏安安倒没想着挑剔,事实上就是米莱让她们住露天,她也毫无怨言。单纯只是不喜欢套房带给她的感觉罢了!   西亚一进门就坐到了自己床※上,指了指对面的床。   夏安安的腿虽说是康复了,久站还是会隐隐觉得酸痛,于是也就着床坐下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西亚又站了起来,绕过床,打开了一侧的衣柜。   夏安安循着她的步子移动视线,最终顿在了打开的衣柜内。   一盒这个时代的营养品,因为之前在病房里见过,夏安安认得,一束鲜花,一篮子水果……不过这些东西为什么要放在衣柜里?夏安安的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陆中尉还有楼中尉托人送来的,放在房间里太显眼,我就搁在衣柜里了。”西亚解释道,而后又有些兴奋的说:“我才知道原来可以用消费点到后勤处买东西,不过限量而且很贵就是了……”   夏安安没有文西亚为什么觉得东西放在房间里显眼,虽然她很快就会亲身体会到,不过这是后话。西亚之后滔滔不绝的阐述那些东西有多贵的话,夏安安也几乎没听。   仔细想想那三个人似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出现在她的印象中了,不过考试结束后,他们确实也不该有什么交集,而且她原本的通讯板坏了,联系也自然而然的断了。   又看了一眼衣柜里的东西,夏安安幽幽叹了口气……   而此刻她并不知道,或者说整个米莱亦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一场席卷整个东帝国范围的狂潮即将拉开帷幕!    ☆、<晋江独家首发>   入夜,夏安安和西亚就着Saniter送来的餐盒吃了晚饭。饭后无事,夏安安因   养伤那这段日子一直都被勒令躺在床上修养,一身骨头久未舒展,便站在窗边看着   窗外夜色,不时做上几个小幅度的伸展。   西亚仰躺在床上,侧头颇有些担忧的看她,“安安,虽然李军医说适量运动有   助于骨骼生长,不过你可要适度啊!”   “知道了。”侧转的夏安安无奈回,她养伤这段日子,西亚已经彻底沦为李军   医的信奉者兼事事小心谨慎,时时唠叨上两句的老妈子。   “对了!”西亚反挺起身,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待会儿……”她刚开   了个头,夏安安也停下了拉伸动作准备听她说,应门器发出一声提示音。两人同时   望向门口。   西亚站起身,耸了耸肩,“应该是来看你的。”脸上一副‘你要做好准备’的   模样。   “看我?”夏安安不明所以的反问。   西亚点头,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十来个女孩鱼贯而入,本就不算宽敞的套房立时拥挤了起来。面对   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夏安安愣怔的站着,脊背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   “身体好些了吗,夏中士?”一个女孩怯怯开口,脸上虽挂着笑意,却是显而   易见的生涩、勉强。   “是啊,好些了吗?”   “听说腿上伤得很严重,已经完全痊愈了吗?”   “能和楼少将一起驾驶机甲,夏中士很厉害啊!”   “……”   有了第一个女孩的身先士卒,其后或是忧心或是崇敬的话语犹如潮水不断,夏   安安刚回过神便面对一众女孩期盼的眼,一时间有些无所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   是那夜透过夜视屏看到的那些女孩惊恐的脸,夏安安的脸色白了白,心里的苦涩更   甚了。   本站在一旁的西亚见夏安安神色不对,忙拨开人群挡在夏安安面前:“夏中士   重伤初愈,军医嘱咐要静养,大家能来探望,夏中士很高   兴,明天授衔式还要早起   ,大家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女孩们听得如此,也没有多做纠缠,毕竟原本她们与夏安安并不相熟加上夏安   安现在又是中士,与她们是云与泥之别,于是在寥寥数语的道别后,女孩们便各自   散了。   女孩们一走,夏安安似有些站不住,用手撑着窗台支撑,双眼低垂,眼睫颤动   ,脸色十分难看。   转过身的西亚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一跳,“这是怎么了?腿又疼了吗?”她焦   急的问,伸手去搀夏安安。   夏安安摆了摆手,呼吸不稳的深吸了两口气,问:“只剩下她们了吗?”她的   声音在颤抖。即使刻意不去想,装作毫无所觉,即使不想承认,不想面对,事实依   旧是事实——她直接或间接扼杀一条条鲜活生命的事实。   西亚的表情一僵,良久才叹了口气道:“57个人,一共活下来19个,除了刚才   过来的14个,还有5个重伤的在救治。”   38个人吗?明知自己当日所见不过十数人,此刻却不自觉得将这些人命都压在   了自己的心头,那份沉重,几乎让夏安安窒息。   “安安,不是你的错。”西亚蹙着眉哑声安慰,“大家都明白在那种情况下,   不可能两头兼顾,如果当时不选择放弃她们,很可能……”说到此处夏安安停了下   来,因为夏安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西亚明白夏安安心中的结不可能仅凭她三言两语便打开,于是便闭上嘴坐回了   床沿。   原本静谧的房间内,染上了浓浓的阴霾。   ——————   “外宣部拟定的‘反战申明’已经发出去了?”自夜袭后便没有好好休息的楼   上将单手撑着额头,过度的疲倦令他不得不放弃亲自过目由各部门传来的零零总总   的文书。   “是的。TPO已向合众联平等院发出‘区域内无战抗议书’,Desert暂无动向   。”被临时招来充当‘随从官’的楼靖道。   ‘区域内无战’是百年前四大区域停战时所立‘和平协议’中的一条,整个地   球前后历经千年无休的纷争,第四次世界大战更是生化武器泛滥,导致可供人类生   存的空间骤减。除了现存的四大区域外,其他地区若不是被高涨的海水淹没,就是   战后生化武器、核武器残余未消,寸草不生辐射严重。而此条款的立意就在于此,   即便发动战争亦不可攻击区域内。   “恩。”楼上将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低着头阖着眼,像是在思忖又像是假寐   ,两集没有再出声询问。   楼靖并不催促,只静默的继续看似乎永远看不完的文件。   “楼煌和那女人的事,你之前已经做过惩处。”楼上将沉声问,语气不明。   “是。”   “为什么当时没有向我报告?”楼上将睁开眼探究的看向自己的大儿子,人人   都夸赞楼家长子,相貌不凡,年少有为,他一直都只当是奉承,如此细看,才发现   所言非虚。他的儿子们,无论是楼靖还是楼煌,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审视了?   楼靖刚欲开口,楼上将却摆了摆手道:“也罢,这事在当时也确实没什么可值   得报告的。合众联现在的动向呢?”   “反战派暂胜,按兵不动。”   “依你看还能拖多久?”楼上将又阖上了眼。   “最多三个月。”楼靖淡淡回。   “安全部的情况如何?”   楼靖在全息屏上翻了翻,看了一眼答:“已分析出夜袭那日敌方机甲所携带的   干扰源,跨区扫描加固,被破坏的防御膜正在修补加固。”   楼上将略略颔首,“关于‘Spider’计划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   “是。”为那4台特殊的机甲,帝国的秘密武器挑选合适的驾驶员,在全国广域   范围内设立手速测试点,选拔人才。   “我和几位中将商讨后认为,全国范围的筛选太过费时,而且驾驶机甲也非单   凭手速,所以我们一致决定,第一批驾驶员直接从米莱挑选。当然这与广域范围内   的选拔并不冲突,我们准备将选拔出的手速人才列入机甲储备军。”楼上将缓缓陈   述,“另外,我们决定认命你为帝国机甲特战队队长,机甲幻影的驾驶员。”   楼靖神色微变,只站起身,一个踏步道:“为帝国效命,是吾等荣幸。”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是你的少将授衔式,好好休息。”   没有做多余的推脱,楼靖微微屈身行礼后便出了房间。楼上将在自己的儿子走   后才睁开眼,眼光复杂的看着那已然关上了的电子门。   —————   第二天,授衔式,秋高气爽。   授衔式的地点被安排在机甲组演习场,可以用辽阔形容的演习场上,临时搭建   的舞台,简单却并不显得粗糙,似是为了让众人都能看到,舞台被搭的颇高。夏安   安和西亚以及另外三个考核通过的女孩被安排在舞台背景板后的一角,这次接受授   衔的除了楼少将和她们还有在这次突袭中表现十分突出的十数名来自不同组别的学   员。   授衔式即将开始,舞台下黑压压一大*片人,按照组别被划分成四个方阵。   “好多人!”从背景板后探头看了眼的西亚不无夸张的感叹,上挑的眼大睁着   ,惊愕的张着嘴,一手捂着胸口,“比‘迎新兵会’那次还要紧张,怎么办安安,   我怕我到时脚软。”   “是啊,我也好*紧张,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个女孩跟着附和,余下   的两个女孩也纷纷表示同感。   夏安安也十分震惊,一直知道米莱这么大,学员绝对不会少,却没想到竟是如   此庞大的人员数目,她伸手拍了拍西亚的肩膀,对着几个女孩安抚道:“我比你们   先上去,要脚软丢脸也是我先丢,我丢过了,你们也就没什么可丢脸的了。”   “那要是到时你没脚软,为了我们几个,你可也要假装先丢上一回啊!”西亚   十分郑重诚恳的拉着夏安安嘱咐。   “好。”夏安安亦郑重颔首。   其他几个女孩见两人真模假样的   打趣,都笑了起来。夏安安和西亚也跟着笑。   原本紧张的气氛散去不少。   “再说什么这么好笑?”   一道磁性悦耳的男音让五个女孩同时扭头。   首先做出反应的夏安安和西亚,立刻一个踏步,抬手行礼,“楼上将!”   另外三个女孩显然如当初西亚第一次见到楼靖一样,久久处在震惊中难以回神   。   对此,这位年轻的少将依旧宽容,没有苛责。   “待会儿你和我一起上去。”楼靖走到夏安安面前道。   夏安安愣了愣,指着自己问:“我?”   楼靖点头,“去准备准备,《帝国宪章》宣读完毕,我们就上去。”   语毕,楼靖便转身离开了。夏安安盯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有些茫然,直到西   亚兴奋的拉着她的手臂发表自己的羡慕嫉妒恨,她才回过神。   这下她说不定真得腿软了。 ☆、   授衔式的过程并没有夏安安想象中的那么冗长复杂,挨个上台,由楼上将亲手佩戴与他们军衔所对应的肩章,发表授衔感言,下台,如此便结束了。   之前还担心自己上台会脚软的西亚,下台时脸上免不了的失望,她怎么能不失望,女性列兵的授衔由米莱学院的院长负责,且省去了发言的步骤,于是她连紧张都还没来得及表现,就已经被赶下了台。   夏安安淡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伸手覆在她的肩章上,“有这个就够了。”   西亚下意识的抚上另一边的肩章,指腹在肩章硬质的表面上缓缓摩挲,嘴角缓缓上扬,咧开,灿烂的笑着重重点头,“恩。”   “果然,中士不愧是中士,连肩章都比较好看。”自己的肩章琢磨够了,西亚一双上挑的眼瞄上了夏安安的。   经她这么一说,夏安安侧头看了眼自己的肩章又看了眼她的,西亚的肩章纹样十分简单,藏青色的纹章上只一条金色杠,相比之下,她那一条杠加上一朵星型花的纹样确实更美观一些。   眼见女孩一脸眼馋的模样,夏安安笑道:“回去后可以给你戴会儿。”   西亚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是做了一会儿反应,随后兴奋的问:“真的。”   “恩。”   “嘿嘿,我就知道,安安最有姐妹爱了。”揽住夏安安的胳膊前后晃,那模样就像只偷了腥的猫。   彼时东帝国的国歌响起,伴随着激昂激进的乐调,所有授衔者依次走上舞台,接受台下众人的注目礼。如此,授衔式正式落下帷幕。   回住处的途中,本应该欢天喜地的西亚,却在下舞台之后便满脸的心事重重。   夏安安正要出声询问的时候,西亚却先开了口,“呐,安安……”略略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完全陷在了阴影中。   “恩?”夏安安侧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听说机械化步兵组的学院都是列兵,二等兵以及一等兵的军衔,飞鱼组是一等兵、上等兵和下士,只有空中堡垒组的学员才有中士以上军衔。”西亚一一细数,抬头与夏安安对视。她向来是消息通,这甚至曾是她向夏安安她们炫耀的资本,却才发现有时候过早知道,也非幸运。   夏安安错愕的停下了脚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明白,也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才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什么。   r>     西亚亦顿下了脚步,站在夏安安前面两步的位置。   一阵风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厚重云彩遮住了艳阳,天地间瞬时一暗,深秋的森冷不知不觉漫了上来。   夏安安偏酒红色长发被风吹得起伏,有一缕黏在了她的唇上,她抬手用手指勾下。西亚的短发随着风细细碎碎的流动,在眉眼之间打下一层薄薄的暗痕。   “我一定会追上你,超过你的哦,安安。”西亚指了指自己的肩章又指了指夏安安的。   夏安安抿唇浅笑,“好啊。”   两个女孩相互看着对方,会心的笑,勾着手臂继续往回走。   此刻的两人并不知道,那即将到来的分别远比她们想象的快得多。   ——————   楼煌翻阅着莫子熙交给他的关于‘Spider’计划与帝国秘密武器的资料,剑眉随着翻动的页面一点点的蹙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关闭全息屏,楼煌抬眼望向站在门边的莫子熙,“没想到竟然有四台。”向来冷冽的口吻中难得带上了两分感叹。在见识过那台能够隐形的银灰色机甲后,他不得不感叹。即使帝国官方对此采取三缄其口,但是整个米莱学院,只要在那夜看到那台机甲的学员,在赞叹某位英雄的同时,无不对那台神秘且强大的机甲抱持强烈的好奇。   而楼煌所看到的,并不仅仅只有那一台,而是四台,四台同样强大却拥有各自特性的机甲。身体内的鲜血似在一瞬间叫嚣沸腾了起来。   莫子熙抬手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下的双眸闪过锐利的光,“‘Spider’计划应该在近日就会公示,对那四台机甲感兴趣的话,尽早做好准备。”   “你不参加?”楼煌问。   莫子熙斜勾起嘴角,一抹惯常嘲讽的笑意,“我对驾驶机甲本来就没什么兴致。”说至此,他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我先走了。”   已经坐到微型电脑前开始手速练习的楼煌并没有做出反应,对此莫子熙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转身打开电子门便欲离开,却在一脚跨出门之际忽然回头,“关于那四台机甲驾驶员选拔的事,陆成那小子应该早就知道了。另外,我听说夏安安的最高手速接近300。”语毕,没有去看楼煌的反应,直接走了出去,电子门应声阖上。   楼煌的神情未变,双眼始终没有离   开电脑屏幕,屏幕上测试程序页面上的时间数值一秒一秒的增加,而键入数却滞留不前,屏幕正中的速度值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递减。   ——————   这天晚上,夏安安和西亚同时收到了来自军务处的讯息,但内容却不尽相同。西亚收到的是明早8点至夜娱大堂集合,而夏安安收到的则是明早8点到军务处报道。   看完讯息,两人都沉默了。   良久,西亚勉强笑着开口:“看来真的要分开了,安安。”明明也不过早上听说的事,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快得她的鼻尖都不自觉的有些发酸了。   夏安安无言,伸手抱了抱女孩。脑海中恍惚闪过的情景不期然的与此刻相重合,只不过情景中她环抱着安慰的女孩……是林响。   林响。夏安安的身体陡然一震,那个为了战斗胜利而被自己无情牺牲了的女孩。无论她们之间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有多少不愉快,有多少隔阂,此刻夏安安脑海中余下的对于那个女孩的回忆,只有相互依偎,相互扶持,只有美好……   如此想着,夏安安环抱着西亚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紧。   ——————   罗恩裸着上身,四仰八叉的躺在训练场由大理石块拼成的地板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耷拉着,满脸的暴戾与不甘。   “操!”他低咒一声,狠狠一拳击在石质地板上,血花四溅。   从模拟操控室走出来的麦肯尼一眼看见他染血的手便蹙了蹙眉,“别随意糟蹋自己的手,如果影响手速,我会报告昆莱大人,请他撤销你身为合众联机动组组员的身份。”   罗恩猛的坐起身,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道歉,虽然视线在触到麦肯尼时那股戾气还是弱了不少,怨气却加深了,“连机甲都没了,还算什么机动组,还要这双手做什么?”   麦肯尼看他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眉心的褶皱更深了。确实,机动组没了机甲称何机动组。这几日身为机动组队长的他又何尝好过?他亦没想到,夜袭事件后,他们迎来的不是对东帝国的战争,而是平等院与贵族们的谴责,昆莱大人被以违反安全协议为由软禁与此同时机动组的机甲也全部被收缴。   “既然昆莱大人让我们等,我们就耐心的等。”麦肯尼满脸阴沉的说。   “等等等,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东帝国再造出十台八台   那种银灰色的怪物!?”罗恩站起身,歇斯底里的嚎,他所尊敬的昆莱大人被软禁了,他唯一珍爱的机甲被收缴了,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两样东西都没了,这要他怎么冷静?他快要疯了,疯了!现在他只想冲进,军械所直接盗出机甲,然后再救出昆莱大人。但是为什么昆莱大人要他们等,要他们等!!   冷不防的一拳,已然失控失去理智的罗恩被打倒在地。   “给我冷静下来,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给昆莱大人添麻烦吗?”麦肯尼冲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大声吼道。   一声啜泣,在空荡荡的训练场意外清晰,地上的男人坐起身,早已没了平日的嚣张跋扈,就像个无助的孩子,整个人抱成一团,一下下的哽咽抽泣。   麦肯尼轻叹一口气,蹲□,静默的看着将头埋在膝盖中的男人,“昆莱大人并没有抛弃我们,他这么放任着他们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就好似完全听不到麦肯尼的声音,罗恩兀自埋着头,只是抽泣声渐渐停了下来。   麦肯尼见他如此也不欲再说什么,站起身便出了训练场。   林响是在昏迷了6天后的晚上醒来的,她醒来时四周没有人,昏暗中还处于模糊状态的视线仅依稀能辨别星星点点一闪一闪的光亮,就像黑暗中的星星一般。耳畔能听到隐隐络络的声音,却无法分辨。她想她应该是活下来了,因为她的爸爸曾经告诉过她,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天堂亦或者地狱……   “今天感觉怎么样?”   自她醒来后耳边出现最多的声线让她回过了神。   她略略侧头看向出现在病房门口的男人,直□气管的辅助呼吸管令她还不能说话,只能以眼神示意自己好多了。   四肢唯身下一条手臂健全的她竟然能够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所以她感谢这个奇迹,她将那被毁去的三肢当作是得到奇迹的代价。   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也不知道男人身份。这个每天只来看她一次的男人,只是在她的病床边坐上一会儿,给她喂点水,很少说话。   她在医用仪器上看到了合众联的标志,男人应该是合众联的人,不过想想也对,已被东帝国抛弃、牺牲的她又怎么可能再被东帝国救起?   男人喂完水便如往常一样的离开了,她能感觉到男人情绪   的不平静,只是现在的她最需要的是休息,所以她彻底摒弃了所有思考。 ☆、<晋江独家首发>   新兵进校对于整个米莱军事学院无疑都是一件大事。   除机甲组学员可例外,在校所有组别学员这天都必须抵校门口列队已示欢迎。当然,同时也是向新兵们展现米莱浩浩严整的军纪军风。   虽说机甲组是被批准可以不去的,但若想去凑个热闹,申请由教官带队过去亦非不可,不过显然A区的大少爷们对于这样的热闹不甚热衷,他们宁可待在宿舍里练手速。   新兵进驻米莱,全校范围内休整一天。   机甲组A类的宿舍楼距离米莱正门口并不算远,站在被强化玻璃完全笼罩的阳台上,虽然听不到来自门口方向的声音,却能看到列成方阵的黑压压一大片人,一辆辆满载新兵的悬浮车从门口穿过方阵驶入米莱。   夏安安只看了一会儿无声的人群便将视线移到了那扇金属黑洞开的大门上。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与过去生活的那个世界又有多少差异?应该相差很远吧?   对于这一切,她不是不好奇的。   从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被限制在这里了,无论是身为军女支的夏安安,还是此刻的夏中士。她出不了那扇门,而就算出去了,独自一人面对这完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国度,她亦不知该何去何从。   夏安安一手轻轻抵在强化玻璃上,额头也跟着贴了上去,玻璃上隐约映出的落寞脸孔,很快就因为染上呼吸间的升腾的白色水汽,模糊了。   贴放在胸口衣袋里的通讯板,嗡嗡的震动声让夏安安回过了神。   “看到新来的女兵了,人数还真不少啊,看来这回李教官该心满意足了。——西亚”   夏安安下意识的抬头探看,无奈仅比米粒稍大的人形,根本无从分辨性别。只一眼,她便又低下了头。   “新兵欢迎礼这么快就结束了?——夏安安”   回复讯息后,夏安安略带疑惑的望向那怎么看都还在进行中的新兵礼,很快那映着人头攒动的眼里便露出了了然。   “早呢,起码再两个小时,新兵进校后还有院长致辞,致辞结束还有新兵宣誓。唉~机甲组精英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我都站得腿酸死了。——西亚”   夏安安嘴角抿笑的摇了摇头,完全可以想见西亚那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又远眺了一眼,视线从那片黑压压的人头上掠过,像是随意又像是在寻找西亚的方位,收回视线,夏安安转身进了宿舍。   “你又偷偷发讯息,当心被李教官发现挨鞭子。——夏安安”   夏安安一边开微型电脑,一边单手全键盘打字回复。经过这阵子的练习,对于这个世界不同的键盘排布她已经熟悉,打字速度虽还没有完全达到以往却也相差无几。   “她忙呢,没空。女兵就那么几个人,还被安排在角落里,我们正凑着聊天呢!而且就算真被她发现了,她也不见得会罚我,我现在可是她的得意门生,嘿嘿。——西亚”   话留一半。夏安安心道,感情那小妮子正得瑟的等她问呢!夏安安勾了勾嘴角,一手点开测速,一手则如某人愿的回复。   “这么说来她现在很器重你?——夏安安”   “那是当然,她说我在枪械操作方面很有天赋,让我等女兵开了手速课后好好练手速,说是只要手速到200左右她就能推荐我进空中堡垒组了。这样的话我可离你很近了哦,安安!——西亚”   虽然是纯文字的讯息,但夏安安就是能从里头看出西亚一脸贼贼的笑。   “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加油。——夏安安”   “说起来,安安的手速应该很强吧,大概是多少呢?实话说,我对这个手速还真一点概念都没有,虽然李教官说200时用了只要,但我总觉得应该很难达到啊!~——西亚”   看完西亚的讯息,夏安安抬眼看着微型电脑屏幕上列出的她近五日的测速数据以及最快纪录。她现在单键盘的最快纪录是401,双键盘最快纪录则是326。西亚问得手速指的应该是单键盘的。   “勤加练习,不难达到的。——夏安安”   “恩,我知道了。李教官回来了,不聊了啊。——西亚”   夏安安浅笑着将通讯板放到一边,随后撑了撑十指,敛起心神。   不多时,整个宿舍内熟悉的键盘敲击声,便弥漫开来。   ————   刚刚结束一轮手速测速的楼煌坐在沙发上活络着因长时间高速敲击动作后略显生硬的十指,在他身侧,隔了一个空位坐着的莫子熙,嘲讽的勾着嘴角,眉宇间隐隐透着烦躁。   “我以为无论是让那个女人进机甲组还是‘Spider’计划,至少会有个人出来反对。”莫子熙充斥满讽刺的声线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楼煌将恢复反应的双手握成拳,冷冷道:“由上层发布指令,下层只需服从,帝国成立至今从未改变过的程序。”   “像楼靖那样的绝对区域等级者竟然也会同意,要不是亲眼看到他和那个女人比肩,呵,我根本不会相信。那个眼高于顶向来高高在上的楼靖,竟然也会和陆成那小子一样被那个女人迷惑。”就像是心中压抑已久的怒气突然喷薄,关于那个女人,无论是新的还是旧的,让他恼火、不屑、难以置信的事,一股脑的全数涌了出来。   这一次楼煌并没有接话,垂眼看着自己指尖生茧的手。区域歧视,绝对区域等级者在A区贵族子弟中并不少见。在大多数人眼中,楼靖亦是这样一个人。他直接表态不与‘捐阶’入住A区的B区富商同席的事迹,在A区贵族圈曾一度被奉为金贵身份、血统的标榜,为不少贵族年轻子弟追捧,效仿。   但楼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喜恶分明的人吗?   或许只有他这个与之朝夕相对十年的弟弟才真正清楚,并非。与其说那个男人是一个绝对区域等级者,倒不如说他根本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E区、D区、C区、B区、A区,他这个弟弟,甚至于那个处于帝国之巅的父亲,都不曾真真入过他的眼。而那个现在在旁人看来似为楼靖重视的女人,他亦不认为那是真实。   一个将自己高高悬于天际,自认凌驾于‘人’这个物种之上的男人,除却某些无法刨除的执念,他不认为男人会对任何一个人刮目相看。   “……归根到底,现在帝国的一切有违常理的变化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在D区人事资料库查到的关于那个女人的资料没有问题,我真怀疑那个女人是他国派来的间谍。”莫子熙深蹙着眉,难得的喋喋不休。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的不同寻常,但该死的他到手的关于那个女人的资料却全部显示毫无异样。这不符合常理……   楼煌不再理会他的说辞,起身继续今天的手速练习。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很快就要开战了,然后从训练篇到战争篇到时的跳跃度会较大,望大家有心理准备。 ☆、<晋江独家首发>   新兵进校后的第三天,米莱对于全校所有组别的大幅度重整如火如荼的拉开了序幕。   米莱的这次重整最大的变动莫过于增设女兵特训组和机甲储备组两个组别了,其中女兵特训组,成员多无军衔,为待测试组别,暂独立于所有其他组别之外。与之相反,机甲储备组成员虽也多无军衔,却是直接附属于机甲组,可说是从设立之初便为不少人艳羡、嫉妒的组别。校内除机甲组外的其他固有组别的重整,虽然重整时间和重整程度不尽相同,但由于多是组别内的小范围变动,所能引起的反响也就微乎其微了。   此次重整中,机甲组的反响无疑是最激烈的。机甲组,似乎从设立之初起,于整个米莱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了。由A区贵族精英子弟所构成的组别,学院破例在校内为其设立娱乐场所,招募‘女兵’,专用训练场、训练器械……有特权,才有反对,才有说‘不’的声势。   先是针对在机甲组外增加由不同区域人员组成的机甲储备组的不满,反对的呼声有,反对的文书也有,却都不算激烈,毕竟机甲储备组就算直属于机甲组,其实质还是在组别外的。几次反对声讨都被忽视后,金贵的A区大少爷们也就作罢了。不过这件事可以作罢,却并不代表其后的事也能善了……   而这不能善了的事,归根结底还是由这机甲组的唯一特例,帝国的唯一女中士——夏安安引起的。   机甲组的内部重整被安排在所有组别之后,为了方便将从其他组别挑出的特优学员在此次重整中调入。   这日入夜,机甲组四个组别的学员难得齐聚于一处。   密密匝匝的人头,幢幢人影让协同陆成跨进地□能训练场的夏安安,脚步不由自主的一顿。   机甲组是整个米莱所有组别中人数最少的,只不过即便少,也有数百人。   “怎么了?”陆成看了眼人群,侧头询问。   夏安安摇了摇头,迈步向前,眼角的余光却落在身侧的男人身上。从她进机甲组开始,陆成就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了,就好似在不断、无声的告诉她,那句话,那句无论何时都会保护她的承诺并非虚假。   陆成变了,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就在她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这个男人正在一点点的蜕变。过去那个嚣张跋扈有带着点聒噪的大男孩就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沉静了,也内敛了。只那偶尔因她而起的怒火、冲动,还能依稀让她感觉到,陆成还是陆成。   没有再对着她诉说爱意,也没有再向她索求任何,偶尔浅浅的几句交谈就像知交像好友,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她的守护者立于她的前方。就好比现在……   不谈其他特例,单单性别这一点就足够让夏安安在踏入训练场的一瞬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了。   无论是见过的,没见过的,统统将视线胶着在了夏安安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   纯粹是目光能不能伤人?   夏安安已自己的亲身体会告诉你,不能。但绝对有让你尴尬到无地自容的能力。当然这是之于过去的夏安安,此时的她虽不能说已经过千锤百炼,对于这样打量的目光却也算是习惯。不过面对如此之众,一开始夏安安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   伸手推了推挡在身前的陆成的手臂,待得陆成转过头,夏安安嘴角抿着浅笑道:“我没关系。”   陆成见她毫无勉强的模样,便也松下了脊背,伸手指着一处道:“A类在那里整队,我们过去。”   不多时,楼靖随同其随从官,机甲组各类别主要负责人,教官以及十数名学员施施然踏入训练场。四名教官刚踏入训练场便迅速跑至各类别的指定区域。   “全体、整队!”   随着四声整齐划一,中气十足的整队指令,原本一片松散,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顷刻间肃然成队。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   一连串已成习惯的整队指令后,全体机甲组学员皆是神色肃穆,跨立而战,直视前方渐渐升起的司令台。   莫克目送自己的上司踏上司令台后,便看似笔直实则松松的站在一边,一双眼不着痕迹的在面前的学员队列中搜寻。机甲组A类的学员最少,又被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所以很快他就看到了站在整个队列末尾的女人——让他的上司刮目相看的女人。   事实上莫克对于夏安安的印象相当深刻,只这印象无关容貌,他所看到的夏安安是由大段大段的文字和一张张的数据构成的。夏安安的模样,夜袭当晚远远见过,授衔式上见过,影像资料上也见过,却都是不清不楚的,轮廓模糊。而此刻他看清了,才明白,外面谣传自己上司被这个女人迷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夏安安确实长得相当不错,即便是一身沉肃的藏青军装,长发被全数挽进了军帽,露出一张脸,冷冷清清,白白净净,仍不能说是不美好的。   那么,他的上司难道真的是为美色所惑?   夏安安注视着站在司令台上,惯然一脸温雅笑意的男人。明明与男人应是暌违已久了,但心中的感觉却很微妙,就好像男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一直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般。那并不似被监视,让她排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关怀。就算心中明白那不过是错觉,原本对于男人的排斥感却还是随着那一条条的讯息,渐渐淡去。   夏安安自己也不清楚是从接到的第几条讯息开始,她发现这个男人有一种魔力,一种让人无知无觉信服的魔力。她不知道就这样跟着这股魔力走的自己是对是错,也或许她已被这股魔力催眠,因为至少当前,她并没有感到后悔。   陡然间,一阵整齐响亮的掌声拉回了夏安安的思绪,她伸出手跟着已有的节奏双掌相击,抬起头才发现,这不长的时间里,机甲组的内部重整已然结束。司令台后巨大的全息屏循环播放着各组别的人员调动以及新加入的成员情况。每一个调动都附有详尽的解释,自然,每一个从外组抽调来的新成员亦有相关的说明,诸如特长、优异表现、功绩等等。   解释详尽,理由合理,反感和不赞同的声音想当然耳的便少了。   如此,这短暂的集会似是就此结束。夏安安如是想,在场的学员亦是。   然而,司令台未动,司令台上的人亦久久未出声,那些听闻些许消息的学员开始蠢蠢欲动,隐隐绰绰的交谈声蔓延。   “咳……”司令台上的人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骚动立止。已经出动欲维持秩序的几名教官,互看一眼,眼里皆是对台上人的钦佩。   楼靖垂下手,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这次机甲组的重整,不仅是你们的重整,也是我个人的重整。接下来的日子,我楼靖不再会只坐在办公椅上,我也将成为一名教官。”   此话一出,肃静的队列立时轰动了起来。那日夜袭,楼靖在机甲操作方面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在这个为战争熏陶千年的世界,追随强者,对于强者的仰望,亦是必然。众人激动之余,也纷纷开始猜测楼靖会带哪一组。   队列中楼煌眯着眼危险的盯着台上的男人,垂于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楼靖伸手双手向下压了压,已示肃静。   “我会成为一名教官,不过我的时间有限,所以我将会是一名特殊的教官,我只带四名学员。而这四名学员中的其中一名已经定下,里恩·密斯,来自空中堡垒组……”随着楼靖的话,巨型全息屏一闪,是学员里恩·密斯的所有在校记录。   “啊!里恩·密斯,就是那个在模拟战中驾驶空中堡垒击败七台机甲的男人。”有人惊呼一声。   之后众人默然。   这样一个人,即使来自空中堡垒组,依旧让人敬畏,无法提出任何意义。   “剩下的三名学员,将从你们之中产生。”楼靖又道。   众人再次跃跃欲试。   陆成深蹙着眉,似在沉思。无论是挑选的人数还是挑选的方法都和外公说的有所不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有被选中的可能吗?双眼死死盯着台上笑得安之若素的男人。 ☆、<晋江独家首发>   林响身体僵直的躺在床上,面色煞白,额角、鼻翼、人中还残留着依稀可见的冷汗,双眼空茫茫的瞪着头顶空无一物的雪白天顶。绑缚在她身上的黑色弹性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仿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的缩进病床一侧的暗格中。   就在刚刚,她结束了义肢修复手术。   很疼,真的很疼,那是正常人无法想象的疼痛,比之于肢体瞬间被撕裂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没有任何镇痛措施的情况下,新生的皮肉被生生剖开,经络被一根根挑出,冰冷尖锐的金属头,伴随着毫无感情的‘嗡嗡’声,钻开了脆弱的骨骼。   只是身体再如何疼痛却也抵不过心上的痛楚。   夏安安……   她那么那么的信任过,依赖过……也曾深深猜疑过,嫉妒过。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可她一次次的付出信任,最终得到了什么?   夜娱的拒绝。生死关头的抛弃,毫不犹豫的将她陷之于死地。   在看到那段讯息,听到那个男人的分析时,她就已经可以肯定,那夜驾驶那台机甲的必然是夏安安。那个女人明明同她一样出生卑微,却总能让人出乎意料,明明口口声声说着失忆,懂得却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多。就好像只要发生在她身上,一切的不合理都会变得顺理成章一样。   麦肯尼踏入病房内的时候,医用机器人正用它细长的机械臂一点一点的将‘人造皮’贴在金属义肢上。他走到病床边,看着病床上肢体完整,整个人却仿佛比之前更加支离破碎的女人。   “等所有神经疏通后,你就能像以前一样活动自如了。”麦肯尼淡淡道。   林响略略侧头,失焦的眼迟钝的望向声源,蒙着一层灰败的眼珠良久才若有所觉的动了动。   “我想……成为一名军人。”干涩嘶哑的声音,却异常坚决。   麦肯尼抿唇沉默的看着她,良久才道:“只要你能通过合众联联防部的审查。”   ————   此刻,机甲组体能训练场的众人皆屏息凝神的望着司令台上的人,余下的三个名额又会花落谁家?众人心思各异,有昂着头信心满满,有耷拉着眼角无声叹息,亦有单纯凑热闹不作他想的……   虽然夏安安自认自己现在的实力在机甲组A类不过中庸,但她却几乎能肯定那三个名额中有她。很显然那个名为楼靖的男人并不是一个有闲时可以浪费的人,对于她的诸多关注,诸多照应也应不会是一时兴起。   只是如果这三个名额中当真有她,那么,几乎可以想象周遭在听到这一消息时瞬间炸锅一般的反对之声了。   楼靖居高临下的俯视台下众人,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   “我遗漏了一点,这三人巧合的同隶属于机甲组A类。”楼靖话到此处又是一顿,台下的兴奋瞬间染上了唏嘘。   如果说机甲组在米莱是特殊的存在,那么机甲组A类便是特殊中的绝对,整个学院最大的特权。即便楼靖在此话中用上了‘巧合’二字,但那根深蒂固的特权意识还是立刻让其他类别的学员有了自己的了悟。   这么好的事,除了落在A类,哪还有别的可能?根本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肖想。   悉悉索索的讽刺声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这事也算是情理之中的。   对于这一波的议论来源,楼靖明了却并没有打算多做解释,只等人群匿了声息便直接接着前话续道:“这三个人是,机甲组A类,楼煌。”全息屏随之翻阅出楼煌所有的在校记录,虽没有实际功绩,但那无可挑剔的理论成绩,模拟对战等级、胜率,无不令人咂舌,足以让大多数人心中的不满消陨。   “莫子熙。”   同样的,全息屏随着声音快速翻阅。   夏安安和身边人一样,仰头粗略的扫过全息屏上的文字、数据,心中却不禁讶异。楼煌等人的优秀是可以料想的,毕竟很多时候一个人对于周遭的影响力除了他的出生,其自身的能力也占着很大的比重,只是夏安安却不曾料到竟会如此优秀!   这么看来的话,第三个人是陆成的可能性似乎更高,当然前提是陆成和前面两人同样优秀。而按照她这些天的观察来看,陆成的个人能力也绝对不俗。这么想着,夏安安也不知心中是松了口气,还是不明显的失落,莫名的复杂。   与夏安安同样满腹思绪的还有陆成,从前面两个人的入选情况来看,第三个人似乎必然是他,但……   “报告。”   嘈杂中一声响亮,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莫子熙中正的向前迈了一大步,笔直出列。   因为出声者刚好是入选者,周遭想当然耳一片零零碎碎的揣度。   楼靖轻挑起一侧的眉问:“莫中尉想说什么?”   莫子熙昂起下颚,双眼不屑亦讽刺的与上位者对视,“我拒绝加入您的特别小组。”   他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这摆明了青云直上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莫子熙却竟然当场拒绝,是太过目中无人,还是头脑不清?而一部分清楚楼家两兄弟有着某种嫌隙,莫子熙惯然跟着楼煌的学员,心中不禁冷笑,毕竟当事人都没做表态,这哈巴狗的反应也忒大!   陆成诧异的看向前面笔直的背影,对于莫子熙因何拒绝不明所以。   楼煌依旧一脸的面无表情,就仿若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理由?”对于自己公然被拒,楼靖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怒意或不满,温和的笑着,云淡风轻的问。   “没有理由。”略带挑衅的看向上位者,无礼的言辞再次给火热的人群泼上了一盆油。   “我已经清楚你的意向,你可以归队了。”楼靖温和道,“那么,这第二个人,陆成陆中尉,我想这次我该不会再次被拒绝吧?”语气不无调侃。   陆成一怔,瞥了眼归队的莫子熙,声音洪亮道:“为帝国效命,乐意之至。”   楼靖满意颔首。   莫子熙蹙眉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那个男人刚才的神情,就仿佛他的当场拒绝早在他的料想之中一般,分明被摆了一道的感觉让他沉下了脸,牙关一紧。   “接下来的最后一人,她有些特别,望众位能够稍安勿躁。”   再次掀起的议论声,似乎谁都清楚这是台上人想要的效果,之前还会上前维持秩序的教官们,此刻皆静默的站在一边。   夏安安神情一暗,如果第三个人真的是她,那么男人这么说根本是欲盖弥彰,引火烧身,而这火显然不是引向他自己。   “最后一个人,她就是、夏安安!”楼靖含笑看向队列中唯一的异性,在他身后,全息屏列出了夏安安的在校记录,除了一次机械化步兵组的考核成绩,夜袭后罗列含糊的功绩,就是大片的空白。即便刨除夏安安性别、身份上的特殊性,与之前三份记录相比,这样一份几乎完全空白的记录仍然不可能得到众人的认同。   在那一刻,周遭陷入了瞬间的死寂。   随后……   “报告,对于夏安安的入选我有疑问。”   “报告,这样一份记录难以让我信服。”   “报告,我反对夏安安的入选。”   “报告,我自认比夏安安优秀。”   “报告……”   “……反对!”   从一个到一列再到一众都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反对、声讨。   楼靖拉了拉手上的白手套,似是因为戴的久了让他不舒服,最后索性便脱了下来。   “莫顿中尉认为自己要比夏中士优秀?”楼靖看向台下一处,饶有兴致的问。   “是的,少将。”本已经上前一步的人,又向前大迈了一步,抬起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有B类调至A类的康耐特·莫顿。就在他为自己的上调沾沾自喜的时候,却猛然听闻这明显比之于A类还要高上一阶的特殊小组的存在,心中那类似吃了臭虫的感觉可想而知。   “哦?这么说来你们的反对和不服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要比夏中士优秀?”视线扫过众人。   在如此情形下,不管之前自己反对的原因是什么,似乎都会一致默认。在场众人亦然。   莫子熙冷哼一声,“一群被牵着鼻子走的白痴!”   “也就是说,只要夏中士证明自己确实有过人之处,各位就会信服,是吗?”   众人略一迟疑,而后肯定。   志高意满的康耐特此刻凝眉深思,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们就像无知的老鼠,被眼前一块块香甜的奶酪诱使着不断往前,往前……但奶酪后会是什么,似乎只有上位那个男人清楚。而他无疑是那只走在最前头的老鼠……   “在场众位学员都隶属于机甲组,那么……”楼靖一手摩挲着下颚,似在沉吟,“只要在场众位中有人能在模拟对战中胜过夏中士,我就撤销其名额。”   这样的回应,众人面面相觑,因为太匪夷所思,太……简单了。甚至有人认为,选中那个D区的女人不过是一个幌子,楼少将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看看他们的实力……   夏安安震惊的望向浅笑站在台上的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忘了提醒众位,模拟对战采用双键盘模式。”   只简简单单一句,气氛却在霎时逆转。 ☆、<晋江独家首发>   模拟对战采用……双键盘模式?   什么意思?   一众学员惶惑的望向上位者。并不是对双键盘毫无概念,只不过在他们的概念中会去练习双键盘的,除了一部分尤为优秀想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学员,就是那些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听闻合众联高性能机甲是双键盘操纵,明明自身连单键盘都牵强,仍毫无自知之明的跟风者。   至少到现在,米莱还没有出现需要双键盘驾驶的机甲,传闻中的合众联机甲如何,其真实度是多少,亦不可知。而现实模拟战中的双键盘操作,是指驾驶员一个人同时驾驶两台机甲战斗。那么上位者所指的以双键盘模式对战是一人操纵两台机甲对战?   就在众人困顿于猜测中之时,处于作壁上观的上位者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了。   “从今天开始,双键盘模式将被正式引入到众位的模拟对战训练中。”楼靖睥睨众人,朗声宣布。在他身后,全息屏上的画面再次切换,一架普通批量机出现在众人眼前。   同楼靖的语境毫无关联的画面令众人顿感诧异,只是很快随着画面一帧帧跳转,就被震惊的吸气声所淹没。   那是什么?   所有对批量机有过全局详细了解的学员都不禁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批量机的局部结构图。   那到底是什么!?   普通批量机的外观,甚至前几张局部结构图还没有什么差别,但越是往后,那种感觉就越鲜明——那种眼前这台机甲与他们平时所接触的批量机有着天渊之别的感觉。   不是批量机!这并不是普通的批量机!!   几乎所有学员都在心中做着同样的否认,目光灼灼的盯着台上的上位者,即使局部结构图附有详细的说明,但此刻他们仍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楼靖在此时恰到时机的开口,“如众位所见,批量机R——帝国技术研发部对现有普通批量机能效改造后的新机型。拟人度提升百分之四十五,输出功率提升百分之一百一十八,速度提升百分之五十八。”事实上后一句关于机甲性能的提升,全息屏上有更加数据化的说明,但经由楼靖口头说出,就好似将众人心中的不可思议一下子转为了真真切切的现实。   对很多人来说,输出功率和速度展现的是机甲的固有性能,诚然性能的优劣在实战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性能是被定性的,它不会因为驾驶员的改变而改变,而拟人度则不同。   何为拟人度?通俗来讲就是驾驶员将脑海中模拟的动作通过键盘,运用到机甲战斗中的可实践性。拟人度越高,机甲所做出的动作与真人动作的契合度也就越高,反之,则越低。机甲无疑是这个时代最高科技的体现,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其钢架结构的局限性,那就是僵硬。人可以做到的动作,键盘也可以给出相应的按键,机甲却不尽然甚至完全不能做到。现有科技的限制使得这一问题无法得到彻底的改善,在这种情形下,技术研发人员的不断提升就成了众人的期许。   拟人度百分之四十五的提升,在场所有学员具是眼前一亮。无论平时如何骄纵,如何自视甚高,他们仍是一群热血青年。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坐进驾驶舱,尝试之前没有办法完成的动作。   “机甲性能的提升,对驾驶员的要求也随之提升。”楼靖再次出声,身后自动播放的全息屏就好似在附和他说话的节奏,从机甲结构图直接跳转到机甲操作指南。由一名从未见过的尉官做演示,从跨上升降梯,踏入驾驶室,坐上驾驶座,打开全机动力源开关……   前面的步骤在普通不过,与他们从前所看的批量机机甲操作指南毫无差别。但之后……   双全息屏弹出时,人群中发出‘噢’的一声惊呼,而当尉官的手一划,与双全息屏配套的双键盘出现时,人群再次恢复了静默,已然震惊到无以言表的地步了。   双键盘!传闻中的双键盘操作竟然是真的!?   “双键盘操作,这是今后帝国对于你们的要求。150台经由技术研发部改造的R号机将于即日起投入使用,勿须我多说,150名驾驶员将从你们中产生,择优选取。”   静默之后的沸腾,比之于之前夏安安当选特殊小组成员的反对声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此刻,陆成终于明白他外公告诉他的计划变动的原因,5名正式驾驶员变为4名的原因很好理解,因为已经驾驶过幻影的楼靖也是其中之一,而不需要候补的原因就在于此,150台R号机投入使用,双键盘模式以这样一种不泄露另外三台帝国秘密武器的方式为人所熟知,所练习。   操作指南播放结束,全息屏切换成空无一物的一片深蓝。   “那么,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楼靖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台下部分还沉浸在能够驾驶高性能机甲震惊与喜悦中的学员,已然忘记了所谓的‘之前的话题’所指。   “只要你们中有任何一人,能够在双键盘模式下的模拟对战中打败夏中士,我就将撤销其名额另选。”楼靖语毕,这明显捧高夏安安能力,踩低机甲组所有人的语句,立刻令在场的所有天之骄子回过神。   楼煌看向被帽檐阴影挡住脸看不清脸上神情的夏安安,那个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是真的如他人所想的以夏安安来测试他们的能力,不,不对,楼煌立刻将这个想法否决,如果真的是要测试他们的能力,为什么要将测试人定为夏安安?有更好的人选不是吗?那么,男人又为什么要这样说?   ……因为那个女人,夏安安,真的有这样的实力。   心中隐隐升起的想法让楼煌吓了一跳,惯然冷淡的脸都难掩讶异之色。   司令台缓缓下降,楼靖神色自如的扫视着众人,“那么,由谁先来?”原本因楼靖贬低的不满声因这句销了声。   作为这场对战的主角,夏安安也不明白现在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莫名其妙被卷入其中的茫然,没有丝毫选择权利的无奈,夹杂着不明兴奋的紧张以及些微的恼怒……   楼靖此时走下了司令台,走到了队列前。A类与司令台的距离最近,楼靖站定时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刚好正对着夏安安。   夏安安抬起头,四目相对,男人浅浅勾了勾嘴角。   “报告,我想与夏中士对战。”片刻的犹豫后,A类率先站出一名学员,朗声说道。   瞬间,众人的不光都锁定在了这个人身上,夏安安亦然。同在机甲组A类,夏安安对此人并不陌生,杨梓骏,凡是对夏安安冷嘲热讽的人群中从不乏他的身影。在自己最为敬仰的长官眼中被自己最不屑的下/贱/女人比下,显然不是他能够忍受的。   楼靖看了他一眼,微笑颔首。   “莫克。”楼靖唤道。   不知何时从司令台侧面离开,此时匆匆跑至楼靖面前的莫克微喘道:“是的,长官。1号对战室,模拟机一号、二号对接完毕,随时可以使用。”   “开始吧!”   楼靖淡然一声,夏安安双手紧握成拳。 ☆、<晋江独家首发>   ‘你需要操作磨练。’   进入对战室前,楼靖清浅的话语犹在耳边。并非对战前的鼓励,当然夏安安亦无法想像从那个矜骄的男人口中吐出诸如‘好好努力’‘加油’之类的词句。   夏安安将这句话当作男人对于此次事件的解释,而无疑,类楼靖其人,能有这样一句简短的解释已实属不易。   诚如男人所言,她确实需要操作磨练。虽然在宿舍她已经做了不短时间的双键盘手速练习,但实际操作演练却是连一次也无,机甲组现有的模拟对战都是针对单键盘的。   1号对战室不大,断不可能让所有学员进内旁观。所以除了此次对战的两名主角,作为看护陪同的莫克和一名教官外,其他人仍待在训练场,依照全息屏观看此战。   模拟机呈梭形,与真正的机甲驾驶舱相似,只是体积要小上许多。原本驾驶舱前的环形夜视玻璃,在这里则是高耐磨的投影玻璃,用于投影预设场景。   体积所限,模拟机的内部空间相当狭隘。微微向前倾斜的驾驶座,坐进去后,双腿只能顶着驾驶舱的舱壁,轻微的坐姿调整都难。身为女性,夏安安的身形与其他学员相比,绝对算小,却仍觉得十分窒闷。好在,上半身的空间是相当足够。   在模拟机内做好,夏安安身后取过挂在一边的头盔,头盔带拟声系统,对战时的声效十分逼真。   就在夏安安检查了头盔内部准备带的时候,莫克轻咳一声开口道:“两位,我说一下模拟对战的设定情况,这次对战的等级设定为4,场景设定A。”   夏安安一怔,对战等级4的设定倒是没问题,毕竟她现在模拟对战的普遍等级是5,只是场景设定……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A场景应当是沙地。   对于驾驶员而言,即便刨除对战模式,沙地环境之于机甲依旧可算是万恶。着陆时,机甲重力分配不均导致的下陷,站立不稳;打开推动器不当扬起的沙尘,遮挡自身视野……如此种种,都极大程度的考验着驾驶员的驾驶技术。而身为新手的夏安安,就算进步再如何神速,面对如此高难度场景设定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而在双方均为首次运用双键盘操作的情况下,不熟悉场景的她显然未开战就已经处在一个相当不利的位置了。思及此,夏安安的心头一紧。   “如果双方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可以开始了。”莫克提醒道。   作为第一名挑战者,杨梓骏的此刻内心的紧张感其实并不亚于夏安安。楼少将既然特意安排双键盘对战模式,既然信誓旦旦,那么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个女人无论技术如何,必然是会双键盘对战的。甚至……如果那个女人和楼少将的传闻是真的,楼少将很有可能提前将讯息泄露给那个女人。   杨梓骏拧起眉,忿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对他就更不能输了!   侧头看了眼坐在隔壁模拟机中的对手,对方神情阴郁。其实能不能进特殊小组,夏安安原本并没有多少执念。只是已经坐在了这里,即使并非自己的选择,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或许早已看透了她,固有的好胜心,以及这些日子被各种流言、鄙夷、不屑所激起压在心头的怒气,让她……一点都不想输!   她无法要求这个有着自己固有规律的国家做到完全的男女平等、人人平等,但至少为自己这个异类争取一个被平等对待的空间。   没有多做犹豫,夏安安开口要求道:“报告长官,是否能将场景设定为B?”B场景为丘陵,虽也不是什么有利场景,但至少优于沙地。   莫克心中对于这个上司给出的设定也存着疑惑,如果说真的有心提拔夏安安,这个设定也太不利了。他想不明白,不过此刻听到夏安安提出异议,他就似乎有些懂了,这A场景设定对谁都是挑战,所以说他的上司是料定了会有人提出更改要求?   “如果杨中尉同意的话,可以修改设定。”莫克答,复又问杨梓骏:“那么杨中尉是否同意更改?”   杨梓骏正陷在自己的猜测中,听到夏安安的要求才回过神,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心中不禁冷笑。是了,就算提前得到消息又如何,这个女人进机甲组不过半月有余,新手中的新手。沙地场景固然恶劣,或许在场没有任何一个学员敢说自己能够征服沙地,但他却有着女人所没有的优势——处理应对的经验。   “我不同意。”杨梓骏挑起一边的眉,缓慢而冷漠的说。既然是下A贱女人,就该安安分分的待在适合自己身份的地方。   不仅是夏安安,莫克也是一怔。   “这样的话,场景设定A不变,两位可以开始了。”莫克看了眼夏安安道。   而此刻训练场的全息屏上正播放着对战室内的情况。   在夏安安提出场景更改要求时,陆成的脸色就是一沉。到杨梓骏出言拒绝时,几乎整个训练场的学员都在为杨梓骏的表现喝彩,他的脸色已经全黑了。   不过是模拟对战罢了,就算输了也不会有任何身体上的损伤,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只是他忍不住的忧心。   或许只有他知道,亦或者说是理解,整件事从头到尾,夏安安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过是服从上位者的安排罢了。他不明白,明明在夜袭事件中,楼靖和夏安安同为米莱的大功臣。楼靖为人敬仰,是帝国的英雄,夏安安只得到一个中士军衔,还为人所诟病。   随着模拟机舱门关闭,投影玻璃连接设定投影,全息屏画面切换,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出现在众人眼前。两台机甲从天而降,头部标识着1号的红白色的机甲由夏安安操纵,头部标识着2号的绿白色机甲由杨梓骏操纵。   对战正式开始。   模拟机内,双全息屏、双键盘弹出,夏安安微微扬起带着头盔的脑袋,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键盘上,睁眼,一抹深沉锐利的光划过她的眼眸。   大屏幕上,两台机甲刚着陆,可以明显发现机体具是一晃。降落点右侧毗邻右侧松散斜坡,没有及时处理重力分压致使两台机甲的右腿同时向右下滑,整个机身□。   而此刻,两台模拟机内的驾驶员同时收到了来自全息屏的警示,充当夜视屏的投影屏一角也播放着自身机体的下滑情况。   夏安安提醒自己冷静,不要紧张,双眼专注的在两个全息屏之间来回,键盘上的手指,由缓至急。   1号机甲的□幅度一点点拉回,机械左腿由于重力分压在沙地上形成一个不浅的坑,右腿下滑趋势渐缓直至停止。而为观看众人所期许的2号机虽然也可以看出在调整,却收效甚微。   连手指都似乎能渗出冷汗的杨梓骏,此刻只想摘了头上那个碍事的头盔,到此刻他才猛然惊觉,他确实有沙地对战的处理应对经验,但那些经验是针对单键盘操作情况下的。而操纵双键盘,除了心中清楚如何处理外,更重要的是节凑。双手操控时的节奏,如果节奏不对,就算处理方式没问题,也无法得到预期的结果。   调整完毕,夏安安看着投影玻璃上仍处在失衡状态的2号机甲。   ‘什么是胜利?用形势下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最短的时间,最小的损失得到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所以你那以仁慈拖曳而成的胜利,并不在真正胜利的范畴之内。’   男人的字句再次浮现在眼前,夏安安缓缓吐出胸腔内的浊气,手指翻飞了起来。   全息屏上,1号机甲拔出了隐藏在暗槽中的光刃刀鞘,‘嗡’的一声,光刃弹出。随后,起飞,扬刀,穿刺。画面一闪,再度切换回对战室。   训练场上,良久的死寂。   发生了什么?结束了?   太快的收尾,众人根本都回不过神。   楼靖扫过一张张震惊的面孔,冰冷的眼中染上了一丝满意 ☆、<晋江独家首发>   康耐特自知这次他是绝对不可能逃掉的,毕竟如果他没有猜错,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那位长官设定成了那个女人首战的‘试刀者’,替那个女人立威。即便首战被那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倒霉蛋挡了,逃过一劫。但很显然,作为立威,那太过仓促,看不出任何操作技巧甚至被人诟病为运气、巧合等等可能的一战是远远不够的。女人所需要的是一场真正的战斗,能够令观者信服的战斗。   因此,当那位长官纡尊降贵的走到他面前,用着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问,莫顿中尉难道不去试试吗?除了挺身站出,他别无选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他之前的那位是被瞬间秒杀,就算他上场的最终目的是输给那个女人,有这么一个陪衬也不至于太难看。   不过,还真是不甘心啊!康耐特揣度着,心中便有些发涩。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得那位高高在上的楼少将垂青?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帝国设立特殊小组的用意,但光凭由楼少将担任教官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令众人趋之若鹜了。   如果赢了那个女人就能取而代之进特殊小组,那么他不惜任何代价都会赢。只可惜这不过是痴人说梦。从楼上将之前的话来看,谁能够打败那个女人,他就会撤销女人的名额。而撤销之后的人选呢?待定。也就是说并非在对战中胜利,他就能进特殊小组。   他不算是一个绝对区域等级者,除非与自身利益冲突,否则他断不会因为女人的身份而去恼了那位长官。既然赢之于他没有任何益处,输却极有可能讨那位长官欢欣,那么漂亮的输一次也未尝不可。他要的是军衔,是权力,只要能得楼少将的信赖、认可,能够依附,进不进特殊小组根本无关紧要。   康耐特如此想着便斜勾着嘴角轻笑一声。只希望女人的实力不要太糟,否则到时就算他想输,也绝对会露馅。   “报告,长官。请将场景设定调整为B。”他道。   夏安安一怔,侧头不解的看向男子。她记得这个肤色苍白,五官轮廓太过分明突兀的男。当初在夜娱时男子曾对陆成言语挑衅,最终演变成群殴。不过自那次之后就没有再遇到过了。   “夏中士的意见?”莫克示意性的看向夏安安。   “我同意。”   此刻,外面的训练场上,一片喧嚣。   看来康耐特那小子很有赢的把握啊!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真的是这样吗?楼靖神色不变,嘴角依旧噙着笑意。或许康耐特其人,遇事不够聪明,骄奢、自鸣得意又好大喜功,但在以自己那小人的心态来揣度别人,趋炎附势方面,却能做到□不离十。这着实也是不易。   只是……小看那个女人的后果,可是会很严重啊!   伴随着模拟机的舱门关闭,对战再次拉开了帷幕。   土灰色的丘陵带,由连成片的小山和褶皱地组成。从上往下看,淡淡的雾霭弥漫流连于大小山脚,湿漉漉的感觉。   有了前次降落的教训,夏安安从一开始便专注的盯着两块全息屏,眼角余光则扫着投影玻璃上显示的下方地形。而就在她落地的刹那,眼前一道黑影急速掠过,全息屏上的操作数据激增,夏安安心下一惊,好快!   2号机在落地的一刹便拔出了背后的光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身向1号机砍去。   康耐特斜勾着嘴角,他这一击看似迅疾,却其实留了余地,就算女人没能反应过来,这一刀也只会砍在1号机的手臂上。   而此刻在大屏幕前观战的大部分学员,对这措手不及的一击眼中无不表现出激赏。他们幸灾乐祸的等着看那个卑贱的女人惨败。   陆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眼前的画面太过真实,让他不自觉的便忘记了这不过是一场模拟战。   千钧一发之际,1号机及时拔出了光刃,格挡住了对手。光刃相触,‘嗡’的一声嘶鸣。然而2号机的攻势并没有结束,高频推进器开启,巨大的压力逼得一号机不断后退,格挡的光刃也被压到了自己胸前。   ‘砰’的一声巨响,1号机撞在了一座矮小的圆柱形山丘上。   夏安安咬紧牙关,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此刻对手的机甲操纵能力与之前那个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大脑迅速换算着,手指的敲击不停,她瞥了眼主控板上的记速器。她现在的手速在190-220之间波动,这显然无法与平日的自测数据相比。刨去实战中的各种突发因素致使驾驶员手速不可能达到封闭式训练时的标准,她的对战手速应该能达到280-300。她必须尽快提速。   光刃的角力还在继续,光刃相抵的声音,机械关节发出的‘吱嘎’声,近乎真实的声效萦绕在夏安安耳畔。   大屏幕上的画面久久未动,僵持着,就像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键。学员们皆屏息凝神的看着,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粘稠了起来。   1号机在此时动了起来,屈起右膝便冲着对手顶去。2号机察觉到它的动作,立刻腾出一只手按住了1号机的膝头。这一来一往间,施加在1号机身上的压力骤减。就只见1号机收腿,双手握着的光刃向上一顶,2号机一个踉跄,退开些许,1号机左腿飞起,一个夹带迅风的横踢。2号机堪堪抬臂挡在头侧,虽是化去了大半的力道,但之前的优势,已然消失。   2号机向后退了数十米,站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上与1号机对峙。   头盔下康耐特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这个女人确实有几分实力!他瞥了眼自己的急速表,235-255,虽然还没到自己的临界值,不过竟然能将他逼到如此程度……   神色淡漠看着屏幕上激斗的楼煌,蹙起了眉。刚才1号机那一连串动作,屈腿、上顶、收腿、切换重心横踢,连贯流畅,按照他的经验,那是非250以上的手速不可能达到的。   那个女人竟然有如此实力!!   屏幕上,两台机甲开始高空对战。光刃相抵,一触即分,飞行速度极快,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嗡嗡’声不绝于耳。   ‘啪’的一声脆响,光刃能量用尽,从刀柄延伸而出的银蓝色消失。   两台机甲同时扔掉了手中的刀柄,在两座相距数十米的山丘上着陆。   夏安安抬手拉开武器面板,为了让模拟对战更具实战性、真实性,每台机甲亦或每次模拟对战所提供给驾驶员的武器装备都不尽相同。   “五爪绳索和雷努斯长枪吗?”默念着自己武器的名字,夏安安拧起了眉,这可不能算是好配置……   细微的响动使得夏安安抬眼,对面2号机胸腹间的装甲板滑开,数十个黑洞洞的炮口。夏安安的瞳孔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排炮。   大屏幕上,1号机在强劲的炮火下犹如过街老鼠,四处逃窜。有不少学员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坐在2号模拟机中的康耐特,头盔下的神情狰狞,双眼泛红,已然将最初的目的抛诸脑后。记速器上,数值不断的闪动着,260-280。   ‘砰砰’两声巨响,与排炮射击完全不同的声音让夏安安的心头一跳,盯着两个全息屏的双眼近乎失神,键盘上的手指如飞。   躲避在山丘后的1号机忽然起飞,急速向前飞行的同时还不断闪避着来自身后的排炮火力,而就在如雨的排炮炮火中,两枚尖头圆身的追击弹分外显眼。   1号机这次死定了!这是大部分观战者的想法。   只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的楼靖,眼中闪过一抹光华,夏安安的机甲操作能力已经超过了他的预估。   眼看着追击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1号机甲的身形一闪,太快的速度甚至让观者以为自己眼花。   ‘轰隆’一声巨响,追击弹触及实体炸了开来。爆炸扬起的烟尘几乎笼罩了整个屏幕,一片灰蒙蒙。   2号机飞身至近处最高的山丘,从上往下查看。虽然只是模拟,但为了力求真实,在这种1号机情况不明的状况下,除非烟尘散去,机甲残骸昭然,否则系统是不会显示输赢情况的。   康耐特近乎迫切的在投影玻璃上搜寻着,头盔下的脸上已经扬起了胜利者的笑容。   ‘唰’的一声响,五爪绳索从烟雾中弹出,数拐后牢牢缠住了2号机甲的双腿。   康耐特一愣,想要挣扎却已经来不及了。   绳索陡然绷紧,2号机甲一个不稳,轰然倒地。   此刻烟尘渐散,1号机甲急速冲出,拉着绳索的手臂用力,在2号机被拉得向前移动的同时,它借力俯冲向前,另一只手已经扬起了雷努斯长枪。   ‘噗’的一声,雷努斯长枪贯穿了2号机的胸膛,而还没有结束,1号机握着长枪柄的手往下一压,只听‘咔’的一声,蓝色的电流流窜至2号机全身,拟真的痛苦哀嚎声几乎撕裂了观者的耳膜。   1号机松开握着长枪的手,抽身向后退出十数米,2号机整个轰然炸毁。   对战结束,舱门打开,双手不停颤抖的康耐特许久才将头盔脱下。头盔下,满头满脸的汗水,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急促的喘/息着。   他瞥了眼记速器,270-290,他输了,在他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的情况下,输了……   对战室外,楼靖再次面对众人,“还有谁想要挑战夏中士?”   众人似到此时才从刚才的那一战中回过神,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不少人的眼中露出了畏怯之色。众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却谁也没有开口。   “那么……”   “报告,我想向夏中士挑战。”   就在楼煌正准备宣布挑战结束时,一道冷沉的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众学员都朝着声源望去,眼中尽是诧异。   出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进入特殊小组的楼煌。   楼靖挑着眉看向自己的弟弟。   “我的挑战,输赢与夏中士的名额无关。”楼煌续又补充道。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漏了个点已经补上了。另外和楼煌的对战不会详写,回忆半回忆的方式表现,所以很快就是特殊小组了训练了。 ☆、<晋江独家首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来可以挺早更的,我手欠去给新笔记本装PS。然后就真的手欠了,装了好两个多小时,换了N个版本,总算世界和平了。这章是短了点,但是心理描写写了我很久,虽然大家啊应该都不是很爱看心理描写,不过该表达的还是得表达。   另,谢谢给位的支持。下面是特殊小组训练,篇幅不会很长,两三章或者三四章后悔过渡到战争篇~   如果说与康耐特的一战可以称之为前哨的话,那么夏安安与楼煌的这一战,从其激烈程度,可借鉴、可观摩程度,都足可以称之为真正的主战了。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收尾,几乎所有在场观战的学员在这一个小时里,心中都提着一口气,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大屏幕上的战局,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生死一瞬。这一战最终的输赢结果如何,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在观看前两战时,众人对双键盘操作优势的感受还不明显,或者说还暂时无法从机甲的动作中看出双键盘操作和单键盘操作的差别,而这一战……深深的震撼在众人心中久久回荡,或许每个人的感受不尽相同,却无一不感受到机甲在战斗时,动作协调度以及连贯性的提升。诸如跃起单腿下踢,如果对方避开,则落地后转接两个空翻向后撤至安全区域。虽说这些动作无不以高频手速为前提,但若是在单键盘操作中,想要落地接空翻,任凭你手速再快,机甲在动作时总会因为机械关节短暂的不协调出现或长或短的迟滞。   这就是双键盘的优越性,部分学员本还对这忽然的操作革新抱持不满,观此一战,疑虑立消。   楼煌沉默的坐在宿舍的沙发上,双手十指交叉于鼻梁前,沉黑的眼失神的盯着虚空某处。此时,距离与夏安安的那一战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楼煌的身体却仍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那一战是他赢了,这似乎毋庸置疑。在对战开始前,或者说在看完夏安安和康耐特的对战后,他的心中就已经有所预料。夏安安的手速确实快,操作技术也相当不错,这无疑会让不少人遗忘了她是个来到机甲组不足一个月的新人这一事实。当然,对于很多人而言,她确实不像个新人,手速和操作技术的实力拉开的太大,完美的掩盖了她的弱点。   她的弱点,经验!这是在手速和操作技术能与她旗鼓相当甚至超越的情况下才能发现的致命伤。毕竟,经验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累的。而夏安安与他的差距大抵上就是他和楼靖的差距……   楼煌起身走到微型电脑前坐下。那是非不断不断的练习,不断不断的对战所不能弥补的。   只是……手指在即将碰触到键盘之时陡然停下,楼煌沉下脸色。夏安安,一个个人信息记录再普通不过的D区女人,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快的手速?   她到底是什么人?   洗完澡,夏安安肢体舒展的仰躺在床上,满脸的迷茫,棕色的发凌乱的散在床上,就像她此刻同样状态的心绪。   机甲组重整会结束回来后,她便忍着因心情激昂而颤抖的身体与西亚通了视话。并没有和西亚说太多关于机甲组重整的事,亦没有谈及特殊小组,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待视话结束,夏安安澎湃的血液总算平静,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空荡,是惶惑……   接到楼靖的讯息是在视话结束后不久,夏安安近乎急切的点开。只是看着屏幕上单纯通知式的语句,她才惊觉习惯的可怕。   只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却已经习惯……每每迷茫困顿时男人给予的指引。   大概没有什么人能真正刨除周遭,做到完全的为自己而活,那被定义为自私的秉性,如果能纯粹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活法。而最可怕的是,你一边告诉自己,自私的活着还是最好的选择,一边却在不断的否定自身,因为无法做到单纯的为自己而活,感到生活失去方向,失去目标。   夏安安就是如此,这是过去世界的生活留在她身体里无法磨灭的烙印,如果她当时能够自私的抛下她的母亲,那么她的生活也不会那么艰辛,但如果终归是如果,她抛不下,那不仅仅是因为她天真的还想从母亲身上体味家的温暖,更多的原因在于目标,那几乎已经成为她本能的目标——维持她和她母亲的生活,维持那个本就不存在的家。   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无疑她本能的目标已经不复存在,除了尽量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她其实很迷茫,没有规划,不清楚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走去哪里。   在这个时候,楼靖的话给了她指引,即使眼前的那条路仍旧雾霭重重,但起码她知道自己的脚该踏在哪里。   她知道这样盲目的听从是不理智的,那个名为楼靖的男人不简单,她在饮鸩止渴却无法自控。   习惯,有时是一种悲哀,尤其在想要强行戒除却戒不掉的时候。   夏安安看了眼通讯板上的时间,又看了瞥了眼楼靖的那条讯息。   ‘明早晨练,带上个人生活用具。——楼靖’   是因为进了特殊小组,所以又要调整宿舍?夏安安在心中如此猜测。   重整会本就安排在一天的训练后,组内人员调度并没有花去太多的时间,倒是几番对战相当费时。已经很晚了,按照往常,这个时间,一日训练疲乏的夏安安早已熟睡。而就算今天经过对战后,她有些心绪不宁,紧绷的神经在渐渐放松后,强烈的睡意依然汹涌而来,很快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沉黑。   第二天清晨,专属机甲组A类的晨练场上,A类的学员人数不多,队列规模已算相当小。立于A类旁,即使加上教官也不过5人的特殊小组却更小,甚至根本称不上队列。   并没有如一般教官的负手跨立站姿,楼靖一臂环胸,身形虽仍是军人惯有的笔直,肌理间却显然松散许多。双眼扫过对面四张并不陌生的脸孔,没有在任何一张多做停留,他轻咳一声。   “特殊小组将采用全封闭训练,且训练地点并不局限与米莱。”楼靖不高不低的说道。   夏安安一怔,不局限于米莱的意思是……他们会到米莱之外的地点训练?走出米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活动范围便局限在这里,此刻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的心中一荡,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   正在晨练的A类学员有不少都听到了楼靖的话,无可避免的骚乱了起来。全封闭训练……去米莱之外训练……明晰的关键词在人群中扩散。   特殊小组设立的意义是什么?有什么不同?会是怎样的训练?会去哪里训练?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人类的好奇心是千百年都无法更改的恶习。   当然,没有答案。   而随着吴教官一声爆喝,一切声息再如何的不屈不饶也终究归为了平静。   “现在,检查你的个人生活用品是否带齐。”楼靖续道。   四个特殊小组成员同时低头检查,而后无声抬头。   “跟我走。”楼靖一声令下,飒爽转身。   夏安安注视着楼靖挺拔的背影,眉心轻蹙了起来。 ☆、<晋江独家首发>   从米莱正门往西,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夏安安也是到此时才知道米莱所处的地理位置竟是如此的荒无人烟,也是在悬浮车车行了一段距离后,才真真切切的看清米莱的外景全貌,一座看起来相当平平无奇的荒山,与荒芜的背景完全融为一体。单看外表真的很难想象内里的繁复,也很难想象他们刚刚从那里出来……   悬浮车行驶的快且稳,夏安安沉默的斜靠在车窗上,直到现在,她仍有些恍惚,混乱的心绪唯有望着窗外急速掠过的山脉、荒地才能找到些许的真实。   她出来了,她竟然真的除了米莱……她不由自主的感慨,之中却没有多少喜悦。这个世界,一千年后的世界,会有怎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清楚。但她却明白,对于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她越是了解,尤其是亲身经历的了解,无论是对环境还是对人,那种类似归属感的情绪就会越强烈,与过去那个世界的分割也会越彻底。   就好比对米莱,即使在那里所经历的一切,让她对那里生不出好感,却也无法磨灭在看到夜袭战后那一片颓败苍凉时心中涌起的些许怒意与对合众联的仇视。这是身为具备感情的人类所无可避免的。若非对那个地方恨意昭彰,待得久了,总会生出些别样的情绪。用一个不慎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大约就是日久生情。对物如此,对人亦是。   现在的夏安安,或许已经克服了大半的厌战心理,或许已经能熟练的操作机甲模拟对战,但她却仍算不上是一名真正的军人,即便说是一名军事学院的学生都还牵强。因为这一切的起始,无论是她当初卯足了劲想要通过会考成为一个列兵脱去贱籍,还是之后参与夜袭一战被冠上中士军衔进入机甲组A类,都是她别无选择的选择。而时至今日,当初的被迫有多少转化为了她自己的意愿?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随着归属感的日益增加,她会渐渐认清自己身为东帝国军人的责任,找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价值。当然这不过是许多种可能中的一个,不好不坏的一个。   这是一辆六人座的小型悬浮车,两列三排。楼靖所坐的那一排自然不会有人去挤,余下四个空座,刚好四人一人一座。   从悬浮车启动开始,车内就是一片静默,压抑的静默。上车前特意留心过座位的陆成毫无悬念的坐在夏安安边上,他侧头注视着一脸沉静若有所思的女人。熟悉的面容,此刻却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他感到心绪不宁、焦躁,尤其是在重整会之后,比之前知道自己可能喜欢上夏安安时更加的明显。三场模拟对战,让他猛然惊觉,那个他信誓旦旦扬言要保护的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至少在机甲操作上是如此。虽然没有真正对战过,但也许,比他还要略高一筹。   很早就发现了女人的与众不同,这或许也是令他着迷的原因之一,但直到今时今日他才意识到,他曾经所了解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挫败。似乎是遇到女人后,他最频繁的体味。   收回视线,陆成自嘲的苦笑。   约莫过去了一小时,悬浮车停了下来。在持续乏味的荒野之旅中闭目养神的几人同时睁开了眼。夏安安向前探了探,一扇黑金色的大门赫然印入眼帘。起伏繁复的花纹让这扇宽约10米高约15米的大门异常庄严肃穆。门的右侧是一座与门等高的了望塔,塔顶上四平八稳的A字母说明了这扇门的用途。西亚和林响曾经说过的区域关卡,而这无疑是A区的关卡。   并没有类似围墙亦或者铁栅的连接,视线偏过门向前望依旧是一望无垠的荒野。夏安安心中了然,应该用了类似米莱防御投影的设备。   一名关卡兵跑上前,冲着车内五人恭敬行礼,随后用握在手中的一起扫描了悬浮车车头的编码。几乎在同时,黑金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两旁植有法国梧桐的平坦公路出现在众人眼前。荒凉之后的绿意,总是分外沁人心脾。   A区。东帝国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它无疑是祥和而美好的。   在起初一段静谧的过渡区后,悬浮车车头一转。入目,一条极为繁华的商业街。   车内,除了夏安安以外,都隶属于A区,眼前的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再熟悉不过了。夏安安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好奇或者向往,看着车窗外的双眼却是十分专注。   与印象中的商业街并没有太多本质上的差异,同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样鳞次栉比的商店,事物是同样的用途,人们有相似的目的。不同仅在于先进科技营造的环境,为维持秩序和卫生的来来往往的圆筒机器人,被投影技术装点的更加炫目梦幻的商店……   悬浮车最终在一栋纯白宏伟的建筑物前停下。楼靖率先下车,其他几人紧随其后。   夏安安瞥了眼门口金棕色的标志,‘东帝国技术研发中心’。   没有多做停留,一行人跟着楼靖走了进去。   ————   电梯一路往下,电梯内依旧是一派算不上和谐的沉寂。   之前楼靖按楼层的时候,夏安安并没有看到他按的是第几层,彼时看着楼层数不断递增,已是地下第52层竟还没有停下的征兆,不免有些心惊。这地表往上不过十数层的研发中心,地底下的建设竟会如此宏大!   终于当数字盘上的数字跳至67的时候,电梯停了下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刹那,并不仅仅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夏安安,事实上即使是另外三个A区精英,也为眼前所见震撼到瞠目结舌。   宽阔的工作大厅,各式各样曾经见过或者从未见过的电子仪器,来来往往忙碌到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到来的工作人员……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几人视线的重点。   几人震惊的盯着大厅尽头那一整面的玻璃墙。四台机甲,不,事实上以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四颗巨大的金属头颅。其中有他们曾亲眼见过的以银灰色名唤‘幻影’的机甲,而另外三台与之并列的……   即便陆成和楼煌在这之前都已经看过影像资料,此刻看到实体,却是全然不同的感受。而两个毫无心理准备的,夏安安和里恩,更是惊得倒吸了数口凉气。   “你们来了。”就在四人终于从震惊的余韵中渐渐回神,一位老者略佝偻着背,负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楼靖冲老者颔首,而后略略侧身向四人介绍道:“这位是东帝国技术研发部终身荣誉部长,陆老。”   四人立刻一个踏步,恭敬行礼。   陆老悠悠点了点头,双眼从四人脸上掠过,目光在夏安安的脸上顿了顿,而后不着痕迹的冲自己的外孙使了个眼色。   陆成对这个向来疼爱自己的外公可说是又敬又爱,即便原本心情烦躁,此刻也扯了个笑脸。   “初步测试数据我打算今天完成,你们没有问题吧?”李老微微仰起头问。   “没有。”楼靖看了眼身后四人答。   李老点了点头,随手拉了个路过的年轻人便道:“你去给他们几个安排宿舍。半个小时后带他们到数据测控室。”   那年轻人手里还捧着电子文档,听得如此没有任何异议应:“是。”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其他人后便对四人道:“跟我来。”便引着人往右侧走。   夏安安一边跟着走一边扭头看了眼楼靖,楼靖和老者上了大厅中间的升降梯,升降梯缓缓向下。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楼靖朝这边看了一眼,却只是虚晃而过,夏安安甚至不确定他看得是否是自己。    ☆、<晋江独家首发>   随着李教官的一声解散,女兵队这天上午的训练也告一段落。   整齐的队列散开的时候,可以明显的看到集团化分割。这似乎是无可避免的。从分割的大方向来看,新兵和老兵,而新兵内部又按照不同区域分裂成数个小团体。   当然,无论是来自哪个区域的新兵,对军女支出身的老兵们都是嗤之以鼻的。对此,以西亚为首的老兵们表现出虱多不痒,毫不在意的态度。按西亚的话来说,军女支怎么了?有本事让她们中间也出个夏安安啊!   这话听着骄奢,却还真就是事实。   以后这些新兵中能不能再出个中士,没人知道。但至少现在,夏安安这三个字在女兵中就是绝无仅有,就是神话。也因此,就算那些来自A、B区的大小姐们再如何的趾高气扬,对老兵们最多也就是背地里嘴上占占便宜。   午饭时间,以西亚为首的9个老兵照旧围坐成一圈,一边吃饭一边分享各种小道消息。   “我听说A区那个黄头发的大小姐受不了训练,哭着求李教官放她回家呢!”自有一套小道消息门路的西亚,向来都是这饭桌八卦的主角。   “那个训练还化妆的?”一人好奇问。   “就是那个。你们结果怎么着?”西亚故弄玄虚的眨了眨眼。   被她吊着胃口的几个女孩,同时问:“怎么着?”   西亚一手握拳顶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板起脸,顺便挺了挺胸,“这女兵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然进来了就给我把那些大小姐脾气都收起来。”那神情,那语气,还真有几分李教官训人的神韵。   几个女孩看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嘴上还不忘加一句‘活该’。虽然她们表面上对那些大小姐们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表现的不屑一顾,但心里其实还是憋得够呛。   “其实……我今天去洗手间的时候……”   略带迟疑又不高的声音,几乎完全淹没在嬉笑声中。   “什么?”隐约听到几个字的西亚出声询问,她的嗓门大,这么一问,其他几个女孩止了笑,疑惑的看向她。   气氛默然了片刻。   “我,今天去洗手间的时候,刚好听到机械化步兵组的教官说话。”低低的女声即使在一片静默中仍算不上清亮,分明的吐息声却说明了语者在说话时所费的勇气。   连同西亚在内的几个女孩同时朝说话的人看去。   女孩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局促。   西亚看着女孩怯懦的模样,恍惚忆起以前的林响,眸色随之暗了暗,却很快就展颜笑了起来。   “听到了什么?”西亚兴致勃勃的问。女孩名叫茉莉,因为生性腼腆自卑加上嗓门小的缘故,在一群人中一直都扮演着听众的角色。   茉莉感激的抬头看向西亚,才发现一桌子人都正看着她,脸一下子就烧红了,嗫嚅道:“教官说,夏中士被选入机甲组的特殊小组了……”   “特殊小组?”几个女孩儿不约而同的复述,而后看向这之中与夏安安交情最深的西亚。   西亚一手托着腮帮摇了摇头,“她没说。可能是内部机密不方便说。”也可能就是单纯的没说。当然后面一句她没有说出口。至于夏安安为什么没说?这似乎没什么可计较的。毕竟就算她知道了,顶多也就多个饭桌上的谈资,嘴上祝福心里羡慕。夏安安有夏安安的考量,她们是朋友,却也不见得就得事事透明。   “还有吗?”西亚撺掇道。   “……好像是说,特殊小组今天出去训练……”   “出去?”女孩们具是好奇的盯着茉莉。   “大概,是去米莱外面训练吧!”   “哎!!”陡然拔高的惊叫声引来了周遭不少侧目,意识到这一点的女孩们立刻掩嘴熄声,脸上却是掩不住的难以置信。   隔了良久,一个女孩半似猜测半似真的说:“这一会儿重整,一会儿又是特殊小组的……之前那个说是马上要打仗的消息该不会是真的吧!?”   “我觉得肯定是真的,你们看啊,米莱这次所有的整顿不都是在那次夜袭之后嘛?其实很明显,只不过夜袭那次算是我们赢,帝国对后续又全面封锁,所以大家才不敢肯定。”另一个稍有见识的女孩头头是道的分析。   “这么说来,要是开战,我们也要去打仗?”   稍有见识的女孩摇了摇头,“我们估计是轮不到的,毕竟女兵特训组都还没被帝国认可,况且你看那些新兵大小姐们,娇滴滴的,根本什么都不会,去打仗不就是去送死嘛。依我看,不仅是我们女兵特训组,机械化步兵组、飞鱼组、空中堡垒组,参战的可能性都不高,最多也就是挑选一部分优秀的。这些组别在正规军根本就不缺人。帝国现在最缺什么?机甲兵。帝国现在的正规军里头根本就没有机甲兵,但你们想想那次夜袭,合众联有啊!既然合众联有,这要是真打仗,帝国也就必须有。夏中士被选入特殊小组的话,我看八成到时是要去打仗的。”   几个女孩听得如此,又是觉得有道理直点头,又是觉得夏中士去打仗太危险直蹙眉……   西亚垂眼看着餐盘里的吃了一半的饭菜,心中不禁暗忖,明明她们都是以同样的身份来到这里,转眼间却已经与夏安安相距很远很远了……在她们无忧嬉笑,聊着小道消息的时候,夏安安又在如何的努力着呢?   通讯板急促的提示音让西亚回过了神,掏出兜里的通讯板看了一眼,她立刻站起身。   “我有事,先走了。”她笑着跟几个女孩告别。   西亚一走,几个女孩立刻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我猜肯定是李教官。”   “这还用说,西亚现在可是女兵队的‘射击女神’,什么枪到她手里,那可都是百发百中。”   “不是说,只要那什么速手到200,就能申请调到空中堡垒组吗?”   “是双键盘手速!”   “我觉得西亚会成为第二个夏中士的……”茉莉垂着头,低低的一句,除了她自己谁也没听到。   ————   技术研发中心提供的宿舍要比米莱的狭窄单调很多,或者说更有真正军人的风格.不足十平米的空间里,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边一床银灰色金属质感的方桌,仅此而已。   那个带他们道宿舍,自我介绍叫做凯涅的技术员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他们刚放下手中的生活用品,就被立刻催促着离开。当然,这几乎可以一目了然的宿舍也没什么可探究的。   几人很快就被带到了数据测控室。   数据测控室很不小,但因为零零总总的摆着数十台或大或小的精密仪器,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见他们到了,原本正在一台仪器上看着什么的楼靖走到四人面前。   “整队,立正。”他开口命令,声音被压得很低。   四人立刻站定,小步移动,抬头挺胸。男女身高差距的问题,即便夏安安排在最末,看上去依旧像个缺口,很不协调。   楼靖的视线在四人脸上掠过一圈,开口道:“时间有限,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你们之前所见的四台机甲,是帝国最新研发的秘密武器。帝国与合众联一战势在必行,这四台机甲到时将会成为帝国军的主战力。而你们,还有我,就是这四台机甲的驾驶员。”说到这里,楼靖顿了顿,“那么接下来我要宣布的是各位和机甲的对应情况:楼靖,1号机幻影。楼煌,2号机拟兽。陆成、里恩·密斯,3号机重甲。夏安安,4号机,青鸾。上述对应是由你们的现有实力所决定,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在提出来。之后你们所有训练都将根据所对应的机甲特性展开。”楼靖再次停下,等待四人的提问。   片刻,四人无言。   “可以开始了。”陆老走了过来,看了四人一眼,对楼靖道。   楼靖点了点头,“开始吧!”   初步测试全称试演体综合数据采集。由体能数据采集,智力数据采集,手速数据采集以及武器数据采集四方面构成。每个方面又分别列有数项测试,诸如体能数据搜集就有耐力测试、肢体协调性测试、敏捷性测试、抗击打测试等,相当繁琐。而不仅四人,身为教官的楼靖亦在数据采集的行列内。   测试时,每个试演体的身边都会跟着一个数据记录员,将他们每一项的测试数据及时记录并加以分析总结,传入中央处理器。   待得将所有项目都测试完毕,五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疲累。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好好休息。”盯着总机屏幕的陆老转过头道,“到这里第一天就让你们午饭和晚饭一起吃了,不过我这个老头子都没什么问题,你们年轻人应该也没事。”   经老人这么一说,夏安安这才想到他们都没吃午饭,测试的时候几乎马不停蹄,根本无暇顾及。只是这一想到,汹涌的饥饿感伴着疲累迅速复苏,她只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71<晋江独家首发>   长途奔波又加上繁琐测试,对夏安安来说,这一天着实是疲累的,累得连初来乍到对新环境的不是都完全忽略了。跟着一堆人吃完统一的配餐,简单的洗了澡后,就直接倒头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集合,夏安安等人抵达工作大厅的时候,楼靖已经在了,身旁还站着3个没有见过的技术员。   一番毫不拖泥带水的整队动作后,楼靖清了清嗓子道:“初步测试数据的分析已经得出结论,技术中心根据你们各自的综合情况,分别安排了对应的技术指导,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你们只需要严格按照技术指导所提供的训练模式训练。没有不必要的怀疑,只要服从,明白吗?”   “明白。”4人齐声回应。   楼靖侧身和技术员轻语几句,技术员们郑重点头,随后走到各自要带的学员身边。   眼见其他3人都随着各自的技术指导离开,陆成临走时还不忘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夏安安疑惑的看向面前看似温和的教官。   清楚夏安安眼中的疑虑,楼靖浅浅勾起嘴角,缓步走到夏安安身侧道:“之后的两个月由我担任你的技术指导。现在,跟着我走。”语毕转身朝电梯走去。   夏安安怔了怔,很快便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抵达位于技术中心地下30层的训练场,进门前夏安安留意到门口的光线指示牌,‘格斗、械斗和射击专用’。   两间训练室,楼靖领着夏安安先进了格斗、械斗室。与米莱的格斗室并没有太大的差异,靠墙摆放着各种械斗工具和身体拉伸器械,地板上铺着足有两寸高的缓冲防护皮垫,整个室内十分空旷。   其实不用测试夏安安也清楚自己在体能、格斗技巧和射击方面的薄弱。即使就正常生活环境来说,或许不能称之为弱,然而一旦放在战场上,那就绝对是不够看的了。尤其是射击,且不说精准度如何,昨天的测试中甚至有好几种枪械都是她不曾见过的,更别说是用了。   事实上夏安安在还小的时候,大约是6至10岁这个阶段,学过很多东西。舞蹈、钢琴、空手道、绘画……当时时兴的,她大概都或多或少的涉猎过。这还要感谢那个阶段她妈妈的真爱,因为和她妈妈的关系维持得较久,夏安安甚至还依稀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是个相貌英俊却并不温和的男人,至少对她这个拖油瓶相当不待见。想来男人至少在那个阶段是真的‘爱’着她妈妈吧,所以才占有欲强烈到容不下她这样一个孩子。男人应该是富有的,为了使她尽量少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又不失他的个人风度,便替她报了很多所谓的‘兴趣班’。虽然到头来她都不过沾了些皮毛便草草收场,却也不能否认它们之后的裨益。最起码就现在来看,舞蹈功底和脑海中残存的空手道动作对于机甲驾驶还是十分有用的。   “在想什么?”   一声温和的问话拉回了夏安安的思绪,她抬眼,目光相触才发现男人看向他的眼中透着若有所思。   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蹙而后松开,夏安安挺身道:“很抱歉,我走神了,少将。”   楼靖收回视线,脸上的温和依旧,似并不在意夏安安的答非所问,他道:“开始训练吧!”   “是。”   然而,楼靖接下来并没有立刻开口安排训练内容,只是笔直的站在夏安安的正前方。   长久的沉默,夏安安并不清楚男人到底想做什么,却也没有出声询问。   “现在,攻击我。”不知过去多久,男人忽然命令。   双眼注视着男人,双人自由格斗对练、吗?这是夏安安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两人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五步左右。夏安安只顿了一秒,笔直的身形下沉,双脚猛地发力,提拳就朝着楼靖的侧脸袭取。   对手是楼靖,夏安安清楚她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即使从未见过楼靖对手,女人的直觉已告诉她,就算用尽全力,现在的她也绝无可能伤到他。   楼靖脚下没有移动,仅仅只是抬起一只手,就将夏安安的拳头截在了半路。   ‘啪’的一声轻响,拳头击在掌心。   夏安安正要扬起另一条手臂续攻,却听男人喊道:“停。”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楼靖收回手,夏安安却还愣着,没了楼靖手掌的阻挡,她一只手握拳向前伸,另一只手则半展着。明明是张牙舞爪的模样却配着一张茫然的脸孔,楼靖看着便觉得像早先不知在哪家名媛家里看到的小猫……不过看着小小的一只,脾气却不小。   “放下吧!”楼靖淡笑道。   闻声,夏安安立刻意识到什么一般的收回手,原地站直,眼角的余光却状似不经意的瞥着男人嘴角的那抹笑意。如果此刻她是一个人在这里,她或许会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就在刚才……很怪异的感觉。   “夏中士。”楼靖唤了一声。   “是。”夏安安抬眼看向男人。   “你是4号机青鸾的驾驶员,青鸾的作战特性是什么,想必昨天跟着你的数据记录员已经给你做了大致的介绍。”   “是。”想到昨天的情形,夏安安便不禁在心中佩服跟在他们4人身边的数据记录员,一边替他们做测试,说明各个测试仪器的使用方法,一边还要记录数据,分析总结,并且嘴上稍有空闲就为他们介绍机甲的特性。想来一心多用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了……   “关于4台机甲特性的详细说明我会尽快发给你们,务必细看。”   “是。”   “恩。”楼靖点了点头,“通过这次的初步测试,你认为你自身的不足有哪些?”   “体能、格斗技巧和射击。”毫不迟疑的回答。   “结合4号青鸾的作战特性呢?”楼靖将双手负在背后,看着夏安安的双眼透着些微的漫不经心。   这次夏安安并没能立刻给出答案,而是一脸的沉思。昨天数据记录员介绍的时候,因为外在干扰太多,本身的介绍就是断断续续的。夏安安自己又忙于测试,分心更是难免。这么一来二去,真正留在夏安安脑袋里的就没剩下几句了。   “作战经验……”夏安安不确定道,脑子里能够记得的,昨天数据记录员反复提到的几个词汇,‘飞行、快攻、空中’。   并没有对夏安安的回答做出任何评价,楼靖直接道:“普通人在面对正对自己的对手时,第一击大多都会采用上肢攻击,目标也多为对手头部。正常情况下,无论是机甲对战还是人体格斗,这种攻击的命中率都是,0。”   楼靖的话,无疑是对夏安安之前那一拳的分析。   “而你现在只要考虑机甲作战的情况。”楼靖续道,“你那一拳在操作时,需要的按键个数,按键频率是多少?”   夏安安此刻大概明白了楼靖的用意,两个月的时间太过仓促,真的用系统的方法来积累作战经验,几乎是不可能的。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模拟对战,还不一定能够得到预期的经验,倒不如直接将已有经验通过这种方式灌输给她。   夏安安在脑中想象着坐在驾驶舱中用键盘操作出那一拳的情况,重心下沉,跑动,抬手,握拳,击出……片刻,她答:“8个按键,频率42。”   “你的对手呢?”楼靖又问。   夏安安猛地一怔,看向男子的眼中露出了恍然。对方仅是一个简单的抬臂动作。   “2个按键,频率8。”   楼靖点头,“我想你应该清楚问题所在了?”   “是。”   “就青鸾的特性而言,其适于的作战模式为空中高速作战和诱敌,对驾驶员的手速要求很高,其他方面则相对薄弱。但在实际作战中,我们并不排除让青鸾地面作战的可能,而你刚才的操作,对防御力相对较低的青鸾来说,几乎成为致命伤。”楼靖肃然说道。   “是。我想可以直接起跳从对方的正上方做出攻击。”夏安安在口头上给出了另一个方案。对于善于高速飞行的青鸾,起跳等同于低空飞跃,在半空中攻击、移动更是它的强项。   楼靖依旧没有表示认同亦或否定,仅仅只是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之后,训练继续。   仍然是对练,只不过很多夏安安身体没有办法做出的动作都以口头表达,楼靖亦用口头回应。只有少数简单的动作,两人才会实际演练。   上午的训练到午餐时间终了。虽然整个训练看似没有太多的体能消耗,但疲累却不减甚至更甚。夏安安只觉得一下子思考得太多,脑子有种被掏干净的空荡感。   研发中心地下的配餐点大多设在负10层以上或者负50层以下,这些人员密度相对较高的层数。   夏安安跟着楼靖在负52层下了电梯。倒是没想到在层数如此众多的情况下还能碰到熟悉的人,里恩和他的指导员已经在吃了,见到楼靖和夏安安便站了起来。   “少将。”里恩恭敬行礼。夏安安注意到他身边的指导员虽然也站起了身,却并没有动作,而事实上不仅是这名指导员,似乎他们遇到的所有技术员,都没有类似行礼的举动,最多就是颔首。   “这里不是军营,陆老也最看不得军营的那一套礼节,以后不必行礼了。”像是清楚夏安安心中所想,又好像只是对里恩说明。   下午的训练是熟悉枪械。   “你今天的任务是熟悉这里所有的枪械。”楼靖道。   夏安安看着面前与昨天测试相比,种类可说稀少的枪械,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些是可以配置给青鸾,适应青鸾空中高速移动的枪械。”楼靖淡淡解释。   夏安安点了点头,拿起其中一把握在手中,看着小,分量却着实不轻。这些枪械都是等比例缩小后的驾驶员体验样品,不过说是样品,其杀伤力却依旧不容小觑。   “之后的枪械训练都会在青鸾的模拟体中进行,现在,先去靶场熟每把枪的射击方式和后坐力。”   “是。”   ————   作为指导员,楼靖无疑也是优秀的。结束一天训练回到宿舍的夏安安在心中暗暗想,这个男人还真是完美的可怕!   洗完澡躺在床上,夏安安侧头望着宿舍唯一的窗户。明明在地下却依旧能看到外面天空的窗户,当然其本质不过是监视屏图像的截取投影。   一小片墨蓝色的天空,刚好在正中缀着一颗璀璨的星子。   夏安安这么看着看着,睡意便涌了上来,眼皮开开合合就要闭上的时候,冷不防一阵震动,她一惊,睁开了眼。   抬眼去看,放在一边的通讯板亮着,她伸手拿起,凑到眼前。   楼靖发来的,两个文件传输和一条讯息。   夏安安先点了文件接收,再点开那条讯息。   只一眼,夏安安的脸色煞白。   她立刻返回文件接收页,点着屏幕的手指都在颤抖。   文件已经接收完毕,一份标注着‘机甲特性’,另一份则是未命名。   犹豫了片刻,夏安安点开了那份未命名文件。   ‘D区并没有你的身份记录,点开另一份文件。’这是楼靖的讯息。   夏安安在看到未命名文件的内容时,却是一愣。她细细往下浏览,直到最后。   这是一份算不上详细,却对于一个D区女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身份资料——夏安安的身份资料。   想来她身份不明这件事,男人早已清楚,这份资料也早已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她的真实资料。毕竟帝国就算能够容忍一个女人成为中士,也断不可能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但,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沉思中,夏安安的手指无意识往下一划,才发现文件的末尾还有一段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并不想知道。我只需要你的忠心,不是对帝国,仅对于我。’   夏安安盯着这两句话,半晌,苦笑了起来。这是怎样的大逆不道!   男人到底想要她做什么?   只是无论是什么,她似乎都不可能拒绝。男人已经看透了她,他能让她来到这里,自然也能让她回到原处,甚至更不堪的境地。   点下回复的时候,夏安安不禁想,终会有一天她会恨这个男人,恨到,想要他死……   ‘是。——夏安安’ ☆、72<晋江独家首发>   “早上好,陆上尉,夏少尉。”   “早上好。”   “早上好,陆上尉,夏少尉。”   “早上好。”   “早上好……”   从住宿区到餐厅的一路,面对接连不断的恭敬行礼,即使已经有过两天的经验,夏安安仍有些不适应。   这是夏安安等特殊小组成员抵达前线‘胜利号’母舰的第三天,帝国与合众联正式开战的第二十一天,战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与在米莱因为隶属D区又是军女支出身受到的不屑,鄙夷,排斥不同。在帝国军,铁一样的纪律,严格的等级划分,让夏安安得到了她身为军人应得的尊重,无论这份尊重是否只是流于表面。   “夏、少、尉。”一字一顿,别有意味。   夏安安侧头看向身旁也正看着她的陆成,鼻腔中发出‘恩’的疑问声。   “不用这么紧张。”陆成这么说着,伸手似想拍夏安安的肩,只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转而向上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没有注意到陆成陡然变化的动作,夏安安在嘴角抿出一抹淡笑,“知道了,陆上尉。”   “啧,果然还是安安喊得上尉听着比较顺耳。”陆成分外舒爽的说,眼角的余光瞥着夏安安脸上浅淡的笑意,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跋扈的眉眼张扬。   在这里不得不提,特殊小组在被投放到前线之前的那天晚上,全员都收到了授衔书。除了夏安安连升两阶从中士一跃成为少尉,楼靖军衔不变授予‘骑士勋章’外,其余三人也都向上升了一阶,从中尉变成上尉。   陆成当天晚上就让夏安安连喊了他三声陆上尉,夏安安喊完的时候,他浑身的优越感都快溢出来了。   夏安安和陆成跨入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匆匆与周遭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员打了招呼,两人领了各自的配餐便寻了一个空位坐下了。   进入母舰这两天,夏安安对这里的情况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   ‘胜利号’母舰,初在高速输送机上俯瞰时,那庞然大物一般的外形,曾让夏安安深深的震撼过。母舰的一般形态似船,初级变形后可在空中飞行,紧急制动下也可变形下水,高级变形后甚至可以钻入地底,在夏安安看来,这就好像传说中的诺亚方舟一般万能。   这个经过千年战争洗礼形成的世界,无论是哪个国家,军用技术都已发展到超乎过去人类想象的地步,甚至畸高于这个时代的生活技术。战争之于这个时代是阴霾,却也同时深深的根植在人们的心理。正因为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才更会想要有备无患。   母舰在战争中的用途类似于过去世界的航空母舰,自身拥有相当战斗力的同时,其主要作用是搭载军队。大型高火力武器、飞行器、空中堡垒和机甲都在搭载之列。   除了母舰外,母舰的两翼跟随着两艘体积稍小的巡航舰,同样的,主要作用是搭载,只不过搭载的是机械化步兵、装甲车等陆战主力。母舰后跟着一艘近乎椭圆的运输舰,主要用于装载军用物资。   夏安安现在吃饭的餐厅直属于母舰中央指挥中心,光听上级部门的名称就显而易见的不同一般。但凡能在这里用餐的非上校以上军衔就是高级文职人员,不是普通军官能随便进的地方。而这之中机甲特殊小组成员又是为数不多的特例,毕竟特殊小组由帝国军副指挥官楼靖楼少将直接管理。   夏安安漫不经心的吃着面前的早餐,从来到前线至今,特殊小组的成员还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或许有刻意隐藏实力的原因存在,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合众联方的机甲队也还没在此次战役中出现过。   据说是由于合众联的军政处和平等院的内部分歧还没有完全调和,致使本从属于军政处的机甲队被平等院所扣押。不过无论事实如何,合众联战斗力强劲的机甲队迟迟没有动静之于帝国军而言终归是利大于弊。   陆成托着一侧腮帮看着连吃个早饭都一脸若有所思的夏安安,两个月的封闭高强度训练,特殊小组的四人可说是都被狠狠的脱了一层皮。夏安安也瘦了不少,眉眼间的英气更加分明了,周身的气势也有所改变,尤其是在对战的时候,那一身的凌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刚知道夏安安的指导员是楼靖那会儿,他简直急得跳脚,楼靖那家伙就不是个东西,接连着两次却找他外公,想看看他外公没有没有什么办法。   结果?   结果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外公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一句没出息。在夏安安这件事上他的反应太明显,也勿怪他外公看出端倪。   本以为外公会介怀夏安安的身份,他连对这份感情信誓旦旦的话都打了一肚子草稿,只等着他外公发难。不过,他忘了他外公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倒也不能说对这事他老人家有多支持,终归是没反对,还倚老卖老的给他指了条明路。   “你喜欢那小丫头也别降了自己的格,要死不活的缠着,你不烦那小丫头也烦了。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小子还有闲工夫想什么情情爱爱?”   陆成之后一个人想了想,觉得确实,自己都快变得不像自己了,夏安安也必然是不想看到他天天愁肠百结的样子。更何况大战在即,他们都将会成为战争中的一员,最后的生死都还没有定论……一切还是等战争胜利后再说!   伸手在夏安安的眼前晃了晃,陆成催促道:“在想什么?一会儿还要去开作战会。”   经他这么一提醒,夏安安才忆起昨晚收到的通知,立刻加快了咀嚼速度。   一道人影停在了两人的餐桌边,因为是正对着夏安安的方向,夏安安惯性的抬头查看,这一看之下,她愣在了当场。   察觉到夏安安的异状,陆成也侧头看了过去,眼中也不知是惊喜还是错愕,似是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子、子熙!!?”   莫子熙探究的视线落在夏安安身上,良久才看向陆成,嘴角扯着惯然嘲讽的弧度道:“好久不见。”   两个月没见,说长不长,但对过去连体婴般的三人来说,显然也不能算短。   仰视的角度让陆成很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两个月没见的关系,他总觉得眼前的莫子熙有些陌生,“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也在这里?”   莫子熙讽刺的笑了笑,没有回答,直接端着餐盘便往前走,却在经过夏安安身边的时候忽然倾□,用着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说了句什么。夏安安的脸色骤然一变,想要扭头问男人是什么意思,莫子熙已然端着餐盘走远了。   “怎么了?他说了什么?”陆成担忧的注视着面色难看的夏安安。   夏安安紧皱着眉,良久才缓慢的摇头,“没什么。”放下手中的筷子,显然已经没了再吃的胃口了,“走吧。”她站起身。   见她不想多说,陆成便也没急着追问,只是站起身的时候,目光晦暗不明的朝莫子熙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   合众联的中型输送机上,罗恩闭眼放松的靠躺在座椅上,嘴上时不时的来两句不着调的口哨,双脚跟着哨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坐在她后头的凯莉万分厌恶的蹙着眉,双手环胸,饱满的胸/脯随着她越来越快的吐息上下起伏。   “吵死了,你就不能闭上你那张嘴吗,罗恩?”终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不能。”直截了当。   凯莉气得面颊都漾起了红晕,转而她又忽然冷冷一笑,向后靠了靠,不顾形象的在穿着高叉裙的情况下抬起腿,猛的一脚踢向前面的椅背,高跟鞋的鞋跟直接钉进了椅背,活脱脱的杀人凶器。   罗恩惊得跳起,看着正慢条斯理收脚的行凶者,破口大骂。   坐在罗恩旁边的罗德看了一眼两个如同斗鸡的同伴,直接带上了防噪耳罩。   麦肯尼无奈的啐了叼在嘴角的牙签,扭头看向坐在他身后的两人。亚瑟一如既往的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而坐在他身旁的女孩正望着窗外,似是感觉到麦肯尼的目光,女孩回过头回视,清冷的表情,额头上密密匝匝的刘海让女孩看上去有些阴沉。麦肯尼没说什么,冲她点了点头,女孩扭头继续望向窗外。 ☆、73   楼靖的作战会议很简短,主要的目的就是告知他们,他们会在帝国与合众联的第二次交锋中正式上战场,无论合众联方的机甲队是否参战。      夏安安在楼靖所宣布的作战体系中无可厚非的负责空中一方的作战主力。楼靖对她的要求很简单,‘误伤己方’。这是夏安安从开始做射击训练时,楼靖就已经申明过的。倒不是看轻了她的能力,而是在青鸾的那种超高速下,就算是他本人,射击的精准率也不过1.2%。而如果使用的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误伤己方的可能性就必须考虑在内了。      此时是距离一战终了后的第四天,战场上的硝烟都还未散尽。      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在夏安安眼中显然是奇特的,战争双方在战前以高层视话的方式约定可战争地点,双方各派出军队,之后就是无止无尽的战争,直到一方投降,递交战败的代价言和为止。      因为莫子熙突如其来的话,会议中的夏安安一直都表现的有些心神不宁。她不清楚男人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会后。      “夏少尉留一下。”      已经走到门边的夏安安停下了脚步,走在她身旁的三人身形具是一顿,陆成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还是都离开了。      门自动阖上,夏安安转身面对楼靖。      此刻,楼靖已经在会议桌的主位上坐下了,面色算温和,情绪的表露却并不明显。      “遇到了莫子熙?”楼靖双手手肘支着会议桌,十指相扣横于鼻梁前。      夏安安怔了怔,由楼靖指导训练的两个月,不,或许更早之前,她就已经对男人的能耐有所了解了。甚至有时候她很想问男人,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好似被一双无形的眼窥伺着的感觉,很令人厌恶。      “是。”      “他说了什么?”依旧是平淡的语气,甚至没有太多疑问的口吻。      “我在D区的身份是假的。”虽然男人这么问,但就男人现在的表现来看,夏安安不认为男人会没有猜到。      “你认为他知道这件事对你会有威胁?”男人又问。      夏安安习惯性的抿了抿唇,答:“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哦?”楼靖挑眉,放下相扣的手露出似笑非笑的薄唇,双眼注视了夏安安片刻,道:“出去吧。”      “是。”夏安安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以莫子熙对她的厌恶程度来看,如果真的要对她什么,根本没必要这样跟她言明。所以若非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猜测,就是他掌握证据也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以口头威吓。      冷静下来的夏安安发现自己之前确实是多虑了,哪怕莫子熙真的打算做什么,那位高高在上的楼少将会允许么?      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她又何必杞人忧天?      ————      时值隆冬,万物萧条,即便是TPO第三皇世子住所有专人精心打理的后花园也不能幸免,除却常绿的松柏、黄杨以及当在这个季节一枝独秀的寒梅外,入目皆是枯黄。      这日天气晴好,冬日的暖阳总是分外的讨人喜欢,融融的阳光就好似要将人的骨头都晒软了一般。      一身黑袍的男子站在后花园的走廊内,腰间束着一条白金色黑金属扣宽腰带,紧实的腰杆立显,黑袍的领口和领口都镶着花灰色的貂皮,保暖而华贵。      男子抿着唇神情淡漠的直视前方,似在等待,又近乎仅是站在那里晒太阳。      一名头发胡须都已经花白,身形矮胖的老者从院门外匆匆走了进来。因为走得急的缘故,口鼻呼出的白气模糊了他那张遍布褶皱的脸。      直到老者走到近前,男子才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什么事?”男子冷冷开口。      老者深喘了几口气才气息不稳的答:“大皇子,五皇子,八皇子,都已经向陛下请命攻打军力减半的东帝国区域了。东帝国地底的原油可是四大区域中最纯净的……”      “辅宰认为父皇会同意?”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冷笑一声问。      老者正是TPO的辅宰,专司军政要务的传递。此刻他神色犹疑,“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依照他个人的想法,合众联和东帝国一战,两区内部的军力必然匮乏,TPO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只是现在听三皇子的口吻,似乎此中又另有玄机。      立于老者面前的黑袍男子便是TPO的第三皇世子,格雷尔·泰瑞,下任TPO帝位继任者人选中民众呼声最高的一位。      “如果他们的战前协议中有联战这一条。”格雷尔·泰瑞望着墙角盛放的一株梅,状似不经意的说。      辅宰更加迟疑了。在过去有记载的战争中,连战出现的概率不大,却并不是没有。      所谓联战条款,即指战争双方在战前便达成,战中任何一方为第三方趁虚而入时,另一方必须协同作战。      辅宰犹豫良久,终究仍是有些不死心,便有道:“殿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况且合众联与东帝国向来水火难容,我看两方签联战条款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如此,辅宰何不去那几位主战的皇子住处,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墨黑的中长发被风吹到了唇边,格雷尔抬手撩下。      辅宰讪讪干笑了两声,终是转身离开了。      格雷尔看了一眼老者肥胖的背影,眼中的冰寒又深了几分。发动一场战争最终的目的是什么?那些蠢货竟然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      在夏安安抵达母舰的第六天,合众联和东帝国的第二战打响了。      带上头盔,坐进青鸾号的驾驶舱内,并不是第一次坐进驾驶舱了,但这一次的感觉却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夏安安做了数次深呼吸,头盔上的环形玻璃都被染上了水汽,她一手抵在胸口,剧烈搏动的心脏就仿佛下一刻就会破膛而出一般。      来军械库的一路,夏安安曾透过窗户看过外面的战局,除了天空中依稀可见的空中堡垒和歼灭机,扬起的黄色尘土完全掩去了远处的战况。      夏安安很清楚,这一次她所要的面对,不再是电脑程序,不再是可重复的虚拟影像……生命只有一次,即使这句话并不适用于她自己,但战争就是如此,你死我活。      “特殊小组调整汇报。”楼靖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有着失真后的陌生。      “2号机调整完毕。”楼煌的声音。      “3号机调整完毕。”里恩和陆成的声音。      夏安安愣了愣才道:“4号机调整完毕。”      “出发提示。”楼靖话音刚落,女性电子音的读秒声响起。      ‘出发预备,10,9,8,……’      “记住,你们只有50分钟,时间一到,无论战局如何,你们都必须返回,明白吗?”楼靖的声音在机甲启动的轰鸣声中显得模糊而不真实。作为全军副指挥官,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加入实战行列。      “明白!”      在读秒至1时,夏安安握着推进器操纵杆的手,猛地向前推起。 ☆、74<晋江独家首发>   一道银蓝色的光如闪电曲折划破天际,瞬间带起一片爆炸的火光。      “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太、太快了,根本没有办法瞄准。”      “啊啊!!”      “好像是机甲……”      此刻,合众联作战指挥中心的聚音器里传出一片惨烈的哀嚎,空战监视屏上凡银蓝色光所到之处,标识有蓝色猎鹰头标志的合众联C15卡隆重型战斗机和合众联最新研发且首次投入实战的轻型空中堡垒损失惨重。      “呼叫指挥中心,请求增援。”      “呼叫指挥中心,请求增援,请求增……啊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合众联作战指挥中心内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短短6秒的时间里,空战一块已然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怎么回事?那到底是什么?影像截取分析的结果呢?”合众联平等院高级议员,此次合众联对东帝国战的作战副指挥官肖恩·威尔森蹙眉盯着空战监视屏上的影像,额角渗出了冷汗。      “对方速度太快,暂时无法截取影像。”一名监控员紧张的回答,手上尝试抓取影像的动作分毫未停,但是那抹银蓝色的光实在太快,那是连双眼都无法跟上的速度。      这个答案显然无法令威尔森少将满意,本就肃然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观测空战的监控员共计12名,皆是合众联数据影像观测分析方面的精英,竟然至今无一人能够抓取到完整的影像!难道这就是传闻中东帝国的秘密武器?那个腐朽的国度能制造出这样的技术?      威尔森少将愤愤咬牙,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抓取完毕。”一名监控员激动的大声说道,立刻将截取影像共享,并切换至大屏幕。      在监控员的多番修补,补光,放大后,银蓝色的幽灵终于显现出了它的真面目。以湛蓝色的天空和爆炸后的火光为背景,蓝碧色的机甲,银蓝色的狭长羽翼。      “东帝国的秘密武器竟然真的不只有一台!”威尔森少将咬牙切齿的说,整张脸都扭曲的狰狞。他拿起通讯器便命令道:“各空中单位注意,对方只是机甲,无需惊慌,集中火力,增援马上抵达。”语毕,他扔下手中的外用指挥通讯器,拿起旁边的内用通讯器,正要说话,侧面的陆战观测台又是一阵喧嚣。      “猎鹰2队出发增援。”迅速说完便转身去查看陆战观测台。      只一眼,威尔森少将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全黑了。      陆战的状况要比空战清晰很多,但也正因为清晰才更让人震惊,比之于空战中银蓝色的幽灵所带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纯白色仅有关节处是黑色的人形机甲在瞬间变形重组成了形似猫科类的兽性,而外形的转变似让它的性能也随之改变,灵活的闪避动作全不似机械能够做出的,弹跳力更是惊人,而那柔韧的长尾,尖利的獠牙、利爪,背上的火箭炮,更是让它的杀伤力提高了数倍不止。      威尔森少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精心排布的装甲战队在片刻间就被那机械野兽完全打乱、破坏,而这却并不是全部。就在距离这台机械野兽的不远处,另一台令人瞠目的机甲几乎横扫了这一战他所派出的大半个CA机甲队。      通体黑金色的机甲,几乎比普通机甲大上一倍,周身不计其数的凹槽,每个凹槽内都装备有武器,简直就像是一个移动武器库。而上述却都不是最令观者震撼的,这台机甲最让人震撼的是,它有双面四手,就如同将两台机甲合并成了一台,四只手可协同合作也可分,这无疑是一台完完全全忠于战争后的产物。      重甲最初的设计并非双面四手,这里有陆老知道驾驶员是自己外孙后偏心的成分,也有单纯为了优化性能,方便操作,不浪费双驾驶员能力的成分在。总之,改良完成时,即便是身为改良者的陆老也为自己的设计叹服了一把。      什么是人形兵器,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形兵器。      “我要准备瞄准了,陆成,你负责闪避。”里恩拉下瞄准器道。      “明白。”陆成一咧嘴,眼中划过一抹不明显的嗜血。      两人虽分坐在两个驾驶舱内,却其实等同于背对背,仅有一层薄薄的舱壁之隔。两个月的高密度训练,两人的配合虽没到天衣无缝,也相去不远了。      合众联众人就只见那台黑金色的机甲忽然一个转身,原本的正面转到了背面并从身上那成堆的武器中抽出了一根双头雷努斯长枪,而原本的背面扔了手中能量用尽的光刃刀柄,手中取而代之的一把拥有广域射程的高火力TUE冲锋枪。它将冲锋枪抵在肩胛,做出了一个瞄准姿势。      “阻止它!”      “别让他开枪……”      “是TEU冲锋枪……”      通过内部扩音器的智能采集,外面惊骇的声音尽数传入陆成的耳内。      就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想要阻止,可没那么容易。”      地面上巨大的爆炸声,让天空中的夏安安稍分了分神,眼角的余光浅浅瞥了眼地面上的情况,以一条白色带着电光萦绕的光痕串联出的连环爆炸。也只有TEU冲锋枪才能有这样强的火力,不过那枪的后坐力完全和它的活力成正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驭的,至少现在的她还不行。      这么想着,夏安安已经将那零星的目光收回,她的任务区域是空中,而除了空中的战斗机和空中堡垒,按照楼靖的指示,合众联母舰旁的四台引航车,在这次战斗中,他们至少要破坏其中的一台。      这显然不是轻易能够办到的。      战争,夏安安原本以为会很难,但真正亲历其中,面对着生死存亡、你死我活,一切似乎就变得完全顺理成章了。因为如果不是对方死,那就是她死亦或是她的同伴去死,很简单的取舍,甚至不需要动用大脑。      天空中,合众联的增援已经抵达,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      银蓝色的光一顿,蓝碧色的幽灵出现在合众联空中战力的面前,狭长的羽翼,银蓝色的光芒因为这一停顿而大盛。      “它停下来了……”      “趁现在。”      “趁现在,快瞄准。”      “攻击。”      只是不等合众联的空中战力反击,蓝碧色的机甲收起手中的短射程镭射枪,抬手从背后抽出了‘死神之镰’。      纯黑色,如同传说中死神割取人类灵魂的镰刀,刀柄处连着长达十五米的黑色铁链。      银蓝色的光再起,这次还带着半径超过十五米的圆形漩涡。      已经完成扰乱合众联装甲车队任务的楼煌抬头看了眼天空,谁能想到曾经军事学院的玩/物,军女支,曾经只有仰仗着他才能安然的女人,此刻却高高悬于天际为整个东帝国而战。这无疑给了曾经羞/辱过她,不屑她的人们一记响亮的耳光,其中也包括他。      楼煌伸手打开私人通讯频道,“夏少尉,我现在要去进攻引航车,你在空中掩护。”      另一端似乎顿了顿,才回:“是。”      麦肯尼嘴角叼着牙签,双手插在军裤口袋里走进作战指挥中心。      此刻,指挥中心里一片混乱。      麦肯尼瞥了一眼监视屏上的作战情况,他们机动虽然勉强被派到前线,所受的待遇却等同于软禁兼隔绝,若不是一辆引航车受到攻击,他们甚至不知道战事已经告急,向以军事力量夯实著称的合众联已经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盯着画面中东帝国的三台机甲,麦肯尼啐了牙签蹙起了眉,加上上次的那台,总共四台。东帝国的秘密武器,确实有够棘手的。      “威尔森少将,到了这种境地,难道你还不打算让机动组出战?”      直到麦肯尼开口,威尔森才发现这个不知何时进来的青年。忙碌的监控员们也都看了过来,眼中不乏希冀。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谁都清楚,再压着机动组他们必输无疑,甚至很可能这一战就会成为这次战争的最终战,而他们也将成为合众联的罪人。      威尔森少将咬了咬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双眼还不时扫着监视屏上的战局,“我需要请示卡尔斯中将。”他这么说着,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通讯器便出了门,临出门前刚好碰上进门的罗恩,罗恩戏谑的看了一眼他那一脑门的汗。      “作战总指挥官不待在指挥中心,这就是平等院贵族的作战之道。”罗恩双手负在脑后,看似闲散的走进来。他这一句无疑说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机动组,加油啊,东帝国的那几台秘密武器可不好对付。”有一名大胆的监控员忙里偷闲的说。      罗恩不以为意的咧嘴笑着点头,看着监视屏上机甲的双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林响站在通向指挥中心的走道里,透过一扇窗向外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却好像看到了夏安安,笑着的夏安安,坐在驾驶舱中笑着看她苟延残喘并毫不犹豫痛下杀手的夏安安。      扶在窗沿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森白的骨节都突兀而出。      “夏、安安。”低低的呢喃,徘徊在半封闭的走道内。 ☆、75<晋江独家首发>   “早上好,陆上尉,夏少尉。”   “早上好。”   “早上好,陆上尉,夏少尉。”   “早上好。”   “早上好……”   从住宿区到餐厅的一路,面对接连不断的恭敬行礼,即使已经有过两天的经验,夏安安仍有些不适应。   这是夏安安等特殊小组成员抵达前线‘胜利号’母舰的第三天,帝国与合众联正式开战的第二十一天,战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与在米莱因为隶属D区又是军女支出身受到的不屑,鄙夷,排斥不同。在帝国军,铁一样的纪律,严格的等级划分,让夏安安得到了她身为军人应得的尊重,无论这份尊重是否只是流于表面。   “夏、少、尉。”一字一顿,别有意味。   夏安安侧头看向身旁也正看着她的陆成,鼻腔中发出‘恩’的疑问声。   “不用这么紧张。”陆成这么说着,伸手似想拍夏安安的肩,只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转而向上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没有注意到陆成陡然变化的动作,夏安安在嘴角抿出一抹淡笑,“知道了,陆上尉。”   “啧,果然还是安安喊得上尉听着比较顺耳。”陆成分外舒爽的说,眼角的余光瞥着夏安安脸上浅淡的笑意,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跋扈的眉眼张扬。   在这里不得不提,特殊小组在被投放到前线之前的那天晚上,全员都收到了授衔书。除了夏安安连升两阶从中士一跃成为少尉,楼靖军衔不变授予‘骑士勋章’外,其余三人也都向上升了一阶,从中尉变成上尉。   陆成当天晚上就让夏安安连喊了他三声陆上尉,夏安安喊完的时候,他浑身的优越感都快溢出来了。   夏安安和陆成跨入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匆匆与周遭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员打了招呼,两人领了各自的配餐便寻了一个空位坐下了。   进入母舰这两天,夏安安对这里的情况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   ‘胜利号’母舰,初在高速输送机上俯瞰时,那庞然大物一般的外形,曾让夏安安深深的震撼过。母舰的一般形态似船,初级变形后可在空中飞行,紧急制动下也可变形下水,高级变形后甚至可以钻入地底,在夏安安看来,这就好像传说中的诺亚方舟一般万能。   这个经过千年战争洗礼形成的世界,无论是哪个国家,军用技术都已发展到超乎过去人类想象的地步,甚至畸高于这个时代的生活技术。战争之于这个时代是阴霾,却也同时深深的根植在人们的心理。正因为有太多的前车之鉴,才更会想要有备无患。   母舰在战争中的用途类似于过去世界的航空母舰,自身拥有相当战斗力的同时,其主要作用是搭载军队。大型高火力武器、飞行器、空中堡垒和机甲都在搭载之列。   除了母舰外,母舰的两翼跟随着两艘体积稍小的巡航舰,同样的,主要作用是搭载,只不过搭载的是机械化步兵、装甲车等陆战主力。母舰后跟着一艘近乎椭圆的运输舰,主要用于装载军用物资。   夏安安现在吃饭的餐厅直属于母舰中央指挥中心,光听上级部门的名称就显而易见的不同一般。但凡能在这里用餐的非上校以上军衔就是高级文职人员,不是普通军官能随便进的地方。而这之中机甲特殊小组成员又是为数不多的特例,毕竟特殊小组由帝国军副指挥官楼靖楼少将直接管理。   夏安安漫不经心的吃着面前的早餐,从来到前线至今,特殊小组的成员还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或许有刻意隐藏实力的原因存在,不过更多的还是因为合众联方的机甲队也还没在此次战役中出现过。   据说是由于合众联的军政处和平等院的内部分歧还没有完全调和,致使本从属于军政处的机甲队被平等院所扣押。不过无论事实如何,合众联战斗力强劲的机甲队迟迟没有动静之于帝国军而言终归是利大于弊。   陆成托着一侧腮帮看着连吃个早饭都一脸若有所思的夏安安,两个月的封闭高强度训练,特殊小组的四人可说是都被狠狠的脱了一层皮。夏安安也瘦了不少,眉眼间的英气更加分明了,周身的气势也有所改变,尤其是在对战的时候,那一身的凌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刚知道夏安安的指导员是楼靖那会儿,他简直急得跳脚,楼靖那家伙就不是个东西,接连着两次却找他外公,想看看他外公没有没有什么办法。   结果?   结果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外公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一句没出息。在夏安安这件事上他的反应太明显,也勿怪他外公看出端倪。   本以为外公会介怀夏安安的身份,他连对这份感情信誓旦旦的话都打了一肚子草稿,只等着他外公发难。不过,他忘了他外公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倒也不能说对这事他老人家有多支持,终归是没反对,还倚老卖老的给他指了条明路。   “你喜欢那小丫头也别降了自己的格,要死不活的缠着,你不烦那小丫头也烦了。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这小子还有闲工夫想什么情情爱爱?”   陆成之后一个人想了想,觉得确实,自己都快变得不像自己了,夏安安也必然是不想看到他天天愁肠百结的样子。更何况大战在即,他们都将会成为战争中的一员,最后的生死都还没有定论……一切还是等战争胜利后再说!   伸手在夏安安的眼前晃了晃,陆成催促道:“在想什么?一会儿还要去开作战会。”   经他这么一提醒,夏安安才忆起昨晚收到的通知,立刻加快了咀嚼速度。   一道人影停在了两人的餐桌边,因为是正对着夏安安的方向,夏安安惯性的抬头查看,这一看之下,她愣在了当场。   察觉到夏安安的异状,陆成也侧头看了过去,眼中也不知是惊喜还是错愕,似是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子、子熙!!?”   莫子熙探究的视线落在夏安安身上,良久才看向陆成,嘴角扯着惯然嘲讽的弧度道:“好久不见。”   两个月没见,说长不长,但对过去连体婴般的三人来说,显然也不能算短。   仰视的角度让陆成很不舒服,或许是因为两个月没见的关系,他总觉得眼前的莫子熙有些陌生,“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也在这里?”   莫子熙讽刺的笑了笑,没有回答,直接端着餐盘便往前走,却在经过夏安安身边的时候忽然倾□,用着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说了句什么。夏安安的脸色骤然一变,想要扭头问男人是什么意思,莫子熙已然端着餐盘走远了。   “怎么了?他说了什么?”陆成担忧的注视着面色难看的夏安安。   夏安安紧皱着眉,良久才缓慢的摇头,“没什么。”放下手中的筷子,显然已经没了再吃的胃口了,“走吧。”她站起身。   见她不想多说,陆成便也没急着追问,只是站起身的时候,目光晦暗不明的朝莫子熙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   合众联的中型输送机上,罗恩闭眼放松的靠躺在座椅上,嘴上时不时的来两句不着调的口哨,双脚跟着哨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坐在她后头的凯莉万分厌恶的蹙着眉,双手环胸,饱满的胸/脯随着她越来越快的吐息上下起伏。   “吵死了,你就不能闭上你那张嘴吗,罗恩?”终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不能。”直截了当。   凯莉气得面颊都漾起了红晕,转而她又忽然冷冷一笑,向后靠了靠,不顾形象的在穿着高叉裙的情况下抬起腿,猛的一脚踢向前面的椅背,高跟鞋的鞋跟直接钉进了椅背,活脱脱的杀人凶器。   罗恩惊得跳起,看着正慢条斯理收脚的行凶者,破口大骂。   坐在罗恩旁边的罗德看了一眼两个如同斗鸡的同伴,直接带上了防噪耳罩。   麦肯尼无奈的啐了叼在嘴角的牙签,扭头看向坐在他身后的两人。亚瑟一如既往的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而坐在他身旁的女孩正望着窗外,似是感觉到麦肯尼的目光,女孩回过头回视,清冷的表情,额头上密密匝匝的刘海让女孩看上去有些阴沉。麦肯尼没说什么,冲她点了点头,女孩扭头继续望向窗外。 ☆、76<晋江独家首发>   战争仍在继续,硝烟将人们头顶的天空染得灰黄,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烟尘抚照这片土地。   处在震惊中的夏安安,耳畔是自己隆隆的心跳声,呼吸闷在头盔里,明明有绝对完善的空气周转器,这一刻她却只觉得憋闷异常,敲击着键盘的手指也在不知不觉间僵硬起来了。   时间在那一刻对于夏安安就仿若禁止,从坐进驾驶室后就冷静沉着的思想凌乱了起来,一个在自己的认知里已经死去多时的人,甚至她还曾为这个人的逝去自责过,愧疚过。然而这个人却又忽然出现了,以一种完全超乎她想象的姿态,敌人的姿态。   彩色的轮廓在眼前一闪,夏安安猝然回神,原本僵硬的手指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键盘上击打了起来。   彩色机甲已然趋前,手中的光刃毫不犹豫的朝着青鸾斩下,青鸾猝不及防,一瞬的滞后,迅速举起手中的‘死神之镰’。   ‘哧’的一声,被自上而下的凌厉气势所压,青鸾被逼退数十米才堪堪停下。   林响看着夜视屏画面的眼中满是嘲讽的笑意。那个总是高她一等的夏安安,也不过如此,不是吗?   同样是空战高速性能的机甲,就只见银蓝色的长弧线与彩色的断点线不断在天空交织,除了碰撞时刹那的停顿,肉眼根本无法跟上的速度。   数十回的交锋只在短短的几秒之内,一开始慢了一步的青鸾,在之后并未能反转局势,夏安安被对方异常凶猛的攻势逼得措手不及。   终于彩色机甲手中的光刃到达临界,青鸾手中的死神之镰也破损严重,两台机甲在一触之后分别向不同方向后撤数十米。   如果不是有头盔的遮掩就可以看到夏安安异常苍白的脸,额角和后背渗出了冷汗。   对方机甲的驾驶员真的是林响?那个总是自卑的低着头,说话需要别人侧耳倾听的女孩何曾拥有这样的气势?   那种单单对峙就被对方压制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只在和楼靖模拟对战的时候体验过。   “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在战场上,就不能心存畏惧,当然也不存在心慈手软。畏惧会让你迷失,而心软则会让你送命。”楼靖在那次模拟对战后这样对她说。   之后的对战影像分析,因为畏惧她的操作畏首畏尾,机甲的动作生涩无实,因为刹那的犹豫,刹那的心软,丢失了绝好的绝地反攻的机会。她的弱点完全曝露在了自己和男人眼前,被剖析再剖析。   “在你面前只有两类人,战友和敌人,你要记住,你的失误影响到的并不仅仅是你自己。机甲特殊小组将会是战场上帝国军的旌旗,你们的成败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夏安安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对方机甲的驾驶员是不是林响,都改变不了敌人这一身份的事实。她的心中,或许有很多震撼,很多疑问,但现在是在生死一瞬的战场,她必须抛却这些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战斗中,因为她已经身处在战场   再次正视对面的机甲时,夏安安的眼神已经改变,没有了犹疑,没有了彷徨,有的只是坚毅,异常坚定的战意。   ————   “唔。”里恩闷哼一声。由于顾及处在后方的陆成,闪避不及之下,对方的光刃穿透夜视屏捅进了驾驶舱,即使由于角度对方未能深入,他的腹部依旧被划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鲜血迅速溢了出来,染透了黑色的战斗服,腥气在驾驶舱内弥漫。   “里恩!”陆成叫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乏术的焦躁。   “没事。”里恩蹙眉应了一声,沾了血的手指迅速就位敲动了起来。   合众联机动组倾巢而出,除了已有资料中显示的5机甲又增加了一台空战方面的轻型机甲,而东帝国在本就只有4台的基础上,幻影未出,6对3的局面,即使双驾驶舱的重甲可以勉强当做两台机甲,也就是6对4。   对方常年的机甲作战经验显然发现了重甲虽然高火力,但在行动上远没有另外两台机甲灵活的弱点,毕竟身上的装备越多,行动时的顾忌也越多。‘喋血’‘狼嚎’‘修罗’三台机甲的联合攻击,很快就让他溃不成军,也就是身上为数众多的高火力枪械,才让它勉强支撑。   而另一方面,被合众联‘蔷薇’和‘圣光’围攻的‘拟兽’,虽不知节节败退,却也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修罗’你去上面支援‘蜂鸟’。”麦肯尼的声音在合众联机动组的通讯频道上响起。   没有回应,不过很快,围攻重甲的三台机甲中一台黑红色的机甲打开了背后的推进器,手中闪着冷光的武士刀在机甲起飞的同时,猛地朝天际斩下,数台空中堡垒被一切为二,爆炸的火光中黑红色的机甲犹如从地狱浴火而来的修罗。   罗恩打开了与麦肯尼的私人频道,戏谑道:“这臭小子和林响倒是处得不错,果然因为是同类吗?”他也是在林响做了所谓的‘强化’手术之后,才知道昆莱大人的‘兵工计划’,从脑部着手强化人身体各方面的机能,据麦肯尼解释,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强化后的结果也不尽相同。就拿那个臭小子来说,他是‘兵工计划’第一批强化实验体中,强化机能最优的。从资料来看,那就是活脱脱的人形兵器,一样的肉体凡胎,愣是能刀枪不入。当然,那个姓林的女人强化后的能力更变态,根本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想到这里,罗恩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心里有些不甘。   虽说做‘强化’手术就得撬开脑壳,成功强化的概率还不高,就算成功强化还得忍受不定期的后遗症,不过如果因此能得到昆莱大人的看重,他也豁出去了。只可惜他那会儿刚提出来,就被队长决绝的否定了。   “罗恩!”私人频道里,麦肯尼异常低沉的声音,警示意味十足。   被这一声叫回神的罗恩,立刻肃然应道:“是。我不会再走神了,队长。”心中却颇感慨,明明他在走神的时候,操作也没停,也就队长能看出他走神。   林响在听到麦肯尼的命令后就打开了她和亚瑟的私人频道,冷冷道:“你跟不上她的速度,她是我的对手。”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   东帝国作战指挥中心内,此刻早已没了之前安然的气氛。监控员各个脸上挂着冷汗,忙碌的统计分析着己方的战斗损伤。安全防御团在原有1级防御膜的基础上又展开了一层3级防御膜,预警范围4级不变。   “三台机甲的剩余时长是多少?”双手环胸站在司令台上的楼靖看着大屏幕上的战局,问。   处在他正下方的一名监控员立刻切换,用电脑换算,“拟兽剩余18分钟,重甲剩余12分钟,青鸾剩余15分钟。”   楼靖凝眉沉思片刻道:“五分钟后,全体撤军。”   那名监控员稍怔,立刻回答道:“是。”   莫子熙目光深沉的看了眼楼靖,而后又看向大屏幕上的战况,五分钟,这看似短暂的时长,在合众联机动组如此猛攻下,他们能坚持得了吗? ☆、77<晋江独家首发>   腹背受敌,这让夏安安的处境愈加艰难了。即便那台并非适应空战的黑红色机甲在速度上存在明显的欠缺,但每每停顿喘息时,都要小心提防那可能来自任何方位的偷袭,还是让夏安安很快就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五分钟后,全军撤退!五分钟后,全军撤退!五分钟后,全军撤退。”来自公共频道连续三遍的撤退通告,在封闭的驾驶舱内回荡。撤退倒计时出现在了通讯频道按钮旁边的小屏幕上,纯黑的屏幕,艳红的数字,就像一块生命计时钟,让人难以忽视。   而与两台机甲缠斗的夏安安却没有任何余裕,哪怕是用眼睛的余光去瞥上一眼也不能。   天空中弧线了断点线再次相触,骤然分开。高速操作后的喘息时必不可少的,毕竟人脑不是只需要通电就能运作的电脑,长时间高负荷运算,且不说运算的正确性,单单接受大脑指挥的肢体也会出现下意识的错误。   然而这一次,彩色机甲停顿后,青鸾却并没有停下,也不能停下。她手里的XP轻型光能突击枪能量已经耗尽,停下换装备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一旦她停下,将要面临的就是黑红色的机甲的偷袭,在手中武器形同虚设的情况下,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至少在高速飞行中,她被黑红色机甲偷袭的概率几乎为零,而且又能大幅度拉开青鸾和那台彩色机甲之间的距离。   夏安安这么构想,也这么做,只可惜现实远比预估残酷得多。当她在飞行中把手里的突击枪插回专属槽位打算换其他武器时,她才惊觉她已经没有可换的武器了。青鸾的高速空战特性注定了它身上不可能配备太多武器,此次首战,除了每台机甲都必备的线性镭射短枪,就只附带了三件武器,光刃、死神之镰以及XP轻型光能突击枪,能量皆以耗尽。也就是说,此刻青鸾除了线性镭射短枪,别无选择。   线性镭射短枪是东帝国机甲的基本装备,也是最早期的装备之一。它的射程短,火力小,一次储能少,最多20发也就到极限了。总体来说,其性能已经无法适应现今的战场。只因其轻便易携带且能量填充枪膛用时短,所以迟迟没有被淘汰。用技术研发部工作人员的话来说,这线性镭射枪之于机甲驾驶员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也有人将之称为最后的保命枪。毕竟若不是到了生死一瞬,不少驾驶员甚至根本不记得机甲上还有这一配备。是生是死,就看最后怎么利用这一枪了。   夏安安咬了咬牙,操纵青鸾拔出短枪的同时也拔出了损伤严重的‘死神之镰’……   亚瑟一直在旁伺机而动,作为合众联机动组中昆莱最为重视的一员,他无疑是早慧的,所以当他察觉到蓝碧色的机甲脚底的推进器没有发出即将减速的轰鸣时,他就已经约莫猜到对方换装备的可能性。   毕竟还是孩子,他的耐性本就烧得可怜,更何况在蓄势待发之际,却发现无可奈何。   他阴沉着脸打开了之前一把关了的和林响的私人频道。   “你是笨蛋吗?我虽然跟不上她的速度,但我的动态视力很好,你难道就不会把它逼到我的射程范围内?”未脱青稚的嗓音,十分清越,却因为其中充斥满嘲讽和不屑而让人难生好感。   另一端的林响沉默了片刻,才微带喘息道:“她是我的对手。”   “你的对手?你杀她和我杀她有什么差别?别告诉我只有亲手杀了她你才能得到救赎,兵工人哪里还有什么救赎,难道昆莱那个老头没有告诉你,在战场上应该以大局为重?”   被少年的话刺到了痛楚,林响头盔下的连白了白。生性腼腆的性格,让她没有逞强狡辩。此刻,她休整足够,盯着夜视屏上渐行渐远的银蓝色弧线,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那是后遗症发病的前兆。   她的时间不多了!   正如少年所言,谁杀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要夏安安死。她承受了那么那么多的痛苦,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那就用她的鲜血来抚平你心中的伤痛吧!”那个慈爱如她死去多年父亲一般的老者,曾经抚着她额头的纱布,这样说道。   犹豫的眼划过坚定的光,搭在键盘上的手指快速敲动了起来。   “右边。”她道。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蔑的冷哼。   昏黄的天机,彩色机甲朝着那抹银蓝色的弧线飞身而去。   ————   清晨,地上还积着一层薄雪,渗人的寒意随着北风侵人肌骨。   TPO第三皇世子住所的书房内,人造小太阳正尽心尽力的散发着热量,整个房间都温暖如春。彼时,格雷尔伏案认真的审读着昨日父皇交代下来的文书,似是看了有一段时间了,他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合眼往椅背上一靠,聊以放松。   近来,那些平日懒散的大臣们可不是一般的积极,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内容无外乎趁东帝国与合众联一战,出兵东帝国。   格雷尔嗤笑一声,看来看不清形势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应门器忽然发出‘嘀’的一声,伴随着提示音而来的是一串宛若银铃般的悦耳女音,当然如果女音的内容不是抱怨的话,想必会更加悦耳。   “冷死了,冷死了,三哥快开门。”   格雷尔冷硬的脸上难得浮起了几分暖笑,抬手按下了开门按钮。   门刚打开,就见一个雪团冲了进来,直扑向书桌。   半个身体都挂在书桌上,雪团抬起头,戴在头上的镶白貂毛兜帽在她这一跑一扑一抬下滑到了背后,露出那一头黑长的直发。女孩不过十三四岁,脸儿圆圆,稚气未脱。齐眉刘海,深蓝色的大眼睛,长睫毛,小翘的鼻子,樱红的唇,配上洁白如雪的肤色,活脱脱一个雪娃娃。   雪娃娃下巴磕着桌案,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像只撒娇的小奶狗。   格雷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问:“这么冷怎么还跑过来?”   深蓝色的眼珠一转,脸上陷下两个酒窝,甜甜的笑:“想三哥了呗。”   格雷尔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却是全然的宠溺,对这个皇族中最小的孩子,他向来毫无招架。   “三哥,为什么我们不去打东帝国呢?东帝国的军人都去跟合众联打仗了,如果我们打过去,一定会赢的。”雪娃娃双手托着腮帮子,眉头因为自己的疑惑浅浅的拧着,悬着的一只脚一翘一翘的。   格雷尔心中一沉,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穆雅希望打仗?”   穆雅想了想,摇了摇头,“打仗会死很多人,莉丝说她的曾曾祖父就是死在战场的。”莉丝是她的侍女。   格雷尔点头,勾了勾嘴角,打仗会死很多人,穆雅都明白的道理,他那些向来自视甚高的兄弟和大臣们却想不透。TPO的科技或许是四大区域中最前沿的,但同时弱点也相当明显,作为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国,狭窄的占地面积预示着人口的单薄。TPO民众有多惜命,就有多排斥战争。   “既然穆雅不想打仗又为什么要这么问三哥?”格雷尔又抚了抚女孩绵软的发丝。   深蓝色的眼珠又转了转,穆雅一脸神秘的冲格雷尔勾了勾手指。   格雷尔配合的凑上前。   “其实是我偷听了大哥和二哥谈话,他们还偷偷说你坏话。”语气里还带着些许义愤填膺。   听了穆雅的话,格雷尔并未作出任何表示,只嘱咐了一句,下次不能偷听便作罢了。   又跟格雷尔腻歪了一阵,想来觉得无趣,穆雅蹭下书桌道别,临行前还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三哥,不会打仗的,对吧?”   格雷尔注视着妹妹深蓝色的眼眸,顿了顿答:“不会。”没有硝烟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而战利品自然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勋章。    ☆、78<晋江独家首发>   林响万万没想到夏安安会在她逼近的时候,陡然转身,面对面朝她飞来。同是高速空战机甲,即使之前相隔数千米,此刻也不过半秒,已然近在咫尺。   猝不及防间,一道带着电流的白光袭来,林响本能的向侧面闪避,却不料对方竟然还有第二重攻击,在开枪的同时,便预计了她的闪避路线,那把带锁链的镰刀如影随形。   就只听‘铮’的一声,火星四溅,镰刀头深深嵌入彩色机甲的肩部。青鸾单手拉着锁链,猛地向下一拽,镰刀头在那彩色装甲板上拖曳出一条不短的锯齿状伤痕。彩色机甲举起手中的长刀就要朝镰刀砍去,却在砍上之前,早已破损不堪的镰刀就已经不堪重负的从中间断裂开来。刀刃一半留在彩色机甲身上,一半随着锁链被拉了回去。   夏安安蹙了蹙眉,果然已经是极限了。   彩色机甲此时已经快速的更换了手中的武器,冲锋枪密集的火力朝青鸾直扫而去。   手中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武器,青鸾只能一边闪避一边伺机而动。   夏安安本就白腻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粗重的喘气声清晰可闻,驾驶服下的身体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她的精神已经完全集中在这场战事中,她在寻找,寻找绝地反击机会。键盘上急速敲击的手指快得近乎抽搐,她必须一击即胜!   此时,冲锋枪的火力渐弱,这是能源填入枪膛的间隙,夏安安沉静的眼一亮。   青鸾快速甩动着手里的铁链,飞行速度陡增,逆火力向前。   那速度快得惊人,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林响甚至有些慌神,对方一记利落的横踢,还处在射击状态的冲锋枪被踢飞了出去。   一直在旁观战的亚瑟嘲讽的嗤笑一声,就这种技术竟然还想单打独斗,果然是蠢货!   这厢彩色机甲已在这须臾之间被青鸾用铁链绞住了上半身,两条机械臂被迫抵在胸膛上,竟是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林响紧咬着唇,阴沉着脸色,驱动彩色机甲不断上下反转,却始终甩脱不得对方的钳制。焦躁令她的头更疼了,她不得不缓下手上的速度。而也就在此时,对方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驾驶舱的位置,夜视屏上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枪口内部的设计。林响一怔,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已经有过两次生死一线经历的她,深深了解濒临死亡时那无止无尽的暗黑,你可以感觉到自己,却无法操控肢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整个世界就好像独留下了你也或者说你好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无力的,深寒的,可怕的……越是了解,便越不想再去体会。   “喂,别动。”私人频道里,亚瑟的声音犹如救世主般降临。   “救我……”虚弱的,嘶哑的,恳求着的,她知道这世上有尊严这种东西的存在,或许她曾经也拥有过,只是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丢失了,完完全全的失去了……   回应她的照旧是一声冷哼。   夏安安其实并没有想太多,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她的大脑存不下太多的东西,那些诸如林响为什么没死,驾驶员是不是林响这样的问题,完全淹没在浩瀚的战意中。   青鸾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眼看着就要扣下。   ‘嗤’的一声,独属于这个时代的枪声。   青鸾的身形猛地向右一斜,被扣在它身前的彩色机甲趁势逃脱。   驾驶舱内尖锐的警报声提醒夏安安,她被偷袭了。她孤注一掷的想要同彩色机甲一决胜负,却遗忘了一直以来都存在着的窥伺者。   右翼主光脉受损,夜视屏上的血红色提示让夏安安立感大事不妙,迅速重新调整机甲平衡值。青鸾很快就恢复了平衡,再次翱翔,但很明显原本的银蓝色弧线不负流畅。   青鸾的羽翼是高能量子团冲击时的固定路径强化后形成的虚羽翼形态,而光脉的作用就类似于鸟类翅膀中的骨骼,支撑。提供量子团冲击时所需要的能量。主光脉被洞穿,量子团冲击频率骤降。   新一轮的缠斗再次掀起,夏安安本以为在这种极端劣势的情形下,无论是精神还是机甲都已经到了极限,她必败无疑。却不想对方操作频频出错,有数次若不是‘修罗’从旁插手,她已经得手。很显然,对方也已经精疲力竭。   驾驶舱内一声刺耳的提示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全军撤退。全军撤退。全军撤退。”同样是三遍,却较之于前更显急促。   眼睛的余光中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东帝国军已经开始后撤,天空中的战斗机、空中堡垒也开始分工合作,一批掩护一批调转方向。   “东帝国撤军了,缠住它,它撑不了多久,别让它逃了。”明明青稚的声音,此刻却透出难言的狠辣。   林响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头部的疼痛稍减。   想来合众联在这一战也是损失惨重,此时东帝国撤军,除了初始追击了一段,很快也偃旗息鼓了。   眼看着帝国军渐行渐远,夏安安也打算撤退,却未料被前后两台机甲缠得死死的,首战之下,此刻她的体力近乎透支,心头更是被两台明显想将它和帝国军分割开来一网打尽的机甲挑的火起难耐。   手速降了下来,精神也渐渐变得无法集中了。   夹带着电流的白光再次击中青鸾的羽翼,青鸾身形一滞,彩色机甲随机挥刀袭来。   眼看着刀刃越来越近,夏安安原是能躲开的,却不想已经不再灵便的手指一不小心便按错了一个键。   长刀从青鸾的肩胛划至腰际,划破了动力源的防护罩,电流丝丝缕缕的窜了出来。   而不等夏安安调整,‘修罗’的偷袭以至。   驾驶舱内一片红色的警报,夏安安只觉得双眼找不到焦距,混混沌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撤退中的‘拟兽’停了下来。   “楼煌,快去帮安安,里恩受伤了。”私人通讯频道里,陆成的声音焦急而无奈。地面毕竟是主战场,有高火力装甲车和批量机的掩护,他们的撤退都还算顺利。天空却不同,倒也不是没有战斗机或者空中堡垒上前支援,只是一来火力不够,刚上前就被伺机而动的‘修罗’击毙,二来两台空战机甲的速度虽然有所减慢却还是极快,贸然上前很可能只会越帮越忙。   “我知道了。”楼煌蹙眉应了一声,看了眼不远处还没有离开的合众联其他机甲,他清楚如果等到那些机甲有余裕一起围攻青鸾的话,夏安安必死无疑!   正当楼煌操纵拟兽打算掉头时,私人通讯频道又响了起来。   “楼上尉,按照原路撤退。”楼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后有着与往日不同的冷沉。   楼煌顿了顿,答:“是!”   帝国绝不会允许首战就失去一台秘密武器   ☆、79   额头的汗顺着鼻梁渗进了眼里,酸涩、刺痛,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虚晃了。长时间紧绷的身体僵硬到麻木,只余下手指近乎本能的活动着。夏安安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节奏,从最初的失速到现在的平和,就像她的心情。她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哪怕希望渺茫,她也愿意放手一搏。   只是这一次……   本就快耗尽的动力源,在彩色机甲的那一刀后,更是雪上加霜。青鸾的驾驶舱内一片血红,提示动力不足的红色警示灯不断闪烁着。两个全息屏的右上角,60秒关机倒计时已经开始。   如果夏安安只是一名普通批量机的驾驶员,在这种情况下她应做出的正确选择就是按下驾驶舱弹出按钮,弃机逃亡。然而她不是。身为东帝国唯有的四台秘密武器的驾驶员之一,机甲特殊小组成员,她首要记住的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弃机;即便弃机,也不能让敌方得到机甲。也就是要在弃机前,设定自爆。   此刻青鸾的现状却是,如果夏安安弃机,驾驶舱弹出需要消耗不少动力,到时就算夏安安提前设定了自爆,所剩动力源也不足以将整台机甲炸毁。而如果不弃机,最后无论她是被杀还是被俘虏,结果只会比前者更糟。事实上就算她罔顾帝国最新技术泄露,选择弃机,在敌方两台机甲的虎视眈眈下,驾驶舱能否安全着陆,也是未知数。   所以,她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和青鸾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陨。   眼看着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自爆装置也已经设定完毕,只要她的食指再轻轻一按,这一切都将结束。   但她却犹豫了。   想来没有人能做到毫不犹豫的为自己选择死亡,夏安安也同样不能免俗,毕竟求生欲从来都是生命体亘古不变的本能。   手指颤抖的很厉害,在不知何时她已经停止了操作,破损的青鸾呈一种献祭的姿态悬荡在空中。或许看出了她已是强弩之末,对方两台机甲也停了下来,显然这并非仁慈,就像在等待,也像在思考,等待某个杀她的时机,思考某个杀她的方式。   夏安安无奈的苦笑,她想这一次她或许真的要完了!   林响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台濒临绝境的蓝碧色机甲,就仿佛能透过机甲看到夏安安因为恐惧而苍白、扭曲的脸,因为绝望而失神的眼,在害怕的颤抖吧?就像她当初第一次面对死亡一样。   快意吗?林响扪心自问。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现在的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了结夏安安的性命。就像碾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为什么那么恨夏安安,甚至恨到要她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发现夏安安是那天那台机甲的驾驶员后才开始怨恨的,怨恨她无情的背弃,怨恨她的残忍。但事实呢?似乎并非如此。就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那颗种子是在什么时候被播下的,等她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拔地参天了。   无论如何,只要杀了她,只要杀了夏安安,她的所有的痛苦就都将结束。   “那就用她的鲜血来抚平你心中的伤痛吧!”   “在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感到无地自容,只要她活着,你就永远生活在她的脚下。”   那时在米莱,她确实一直想追上夏安安的脚步,她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却始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段距离被越拉越大。从初始单纯的羡慕、崇拜,到后来夏安安的好运,她的头脑几乎成了她无尽的梦魇。   为什么好事落在夏安安身上?为什么独独是她?如果不是她们在进米莱之初就相识,如果她们不在一个宿舍,或许她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恨……   就像昆莱大人所说的,这是天意,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林响如此想着,黑白分明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犹豫,搭在键盘上的手指仿佛有千斤重,连移动一下都万分艰难?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满脸的愕然。   ——真的没有任何快乐的回忆吗?   脑海中陡然响起的声音让林响整个人都一怔。   眼前,那时那景还历历在目。   两个女孩,一个怯怯,一个淡漠,她们曾一同熟悉米莱陌生的环境,一同经历那暗黑的一夜,冰冷的心曾相互抚慰,那么熨帖……   不,不是的。林响惨白着脸在心中否认。夏安安根本没有经历过那种疼痛,那夜没有,之后也没有。那些哀伤,那些抚慰,全部都是假的,都是在骗她。从始至终夏安安都被人保护的好好的,只是不想被她发现,多她这个负累的假装而已。   ——她曾帮助过你,教你识字。   那不过是夏安安的举手之劳而已,也或许是她……心虚。况且,她帮了西亚更多,明明她们才是更早认识的,如果真心想帮她,为什么她求夏安安让那些人也点她夏安安拒绝,西亚却可以。   “你不是想杀他吗?还不动手?”   通讯频道里亚瑟不耐烦的催促声打断了林响的思绪。   林响回过神,似是对自己的犹豫感到不可思议,她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吗?在申请成为‘兵工计划’实验体的时候,在决定成为一名军人的时候,甚至更早之前……   林响沉下了脸,眼中只余下冷然。   “我知道了。”她答,依旧是轻声细气的声音,却透着彻骨的寒。   已经将瞄准器的准心对准那台蓝碧色机甲的亚瑟‘嗤’的嘲笑了一声,反正他只再等3秒钟,3秒钟后如果那个女人还不动手,那么就由他来代劳了。   而也就在此时,一种类似危险迫近的不祥预感让亚瑟周身一凛,他看向夜视屏,一切如初,并无异常。   “啊!!”通讯频道里一声近乎尖利的惨叫声让正欲向蓝碧色的机甲做出最后一击的林响顿了顿。   不过须臾之间而已,林响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见夜视屏上一台银灰色的机甲凭空出现,她知道那是幻影,停顿的手指迅速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   手持光刃的幻影,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只一个转身便砍下了彩色机甲一侧的翼翅,又是一个转身,双手握持光刃,背对着彩色机甲,膝部微曲,向后,正对驾驶舱捅去。   ‘嗤’   不知何时飞抵的喋血,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光刃挑偏至一侧。   然而彩色机甲却像是被命中了一般,机身直直朝地面坠去。   “又发作了吗?”麦肯尼咬牙暗咒一声,立刻操纵机甲往下,同时打开公共通讯频道命令道:“去看看亚瑟的情况,我们也撤。”   楼靖亦没多做纠缠,打开私人通讯频道问:“能自主返航吗?”   在听到楼靖声音的那一刻,夏安安无法描述当时自己当时的心情,只觉得浑身仅剩不多的气力也被抽空了,紧绷的肌肉一松,整个人都瘫在了驾驶座上。   与此同时,青鸾的动力源终于全部耗尽,水绿色的眼暗了下去。而在青鸾下坠之前,幻影已经趋近将之顶起,全速返航。    ☆、80<晋江独家首发>   两台机甲飞抵东帝国军械仓的时候,已经在原地等候多时的维修人员们立刻打开了手边的维修仪器匆忙迎了上去。   看着下方忙碌的人群,夏安安这才有了活下来的真实感。   脱下头盔,头发和汗水混在一起结成块粘在异常苍白的脸上。夏安安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面颊上终于出现了几分血色,疲累的闭上眼,她仰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无力的从扶手边垂下。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楼靖掀开驾驶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了无生趣的景象,双眼眼波微动,一闪即逝。自然闭着眼的夏安安是不可能看到的。   夏安安听到声音,略有迟滞的睁开眼,一时间四目相对。一双眼朦胧涣散,一双眼看透一切般清明冷漠。   升降梯缓缓而下,夏安安扶着金属绳站在右侧,楼靖站在左侧。两人并肩而站,夏安安侧头平视可以看到楼靖肩头刺目的肩章。   走下升降梯,夏安安微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那头汗湿的发还未感,毫无美感的纠结在一块,她伸手将垂在两边的捋到耳后。   “你、早就知道林响没有死吧……”这本该是一句疑问,却是完全肯定的口吻,话尾带着拖沓般低不可闻的叹息。   本已经走出几步的楼靖,闻言转过身,无影灯下,一身黑色战斗服的他清俊非常。   “我知道。”他答,简单明了,神情坦然。就仿佛这件事之于他,无关紧要。   夏安安抬起头,苦涩的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没有死?”那时的她心中有多痛苦,看着自己满手沾染着同类的鲜血,挣扎、愧疚,就像无止无尽的泥淖,她深陷其中,却无力自拔。   楼靖双手环胸,神情微变,他不喜欢被质问,亦不像看到女人软弱的样子,于是说话的语气便冷沉了下来,“告诉了你又能如何?你就能得到救赎,就能不痛苦?还是战场上相见你们就不用拔刀相向?”   男人的话让夏安安怔住了,是啊,又能如何?她依旧满手鲜血,不会因为林响还活着而被洗净。她仍要上战场,林响也仍会成为对方的机甲兵,她们终将是敌人,而她只会更加摇摆不定,更加痛苦。   楼靖淡漠的看着面前神色凄冷的女人,女人的头发凌乱,白腻的脸孔在透亮的无影灯下找不到一丝血色,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女人的双肩几不可见的颤抖着,同时颤抖着的还有女人的唇瓣。楼靖这才发现,女人的唇生得极好,完美的菱形,上唇以一颗近圆的唇珠,下唇微丰。此刻那两瓣唇微微张着,粉白的,颤抖着的,就像夏日雨中颤颤巍巍的白莲花瓣般惹人怜爱。   就算楼靖自己或许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接下来的动作,仅仅只是身随意动罢了。他伸出一只手,轻托起女人的下巴,在女儿惊愕的目光中,拇指上扣刚好落在女人的唇瓣上,缓缓摩挲了起来。指尖那与想象中一样的柔软触感,让他略略眯起了眼。   那一刻,夏安安甚至忘记了呼吸,只那么直愣愣的瞪着男人。男人的手温热却粗糙,在本就敏感的唇瓣上带起一串战栗般的麻痒。   “我知道她被合众联所救,倒没想到她会成为合众联机动组的一员。不过,你只要记住,那个叫林响的女人已经死了,死在那次夜袭中,现在你所遇到的,是合众联机动组的成员,是你的敌人,恩?”楼靖轻缓的说着,那声音仿佛带着蛊惑。   夏安安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只机械的点了点头。   楼靖此时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的抬起头,目光落在夏安安身后,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不知何时,楼煌就已经站在那里了,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楼靖摩挲的手指顿了下来,嘴角是温和的笑,再自然不过的收回了手。   在他的动作之后,楼煌迈开脚步,走到两人身旁。   “楼少将,夏少尉。”他道,声音冷冽。   仿佛突然而至的声音惊得夏安安一颤,猝然间回神,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显然也不需要她做出反应,就听楼煌继续用那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里恩·密斯上尉的伤情严重,可能需要返程救治。”   楼靖冲他颔首,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腕上的通讯器,为了避免通讯干扰,进入机甲驾驶舱前必须将通讯器关闭,而他出来后忘了打开。此刻按下开机按钮,果然不多时弹出了数条未接通讯记录。   夏安安在听到里恩受伤的时候就抬头看向了楼煌,眼中不乏担忧。由于机甲特殊小组一直以来采用的都是因材施教,分组别训练,夏安安对里恩并不算熟悉,顶多也不过是点头之交。里恩比他们年长几岁,年纪与楼靖相仿,话不多,但为人沉稳细致。夏安安记得陆成曾对她说过,里恩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值得他将后背交给他。或许早在潜意识里她已经将机甲特殊小组当做归属,将小组成员当做密切的同伴。   似是察觉到夏安安的心思,楼靖语气略带安抚的说:“经过这一战夏少尉应该很累了,好好回去休息。密斯上尉会没事的。”抬手轻拍了拍夏安安的肩。   夏安安本还想说什么,终是在楼靖的拍抚下熄了音。楼煌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与楼靖相距半个身位,走开了。   ————   “……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啊!!”   “夏安安!!”   “我一定要杀了你!!”   合众联临时军事基地的重症护理室内,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歇斯底里都不足以形容的声音,肝胆俱裂一般的嘶吼。若不是重症护理室有极好的隔音设备,想必会在基地引起不小的骚动。   麦肯尼脸色难看的斜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病房内因为疼痛而不断翻滚叫嚣的女人。女人的脸色惨白,身上的经络因为疼痛根根浮起,赤/裸的身体上满是自己抓伤的伤痕,那些伤痕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后再次被女人抓烂。不断重复的疼痛却抵不上女人头部疼痛的一分。   麦肯尼没有亲身体验过这种痛,但是他受过伤,比肉体被破开还要疼上百倍,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体质的变化也好,后遗症也好,这都是女人自己的选择,他没有权利干涉,也干涉不了。   罗德揉着自己黑软的短发走到麦肯尼身边,探头看了眼病房内的境况,摇了摇头,“还要多久?”   “27分钟。”   因为没有按时用药,即使之后注射了抑制后遗症的针剂,仍要足足痛上两个小时才能结束。   “她和亚瑟就是机动组的两颗定时炸弹,厉害是厉害,只不过突发性状况太多。”罗德斟酌的评价道。   “想必昆莱大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吧!不过这是一种防止兵工人反叛的手段。”麦肯尼淡淡的说。   罗德没有再说什么,随意的笑了笑。 ☆、81   里恩最终还是因为伤情过重被遣送回国医治。遣送那天,里恩的意识尚算清醒,由于失血而异常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奈,同特殊小组成员简短的做了道别后,便被军医推上了遣送舰。   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里恩自然希望能为国效力,能留在前线,能和所有人一起欢呼最终的胜利……可惜事与愿违。   仅仅首战就付出一名精英驾驶员的代价,对特殊小组而言这个损失无疑是惨痛的。   楼靖因此特地召开了紧急会议,其一自然是宣布里恩的空缺很快就会有人补入,其二则是郑重废除帝国所列相关当特殊小组成员生命与机甲相冲突时优先选择机甲的条文,申明技术可以再造,驾驶员的生命无论在何时都是最宝贵的。甚至就这一点难得详细的做了说明,以夏安安当时的情况为例,在60秒倒计时开始时就可以无条件的选择放弃机甲,最大限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夏安安直觉得感到这次的会议内容应该并非帝国授意,而只是楼靖本人的意思。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概就是这样体现的。   只是楼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可不认为楼靖这么做是因为对机甲特殊小组有了某种特殊的理由。   总之,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谜。就好像她也想不透男人那天忽来的举动的意义是什么一样。看不透,猜不着,永远只能被玩弄在鼓掌中,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仰躺在宿舍的床上,夏安安茫然的盯着低矮的天顶,想到那天的触感,温热的,粗糙的,麻痒的……不自觉的伸手去抚自己的唇,只是指尖刚触及,夏安安茫然的眼陡然清明,像是触电一般的立刻缩回了手,神色间略带失措的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夏安安在心中自问。事实上就是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刚刚的那一系列行为。   不等夏安安找到答案,忽然响起的应门器提示音,把还处在神思恍惚状态的她惊得一跳。   轻吁了一口气才抬手按下床头的按钮。   “哪位?”夏安安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出声询问。   “是我,陆成。”透过应门器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的沙哑。   夏安安开了门,就见陆成一臂拄着门框,身体微微向前倾,随意的站着,那姿势倒有点模特儿白pose的架势。金色的刺头照旧根根竖着,身上本该规整的军服外套被他当成了披风搭在肩上,里头穿着的白衬衫倒还算规整,只靠近颈部的两颗纽扣没扣,表面有些皱褶。   前线基地的生活条件不比在米莱,更不比在A区,虽不到做饭洗衣纯手工自理的地步,但就洗衣这一块,军服是固定时间统一收纳统一洗涤烘干而后分发的,介于母舰所能存储和再生的动力源有限,也就不可能再浪费动力源在熨烫军服上了,而男人们显然也不会想到诸如洒水晾挂除皱的法子。如此一来,褶皱衬衫也就随处可见了。   当然,在这里,作为前线唯一女兵的夏安安仍旧是个特例。虽然夏安安知道自己在前线单论性别就已经足够显眼了,不应该再搞特殊化,只是外套可以和所有人一起洗,内衣裤呢?即便烘干时有除异味、杀菌等等步骤,终归还是怪异。这怪异不仅仅之于她,也之于所有人。所以,夏安安的衣服都是由她自己洗的,据说她宿舍的配置与高层指挥官宿舍的相仿。   “走,去吃饭。”陆成换了个姿势,捋了捋那头金刺,垂下了手,脸上带笑的瞅着夏安安。   夏安安点了点头,紧了紧身上的军服外套,跨出了门。   时已入冬,母舰的供暖有限,宿舍内和过道上的温差不小,夏安安刚走出来便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也不免抬头问:“这么穿,不冷?”   陆成侧头咧嘴冲她笑笑,道:“刚跟人练了两场,不冷。”   经他这么一说,夏安安才发现他发际还有未干的汗渍。   前线基地军人们的生活,除了打仗以外的日子,便就是等待,等待上级的指示或者对方的攻势。等待其实也就是无所事事,神经不可能一直为备战而紧绷,于是某些以不消耗动力源为前提,强身健体的‘娱乐项目’就在高层的默认下盛行了起来。格斗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容易着凉。”夏安安淡淡提醒。   陆成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抬手将披着的外套穿上,即便他现在身上热得快冒火了。   “里恩那家伙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还是跟他打比较爽,那些家伙一个个都达不到一刻钟就认输了,没意思。”陆成半是感慨,半是抱怨的说。   夏安安也不接口,就这么听着。   两声同时响起的提示音让夏安安和陆成同时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两人又同时抬手。从来到前线后,他们的通讯板就同时换成了通讯器。   “特殊小组补入成员及各类别援军将于后天上午十点抵达,特此全军通告——作战指挥中心”   “也不知道补入的是什么人?”关了通讯器,陆成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夏安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这虽说是特殊小组补入成员,但真正与之切身相关的无疑是陆成,毕竟到时他是要和这位补入成员一起协同驾驶同一台机甲的。   陆成和里恩至少磨合了两个月才能达到现在的默契,而这位新补入成员,他们连名字都不清楚,又谈何默契。   夏安安如此想着,心下便不禁有些担忧了起来。   似是感觉到她的忧心,陆成没所谓的笑了笑,半是安抚半是调笑的说,“我想帝国是不会拿秘密武器开完笑的。”   听他这么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夏安安略略点了点头,只是这默契度却也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别想了,先吃饭再说。”陆成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   “……帝国的前线就交给你了。”全息屏上楼上将郑重其事的托付,末了他又一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即使绷着脸强装精神,楼上将的脸色仍是显而易见的难看。双眼眼白浊黄布满血丝,脸颊深凹,嘴唇干裂。全然的病容,令他往日的威严气势锐减。   这已经是楼上将在这次简短的谈话中的第三次咳嗽了,楼靖终是开口淡淡询问:“上将身体有恙?”   楼上将的脸上在听到他的询问后染上了几分柔和,“小感冒而已,人老了就是这样,一点小病也能折腾的反反复复。”   向来不服老的人突然自称老,楼靖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您多注意休息。”   楼上将点了点头,“楼煌近来如何?”   “很好。”   似乎还想说什么,楼上将轻咳了两声,却终究只道:“那就这样。”   人老了,就是如此,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后一刻病痛来袭,再往镜前一照,才发现自己确实老了。楼上将自然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又是不同的,他是一国元首,无论在何时在和何人面前都不能流露出软弱。    ☆、82<晋江独家首发>   饭后,夏安安本想直接回宿舍练手速,陆成却向她提议一起去探望伤病。   原来陆成在格斗的时候听人称夏安安为‘空中的女战神’,还听说空战一块儿的在见识过夏安安的空战实力后,已经完全拜服了,都很想见见夏安安。毕竟这一战空战一块若是没有青鸾,要他们直面合众联的新型战斗机,那伤亡可想而知。夏安安在他们眼里就等同于救命恩人一样的存在。   首战前,为了避免帝国秘密武器的讯息泄露,特殊小组成员鲜少露面于人前,活动范围又多在基地中央区,不是低级军官随便能进的地方,所以虽然同在前线基地,真正见过特殊小组的人却着实不多。   陆成之所以想到探病,一来他不可能真的拉着夏安安一个类别一个类别的见人,二来护理中心就在中央区的正下方,里面住着各类别的伤员,避免了东奔西跑,加之探望伤员本就在情理之中,也算是两全其美。   当然,这之中也有着陆成的小私心,一方面他希望所有人都能抛却夏安安从前的身份,认同现在的她,另一方面他却又不想让太多的人看见甚至仰慕夏安安。   夏安安自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看陆成一派兴致勃发的模样,加之探病本也不算什么坏事,便答应了下来。   护理中心位于中央区正下方第二层,中间隔着一层高中级文职人员住宿带。   夏安安和陆成刚出电梯就看见一块醒目的牌子,黑色的液晶屏上绿色的文字,‘伤员区,请保持安静!’。夏安安和陆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大概因为整一层除了护理中心就只有几间医护人员休息室的关系,走廊里除了偶尔抱着记事板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不见一人,安静的针落可闻。   两人来到护理中心门口,透明的玻璃大门自动想两边滑开。   临门的登记台,正一手托着腮帮打瞌睡的登记员,闻声一个机灵,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在触到夏安安的时候一直,就像坐着的椅子通了电一般,猛地弹起身。   “夏、夏少尉……上尉。”年轻的登记员站得笔直,脸上既紧张又好奇。事实上在这之前他既没有见过夏安安也没有见过陆成,但夏安安之于帝国军的存在实在太过特别,他即使没见过也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所以能立刻反应出夏安安的姓氏和军衔,相比之下陆成的称呼,他就得看军服上的肩章了。军队在下级向上级打招呼这一方面是有着严格规范的,下级在遇到多个上级时需按照军衔由大到小依次称呼,以示对上级的尊重。不过这里,心情起伏的登记员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陆成对此本就不在意,也就草草揭过了。   夏安安和陆成都冲登记员颔首,陆成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来探病。”   登记员这才回神,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黏在夏安安身上的视线,“请问是探望第几病区几号房?”期间时不时的看一眼夏安安。   那时不时飘来的眼神,让陆成莫名的感到烦躁,一想到待会儿会有更多的人这样肆无忌惮的看夏安安,他便觉得恼火,只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夏安安离开。   他后悔了,就算不来这里探什么鬼病,按照夏安安现在的实力,照样能为所有人认可!   久久没有听到陆成答话,夏安安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转而冲登记员道:“我们想看看所有伤员的情况,不知道现在放不方便?”   那登记员见是夏安安在同他说话,便有些受宠若惊,发射性的答:“方、便……”遂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日程板,尴尬道:“现在还在查房时间,需要再等十分钟才能探病。”   夏安安听得如此,点了点头。心想既然都已经来了,十分钟也不算长,等就等吧!   她旁边的陆成却忽然开口道:“既然现在不能探病,我们回去吧?”   夏安安知道陆成性子急,却不知道竟然这么急,有些好笑的看向他,“就等十分钟而已……你怎么了?”见陆成神情怪异,夏安安不禁问。   什么叫自讨苦吃?   明明自己提出来要探病,眼下却又后悔了……   陆成万分艰难的摇了摇头,“没事。那等吧,我们到那边坐。”指了指登记台一侧的椅子。   两人坐下后,那登记员这段时间本也没什么事可做,便以登记台侧面的隔板做掩护,偷偷瞧夏安安。   陆成这次是真的火了,他的脾性本就易爆,虽然在特训时被狠狠的磨过,却也没磨圆乎。此刻就见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柜台边,抓着那登记员的衣领一把将他拽起,恶狠狠道:“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掏出来,做你的事!”语毕便将他吓傻的登记员用力掷回了椅子。   夏安安在陆成拽起登记员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想要出言劝阻却是来不及了。此刻她看着陆成走回来,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出头,感动之余却也有些无奈。   她本想开口说两句什么,好比为了这种事犯不着发火,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想想终是什么没说,只隔了半晌道:“回去吧!”   听到夏安安的话,陆成一怔,怒气顿消,“安安……我……”拧着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夏安安面上淡淡的笑,略摇了摇头道:“走吧,刚好我正想回去练手速。”   如此,两人的探病之行无疾而终……   其实现在的夏安安之于帝国军就像一头长了犄角的羊之于狼,普遍来说,在狼眼中,羊应该是软弱温顺的,它们不懂得反抗,适合被圈养。所以当羊群中出现一只长了犄角的羊,在初始狼并不将至放在眼中,轻易的认为长了犄角的羊依旧不过是只羊。直到他们发现那只羊的犄角或许比他们的獠牙还要尖利,他们开始好奇,开始观望,开始敬畏……   陆成的怒气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毕竟夏安安就算长得不差也没有到万人迷的地步,只能说,他以己度人了。   两人回宿舍的途中刚巧遇上了楼煌和莫子熙。夏安安知道就算是特殊小组除了她这个特例外,其他人住也都是两人宿舍。在里恩没有被遣送前,陆成就是和里恩一个宿舍,现在看来楼煌应该是和莫子熙一个宿舍了。   莫子熙镜片后的双眼从两个人身上冷冷扫过,“大战当前,两位谈情说爱的兴致倒不减。”   那种满含嘲讽的语气,夏安安早已习惯倒也没觉得什么,反倒是陆成黑了脸。   好在这句之后,莫子熙直接错身走开了。   楼煌深深的看了夏安安一眼,似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的走开了。   夏安安被那一眼看得莫名,只是想不出这两天有哪里得罪了那位大少爷……   ————   第二战结束后的第五天上午十点,满载帝国援军的遣送舰协同两艘护卫舰飞抵。   前线基地的迎接不可能有多隆重,除了需要交接的高层指挥官,夏安安他们并不需要感到,也因此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援军中的那几张特殊却熟悉的脸孔。 ☆、83<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是在当天的午饭后收到楼靖的集合通知的,那会儿她正在洗衣服,接了通知擦了把手打算出门的时候又接到了陆成的讯息,原来他格斗的地方刚好在集合点军械舱附近,问夏安安要不要他回来再一起过去。夏安安看着那条讯息无奈的摇头,回的自然是否定。   对于陆成的这份感情,夏安安是无奈的。她坦然的拒绝过了,但显然成效不大。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个大男孩放弃,于是只能听之任之……   想到此处,夏安安不禁叹了口气。   她或许是需要某些保护的,但却从来都不是易碎品,可惜陆成并不明白这一点。   难得独行,夏安安走得有些慢,也因此她是最后一个抵达军械舱的。   刚走到军械舱门口的时候夏安安就愣住了,不是因为那台忽然出现在军械舱门口有些过大的模拟机,亦不是因为难得出现的帝国军战略总指挥官凯斯特中将,而是因为站在模拟机旁的人。   太过熟悉的面容,让夏安安在一瞬间甚至有些鼻头发酸。不久才经历过战争血腥的洗礼,经历过林响的起死回生,反目成仇,夏安安想她的心脏或许还不够坚韧,所以在这一刻,在看到西亚以及李教官的这一刻才会震颤的如此厉害。   深呼吸平息良久才不至于令自己太过失态,她扯起嘴角浅笑,收到的是西亚同样勉强唇角微颤的笑以及李教官浅浅的颔首。   进了军械舱,夏安安先冲着在场几位长官打了招呼,而后步伐规整的入列。   在夏安安入列后不久,凯斯特中将便走到陆成身边道:“开始吧!”   “是。”陆成应了一声出列,打开那台与夏安安平日所见略有不同的模拟机舱门坐了进去。   站在模拟机旁的李教官也对身边的一名青年说了句什么,那青年应声后便也坐进了模拟机。   夏安安因为来得晚了所以并没有听到前言,此刻直看得有些云里雾里。   “他们现在要做协调测试,帝国……”   即使刻意压低了依旧透着凉意的声音让夏安安一怔,错愕的抬起头。在她身旁,楼煌淡淡的解释着,双眼目不斜视的看着正处于调试中的模拟机。   夏安安见他如此,便没出声,只静静的听。   原来帝国在他们还在特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培养他们的候补驾驶员了。这次里恩负伤归国,帝国送了四名优秀的候补驾驶员过来以供挑选,西亚正是其中之一。夏安安没想到西亚会进步的如此神速,并非她看轻,而是在两个多月前西亚还在为手速苦恼。   据楼煌所言,送来的这些驾驶员都是专门为里恩的驾驶位训练的,为了能更快的和陆成配合协调,他们在训练双人协作时都是和陆成之前留在技术研发中心的数据配合的。现在的协调测试,是为了挑选出四人中与陆成配合最默契的一个。而那台偏大的模拟机会在一轮模拟对战后显示出里面两名驾驶员的协调率,协调率越高也就是配合越默契。   在夏安安听着楼煌说明的同时,模拟机内的协调测试也开始了。   就只见模拟机顶部弹出一个长宽半米的正方形全息投影屏幕,播放着的正是模拟对战的画面。   其实这次集合,夏安安和楼煌可以说是完全的旁观者,来或者不来,都没有太大的所谓,无论最终谁的协调率最高,真正切身相关的也是陆成。   不过现在,因为西亚在备选者之列,夏安安便有些期许有些紧张了起来。   为了让协调率数据更全面准确,每场模拟对战的时间都不短。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西亚是四人中最晚测试的一个,轮到她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模拟机舱门打开的时候,夏安安看到陆成正在按眉心,十分疲乏的模样。   在技术研发中心特训那段时间,像这样的高密度训练他们几乎隔三岔五就要经历一次,但无论如何经历,那种用脑过度后的深度疲乏仍然鲜明,不可适应。那种滋味,就像整个脑子被掏空了被填进了棉花,到处都是空白以及发泄不出的绵软。   夏安安一方面有些同情陆成,毕竟她也曾感同身受过,另一方面又希望陆成能够尽快调整,以免影响他和西亚的配合。夏安安不知道西亚为什么会选择来面对战争,但既然西亚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跟之前的她一样,决定权已然不在自己手里了。   西亚的协调测试开始的时候,夏安安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是希望西亚能进特殊小组的,因为就算她进不了也不会再被遣送回帝国了,可能会被分配到批量机机甲组或者空中堡垒组。   漫长的协调测试终于全部结束的时候,外面明月已经当空。   跨出模拟机的西亚先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然后扭头看向模拟机顶部的全息屏,98.7%的协调率,四人中最高的数值。她本就是个喜形于色且热情的女孩,即便在数名高级别长官面前,依旧忍不住拉着身旁李教官的手欢呼了一声,还不忘朝夏安安俏皮的眨眼。夏安安比她先看到结果,亦是心情激荡。   凯斯特中将浅浅的鼓掌,几下之后收手淡淡道:“那么密斯上尉的空缺就由西亚中士补入,三位中尉的相关分配将于明天另行通知。大家今天辛苦了。”   语毕,凯斯特中将看向楼靖,在楼靖明了的颔首后,便协同随从官出了军械舱。   陆成直到此时才有些蹒跚的走出模拟机,走进特殊小组的队列。   “没事吧?”夏安安见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担忧。   想是连说话都觉得耗力,陆成只略略摇了摇头。   楼靖负手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特殊小组队列前,“莫克,带三位中尉去他们的宿舍,顺便熟悉环境。”   随从管莫克立刻应了一声,走到三名新丁前,引着他们出了军械舱。   楼靖又冲几个组别的小组指挥官吩咐了两句,就让人回去休息了。   这一来一去,军械仓内便只剩下新旧特殊小组成员以及李教官了。   李教官看了楼靖一眼,在得到认可的目光后,她伸手拍了拍西亚的肩,说了句好好加油,又冲夏安安颔首,便也出了军械舱。   夏安安原来有些困惑李教官这类似道别的举动,之后听西亚说她知道那确实是道别,李教官此行不为别的就是特地送她们过来的,怕她们被打压。是的,她们。女兵队这次来得并不仅仅只有西亚,还有两个女孩一个进了空中堡垒组,另一个进了机械化步兵组。   “关于西亚中士的住宿,我想暂时安排她和夏中尉同住。夏中尉,应该没有问题吧?”楼靖询问的看向夏安安。   “是。”或许是因为心情的关系,夏安安答得这一声,异常清亮。   “恩,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十点会议室集合。”   “是。”整齐的回应,西亚的声音也在内。 ☆、84<晋江独家首发>   西亚的到来让原本冷清的宿舍热闹了起来。夏安安原先一直都觉得宿舍空荡,现在摆上西亚的东西,添了一张床,再加上西亚这个人,便充实了。   草草吃了晚饭,两个女孩回到宿舍各自洗了澡,夏安安一个人的时候生活就像日程表,睡前会做一到两个小时的手速训练或者看会儿书,十点准时睡觉。今天原本就回来得晚了,训练是可以免了,只是准点睡觉……   某个长途奔波又做了模拟对战的女孩不想睡,夏安安自然也是睡不了的。   想来是还处在入选特殊小组的喜悦中,即便西亚的眼眶下有着一圈明显的青黑,抱着枕头跪坐在床上的她却仍是兴奋不减。   见她如此,夏安安也不扫她的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起了天。自然这说的任务主要还是交给西亚,夏安安负责听,偶尔听到兴头处不明白便开口问两句。   “你进特殊小组后不久我就听说了,后来你们封闭特训,想联系你也联系不上了。再后来你上前线了,就更联系不上你了。”西亚说。   那会儿夏安安也没想到特训会屏蔽他们与外界的通讯,等被告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要说完全不能联系,倒也没那么绝对,这其中也有夏安安自己的因素。当时她想到自己终会来前线,上战场,随时可能死于非命,与其断断续续的联络后突然中断,徒增伤感,倒不如趁特训断了。这样她也可以少个念想,而女孩会有怎么样的想法……夏安安以为会是遗忘。   “抱歉。”夏安安语带愧疚的说。   过去的她成日忙于照顾她那个心智不成熟的母亲,根本没有余力也不想交朋友。像她这样的非婚生子,母亲过于年轻身边的男人有不断,小时候遭同龄人排斥是必然。后来渐渐大了,身边也有人开始了解她的苦楚了,甚至尝试着接近她,帮助她,但是那时已经饱受过炎凉世事的她却不想与这些人发生瓜葛了。   来到这个世界,是结束也是开始,很多事对于她来说其实都还处于摸索阶段,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西亚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伸直了腿在床上趴着,记忆枕垫着下巴,“不用道歉,安安你肯定有你自己的想法,你看现在,我还是和你面对面的聊天。其实我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有一种气性的,恩,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就像某种默契吧。就像那会儿在夜娱里你没有因为我的顺服不反抗瞧不起我一样。我一直觉得安安你的个性是比较淡然后比较独立的,很有自己的注意。所谓的默契大概就是这样吧,相互理解不干涉。嘿嘿。”似乎发现自己说了一串没什么逻辑的长篇大论,西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西亚的话让夏安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唇角却在不知不觉间弯了起来。   之后西亚便岔开了话题,她原本就属于多话的人,消息又灵通,知道的八卦也多。这次和夏安安一别少说也有两个多月,满肚子的话,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你开始特训那段时间,女兵队的宿舍陆续装上了微型电脑,开设的课程也有针对性的做了调整。因为李教官说可以为手速达到200以上的申请转组和军衔,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大家有多努力,那些来自A区、B区的大小姐们都笑我们没有自知之明,我们就是要做出点成绩给她们瞧瞧。”   “可惜很多人连字都不识,更别说手速时的心算了。”西亚说到这里神色间不免有些暗淡。   夏安安对E区、D区的情况也算了解,自然也能想象那些姑娘有心无力的苦楚。   “我在数理方面也没什么几处,心算角度,长度还有概率,想想都觉得头疼。要不是李教官说我在射击方面很有天赋,天天督促,我说不定半道就放弃了。”   “说起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李教官竟然是米莱院长的女儿,我转组的事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直被压着,李教官一气之下直接拉着我闯进了院长室,院长室哎~,我还从来没这么风光过。”   “这次选增援兵,A区、B区的大小姐们没一个选上的,她们也不说自己没能力,光在那边说我们急着来送死。她们从来生活无忧又怎么会可能懂,只要是被选到前线参战的,家里都能至少拿两年的军事补助,那些对她们来说无关痛痒的小钱、药品和干净的食物,对D区、E区的人来说却是难得的恩赐……”想来是开始困倦了,西亚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来,口齿也开始含糊了。   夏安安侧头看过去,歪着头枕着记忆枕的西亚已经睡着了。她起身来到西亚床边,帮女孩掖好被子。看着女孩安恬的睡容,夏安安轻叹了口气。   在这个因为战争而动荡的世界,似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难言之隐,但与紧张的局势相比,单个人甚至一群人的苦痛又变得那么无足轻重。   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你的苦痛,只因为他自己也正在竭力挣扎着。   ————   第二天,因为昨晚晚睡,夏安安醒的要比平时晚。她醒来的时候,西亚睡得正香。看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还算早,她便没有把西亚叫醒。   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应门器响了,夏安安探出头时见床上的西亚已经醒了,便示意她接。   应门器里毫无意外的传来陆成的声音,他每天早上都会来找夏安安一起吃早餐,事实上午餐和晚餐也是。   西亚却被骇到了,兔子似的跳到卫生间门口,小声又磕磕巴巴的问夏安安:“安、安安,是陆、陆中尉。”   夏安安吐了嘴里的洁齿剂,看着西亚有些失措的模样,这才忆起西亚对陆成的那些小心思,于是探出头冲着门口道:“今天起晚了。”   倚在门口的陆成立刻哦的应了一声,随后说:“那我先回宿舍,好了通讯器联络。”   夏安安随之应了一声。   西亚看了眼关着的门,又看向夏安安,神色间难得的有些犹豫。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正准备洗脸的夏安安侧头问。   “陆中尉喜欢你。”西亚道。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在那次陆成救起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夏安安转身正对西亚,认真的说:“我知道。我已经拒绝了他。”顿了顿,夏安安不忘提醒,“他现在是上尉军衔。”   西亚抓了抓睡得乱蓬蓬的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叫惯了。其实我是想说,我很喜欢他,就算安安也喜欢陆上尉,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夏安安转回身,往脸上扑了些水,用毛巾擦干。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才道:“这样很好。”这是实话。在夏安安的印象里,凡是牵扯到爱情这件事的,多半都不会是好事。就好比她的妈妈曾经有过一个好姐妹,即使或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但最终也因为爱情这件事分道扬镳了。她甚至记得那个女人曾狠狠扇过她妈妈一巴掌,只因为她喜欢的人爱上了她妈妈。在那时的夏安安看来,这是毫无逻辑的一件事。但是她却真实的发生了。   而现在,即便在她看来,陆成喜欢上她不是她的错,但有过前车之鉴,她终究是不希望旧事重演的。    ☆、85<晋江独家首发>   “……虽然在这次的增援中帝国输送了50台批量机R至前线,不过指挥中心决议,并不打算过早将R号投入实战……”   “……空战方面,经上次一战,合众联对青鸾必然有所忌惮,下一战他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青鸾拖出空战区。所以无论到时的战况如何,青鸾都务必坚守空战一块。明白吗,夏少尉?”   特殊小组专用会议室内,楼靖从陆地战分析至空战,详细的为下一战的人员部署做解说。虽然都不过是在上一战基础上的预估,但是从楼靖的口中说出,用着自信且淡然自若的口吻,便让人不由自主的深信不疑。那就仿佛合众联到时定然会如此,而他们也定然会扼住合众联的咽喉一样。   被特别指名,夏安安立刻应声,“是。”   楼靖颔首,继续说明。   夏安安不着痕迹的注视着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一直以来,在她的眼中,男子似乎从来都是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没有任何问题能令他感到困扰,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真正引起他的注意。她亦然。即使从表面上来看,男子对她颇多器重,但事实上,这还是要与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挂钩。因为她这个人,她的出现,她的能力,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了。那短暂的失控,让他产生的兴趣,所以他采取了行动……于是一切又再度归于他的掌中。   有时候夏安安会想,或许将她平身所有对他人的关注加起来,也抵不上她对楼靖的在意。只要男子在的地方,视线、思绪总是莫名其妙的便会飘到男人身上。   就因为看不透吗?   夏安安不清楚。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深重的人,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只要无关自身便鲜少探究的明哲保身主义者。   如此来看,楼靖之于她无疑是个例外。   作为特殊小组的新成员,首次参加会议的西亚听得格外的认真,并且不住的点头,狭长的眼盯着楼靖,眼中满是崇拜之情。西亚属于全然的乐天派,不会去想太多,即便身处前线重地,严守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同时,也总能在这本该使人苦闷的环境中找到独属于她自己的乐子。   然而很快西亚的好心情就荡然无存了。   全息屏上投影着的是在上一战中首次露面的合众联机动组的新机型,比普通批量机还要略小的体型,五彩斑斓的机身,代号‘蜂鸟’。   西亚愣怔的盯着出现在屏幕右上角的驾驶员资料,满脸的难以置信。关于合众联新机型的事,她在遣送舰上就已经略有耳闻,却没想到……怎么可能想到……   夏安安看着身旁处在极度震惊中的女孩,与她当时如出一辙的反应,是啊,如此戏剧性的转变,一时间谁又能轻易接受?无声的在桌下握住女孩略略颤抖的手,安抚性的紧了紧。   这次的会议依旧不算长,末了,楼靖道:“另外,重甲是陆地战火力的重要组成,还望陆上尉和西亚中士勤加练习,尽快达到协调率最优。”   “是。”陆成立刻应了一声。   也只有这一声。   迟迟不见重甲的另外一名驾驶员应声,会议室中不多的几人都朝着西亚看了过去。   夏安安微蹙着眉用手肘撞了西亚数下,西亚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嗫嚅了一声,“是……”   出了会议室,搭着夏安安胳膊的西亚还有些恍惚。   “安安,那个……林响!?她不是……”她不是死了吗?   夏安安侧转过身,白皙的面庞有一半陷在长发的阴影中,伸手搭在西亚的肩上,良久才答:“她没有死,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即使已经听闻,甚至已经看到了确切的证据,但当这句话从夏安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西亚还是猛地抬起头,愕然的睁大了眼。   陆成原是按照习惯想叫夏安安去吃午饭,此刻见两个女孩间的气氛压抑,便站在一边没有出声。   ————   与此同时,合众联方面,一架小型遣送舰悄无声息的降落在母舰的甲板上。   机动组一行人在遣送舰未降落之前就已经在旁列队,遣送舰舱门打开,还未见人走出,就听麦肯尼高喊一声,“敬礼!”   全员肃穆抬右手斜搭在左肩上,郑重鞠躬。   昆莱照旧一身宽松白袍,因为外面天气严寒的关系,走出舱门前,侍者替他披了一件羽灰色的大氅。扶梯泄下,昆莱缓步往下走,满脸亲善笑意的冲几人颔首,此时遣送舰的螺旋气流还没有散,昆莱白色的衣袍被吹得款动,真如圣人一般的飘逸出尘。   最后一步,昆莱踏下扶梯,合众联一行人立刻都迎了上去。之中亚瑟自然是不甘愿的,但谁让他有不得不臣服的致命弱点在这个老头手中呢?   “不是说过不必特意来迎接了吗?”昆莱看向麦肯尼,虽说是责难,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满。   “外面太冷,昆莱大人还是先进去再说吧!”鸡冠头被吹得倒向一边的罗恩难得细心的提醒。   “好,先进去。”昆莱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罗恩的肩。   就像个得了糖的孩子,罗恩之后的这一整天都一只手捂着自己被拍过的肩膀傻乐,为此,没少被凯莉嘲笑。   昆莱在麦肯尼等人的陪同下缓步走进了舰桥,闻讯赶来的威尔森少将立刻迎上前去,满脸的诚惶诚恐。后方零星传来关于平等院内部瓦解的消息,他本并不当真,毕竟从合众联成立之初便设立的平等院又岂是说瓦解就瓦解的。但与平等院队里的军政处首脑,应该还处在软禁期的昆莱忽然出现在前线却让他不得不感到惊慌。   “这……军政司大人怎么来了?”虽然身为军政处最高首脑,但昆莱却并没有军衔,军政司不过是一个习惯性称为。在这里,关于昆莱在合众联军方的真实地位其实是非常引人深究的。合众联的体制,无论在表面上装裱的如何冠冕堂皇,却也终究是以军事□为主。在这样的体制下,越高层的领导具备越高的军衔,似乎是无可厚非的。但作为军政处最高首脑的昆莱却从未有过军衔,他的本职应属于科研人员,因为在军事方面有杰出贡献被一步步提拔至今,似乎对于他所有人都忘记了军衔这件事。而他又是在何时登顶的?即便是与军政处对峙多年的平等院里头的老一辈,亦是语焉不详,就仿佛这个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凭空出现了。   昆莱依旧面带笑意,万分和善的模样,但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在刹那间令威尔森少将白了脸。   “从即日起,合众联前线的作战指挥权将全权交由军政处。还望威尔森少将尽早通知卡尔斯中将,也好让他早日归国。”   昆莱刚刚说完,一旁已然憋屈已久的罗恩忍不住得意忘形的欢呼了一声。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没有人再去理会咬牙切齿的威尔森少将。   “我听说之前一次发作没及时赶上用药,现在身体感觉如何?”昆莱看向林响,关切的询问。   “已经没有大碍了。”林响低着头,轻声细气的答。那股明显的怯懦感就仿佛她还是她,从未变过。 ☆、86<晋江独家首发>   这个时代的战争,莫说是夏安安,就是土生土长的林响也很难适应。毕竟在一般人的认知里,前线就应该是一个终年硝烟弥漫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除了零星的几个部署会议和模拟对战,军人们就仿若被完全放养了一般。   人的神经不能一直紧绷,那样会崩溃,同样的也不能一直放松,因为时间一长就会演变成为懒散。人一旦习惯于懒散,再想要绷起来就难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上层会默许某些‘娱乐项目’存在的原因。   西亚这会儿刚来,十足的不适应。要知道在来这里之前,为了能在协调测试中取得好成绩,她可都是没日没夜的训练,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不能再紧了,谁曾想这到了前线反倒无事可做了,除了第一天早上因为实在太累睡晚了,之后的两天她都是按照之前习惯的生物钟自然醒的。她醒来的时候,甚至夏安安都还没醒。一天里,除了下午两个小时和陆上尉的模拟对战训练,就无事可做了。   她不是夏安安,可以在没有任何上级指示或者说压力的情况下,照样按着自己订下的日程表过日子。那会儿为了脱去军女支的身份,她还能勉强坚持,但现在这种三不管的情况下,要她一小时看书一小时练手速再一小时练体能……以此循环往复过一天,她光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倒也不是没有去尝试,只能说最后的结果和她之前的想象相差无几。   这天模拟对战结束之后,西亚照旧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跟着陆成一起去了‘格斗场’。说是格斗场,其实不过是军械舱旁边的一块闲置区而已。   西亚和陆成到的时候,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想来应该是有人已经开始角斗了,一派人声鼎沸的景况。   陆成是这里的‘常胜将军’,还没站定就被几个人拉进了场内。独留下来的西亚也不介意,最近这几天她常跟陆成一块儿过来,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从起初被好奇围观到现在的直接忽略,这个过程快得甚至让西亚本人都有些适应不良。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在她前头还有夏安安这个‘空战女神’摆着呢,更何况这次增援中的女兵还不止她一个,说白了也就是她没什么可稀奇的了。   这格斗场来的人多了,也不知是谁搬了个放衣服的铁架子过来,衣服没见放过几件,倒成了西亚的专座。毕竟,男人么,打得高兴了,热了,衣服脱了直接随手扔,谁还专程跑过来放。   铁架子挺高,底盘算稳。西亚坐在顶上,视线刚够越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里面的角斗。   西亚和夏安安不同,夏安安喜静,而她喜欢凑热闹。之前她也不是没拉夏安安来过,只不过夏安安还没待足一小时,那眉头就已经蹙了五六次了。   这会儿还没轮到陆成上场,西亚双手托着腮帮看了一会儿,松开手,撸起袖子用通讯器给夏安安发消息。看角斗的时候顺便骚扰夏安安也是最近她养成的习惯之一。   待到陆成上场,西亚便关了通讯器,一心一意的看陆成角斗。   通常陆成都会打三场,要是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也可能会缩减成两场或者一场。打到兴头上的时候,陆成会嚎叫,会脱衣服,上半身就穿一件背心,露出古铜色满含力量的肌理。当汗水顺着肌肉线条低落的时候,当陆成抬手撸那头微湿的金发的时候,西亚每每看着,每每都觉得性感的要命。   临近晚饭时间,人群渐渐散了。西亚跳下铁架小跑到陆成身边,掏出兜里一早备下的纸帕递上前。   陆成看了眼她手中叠的齐整的白帕,又看了眼她,些许不自在的接过,“谢谢。”   其实要不是夏安安的关系,陆成早已忘记这个当初在夜娱被夏安安称为朋友的女孩了。依稀记得他还曾点过这个女孩一次,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现在来看,终归还是怪异。   拎起地上的军服外套,陆成并没有穿,甩搭在肩上,一边往前走,一边打开了通讯器。   蓝色的全息屏刚弹出,他正要操作,就听身旁一个声音道:“我已经给安安发过讯息了,餐厅门口会合。”   陆成打开通讯录的手停了下来,似是反应了一会儿才颔首应了一声‘哦’,随手关了通讯器。   西亚亦步亦趋的走在陆成身侧,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虽然这几天她每天都能看到,但仍旧看不够。她觉得这应该就是爱情的魔力,只要待在那个人的身边,看着他,即便那个人的心中没有她,也依然有身心被充满的感觉。   看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西亚不禁自嘲的想,她其实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坦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会提前给夏安安发讯息是因为不希望看到陆成发,终究还是嫉妒心作祟了啊!即使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心里却还是抱存着,‘只这一次’的畸念。于是便这么做了,而事实上她做完之后也并没有感到后悔……   或许是因为不熟悉,也或许是因为尴尬的关系,除了模拟对战的时候,两人在独处时,鲜少交谈。   西亚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终究停了脚步,仰起头,“陆上尉。”   再转个弯就能看到餐厅了,正在穿外套的陆成闻声扭过头,鼻腔中发出‘恩?’的一声。   西亚往前走了一大步,仰着头与陆成面对面,她的双颊微红,狭长的眼因为紧张而湿,双手攥得死紧,“我喜欢你,陆上尉,我喜欢你!”颤抖的,真挚的示爱。   西亚一直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是不配享有爱情的,尤其对方还有着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但她此刻身在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所以,就算不配,也让她说出来吧!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陆成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我……”   刚准备拒绝,就被嘴角勾着笑意的女孩打断了。   “我知道你喜欢安安,我只是想告诉你。”   如此,看着女孩负手在背后轻快前行的背影,陆成在感到莫名的同时,心中无端的升起一丝疼痛。   两人出现的时候,夏安安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了,对于两人明显异常的神态,她并没有发问,只任着大叫好饿的西亚,拖着她进了餐厅。   ————   “……诱杀计划的执行就交给你了,亚瑟。”昆莱站在三阶台阶上,俯瞰合众联机动组众人。   “是。”亚瑟应的简洁有力。   站在亚瑟身边的罗恩低声戏谑道:“哟~,我们的骄傲小子竟然也懂得服从。”   亚瑟斜眼睨着罗恩,冷笑一声,“我从来都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他这么说着,一黄一碧的眼睛看向上方的昆莱,“睚眦必报是我的原则。”   昆莱注意到他溢满杀气的视线,脸上和善的笑容,一丝不变。   ————   第三战开战的那天早上,冬日暖黄的阳光映照的整片大地都仿佛铺了金一般,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夏安安将那天美好的天气记得格外的清晰,因为……只差一点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87<晋江独家首发>   麦肯尼看着出现在夜视屏上的三台机甲。   “全员特别注意,东帝国的幻影很可能使用了潜伏。”麦肯尼打开公共通讯频道提醒。   “是。”无声整齐划一的回应。   而合众联机动组这边的话音刚落,无论是地面还是天空,硝烟乍起,很快就遮天蔽日的弥漫开来。   这是西亚的首战,紧张在所难免,好在她的适应能力想来不差,说白了为什么会紧张,是因为害怕直面死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西亚的想法很简单,在战场上,别人的死与她无关,而她自己,能身为女兵死在陆上尉背后,想来也值了。   所以,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   陆成本以为实战之初,他会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迁就背后的女人,却没想到操作意外的顺畅,和模拟对战时的感觉相差无几,虽然现在的协调性还不及当初他和里恩之间的配合,但毕竟他们一起训练的时间有限。   “顶不住就开口,不要硬撑,我不想再换搭档。”眼见敌方的蔷薇和狼嚎两台机甲趋近,陆成沉声警告。   在他背后的西亚勾着嘴角,狭长的眼中满是笑意,脆生生答:“是。”   另一方面圣光和喋血拢向拟兽,而彩色的断点线与银蓝色的弧线在空中激撞。   唯独修罗毫无作为的停在半空,与周遭白热化的战场格格不入。   坐于修罗驾驶舱内亚瑟却并没有外在机甲表现的那么泰然自若,就只见他那还属于少年的纤瘦身体紧绷着,双手搭在键盘上,红色的发下,一黄一碧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夜视屏。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幼狼,浑身都弥漫着残忍的杀气。   忽然,一股微妙的波动一闪而过。   异色的眼珠动了动,键盘上的手飞快的敲动了起来。   就在刚刚,一直处于潜伏状态的幻影终于现身,就好像明白修罗的等待,它现身的地点正是修罗的正前方。   分明的挑衅让亚瑟冷笑了一声,咧开的嘴,森白的牙齿不似人类的尖利。   夏安安摒除杂念,聚精会神的操作着,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她再面对林响,明显镇定了许多。   攻击、防御、掩护,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她的每一次攻击谈不上狠辣,亦非步步杀招,却刁钻,抓准对方每一次的疏漏,让人防不胜防。   而夏安安的镇定,之于对手林响无异于灾难。没有了上一战初见时的气势,面对夏安安的攻势,她显得被动却又无力改变。   林响的性格注定了她不可能是一个临危不乱的性格,她甚至是冲动且易怒的,即便平日被她表面的沉默和怯懦完全掩盖。她这个类型的人,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就越慌乱。就好比现在与夏安安的角逐,已经落于下风却频繁出错,瞪着全息屏上整屏整屏的字符,完全束手无策。那种陌生的眼神,就好像她并不是机甲的驾驶员,也从未接受过相关的培训。   把下唇咬得鲜血直流,依旧无法冷静下来。即使万分不想承认,但是这一次她确实输了……   与林响的这一战,结束的比夏安安心中所预计的要快上许多。   青鸾举起手中的光刃,没有犹豫的手起刀落,而就在它斩下的同时,蜂鸟的驾驶舱已然紧急制动弹出。   夏安安并没有操作青鸾赶尽杀绝,这其中自然不乏她的软弱犹豫,但最多的原因还是因为私人通讯频道里传来楼靖的声音。   “记住我的安排。”   没头没尾的一句命令,夏安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楼靖所谓的安排指的应该是之前会议上他所做的布局。也就是无论战况如何,青鸾都必须坚守空战一块。   夏安安在之后时常会想,楼靖当时会特意向她重申,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毕竟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至少在她所知的范围内,都有他的目的,从不会做无用功。   只可惜当时的她并未想到这一点,仅仅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服从回应,便操纵青鸾投身进空战区我方最惨烈的一块增援了。   东帝国作战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的忙碌着。   高高站在司令台上的凯斯特中将双眼盯着面前的大屏幕,不时抹着额角的汗。此刻,他是紧张的,或许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他虽身为帝国军作战总指挥,但实际上却不过是个摆设。这一点他清楚,其他人也明了。若不是因为楼靖太过年轻,加上有身兼机甲特殊小组队长一职,实在□乏术,他也不会被提到前线。   之前两战都是楼靖坐镇,他就在后面摆着,倒是清闲。虽也觉得自己有些窝囊,但想到自己都这把年岁了,本也该让位给年轻人,心也就坦了。   百来年无大战,帝国高层里有实战指挥经验能担得上大任的还真没几个,都是些空有军衔的‘将军’,一上战场,凯斯特中将就是实例。   对于楼靖的能力,凯斯特中将是绝对认可的。也因此从这一战开战之初他就开始祷告,这一战帝国军能够顺利,楼靖能够安然归来。   然而世事总无常,天不遂人愿,凯斯特中将最担心什么,它就来什么。   一个监控员突然站了起来,颤声报告道:“中、中将,出事了!楼少将,出事了!”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凯斯特中将闻言巨震,若不是双手抓着前面的金属扶手,他几乎因为过度紧张而软倒。   “楼靖,楼少将,楼少将发生了什么事?”语无伦次的问。   莫子熙紧蹙起眉,他虽然不待见甚至一度厌恶着楼靖,却也深知帝国与合众联一战还要仰仗他,如若楼靖出了什么事,那么帝国军的前景就不甚乐观了。   仰头去看被调至大屏幕上的画面,莫子熙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夏安安在接到作战指挥中心的指示时,愣了不短的时间,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信息的真实性。   情况紧急?陷入绝境?被俘获……   那个男人? ☆、88<晋江独家首发>   距离主战场大约二十公里,穿过一片丘陵带,就可以看到蔚蓝的海岸线。   此刻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六道电光冲天而起,宛若蛟龙腾空。电光闪烁间依稀可以看见两台机甲被困其中,动弹不得。   然而如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实际上被困的机甲只有一台,另一台机甲是它被困其中的原因。就只见通体纯黑机甲的两条机械臂从背后穿过前面银灰色机甲的腋下,手腕翻转,死死的反扣住银灰色机甲的双肩,将其牢牢的固定在自己身前。   银色的电流在两台机甲的机身上四处流窜,银灰色机甲的蓝色双眼忽明忽暗,不断闪烁,显然外部电流干扰了其内在动力源的正常输送。   “修罗竟然不受高能电压干扰。”扬声器中传来楼靖的声音,似在极力压抑这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   亚瑟冷哼一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幻影。你以为修罗为什么会被称为修罗?”嘴角扯起一抹残忍的笑,一黄一碧的眼中满是嗜血。   “就让我来告诉你,也让你能死得瞑目。修罗的装甲板采用的是高绝缘、高绝热的材料。诞于地狱的修罗,脚踏万恶业火降临于世。”   亚瑟语毕,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已经被电晕了吗?真是没用。他不甚在意的想。反正在他眼里楼靖就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之前的一箭之仇他报定了,心中却并没有泄愤后的痛快。事实上这位幻影的驾驶员,东帝国的楼少将精明非常,他用尽了各种方法也不过只将他引到了昆莱事先布置的‘六角高压电磁阵’附近,再想诱入便举步维艰了。如果不是那阵忽然刮起来的怪风,事情的发展显然不会这么顺利。   因为并非完全靠自己的实力完成,所以便心有不甘。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即便驾驶舱外包覆有绝缘材料,但在长时间高压电流的侵蚀下,还是会有少量电流窜入驾驶舱内,而就算只有少量的电流,也足够驾驶员受得了。   楼靖摘下头盔仰靠在驾驶位上,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从额角顺着鲜明的脸部轮廓不断滑落。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泛紫,深蹙的眉间有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疼痛以及恼怒。   他怎么能不恼怒?自己太过轻敌才会导致现在的下场,难道还真让他去怪那阵风?没有哪一件事可以完全刨除不确定因素,而失控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考虑还不够周全。   诸如修罗的隐藏性能,帝国所掌握的合众联机动组机甲的性能资料,初次投入实战的蜂鸟的性能资料最少,其次就是修罗。他应该考虑到自己手头资料可能的不全面性,但他没有。   再者海上环境的不稳定性,他轻率的将表面的风平浪静作为定性因素。   最后可能的突发性事件。楼靖伸手按了几下驾驶舱弹出按钮,却毫无动静。大概因为外部电流干扰的关系,驾驶舱的弹出设备失灵了。这就是显而易见的突发性事件。   越来越强的电流让楼靖的身体痉挛了起来,牙关无意识的松开,痛苦的呻/吟溢了出来。   恍惚间楼靖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的估算没有错的话,这一带很可能是……   青鸾的速度在这个世界的现今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加上夏安安在焦虑中的超常驾驶,银蓝色的弧线破开天际,双眼根本无法捕捉到实体。   感觉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修罗松开了对前方机甲的桎梏。此时,幻影的动力源输送量已经微乎其微了,修罗一松手,便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向海平面坠去。   虽然仍有些心有不甘,不过眼下的这一幕无疑取悦了亚瑟。   就只见修罗从背后抽出了一把特质的金属长刀,高能电压并非对修罗毫无用处,至少修罗身上配备的大部分枪械都报废了。   修罗高高的举起长刀,电流环绕在四周。   夏安安抵达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青鸾携风飞入‘六角高压电磁阵’内。   “啊啊啊!”电击骤然加身,夏安安失声痛叫。手指在电击下麻木,根本无力操作青鸾做出任何攻击,唯有用自身挡住修罗的那一击。   值得庆幸的是,在不是被刺入驾驶舱的情况下,金属刀的攻击力十分有限。   亚瑟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第三者加入,哂笑一声,“来了个送死的,正好一切解决,也省的那个女人没完没了的发神经。”   夏安安忍痛打开与楼靖的私人通讯频道,在这种情形下,楼靖完全可以选择弃机,但是他没有。   “楼少将,楼少将请回答!”焦急的呼唤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果然,失去意识了吗?夏安安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心道,怎么办?   而就在她彷徨中,修罗的第二波攻击已至,夏安安心下一狠,青鸾一直机械臂拉住不断下坠的幻影,另一只抬起格挡。   被斩断的机械臂夹带着电流飞出,落入海中。   青鸾一鼓作气将幻影拉出了电磁阵。受到电流干扰的关系,虚拟羽翼的光脉断了数根,青鸾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夏安安清楚按照她现在的状态,和修罗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她的任务是保住楼靖,至于其他,一概都可以舍弃。   这么想着,夏安安的心也定了下来。   青鸾一边闪避来自修罗的攻击,一边着手打开幻影背后的安全栓,尝试强制性取出幻影的驾驶舱。   东帝国作战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屏息看着屏幕上的这一幕。凯斯特中将因为无法承受那份位置的压力,已经被随从官扶着去吸氧了。不过没有人在意他的去与留,因为他只是一个摆设。   当青鸾顶着破破烂烂的装甲板,终于取出驾驶舱的时候,指挥中心内的所有人都长吁出了一口气。只可惜他们高兴的太早,这一战,上天对于东帝国注定是不公平的。   在修罗的连番攻击后,青鸾已然无力招架任何攻势。但上天也或许是公平的,因为修罗的能量也近告罄,被电击后的机体终是留有后遗症,而这些后遗症在能量短缺的情形下也愈加明显了起来。   眼见修罗的动作越来越僵硬,青鸾也因为内部要件受损,濒临局部爆炸的边缘,增援还需要5分钟才能赶到,夏安安清楚青鸾是耗不到那个时候了。于是她做出决定,将握在青鸾手中的驾驶舱扔进海里,伸手按下驾驶舱弹出按钮。   按照夏安安的判断,修罗应该不可能再做出攻击了,不过一切还得听天由命……   亚瑟眼睁睁的看着两个驾驶舱在海面上起起伏伏,低咒一声,却终究如夏安安所料,动弹不得。   而也就在此时,平静的海面忽然出现一丝涟漪,很快这涟漪越来越急,越来越急,竟演变成了一个漩涡。两个驾驶舱无一幸免的被卷进了漩涡之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亚瑟顿时愕然,但很快他便仰头大笑了起来。   “看来不止我想杀你,连天都想要你的命。”   喋血赶到的时候,修罗已经能量耗尽正不断往下坠,海面上的漩涡正卷得湍急,漩涡中心如同黑洞一般深不可测。   喋血一把拉住修罗,拖着他返航。   “怎么样?”麦肯尼问。   “两个都被卷进漩涡了。”亚瑟答。   麦肯尼看了眼海面上没有任何减缓趋势的漩涡,喃喃道:“看来东帝国这次要损失两员大将了。” ☆、89<晋江独家首发>   帝国军赶到的时候,除了一片平静无波的海面,再看不到其他。   随后,远程检测雷达洋面扫描无果,通讯器接入无效,大规模搜救行动徒劳无功……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完全冲散了第三战小胜的喜悦,浓浓的阴霾笼罩在整个帝国军上空。   身为帝国军前线最高指挥官的凯斯特中将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瘫了,一身颓唐的靠坐在办公椅上,一只手撑着额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楼少将和夏中尉不知所踪,甚至说不定已经遇险,这,这要他如何向军部汇报?   搜救行动到达第七天,所有人都开始绝望。这时候从接到消息就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东帝国方面终于采取了应对措施,东帝国最高领导人,同时也是失踪了的楼靖的父亲,楼上将通过远程视话发来讣告并宣布停止一切搜救活动,明令帝国军应集中精力应对合众联大军,用真正的胜利来缅怀那些在战争中为帝国献身的勇士。   画面中本就大病未愈的楼上将形容枯槁,他的神情或许是坚毅的,他的话语或许的决然的,但这一切终究掩盖不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沉痛。   再高的军衔又如何,他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在痛失爱子的悲伤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讣告发布的这一天,有太多人流下了眼泪。或许并不仅仅因为悲伤,那些在心中沉淀已久错综情绪,找到了突破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西亚是难过的,夏安安的生死未卜是她心中用再多的欢愉都补不平的缺口,头顶着身旁陆成的手臂,她掩面,泣不成声。   搜救了七天便整整七天没合眼的陆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双眼深陷,眼眶下一圈明显的青黑,双颊下凹。他抬头看着大屏幕,双眉紧蹙,干裂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周身都散发出一股焦躁、狠戾之气。   而站在这两人身旁的楼煌,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锁起的眉以及脸部比之于以往,更加冷硬的线条。   同样的,莫子熙脸上的神情亦不轻松,毕竟在国家大义面前抛却个人小节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此时帝国军的情势是,幻影和青鸾的主要部件都已经成功打捞上岸,根据技术部方面的报告,将会在三天之内修复完毕。作战总、副指挥,特殊小组补入成员不日即可抵达前线。从表面来看,一切都似乎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着。当然,只限于表面。   且不谈新来的作战指挥官是否有楼靖的睿智和魄力,单单特殊小组补入成员这一块,就出现了明显的问题。幻影的补入驾驶员还可以算勉强达标,至少能操作,能让幻影动起来。但青鸾的,那就不是用差强人意能一语带过的了。众人也是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夏安安的手速到底有多快。   青鸾的最基本操作手速就是350,而夏安安在作战时手速甚至一度突破过500。这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   在多名补入人员的测试手速都与基本要求相差甚远的情况下,最终青鸾的补入驾驶员暂定为最高手速在400左右的莫子熙。   竟然由他这个曾经对夏安安心存芥蒂的人,接替她的位置,莫子熙为此没少自我嘲讽过。不过嘲讽归嘲讽,以大局为重是必然。   夏安安挣扎着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头晕目眩,四肢绵软的全不能动弹。失去意识前的天旋地转,巨大的离心力仿佛把内脏都甩出身体的感觉依然鲜明。   夏安安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处在驾驶舱内的那一刻,她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驾驶舱内的空气已经十分浑浊了,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异味,那是她失去意识前的呕吐物所散发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安安静待着自己的肢体恢复知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夏安安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随后缓缓抬手按了一下头顶的按钮。   舱门打开,夏安安用双手支着身体坐起身。扑面而来的湿冷带着咸腥的海风,对于此刻的她而言无异于一种恩赐。她迫不及待的深吸了两口,晕眩的头脑渐渐恢复了清明。   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带给夏安安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她又穿越了?不过她很快就推翻了这个结论,如果她真的再次穿越了,参照前一次的经验,她势必不会带着驾驶舱一起穿。更何况她现在的际遇怎么看都像是海上遇险后飘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孤岛。   是的,孤岛。甚至从夏安安现在的角度来看,这座孤岛还着实不小。除了她现在所处的海滩这一块,在她的身后可以看到大块大块的巨石以及茂密的树林。   海浪一波一波的拍打着沙滩,不时带上来的虾蟹、小鱼在沙滩上扑腾着。   忽然,一波海浪过后,湿润的沙地上一块不太明显的银白色引起了夏安安的注意。只愣怔了一秒,她立刻踉跄的站起身,用着几乎狼狈的姿态爬跨出了驾驶舱。   扑跪在那块银白色边,夏安安的双眼亮得惊人,毫不犹豫的便徒手挖了起来。她没有想到在茫茫大海中的漂流遇险,两个驾驶舱还能飘至一处。   连手指被沙里的碎贝壳割破了,指缝被细沙磨出了血都不顾,因为全副心思都只在这一处,所以可以完全的心无旁骛。   强制打开舱门的那一刻,夏安安其实十分紧张。毕竟在她操纵青鸾取出幻影的驾驶舱前,楼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或许并不仅仅失去意识。   如果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亦或濒临死亡……   想到这里,夏安安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连呼吸都不自觉的顿住了。   好在,实际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楼靖虽然脸色发白,额上渗着虚汗,但心跳正常,呼吸也还算平稳。夏安安虽不懂医,简单的判断能力却还是有的。楼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一反夏安安驾驶舱的狼藉,楼靖的驾驶舱内十分干净,除了淡淡的汗味亦没有其他的异味。如此,倒是免去夏安安将人搬来搬去的麻烦。只将驾驶舱往岛内拖了一段,避免海水灌入舱内,便作罢了。   在驾驶舱边喘了会儿气,夏安安起身走到海边,蹲下/身忍痛清洗自己的手。她抬眼眺望,眼前本该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却弥漫着一层水雾,视线被水雾所阻,顺势向上……   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夏安安猛地站起身,还无法完全保持平衡的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仰头望天,之前她就觉得天色有些暗,还以为是天气不好的缘故,此刻才惊觉,与天气无关,而是因为整个岛都被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水雾中。完全看不见天空,太阳的光晕扩大却模糊异常。   如此诡异的环境,夏安安不安了起来,她抬手打开手腕上的通讯器,试图与帝国军联络。然而通讯器里除了一片杂音,接收不到任何讯号。夏安安举着手臂在海滩上走了一圈,无果,又去换楼靖手腕上的尝试,依旧毫无信号。   疲累而茫然的瘫坐在沙滩上,一阵湿冷的海风吹过,夏安安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90<晋江独家首发>   太阳落山之前,夏安安把楼靖的驾驶舱拖到了一块巨石边。巨石很高,立在密林前,顶部向前延伸,形成一个天然的棚顶,虽不能遮风却能避雨,最主要的是能让人心里有个依凭。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如果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就会感到不安,神经性紧张。   在这座没有任何文明灯火,星月暗淡的光华穿不透迷雾的岛屿上,夜幕降临后便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夏安安紧缩着身体靠坐在巨石底下,入夜的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手腕上的通讯器开着,蓝绿色的光芒将她的脸映照成诡秘的模样。   每个驾驶舱里都配备有一个急救箱,除了必要的急救药品以及纱布外,里面还放着一个应急照灯、一只点火器、一条5米长绳、一把多功能工具刀、一个注满水的水壶、两袋压缩食蔬以及一把射击数20的镭射枪。   毕竟驾驶舱紧急制动弹出后会弹到哪里,着陆后又会遇到什么,这一切都是未知,急救箱的作用就在于防患于未然。   夏安安取了自己驾驶舱里的急救箱放在身边,工具刀和镭射枪拿出来放在身上,吃了小半袋压缩食蔬,喝了一口水。应急照灯的照明时长是12小时,介于还不知道他们要在这个岛待上多久,夏安安便没去动。   天黑前,夏安安就近在密林口摘了十来片阔叶,摊在沙地上蓄水。身处海岛最怕的就是缺饮用水,两个水壶总共的水量也不过500ml,夏安安不得不未雨绸缪。   摘完阔叶摆好后,她本还想去拾些枯枝碎叶生火取暖,无奈这天说黑就一下子黑了。   借着手腕上那点微弱的光,夏安安又给楼靖喂了点水。她的身体失温严重,牙齿磕磕作响,手抖得很厉害。勉力了几次,才托起楼靖的头,把水喂进他的嘴里。   之前她光顾着拖楼靖的驾驶舱而遗忘了自己的,入夜涨潮后,海浪翻腾汹涌,把她的驾驶舱灌了个透。   回自己的驾驶舱是不可能了,夏安安犹豫的看着眼前楼靖的驾驶舱。驾驶舱弹出时,驾驶位的靠背和扶手会自然向后以及左右展平,形似一张小床。一个人躺在上面则略有余裕,两个人却必然拥挤。   夏安安没有迟疑太久便哆嗦着跨进了舱门,毕竟她实在太冷了。   夜渐渐深了,岛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密林中偶尔传出的悉悉索索的虫鸣和海浪拍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和谐、安宁。当然这一切,对于一躺下就马上陷入黑甜的夏安安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楼靖醒来的时候,鼻尖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就像是把香氛和腥糅杂在了一起,谈不上难闻,却也绝对不好闻。这股味道的来源就在他身边,一具温热而柔软的身体。   是了,从那个沾了呕吐物的驾驶舱出来,夏安安自己身上又怎么可能没有沾染,而来来回回忙碌的她压根忘了清洗她自己。即便表皮光滑的驾驶服上不可能沾上太多,但那难闻的气味却挥散不去。   刚刚清醒的楼靖,头还有些晕,四肢也还处在麻木状态。他看了眼身旁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沉沉睡着的女人,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这一觉,夏安安睡得很深也很沉,却并不算安稳,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掉进了一个黑色的深潭,身体完全动不了,想要大声求救却张不开嘴,仿佛已经醒来,双眼已经睁开,眼前却仍旧是一片漆黑。   夏安安是在一阵晃动中惊醒,仓皇间睁开的双眼还不甚清明,呼吸急促,心脏失速般的搏动着。   “做恶梦了?”   熟悉的,略带嘶哑的嗓音。夏安安一怔,猛地抬起头,视线在狭窄的空间内交汇,男人的目光依旧淡然,正戏谑的看着她。   对视良久,夏安安的呼吸渐渐稳定了下来。   楼靖轻蹙了蹙眉,略嫌不适的动了动道:“你身上很臭。”   夏安安又是一怔,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靠得极近,她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的紧贴在男人身上,而不知在何时,她竟挤到了男人腋下,头抵着男人的肩,暧昧异常的姿态。   “你,您醒了,少将。”夏安安慌乱的抬手打开舱门,坐起了身,脸颊的滚热蔓延到了耳根,她的皮肤本就极白,红通通的一片。   楼靖看着夏安安忙不迭的跨出驾驶舱,中间还险些摔倒,一系列动作将惊慌失措这个词诠释的完美。心中因为落败的烦闷,倒是因此散了不少。   眼中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笑意,楼靖伸出一只手,冲着从跨出驾驶舱就背对着他的女人道:“拉我一把。”   夏安安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转过身,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但因为眉宇间并没有太多羞涩的神情,那样子看着倒更像是熟睡后留下的痕迹。   当然,到底是什么,当事人心知肚明。   双手扣住楼靖的手使劲,夏安安的手薄而细白,楼靖的手宽厚,是透着健康的麦色。   楼靖本来气力就恢复了大半,夏安安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便将人拉坐了起来。   四下环顾了一圈,楼靖最终将双眼停在了身边头发凌乱,形容略见疲累的女人身上。没有看手腕上的通讯器,他便沉声问:“没有通讯信号?”   夏安安不清楚他是如何得知的,不过这个男人从来都深不可测。   “是。”   “岛上的情况呢?”   “暂没有探明。”   “你弄的?”   夏安安一时间没弄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只循着男人的目光看去,摘下一晚依然苍翠的阔叶上,一颗颗浑圆饱满的露珠,剔透晶莹。   “是。”夏安安答。   “做得很好。”楼靖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毫无遮掩的夸赞。   在楼靖的认知里,通常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惊慌,毫无作为的缩在一处已实属难得,即使夏安安从来都不被归为‘通常类别’,但能够如此冷静,甚至知道蓄水倒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楼靖撑着舱门沿跨出驾驶舱,走到夏安安身边,遥望海面上在清晨更加浓重的水雾道:“我们被卷进了魔鬼三角,基地不可能找到这里,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出去。”   魔鬼三角,也就是传闻中的百慕大三角,夏安安在过去的那个世界就听说过,却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同这个地方有所交集。   侧头看向身旁英武的男人,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经过一晚,下颚上长出的淡青色胡茬。夏安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颗仓皇不定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91<晋江独家首发>(修)   蹲在海边捋着自己那一头长发的夏安安此刻懊恼无比,她应该在楼靖清醒前就为自己做一次全身清洗的,那样的话,至少不会像现在,明明浑身黏/腻,却束手束脚。   要知道东帝国的机甲战斗服都是采用特殊材质制成的,为了达到最佳贴合性,驾驶员在穿着时,身上都是全真空的。而战斗服又是连体的,加之在脱离人体体温后会立即塑化变硬。也就是说,夏安安只要一按颈后的抽气按钮,整件战斗服就会立刻变硬脱落,她会一/丝/不/挂。   虽说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性别上的差异根本没必要在意,但夏安安在一时间却卸不下心里的那层包袱。   她本质还是一个保守的女人,即便母亲那近乎滥/交的寻爱史亦没有让她在这方面变得如何坦荡,就像当初在被强/暴后醒来,她可以逼迫自己忘记这件事,但事实呢?这件事终究根植在她心里,成了一颗拔不掉的毒瘤。也许在经历世事沧桑后,那颗毒瘤在她心上所占的面积会越来越小,却不可能完全消失。   站在巨石下的楼靖,看着夏安安满脸踌躇不前的模样,便已经大致猜出了她心中的顾忌。嘴角戏谑一勾,便道:“我去找些枯叶树枝。”说着便在夏安安的注视下,转身进了密林。   说起来,按楼靖的性格和身份,又怎么可能会去在意甚至刻意去看一个女人的裸/体。就算那个女人再如何貌美,身形在如何诱人,在楼靖眼中也不过是有价值和没价值的差别。   夏安安是多虑了,不过这种小事楼靖也不会特意去解释。   楼靖一走,夏安安轻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抬手后探按下了抽气按钮。战斗服瞬间膨胀,隐匿在背线处的特质拉链因此显露了出来。   为了避免头发卡住锁头,夏安安事先把长发挽到了前面。事实上,作为一名机甲驾驶员,拥有一头长发无疑会带来诸多不便。穿脱战斗服时的不便只是其一,脱带头盔时,体能训练时,甚至在战斗操作时……像西亚那样的短发,才是明智的选择。但夏安安终究没能忍心剪去这一头长发,原因几何就是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这头长直发曾经为她的母亲所偏爱,也或许只是她的某种偏执在作祟。   拉链拉下,犹如金蝉脱壳一般,雪白的背微微弓起,从纯黑色的战斗服中破茧而出。   塑化如铠甲一般的战斗服在夏安安跨出来后,便颓然倒在了沙地上。   夏安安一只手拎着战斗服,一只手紧紧环在胸前,浑身颤抖。即使此刻正是阳光普照的正午十分,但且不论阳光在水雾的削弱后,本就没有多少余温,单说现下初冬的时节,赤身露体站在海边便绝非明智之举。   夏安安本人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事实上若非实在难以忍受,她又何苦这样折腾自己。   战斗服,如其名,只有在战斗时才会穿的衣服。它的主要作用在于保护驾驶员,它是驾驶员的最后一道防线。具备一定的防水、恒温、绝缘等效果。它的优越性是有目共睹的,但同时缺点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它不透气。水无法渗透进战斗服,也就是说驾驶员身上的汗水也无法渗透出去,且不容易蒸发,就这么全部闷在战斗服和皮肤之间,时间久了,那种湿腻腻的感觉,可想而知。   所以,对于夏安安来说,清洗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脱开战斗服挥发掉一些皮肤上和战斗服内的汗液。   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在楼靖回来之前,夏安安就已经把战斗服穿了回去。毕竟天气太冷,她还不想因此而感冒生病,成为楼靖的累赘。更何况如果她真成了累赘,按照她的认知来看,有极大的可能是楼靖直接扔下她不管。   岛上的环境太过潮湿,楼靖捡回来的树枝和枯叶表面看着干燥,内里却其实还是受了潮,很难点燃。   夏安安的身体还有些发寒,便就像昨天一样背抵着巨石坐在沙地上,双手环着膝盖。   楼靖一遍一遍的打开打火器又关上,尝试着点燃相较树枝更加易燃的枯叶。但每每火苗起,持续不了多久就会转成火星,浓烟四起,而后连火星也熄灭了。   “拿一根绳子给我。”在点了五次未果后,楼靖忽然道。   夏安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楼靖所指的应该是急救箱里的那根5米长绳,虽然不清楚楼靖要做什么,她还是依言递了绳子。   楼靖看了眼手中足有两指宽的长绳,没有多做犹豫便抽出腰间的刀滑开了绳子的表皮。   这种助于攀爬用的长绳一般在制作过程中,为了增加其坚韧性,都会用一种易燃的化学品浸泡内里的绳芯。   楼靖划开防滑表皮后便将绳子按原样盘在了地上,他并没有急着点火,而是以绳子为轴心,将树枝绕圈斜插/进沙里,树枝外再围上一圈树叶。   长绳刚刚点燃的时候,火焰冲得很高,火舌舔过周围的树枝,树枝内的水立刻被逼了出来,不多时便发出嗤嗤沸腾蒸发的声音。   夏安安从后将楼靖的所有举动都尽收眼底,倒没有太多的惊叹,只是好奇,好奇像楼靖这样身份的人为何会有如此熟练的野外求生技能。   不待夏安安细想,把几根已经烤干的树枝扔进火堆的楼靖开口道:“过来烤火。”   确实非常需要火焰温暖的夏安安立刻挪到了火堆旁。   “在想到办法离开前,必须保证火堆不熄灭。我去找些石块,你留在这里。”拍了拍手上的细沙,楼靖起身走开,就仿佛他的归来仅仅只是为了生火供夏安安取暖一般。   虽然岛上现在无风,但入夜之后的海风却是相当迅疾,要保证火堆不被海风吹灭,用石块垒成屏障来挡风无疑是首选。   夏安安看着楼靖笔直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陆成的关系,她惯性的认为楼靖应该也是如此,不会洗衣做饭,不会料理自己的生活起居,离了现世的实用科技和佣人,生活就会变得一团糟。   她大概定义错了,也许陆成才是其中的异类也不一定,夏安安在心中暗道,拿起一根被烤的暖热的树枝,随意的拨弄了几下火堆。   其实夏安安的定义并没有错,生活在A区的大少爷们,虽不是各个像陆成那么夸张,却也相差无几。所以,楼靖才是A区的异类,虽然至今都没有人发现过这一点。   很快,楼靖便抱着为数不少的石块走了回来,和夏安安一起垒好‘防风墙’后,他抬眼道:“去把你的驾驶舱清洗干净,清洗完后在那里挖一个直径大约30厘米,深20厘米作用的坑,在里面垫上树叶,灌上干净的海水。”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地。   夏安安不疑有他,在技术研发中心的特训教会了她对于上级的命令少问为什么,多服从。   于是她应了一声‘是’,便起身朝她自己的驾驶舱走去了。   ☆、92<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的那个驾驶舱被海浪淋了一整夜,泡了一整夜,要说污秽早就给冲没了,除了海水的咸腥味,也闻不出什么异味,倒是有几尾小鱼和两三只潮蟹在里头横行无忌。   夏安安用头盔舀掉了里头大半的水,再用力把驾驶舱推得侧翻,海水很快便流了个干净。   “接下来交给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夏安安身后的楼靖拉了拉戴在手上和战斗服同一材质的手套,淡淡说。   夏安安侧头应了一声,径直走向楼靖之前所指的那块沙地。   一边用石片和树枝刨沙坑的时候,夏安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楼靖的动向。   楼靖正把她的驾驶舱往巨石下拖,整个驾驶舱都吸饱了水,想来那分量和夏安安昨天连人带驾驶舱的也相差无几。就只见楼靖一步一步的往前迈,每一步都迈得沉稳,在沙地上留下一串不浅的脚印。   这算是对她这个女兵的特殊优待?   夏安安很快便浅浅的摇了摇头,楼靖显然不是一个会因为对方是女性而予以特殊照顾的人。她宁愿相信这是因为她昨天已经拖了楼靖的驾驶舱,在相互平等的前提下,今天拖她驾驶舱的工作便自然而然的落在楼靖的头上。   大致按楼靖的要求把沙坑挖好,垫上树叶又灌上海水后,夏安安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一抬头却不见楼靖的身影,顿时便有些惊慌了起来。她倏然站起身,双目四顾,巨石下火堆熊熊,她的驾驶舱被侧翻在火堆前,舱门大敞,白色的水汽不断往外冒。近处的密林依旧诡谲静谧,视线无法穿透的阴翳。海浪轻抚过沙滩,留下曲折无序的印记,整个沙滩都安静异常。   夏安安的脸色有些发白,还沾着细沙的手不自觉的在身侧握紧。她便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神情似乎沉静,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胸腔中的那颗心脏,紧缩得发疼。   也不知过去多久,一阵类似海水被搅动的声音,夏安安下意识的抬眼朝声源望去……   单手掩上失速的胸口,那一刻,那个人,刺痛了夏安安的眼。   情绪沉淀后,夏安安不禁在心中自嘲的想,这么久了,她以为自己应该有所改变,甚至不断尝试着改变,却其实她还是那个只有自己便存活艰难的夏安安。   楼靖从距离沙滩不远的礁石后绕了出来,手里托着头盔,淌过不浅的海水走上岸。位于礁石后的他,其实很早就发现夏安安似乎在找他,不过他有事在做,就没有立刻现身。   楼靖缓步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的缩短,原本对方脸上不甚清晰的表情也渐渐明朗了起来。相似的淡漠与沉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夏安安很快便发现,楼靖托在手中的头盔另有乾坤。整整一头盔的扇贝、牡蛎以及梭子蟹,楼靖刚才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楼靖把手里的头盔往夏安安怀里一推,侧头问:“知道该怎么做?”   夏安安立刻伸手接住,垂眼看着头盔边缘一只犹在抽搐的梭子蟹,低声答:“是。”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楼靖用鼻腔回了一声嗯,屈身捡起地上夏安安的头盔,又捡了根长树枝,转身复又向海边走去。   挖那个沙坑的用途,夏安安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托着沉甸甸的头盔在沙坑边跪下,夏安安先挑出里头的梭子蟹放在之前铺沙坑余裕下来的阔叶上,再把剩下的扇贝和牡蛎一股脑的倒进沙坑里。   浸泡扇贝和牡蛎,让其吐尽内里的泥沙,这也就是沙坑的用途了。   夏安安出生在一个海滨小城,虽然之后因为她母亲的关系频繁搬迁,但在那个小城却也零零散散住了有七八年。对于处理海鲜的方法,她是不陌生的,只是震撼于楼靖的心细如尘。   或许有人会觉得,按照两人现下的处境,还在食物的洁净上花心思,未免太过吹毛求疵。关于这一点,夏安安倒并不这么认为。遇险后,她和楼靖的身体状况都不算好,岛上的环境虽不能说绝对的恶劣,却终究不是一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在找到出岛的方法前,他们首要保证的便是自身体能状态的优良,而饮食无疑与之密切相关。   端着盛蟹的阔叶来到火堆边,梭子蟹的个头较大,放在头盔里的时候觉得满满当当,其实总共也就七只。夏安安又拔了几根树枝添火,她原想削几根木头签子把蟹串起来烤,不过削签子太耗时,便只简单的用树枝撑了几个架子,把拨了表皮的树枝横在上头,做了一个简易的烧烤架。   介于工具粗陋,‘烧烤架’的面积和承重都不大,一次最多只能烤三只蟹。不过之后换烤扇贝和牡蛎的话,倒是刚好。   横在上面的木棍很容易被火燎断,夏安安一边小心翼翼的替梭子蟹翻身,一边给树枝剥皮备用。   楼靖再次满载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女人屈膝而坐,微低着头,双手利落的动作着,长长的发顺着肩颈流泻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海鲜烧烤后特有的鲜香,别样的安逸.   看了眼夏安安身畔的阔叶上三只显然已经烤熟了的梭子蟹,外壳被烤得橘红略带黑渍,隐隐还带着热气,又瞥了眼不远处的沙坑,楼靖挑了挑眉,看来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能干得多。   夏安安察觉到身前趋近的暗色阴影,抬起头,“可以吃了,少将。”   楼靖不可置否,从手中的头盔里掏出梭子蟹放在另一张阔叶上,顺带还放下两条颇大不知名的海鱼,剩下的也倒进了沙坑里。   夏安安注意到,两条鱼的肚腹都已经被剖开,内脏处理得很干净。她剥了两根粗树枝的表皮,将鱼串了上去,插在火堆边。   楼靖之后便屈腿坐在夏安安的对面,背靠着夏安安的驾驶舱,拿过一只烤蟹便吃了起来。夏安安也不客气,跟着吃了起来。从早上醒来就没有吃过东西,一直忙到现在的两人显然是饿了,虽然没有调味料,但因为是现捉现烤的时鲜,味道倒也不算差。   说实话,压缩食蔬的味道很差,也或者说几乎没味道,口感大概类似于干石灰。营养一般,不过易饱。夏安安也就吃过这么一次,就已经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楼靖吃完烤鱼后便停了下来,双眼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开口道:“根据我之前了解到的资料推测,这座岛以及这座岛周边的海域里应该还留有不少失事舰船、飞行器的残骸,如果能找到能用的机械当然最好,不过我对此不抱希望。我需要的是制造推进器的核心组件和蓄能装置。”   关于魔鬼三角每多少海里就能发现一艘沉船亦或一架飞机的说法,夏安安曾在某个科教节目中听闻过。想来应该是真的。虽然时隔千年,但既然魔鬼三角依然存在,不幸遇难的必然不会只有她和楼靖。   “是。”   “今天我们两个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搜索行动正式开始。”楼靖折了根树枝扔进火堆,火焰在他的眼中不断跳跃。   夏安安又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手中的蟹。   之后,两人分工又去捡了些树枝枯叶回来,夏安安替沙坑换了一次水。夜幕降临前,两人把所有的牡蛎和扇贝都烤熟吃尽,夏安安的驾驶舱烘了一个下午也干透了,准备进驾驶舱休息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   火堆。需要有人看着火堆。而无论是采用一人制还是轮流制,两人中都至少会有一个人无法好好休息。考虑到第二天的搜索行动也必须留下一个人来看火堆,楼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除了这片沙滩,他们对这座岛一无所知,而情况不明就分散行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楼靖沉思了片刻,在整座岛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想到了办法。   简单来说,他们的麻烦其实并不是如何保证火堆在离岛前不灭,而是熄灭了之后如何再点燃,也就是如何保证那些已经蒸干的树枝不再受潮。   楼靖的方法是,将蒸干的树枝和枯叶放进一个驾驶舱防潮,他和夏安安共用另一个。   楼靖在说出这个方法的时候,夏安安的脸颊不自觉的红了红,楼靖是看到了的,不过反应仅是浅浅的勾起嘴角。    ☆、93<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本以为再一次的‘同床共枕’,她必然难以入眠,不曾想身体的疲乏未散,竟是一夜无梦到天明。睡梦中依稀能感觉到身畔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却是莫名的令人安心,十分熨帖。即便睁眼的那一刻,发现自己和楼靖几乎面贴面,鼻尖都顶在了一起,楼靖灼热的呼吸源源不断的喷吐在她的脸上,尴尬的无所适从,也掩不去充分休息之后的神清气爽。   夏安安是感觉到自己在面对楼靖时除了尴尬还有点别的什么的,只是她并没有往某些方面想的自觉,所以那零星半点也就完全淹没在了尴尬之中。   介于两人的水性都一般,楼靖提出先进密林,若是毫无所获,再想办法下海。   夏安安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仔细收集了沙滩阔叶上的晨露装满两人的水壶后,密林的‘搜索行动’也就正式开始了。   行动前,楼靖随手捡了两根趁手的粗树枝,把其中一根递给了夏安安。夏安安握在手里掂了掂,抬眼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声谢。   两人先沿着密林外的沙滩走了一段,没走多久就到了沙滩和密林的交汇处。斜生的高大乔木,大半树身都垂到了海里,盘根错节的树根大部分都扎进了海水中,小部分经海水冲刷,条条分明的暴露人前,紧紧的吸附着地表。树根处的土壤呈深黑色,看起来就非常肥沃,与稀松土黄的沙滩泾渭分明。   楼靖淡淡扫了眼那条分界线,侧头说:“从这里进去。”   夏安安点了点头。   初进密林,如预料中的一样昏暗潮湿。遮天蔽日的高大乔木让那本就不甚明朗的日光成了零碎的光影点缀,树叶上凝聚的水珠,下雨般的不住往下落。夏安安和楼靖不过才往里走了十来分钟,头发就已经全湿了。没有阳光的抚慰,越往里走,湿寒之气越重,整个身体都像被包覆在一层冰寒彻骨的水膜中,就算有战斗服抵挡了一部分湿气寒意,仍让人十分不舒服。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腐叶,一脚踩下去,腐叶下陷,浑浊的液体溢出来,几乎漫过脚面。虽然没有泥泞感,却湿滑非常。   如果不是有手里的粗树枝撑着,夏安安早就不知道滑倒多少次了。   越往密林深处走,酸臭的腐败之气越重,四周的氧气似乎越来越稀薄,落进眼中的光亮也越来越少,窒息一般的压抑,就仿佛在里面待得久了,连自身都会跟着这片密林腐烂一般。   两人一边缓慢前行,一边注意着周遭的情况。幽深的密林,几乎没有走兽留下的痕迹,连飞禽都相当罕见,最多的莫过于食腐类昆虫和树干上随处可见的真菌了。   楼靖看着一丛长势正好的菌菇扭头对右后方的夏安安道:“返程的时候摘一些回去。”   夏安安并不懂如何辨别菌类的可食性,只浅显的听说过,长得越鲜艳的越毒。不过楼靖既然如是说,夏安安相信他必然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终究想不明白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是如何通晓并深谙这些琐碎的。   “是。”夏安安中规中矩的应了一声,垂眼沉思了片刻,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少将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密林的地势并不平缓,虽不至于陡峭,却也高低起伏的厉害,一个接着一个的缓坡,在路面异常湿滑的情况下,让人举步维艰。   此时,两人正在攀爬一个坡度较大的土坡,夏安安刚问完话,一个不查,脚下冷不丁的一滑,身体陡然向前倾倒,想要用手里的树枝支撑,但那单薄的树枝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她整个人倒下的重力,就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树枝从中间断裂开来。眼看着自己就要同泥灰色湿润的腐叶亲密接触,夏安安反射性的伸手做出一个俯撑的姿势。掌心处骤然袭来的刺痛让夏安安闷哼了一声,身体倒下的趋势倒是停了下来。   “多注意自己脚下。”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在夏安安耳畔,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夏安安冰凉的耳廓,引得夏安安整个人都颤了颤。   待夏安安站稳,楼靖收回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蹙眉看向她被折断的树枝扎得不轻的右手手心,血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红得刺目,弥散开来的血腥味很快便冲淡了周遭的腐败之气。   楼靖一把拉过夏安安的伤手,也不去管那看似狰狞还在流血的伤口,他一根一根的屈起再拉直夏安安的五指,在确定未伤及筋骨后,才从兜里掏出纱布替夏安安包扎。   “身为青鸾的驾驶员,你的手很重要,不要让它轻易受伤。”一边轻缓的绕着纱布,一边郑重的说。   夏安安愣怔的看着楼靖为自己包扎伤口,心口似乎震颤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缓缓流淌而出……   伤口包扎完毕,楼靖伸手握住夏安安未伤的左手,继续前行。   夏安安便被这么拉着,亦步亦趋。双眼落在自己被整个包住的左手上,楼靖的手宽厚而温暖,全不似她的冰凉,手掌上有明显的老茧硬皮,粗糙的触感摩挲着她的手背,微痒。   “在米莱的时候,我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楼靖道。   夏安安抬眼看向男人近在眼前的后背,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男人是在回答她之前的提问。而这里的‘在米莱的时候’,夏安安料想应该指的是楼靖还是米莱学员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心中越发明显的怪异感觉让夏安安本能的想做些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向来秉持少疑问多服从的她再次开口询问道:“推进器和蓄能装置是要安装在驾驶舱上,然后出海吗?”   楼靖肯定的应了一声。   “就算能找到蓄能装置,我们也没有动力源。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刚失事的机械,否则时间一长,动力源会在微量释放下枯竭。”夏安安声音不高不低的陈述。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身上有可以创造动力源的设备。”到达土坡顶,这个土坡较高,楼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夏安安在楼靖的右后方站定,心中暗忖自己身上可以创造动力源的设备。他们身上可供选择的设备太少,只片刻夏安安便确定了楼靖话中所指。   “通讯器的太阳能转化板会不会太小?”就算她和楼靖人手一块,但那一块只有小指指甲片大小的薄片能转化出足够他们出海的动力源吗?   楼靖双眼望着前面黑皴皴的密林,答:“足够。初次蓄能只要能支撑推进器冲破那片水雾附近随时可能出现的漩涡和暗流,出去之后我们完全可以一边人工划行,一边蓄能。”   夏安安明了的点了点头,两人开始下坡。下坡其实要比上坡更需要小心谨慎,因为稍一个不稳就有可能直接滚下坡去,连收势的可能都没有。   夏安安被楼靖牵着,一步一步走得稳当,楼靖身形高大,又走在她前面,她就是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顶多也就撞在楼靖身上,就是想摔都不容易……   两人又向前走了许久,仍未发现有任何残骸的踪迹。   忽然,夏安安右侧的树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异响。   什么?   楼靖和夏安安的神情具是一凛,转身正对声源,探手拔出了扣在大腿外侧口袋里的镭射枪。 ☆、94<晋江独家首发>   树丛距离夏安安和楼靖大约五六米,一眼看去,纵横交错的树枝是黑色的,椭圆的阔叶则是墨绿。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隐约似乎有某种动物嘶叫的声音传来,却是模糊难辨。   悉悉索索声越来越响,树丛抖动的也越来越激烈,仿佛有什么东西立刻就要冲出来……   夏安安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握着镭射枪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掌心渗出了湿腻的冷汗。   然而正当两人都警惕的严正以待之时,树丛内的骚动却忽然停了下来。声音从有到无,仅在一瞬之间,周遭再度陷入沉寂,耳畔唯余下两人一快一慢的呼吸声,气氛却更加紧张了起来。   很难去言明这种身处在陌生环境下,面对不知名危险的感受,并非全然的紧张亦或恐惧,有种脑海被抽空的空白感。   夏安安的心跳快得失速,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片树丛。   只是,等待良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片树丛就好像从来没有骚动过,黑色的树枝,墨绿的阔叶,静物一般安然。   并没有立刻放下戒备,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夏安安和楼靖无疑是相似的,诸如对事的谨慎,诸如绝对的耐心。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垂下了手中的镭射枪。   对视一眼,楼靖做了个继续向前的示意,夏安安浅浅颔首。   可以确定树丛内有什么东西存在,但若没有攻击性亦或没有主动发起攻击的打算,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没必要刻意去挑衅。   而就在两人准备继续前行之时,只听‘嗖嗖’两声,两抹灰白窜出树丛,直逼他们而来。那速度极快,从两人身前掠过时带着迅风。   夏安安只觉有什么重重划过胸口,下颚处一凉,甚至都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楼靖的反应要比夏安安快,灰白从他身前掠过的时候,他抬手就是一枪。可惜,事发突然,那东西的速度也实在快,这一枪是快,却失了准头。银蓝色的镭射线只对穿了楼靖正对面的一根粗树干,嗤得一声,白烟从对穿的洞口汩汩冒出。   两抹灰白似乎被楼靖的这一枪所惊吓,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下意识的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黑色的战斗服上可以清晰的看见四道划痕,虽没有划破,却深刻在战斗服表面。若是换做一般常服,这样的力道,只怕是连里面的皮肉都已经被抓烂了。思及此,夏安安心中不禁悚然。伸手拂过微微刺痛的下颚,举到自己面前摊开,鲜红一片。   两抹灰白在这一击之后,终于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两只浑身被着灰白色皮毛,足有大半人高的不知名生物。无论是夏安安还是楼靖,都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从体貌特征判断,应该属于灵长目,手脚五官形似猩猩与狒狒,脸部露在皮毛之外的皮肤却与人类的相似。   就像传闻中的野人,只是没有科教节目中专家们预估的那么高大强装,夏安安在心中暗暗想,镭射枪再次举了起来。   那两只不知名生物在两人的左侧落地,或者并不能称之为落地,因为几乎没有实际的停顿,它们就又龇牙咧嘴的上蹿下跳了起来,期间还不时夹杂两声带有威吓意味的怪叫。   它们的弹跳力和速度一样惊人,且弹跳起来的方向毫无规律,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瞄准。   食指虚扣着扳机,夏安安握紧手中的镭射枪,仅有20发,每一发对于现在的他们都弥足珍贵。   只一次就了解到镭射枪的威力,并迅速想到用不间断跳动来躲避镭射枪的瞄准,这两只生物的智力明显不低。事实上只就一开始的伏击,这一点便已经昭然若揭了。   在野外,大部分情况下,遇到智慧型的灵长类要比遇到凶猛的大型猫科动物,更加棘手。   它们生活在这里,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它们拥有一定的智力,知道变通。它们的体能是普通人的数倍……   夏安安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就算她的手里有镭射枪,只怕也早已经被这两只不知名生物给撕碎了。   而就在夏安安和楼靖观察那两只生物的同时,那两只生物也正观察着他们。   双方谁也没有妄动,像是在等待某个恰当的时机,僵持的对峙着。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生物在不知跳跃了多少下后,落地时的重心一变,大声怪叫着朝两人扑了过去。   太过在意镭射枪的射击限制,面对忽来的攻势,夏安安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及。正当她有些失措的试图扣下扳机之时,站在她前面的楼靖忽然往侧面横跨了一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将她完全挡在了背后。   于夏安安而言,楼靖不可谓不高大,视线被遮了个严实,手里的镭射枪自然也就成了摆设。   楼靖几如守护者的姿态让夏安安陷入了茫然,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被人挡在身后,被人保护……但内心的感受却完全不同,很微妙,很安心,全没有往常的排斥。   因为她知道,就算楼靖做出保护她的姿态,心中也从未把她当作易碎的玻璃。   镭射枪沉闷短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几乎能撕破人耳膜的尖利惨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夏安安看到一抹灰白仓皇窜进斜角茂密的树丛,眨眼便没了踪迹。楼靖击中了一只,逃了一只。   收起镭射枪,楼靖转过身,垂眼看了夏安安片刻,抬手扶上夏安安的下巴,用拇指揩去了上面半凝固的血渍。   夏安安微仰着头,双眼略带迷茫的注视着楼靖,默许了他的行为。   似乎从始至终,不管面前的男人对她做什么,或者要她做什么,她都无力也无心反抗。就像中了一种名为‘楼靖’的蛊,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了。   害怕吗?面对自己不由自主的信服,不由自主的臣服,在起初或许愤怒、厌恶的情绪占更多。但渐渐的,变成了习惯,就算欺骗自己其实自己还在抵触还在敌视,扪心自问才发现,那些所谓还存在的东西,早已荡然无存。   早已看穿了她的本质的男人一定觉得很好笑吧!挣扎在早已不存在的挣扎中……   归根结底,楼靖在她的心中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事实上,她一直都在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   楼靖收回手淡淡道:“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吧!”   夏安安沉默的点了点头。   临行前,夏安安看了一眼趴伏在地上,犹在微微抽搐的野兽的尸体。被镭射枪直接洞穿了心脏,表层出血量很小,却能在瞬间让心脏停止搏动。   手被楼靖牵着,夏安安并未逗留多久,便亦步亦趋的跟着楼靖离开了。   野兽尸体的痉挛在两人离开后不久,完全停止。表层体温很快便和密林的森冷融为一体,肢体的僵硬随之而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在一阵不甚明显的骚动后,一片灰白席卷至这个土坡。为首的一只动作迅速的窜到尸体旁,就只见它先是用扁平的鼻子在尸体周身嗅了嗅,随后伸出长有尖利指甲的毛手拍在尸体后背那个几不可见的血洞上。似乎明白就是这个血洞夺走了同伴的生命,它又大力的拍了拍那处,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那双肖似人的眼里尽是野兽的凶狠。在它身后,数十只聚成片的灰白野兽群,毛脸凶相毕露,仿若哀悼般的沉寂无声…… ☆、95<晋江独家首发>   要说夏安安是怎么发现眼下这架正在挖掘的空中堡垒残骸,那还真只能用机缘巧合这个词来形容了。   两人从密林回到沙滩,已经是下午2点。   冬天的日长本就短,而被水雾包围的岛上的日长更短,大概在下午4点左右,天就会完全擦黑。   楼靖和夏安安这一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东西,即便有昨晚的那一顿饱食,密林的一番奔波后,也已经完全消耗殆尽,此时具是饥肠辘辘。   密林的恶劣环境,不但消耗人的体力,更消磨人的意志。   此刻,正坐在沙地上的夏安安,微仰着头深喘,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林水汽凝成的滚圆水珠,随着她身体的起伏不断往下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暗色的浅坑。背后半湿的长发纠缠板结在一起,就像脑后拖着一块湿冷的木板,让她极不舒服,伸手想要捋顺,却无奈发丝把她的手指缠了个结实。长长吐出一口气,平稳了气息,夏安安望着尽头蒙纱的灰蓝色海面,暗暗想,如果这一次他们能成功出岛,她或许真的应该考虑将这一头碍事的长发剪去。   如果能成功出岛的话……   楼靖站在夏安安身边,倚着巨石喝尽了水壶里的水,双眼微眯的看着平滑如镜的海面。   少顷,楼靖转身把手中的空了的水壶扔给夏安安,拾起地上的两个头盔吩咐道:“我去弄点吃的回来,你负责生火。”   夏安安短促的应了一声,目送楼靖至海岸线,双手撑地爬起身。   被安置在驾驶舱里的树枝和枯叶如料想中的一样干燥,夏安安没有费多少力气便点着了火。依着昨天的经验在火堆上搭好‘烧烤架子’,夏安安坐着烤了一会儿火,火焰蒸腾的热度很快扫去了她身上的湿冷。想着楼靖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夏安安拍了拍身后的细沙站起身,打算再去拾些柴火备着。   约是之前野兽带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夏安安并不敢太过靠近密林,只沿着外延捡拾还不时要抬眼戒备那一眼望进去完全黝黑的密林深处。   楼靖在大约1小时后,托着两个满载的头盔归来,并没有把能现烤的海货交给夏安安,而是全部倒进了沙坑。   “先不急着烤海货,找个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再挖一个坑,我们得为明天早上存些吃的。”楼靖如此说完,双眼不着痕迹的扫过夏安安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连干涩的嘴唇亦是煞白,转身再次朝海边走去。   夏安安从遇难之初就过度优秀的表现,竟让他一时忘记了她身为女人的现实。男人与女人在体能方面的差距是先天便已经决定了的,可以靠后天的努力来改变,却绝对不容易,更何况他在这方面还曾受过特殊训练。   对再挖坑存海货这一点,夏安安并没有疑议,毕竟空腹长途跋涉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为什么要远离他们现在的生活点,她却着实想不透。   不过就算想不透,夏安安还是依言找了个远离他们生活点的地方挖了起来。   起初感觉到沙子里有东西的时候,夏安安以为是贝壳或者石块,还想找到边缘用树枝撬出来。不曾想越刨越大,竟是大得惊人。夏安安狐疑的用手掸开蒙在‘石头’上的湿沙。微弱的日光下,暗色的金属光泽让夏安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沾满细沙的手只顿了一秒,夏安安连树枝都等不及拿,便近乎疯狂的挖掏了起来。   夏安安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乐观,她以为埋在沙里的顶多是一块较大的金属片。而事实上,直到数天后,挖掘工作正式告罄,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再次被上天所眷顾。   楼靖托着头盔走过来的时候,夏安安已经挖出了一块不小的范围,微呈拱形的金属表面暴露在空气中,闪着黑褐的冷光。   楼靖挑了挑眉,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注意到绑在夏安安右手上的纱布氤氲出大片的红,原本还算明朗的神色暗了下来。   “天快黑了,明天再挖。”楼靖居高临下的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夏安安是兴奋的,即便心中报的希望值不高,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有所指望来得更加重要了。   她停了手,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楼靖。天色已经很暗了,衬得她深棕色的发变成了墨黑,凌乱的贴在异常苍白却细腻的脸颊上,嘴角因那心中难以压抑的喜悦而不自觉的弯起,眼睛更是亮的惊人,使她的整个表情都生动了起来。   “少将。”她叫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明显笑意的口吻,看看楼靖,又看看埋于沙地中的金属片,仿若在邀功一般的姿态。   无疑,这样的夏安安是极少见的,情绪、行为几乎没有压抑的外露。毕竟她的本性是一个相当熟于自我压抑的人,这一点表现在生活上,便是自虐般的按照自己提前设定好的计划表循规蹈矩,没有意外,几乎丝毫不差。而表现在情绪上,大概就是平淡,就是内敛,极少有波澜。   楼靖俯视着这样的夏安安,有些新鲜,有些……   入夜,烧得正旺的火堆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脆响,橘红色的火光照亮巨石下的那一寸见方。   夏安安和楼靖并肩坐在火堆旁,饱餐一顿的两人,在火堆融融的暖意下,都有些困了。   楼靖随手捡了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火烧得更旺了,夏安安只觉得脸颊被烤的有些发烫。   把手里的树枝扔进火堆,楼靖侧头道:“把手伸出来。”   夏安安抬起磕在膝盖上的脑袋,困顿让她的反应有些只顿,就只听她含糊的‘恩?’了一声。   楼靖已经掏出了口袋里的纱布,“我替你换纱布。”   夏安安眨了一下眼,清醒了一些,看向自己绑着纱布的右手,红色的是血,黑色的是炭灰,黄色的是蟹黄,却竟是丁点也没有纱布的本色,白色。   迟疑的伸出手,而后被另一双手不甚温柔的扣住。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清醒时,每一次与楼靖的肢体接触,她都会感到恍惚。   楼靖拆换纱布的动作十分娴熟,这大概也和他过去接受的野外生存训练有关。借着火光,夏安安看着捆在自己右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的被拆开,掌心狰狞的伤口完全袒露了出来。伤口处隐隐传来的痛楚,告诉她此刻眼前一切的真实。   本该纯白的纱布被火光染成了温暖的浅橘色,给人一种十分熨帖的感觉。   包扎完伤口,楼靖起身将晾在火堆旁的树枝和枯叶抱进驾驶舱,返身对正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纱布愣愣出神的夏安安道:“是时候休息了。”   夏安安‘唔’的应了,站起身,心中莫名怪异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跨进驾驶舱的时候,夏安安发现楼靖正在往火堆里添柴,介于驾驶舱优越的隔热性,普通明火的热度是不可能渗透进来的。夏安安不解于楼靖的举动,想到昨夜楼靖似乎并没有这么做,今晚有什么不同吗?   夏安安如此想着,双眼不自觉的望向近处的密林,火光连密林的外延都无法照亮,夜色中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海风掠境,光怪的虫鸣声暂停,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伴着树叶拂动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夏安安一臂环胸,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战。   楼靖在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问:“怎么了?”   夏安安摇了摇头,躺进了驾驶舱。   瑟瑟发抖的身体,直到楼靖也躺了进来,才稍有好转。   这一夜,似乎注定是不会太平的……    ☆、96<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是在一阵悉悉索索的骚动中醒来。睁开眼,整个驾驶舱包括她自己都沐浴在柔和的蓝绿色光芒中。   楼靖在她之前就已经醒了,开了通讯器。此刻正半侧着身体,神情肃穆的听着外头的响动。   夏安安抬眼看向位于自己正上方的男人,驾驶舱的空间狭窄,即便只是一个半侧身的动作,楼靖的上半身也几乎完全贴在了她的身上。太过靠近了,夏安安只觉得男人的体温似乎渗透了战斗服,丝丝缕缕的染上她的皮肤,陌生却又熨帖。呼吸间尽是男人的体味,带着体温,纯阳刚微咸微涩的味道,犹如阳光下拂面而来的清朗海风的气息。   渐渐地,夏安安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热了起来,面颊尤甚,已经到了滚烫的地步,呼吸也莫名变得滞涩了起来。耳畔自己越来越沉,越来越深的吐纳声,让夏安安有些尴尬。   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中有些乱,就好似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她一时措手不及。本能的就想说些什么,却还不等她张嘴,一只大手已然如有预料般的堵上了她的唇。   声音被堵在了喉咙口,却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唇上温热而粗糙的感触,迷惑了夏安安的心神。   无疑,此时此刻的夏安安正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只是她情窦初开的对象是楼靖,那个在东帝国A区上流中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万花不沾身的贵公子,就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了。   当然,现在的夏安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楼靖的感情,只是本能懵懵懂懂的挣扎着,就像一只没有得到过任何教导的幼兽,闯进了猎人的陷进,不知道它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也越疼……   楼靖凝神听着外面的响动,没有去在意夏安安的异常。是的,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不去在意。要说为什么,答案很简单,时候不对,地点不对,情况不对……所以,暂搁。   理性或许不可能永远高于感性,但就大部分情况而言,忠于理性的选择绝对优越于感性的本能。一味的放纵本能,只会令人忘记思考的重要性,忘记忍耐为何物……   这是楼靖的原则,向来都是。   他料到那些野兽会在入夜后找来,所以一直都十分警醒,外面刚有响动,他就醒了,距离现在差不多也有一个小时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驾驶舱内,时间粘滞的仿佛夏安安吐纳间的空气,每一分钟都漫长的犹如一个小时。   楼靖松开了手,夏安安在这之前就已经从粉红色的谜团中回过了神。正因为回过了神,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所以就算楼靖松了手,她依旧没有出声。   外面的响动已经停了,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些野兽会不会去而复返。   夏安安打开自己的通讯器,调到全息编辑面板,输入道:“是白天的野兽?”抬手凑到正上方的楼靖眼前。   楼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夏安安垂下手,关了通讯器,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现在的处境,更需要的是盟友,而非劲敌。那种不知名野兽的攻击力绝对不容小觑,她和楼靖对付两三只、四五只或许还可以全身而退,但来的如果是一群呢?   而从之前外面的响动来看,那显然不是独独一只野兽就能够造成的。   野外求生时惹到群居动物后果,哪怕是草食性的羚羊、水牛,哪怕你有高科技武器在手,在那庞大的数量面前,也会被完全忽略不计。就如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可言。   楼靖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翻身回到自己的地方,和夏安安并肩平躺。   就这样大概又过了三个多小时,之中两个人依旧都没有开过口,楼靖在闭目养神,而夏安安则蹙眉盯着驾驶舱壁若有所思。   早上七点,楼靖打开舱门,岛上清晨分外湿冷的空气夹杂着海水的咸腥迅速涌入仓内。夏安安吸了一腔凉气,不禁打了个寒颤。   两人前后跨出舱门,夏安安在出来后顺手关了门,避免湿气继续涌入,潮了内舱。   岛上的七点,水雾弥漫,晨光微曦,还十分昏暗,能见度很低。   夏安安站在驾驶舱边环顾四周,入目一片灰蒙蒙的狼藉。   以巨石为界,方圆五米内的沙滩是两人来到这座岛后的主要生活点。虽然这所谓的生活点内除了两个驾驶舱,一个熄灭的火堆,一道粗陋的防风墙,一个沙坑以及十数片阔叶,再无其他,却终究是他们在这座岛上的落脚点。谈不上感情,但面对眼前犹如狂风过境般的凄惨景象,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被海岛晨雾浸透的沙地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脚印同时也蔓延到了他们用来蓄水的阔叶上,几乎没有一片得以幸免。仅是污上沙子已实属幸运,大半都被踩坏了。其实不过几片叶子,坏了可以再摘,岛上的水汽重,再蓄水也来得及,真的不算什么。但夏安安看着却直蹙眉,敝帚自珍,在她看来这些东西就算再粗鄙也是自己的,容不得别人毁坏。   ‘防风墙’破裂的彻底,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燃尽的火堆也被弄得乱七八糟,黑色的灰烬糊得到处都是。沙坑被刨开了,垫在里面的阔叶没了踪迹,或许混在了蓄水的阔叶里,里头的水渗进了沙里,昨晚吃剩下来的海货只剩下了壳。   而此次席卷中,唯一幸免于难的就是两个驾驶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害怕了?”楼靖走过来,神色淡漠的问。   夏安安抬眼看他,眼中有一瞬间的诧异,才发现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手在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很紧,骨节突兀,身体正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是怒火还是畏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或许楼靖是清楚的。   没有回到楼靖的问题,这似乎是第一次。夏安安的视线在两个完好无缺的驾驶舱间来回。   似乎并不在意夏安安的闻而不答,楼靖在夏安安跟前站定,两人的身高差距,让夏安安整个人都被拢在了楼靖的阴影中。   “在想什么?”   “为什么它们没有动驾驶舱,我以为它们会把驾驶舱搬回巢穴。”夏安安望着放柴的驾驶舱喃喃道。   楼靖双臂环胸,饶有兴致的模样,“然后呢,把我们两个串起来烤了?”声音里竟是带了一分笑意。   夏安安错愕的看向楼靖,没想到男人会看透自己心中的想法,更没想到男人会用类似玩笑的口吻说出。   “它们不会这么做,做不到,也不敢。”楼靖斜勾着嘴角说,“走,去看看昨天挖的那个沙坑。”   楼靖的提议,夏安安自然不会拒绝。 ☆、97<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跟着楼靖去看沙坑,昨天她因为发现那块金属残骸的缘故,到后来整个人挖得都有些忘乎所以了,挖沙坑的事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沙坑最后是楼靖挖的,夏安安那会儿去弄晚餐了,所以并没有看到沙坑挖成的样子,也不清楚沙坑的具体位置。   楼靖停下脚步的时候,夏安安是诧异的,因为她并没有在四周的沙滩上发现有任何沙坑的痕迹。   楼靖就地蹲下/身,似乎在沙地上找什么,不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半掩埋在沙子里的粉白色贝壳上,捡起贝壳扔到一边,他用双手轻轻抹开那块沙地。   夏安安就站在楼靖的身后细细的看,看着薄薄的一层沙被抹开后,浓绿色的阔叶显露出来。楼靖不疾不徐的揭开阔叶,独属于海货的腥味溢了出来。   盯着犹如变魔术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沙坑,思及昨晚楼靖往火堆里添柴的举动,夏安安心中一动。他是真的什么都料想到了,并早早的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想必从头至尾都成竹在胸吧!   取出海货,两人一起回生活点,经过那块金属残骸的时候,夏安安不自觉的顿了顿脚步。   楼靖扭头也看了眼已经被挖出一部分的残骸,“吃完早饭就开始动手。”   *   大致把生活点清理了一遍,楼靖燃起火堆,夏安安架起‘烧烤架’,摆上海货,昨夜的惶惶至此平息了下来。   这两天下来,夏安安在烧烤海货方面,无论是火候的掌握还是翻动的时间,都已经十分纯熟。   此刻,夏安安把长发捋到耳后,顺序快速的翻动完烧烤架上的牡蛎,抬起头,炙热的橘红色火焰在她惨白的脸颊上添了两抹红/晕,粉扑扑的,倒是扫去了一早看到满地狼藉后脸上的阴霾。   楼靖背靠着巨石坐在沙地上,修长的双腿屈起,微微岔开,双手手肘虚搭在膝头,十分闲适的模样。   夏安安抿了抿被火烤的干涩的嘴唇,问:“它们似乎是群居的,如果一起围攻我们,怎么办?”   楼靖并没有立刻回答,似在思考,双眼望着远处蒙蒙的水雾。   “正如同我们因为对它们一无所知而感到不安一样,在它们眼中,我们同样是陌生的,当然不排除在我们之前有其他的人类来过这座岛,但从昨天它们伺机袭击我们的行为来看,我们对它们来说至少是一种危险的存在。而且按照昨天晚上的动静来看,它们和普通的野兽一样,也怕火。另外,它们的数量不会很多,至少昨天那两只的行为不像是常年在这座岛上横行无忌的种群,我猜测这座岛上应该还住着它们的天敌,从密林潮湿的环境判断,可能是水陆两栖的冷血动物,现在正处于冬眠期。”   夏安安认真的听着楼靖的分析,眼中的疑虑稍减。   “也就是说,它们不会围攻我们?”夏安安看着楼靖,又问。   然而,楼靖给出的答案确实否定。   “我只能说它们不会贸然袭击我们,就像昨晚,你疑惑它们为什么没有将驾驶舱抬回巢穴,还记得我的回答吗?”楼靖反问。   “它们做不到,也不敢?”夏安安将牡蛎又翻动了一遍,拔出别在裤腿上的工具刀,划开其中一只。牡蛎的肉质厚,不易熟,夏安安看了眼划开处雪白的肉,肉汁随之流了出来,滴到火堆里,发出嗤嗤的声音。   见此,夏安安提醒道:“可以吃了。”   楼靖也不客气,拿起事先备好的阔叶,拨走了一半。用工具刀利落的挖出里面的肉,用刀尖插起递到嘴边,便吃了起来,从头到尾手一点都没沾到。   楼靖吃完手边的牡蛎,继续道:“昨天晚上来的是它们的先头探查,数量大概在三只左右。它们很聪明,智力或许已经超过了类人猿。我们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一只,对于它们而言,我们、我们手中的镭射枪已经有不小的威慑力。加上昨晚它们探查到的火堆、驾驶舱,太多的未知威胁,它们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类似沉吟的停顿,让正在撬扇贝的夏安安抬眼看了过来。   楼靖淡淡的瞥了一眼夏安安右手上再次被染黄的纱布,“给我,我来撬。”   夏安安只迟疑了一秒,没有多说什么便将盛放扇贝的阔叶移到了楼靖一边,把已经撬开的几个放到烤架上,她出声带着些许催促的问:“不过什么?”   从起初没有找到窍门,要重复两三次才能撬开一个,到熟悉后一撬一个,楼靖仅用了撬三个扇贝的时间。   “不过正因为它们的数量不多,我们杀死一只带给它们的冲击才更大。所以如果它们对未知的恐惧战胜了怒火,那么之后应该就会相安无事,反之,也就是你所说的围攻。无论最终结果是哪一个,至少这两天它们应该还是观望状态。而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设备,尽快出岛。”楼靖这一席话说完,阔叶上的数十个扇贝也已经撬完。   夏安安把一个个扇贝摆上,虽然关于野兽会不会来攻击他们,楼靖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但经他这么一番透彻的分析后,夏安安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宽了不少。   是啊!与其对不知会不会发生,一旦发生无路可退只能面对的事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全心找设备,尽早离开这块危险地带。   于是,到这座岛的第三天,早餐过后,楼靖和夏安安人手一块扁平石片,开始了金属残骸的挖掘工作。   两人分工协作,楼靖专注一片往深处挖,夏安安则只挖开表层,找到残骸边缘。   开挖后不到两个小时,夏安安轻叫了一声,“少将。”   此时,两人已经相距颇远。金属残骸露在沙地外的部分已经将近有五米长,而显然这还不是残骸的全部。   楼靖敛眉看了一会儿残骸的情况,缓步走到夏安安身边。   楼靖一走近,夏安安便抹了抹面前一片残骸上的砂砾,让开了身。   金属灰色的残骸上,一块蓝色猎鹰头标志,稍有磨损,却仍清晰可辨。楼靖微眯起眼,蹲下/身,和之前夏安安所做的一样,又抹了抹残骸上的沙土。   蓝色的猎鹰头标志下,一行不甚明显的序列显露了出来。   “是空中堡垒,看批号应该是合众联十年前的旧机型,该种机型长12米,翼展9米,高4.5米。”楼靖如此说着,站起了身,“就现在的挖掘情况,这架空中堡垒就算有破损,破损的程度应该也不会太大。”   夏安安是在站起身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挖了这么远,此刻听楼靖这么说,双眼一亮,嘴角不由抿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破损程度越小也就意味着能用的零部件越多,她自然不会天真到去奢望能直接修好这架空中堡垒,但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夏安安忍不住笑着道。   楼靖朝她颔首,“继续。”   入夜时分,夏安安用木炭在巨石上画下了第三道,昭示着岛上第三天的结束。   “不知道还要划上几条才能出去?”虽然在得知残骸的完整性后信誓旦旦,但望着海面上那片茫茫的水雾,想到水雾中可能隐藏的危险,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推进器和蓄能设备,就能确保出岛,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想想,心里终究没什么底,只会越想越慌,夏安安暗暗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如果她一开始穿越就来到这里,日子还不是照样得过下去。   谁让人本能的求生欲,无论何时都高于一切呢!   正在往火堆里添柴的楼靖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夏安安,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该睡觉了。”    ☆、98<晋江独家首发>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夏安安在巨石上划下的黑痕已经到了第八条。   八天,八个昼与夜的交替,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夏安安在第四天的日落前挖到了残骸的边缘,至此她所负责的残骸表面的挖掘工作告一段落。身长12米的空中堡垒虽仍深陷沙地,却也算初现形态。无论挖掘到最终的结果如何,至少他们现在所能看到的部分,破损程度近乎为零。   第五天起,在楼靖的命令下,夏安安开始一边用头盔把挖出来的沙子堆到一边,一边在海岸线和残骸之间往返,舀了海水回来固定残骸四周的沙地,以免楼靖在挖掘时,沙壁松散下滑,冲进坑里。   这工作看似轻巧,却着实不轻松,一天来来回回跑上数百趟,即使全部都是短距离,但在几乎毫无停歇的情况下,日落收工的时候,夏安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双腿更是在坐下休息时直打颤。   长12米,宽9米,高4.5米,只是听这些数字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过真切的感受。夏安安也是到挖掘工作的第二天,才意识到工程量的浩大。   于是,原本还信誓旦旦要把整台残骸全部挖出来的雄心壮志,湮灭在了现实面前。   按照楼靖的计划,他们暂时先挖残骸的尾部一片,也就是安装有推进器的部分,再挖驾驶舱一带,蓄能设备附近,以节省时间。如果到时挖出来的设备损坏严重,需要特定零件维修,那么再去挖其他部分。   当然,就算如此,工程量依旧不小。   岛上的第六天中午,楼靖挖到近两米深的时候,沙地见底,湿黄的细沙下是黑色硬实的泥地。   挖到泥地,有利有弊。一方面夏安安可以用泥和上黄沙、水,搅拌成浆糊状糊在沙壁上固定,这样就不必频繁的往沙壁上浇水了。而另一方面,泥地不比沙地松软,很多时候一石片下去,只能挖出薄薄的一层,挖掘进度与沙地时相比,至少慢了一倍。   所以直到现在,来到岛上的第八天即将结束,残骸尾部的一片也还不过挖到三米深。   当世新型号的空中堡垒为了减轻机身重量,多数只装备两个可活动推进器,兼具向上推进和向前推进。而眼下这台合众联的旧机型,有四个推进器,两两分别装备在机尾正后方和下方。   位于机尾正后方的两个推进器已经被挖出大半,可以看到黑色的灼烧痕迹一路从内部蔓延到表面,这种情况通常来说,能修理到可使用的概率,很小。   说没有丝毫气馁是不可能的,毕竟两人每天从晨光微曦一直忙到夜色弥漫,整整五天的努力,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遥望着那微薄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消失于模糊的海平面,夹带着冰凉海风的夜色拢来,夏安安抱膝蜷坐在火堆边,心中不无乐观的想,至少还是有一样值得庆幸的,那就是这些天那些野兽就仿若消失了一般,不说围攻,连入夜之后也一直都相安无事。   也许真的如楼靖猜测的那样,它们害怕着他们。   *   又是一天的模拟对战结束,西亚急急忙忙的摘下头盔,打开舱门,跨出模拟机。狭长的眼在看到不远处陆成的身影时,她暗暗吁了一口气,还好今天还没有走远!   心中如此想着,脸上的神情不乏忧虑。   从夏安安和楼靖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帝国军从初始的恐慌,帝国发布悼文后的哀痛,到现在大部分人已经走出了那段阴霾,按部就班的继续生活,毕竟身在战场就应该清楚它的残酷,沉湎于已逝者的悲痛中是最没有价值的。   然而,这大部分之中却并不包括陆成。   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陆上尉依旧是那个陆上尉,除了近来一直不苟言笑,脾气似乎更加暴躁了些,但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夏安安和楼靖同属于特殊小组,同一时间失去两名重要伙伴,心情恶劣也是必然。   但站于陆成最近处的西亚却能清楚的感受到陆成的痛,那近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整个人都压垮的痛。   还记得在米莱时,合众联夜袭,夏安安不知生死,她也曾感受过这样的痛,却似乎远不如这次的深刻。   也许感情就是这样,时间越长在心中沉淀的越醇厚,所谓的剜心之痛,大抵就是如此了。   跟在陆成身后,双眼中映着陆成的背影,金色跋扈的短发,粗壮的脖颈,宽阔的肩,军人特有的挺直脊背……如果她死去,他会为她伤心一天吗?   时刻盯着陆成是西亚这些天的任务。   因为特殊小组的不可替代性,帝国军惩处制度对于特殊小组成员无疑是宽容的,但即便再如何宽容,也是有界限的。   诸如陆成在‘格斗游戏’中接二连三的伤人,影响恶劣,惩罚是必然。只不过特殊小组成员不适用体罚,所以只能采用关禁闭,禁食一天这样,于正规军来说无关痛痒的惩处。   无关痛痒吗?   西亚只知道,一个人如果想虐待自己,给他一个封闭的空间,空白的二十四个小时,就足够了。   陆成从禁闭室出来,那满身浓重的血腥味还尤萦绕着鼻端,身为特殊小组成员,他没有伤自己的手。事实上,更确切的说,他只没有伤自己的手……   有过那么几次,西亚感觉到自己心里对夏安安的怨恨,只不过一闪即逝。   对于夏安安的不知生死,她无疑是伤痛的。但那份伤痛被克制在一个合理的度上,夏安安是她的好友,却不是她的一切。她还要为自己为家人活下去,生活还要继续。   *   合众联前线军事基地机动组专用区   “亚瑟和林响又没来?”麦肯尼问了一句,却其实并没有太多疑问的语气,更像是自语。毕竟机动组就那么几个人,谁没来,一眼便知。   “那个小鬼也就算了,自从青鸾的驾驶员坠海不知所踪,那个女人就开始不正常,我前两天还看她追着亚瑟那小鬼问坠海时的情况。要我说兵工计划出来的东西虽然厉害,但毕竟脑子被动过,都跟神经病似的。”罗恩一边用手捋着自己的鸡冠头,一边不无嘲讽的说。   当然,这里他对兵工计划的不屑,不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成分存在。   “也不知道谁当初哭着喊着要加入兵工计划,要不是队长拦着,保不准组里还得多一个神经病。当然,现在也没差。”凯莉一手端着小镜子,用尾指细致的擦去溢出的唇红。   被戳到了痛脚,罗恩立时暴跳而起,双目圆瞪叱问道:“你说谁是神经病?”   凯莉阖上小镜子,用眼尾瞥着罗恩,嗤笑一声,“你说呢!?”   “你……”   “都别吵了!”   罗恩还欲说什么,麦肯尼凝眉低喝一声,只得讪讪收声。   “开始训练。昆莱大人的意旨,两天后开战。”麦肯尼沉声传达。   “是!”站在他对面的三人齐声应。   仅仅三秒之前还满脸怒容的罗恩,此刻早已是满脸的跃跃欲试。对于他孩子般阴晴不定的变脸速度,麦肯尼颇无奈的摇了摇头。思及还有两个不在跟前的麻烦,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亚瑟打开门,一黄一碧两只眼睛满是戏谑的盯着立在门口脸色煞白的女人。   “你还想问什么?”   林响抿了抿干涩的唇,连日的失眠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眶下一圈明显的青黑,头发枯黄而杂乱,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神经质般的错乱感。   “她、死了吗?”似是斟酌了良久,她才开口问道。   亚瑟端详着面前的女人,眼光全不似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你希望她死还是活?”他反问。   当然是死!心中立时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她为了看到夏安安死,甚至放弃了身为人的资格。参与了兵工计划,然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而是人形兵器,是一种武器,和枪炮对等。   但话到嘴边,却哽住了。   林响有时候会想,要是夏安安在合众联的那次夜袭中就死去该多好,那样的话,林响还是林响,夏安安也还是夏安安……   亚瑟注意到女人脸上的挣扎,不屑的咧了咧嘴,冷冷开口:“当时的那种情况,除非这世上真的有神存在,否则必死无疑。再说,东帝国那么大范围的搜救都一无所获,到今天都十五天了,你觉得他们还有可能会活着吗?”   林响沉默的听着,表情有些木讷,有些呆滞……   亚瑟按下关门键,电子门缓缓合上,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挡住电子门,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深凹,布满血丝的眼缓缓抬起。   “你为了要看到那个女人的死,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兵工,现在那个女人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亚瑟语毕,松开了挡住电子门的手,没有去看女人脸上的表情,他转身走进宿舍内。   林响怔忪的看着眼前紧闭的电子门,光可鉴人的门面上映出了她的苍白的脸孔,她举起手,缓缓的撩开额头上的刘海。一条肉脚蜈蚣般的难看疤痕盘亘在她的额头上。   是啊!夏安安如果真的死了,那么她以这样的身体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林响仰起头,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什么意义……   *   来到岛上的第十七天,临近午饭时,楼靖终于把一个完好的推进器,一个稍微损坏可修的推进器以及一套完好无损的蓄能设备从空中堡垒上卸了下来。   看着楼靖谨慎的抱着三个设备爬出沙坑的时候,夏安安简直喜不自禁。接下来他们只要把其中的一个推进器修好,再安装到驾驶舱上,就可以出岛了。仿佛希望女神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在空中堡垒残骸沙坑的底部,盛放着一具白骨,是这架空中堡垒的驾驶员。也许在坠落到这座岛之前就已经死去,或者受了重伤被困在驾驶舱内,死去而后慢慢腐化……   夏安安是感激这个不知姓名的合众联驾驶员的,如果没有他把这架空中堡垒带到这里,他们或许还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出岛,甚至可能永远滞留在这座岛上……   三个设备放进夏安安的驾驶舱防潮,楼靖的心情显然也是相当的不错,就只听他说:“准备午饭。”   夏安安立马应了一声。   这阵子,为了节省时间,全心挖掘残骸,两人又挖了两个沙坑存放海货。天气冷,冷血动物的新陈代谢慢,就算离水一段时间也不一定会死,倒是不必担心海货的新鲜问题。   夏安安取了海货,熟门熟路的生火,架起烧烤架。楼靖在火堆边站了一会儿,说:“我去摘些菌菇回来。”   正在替海货翻身的夏安安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一排海货翻完了才意识到不对,扭头刚想说密林里头危险,还是别去摘了,才走到密林口的楼靖已经退了回来。   一眼之下,夏安安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骇然起身,手已经摸到了腿侧的镭射枪。   就只见,幽深的密林深处,一双双莹绿色的兽眼犹如坟地里的鬼火般飘忽不定,却是每一双都盯着两人。   夏安安握着镭射枪的手,掌心渗出了细汗,后背阵阵发寒。   两人同时远离密林朝海边退,近三十只半人高的野兽窜出密林,将两人团团围住。   双眼扫过数只面目狰狞的野兽,夏安安的喉头艰难的动了动。如果楼靖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些野兽这次是倾巢而出来对付他们。决心可见一斑。   于他们:胜,就能以绝后患;输,便葬身此地。   夏安安手中的镭射枪还是满膛,也就是二十发,楼靖手里的射了两发,余十八发。   总计三十八发,面对近三十只野兽,除非两人都例无虚发,否则……   例无虚发?楼靖或许还有可能,她……夏安安不是不自信,而是确实没这个能力。   “别走神!”   楼靖话音刚落,正对面三只野兽猛地跃起,朝他扑了过去。   夏安安这边也有两只野兽窜到了她的跟前。   一时间,镭射枪射击的声音混合着野兽尖利的怪叫声,响彻整座孤岛。   野兽的数量太多,速度也太快,夏安安根本连瞄准都来不及,只是凭借着本能,在野兽向自己扑来时,惯性的扣下扳机。   已经记不清自己扣了多少下扳机,又余下多少发可用了。   野兽一只接着一只,前仆后继,仿若完全不畏死,不知恐惧为何物。   就在夏安安全神贯注对付面前的野兽时,一只伺机已久的野兽从侧面窜出,闪着寒光的利爪直逼夏安安的颈项。猝不及防间,夏安安一惊,立马调转枪口扣下扳机。   扣下扳机的手指,感受不到任何阻力,耳畔亦没有传来熟悉的‘嗤’声。   镭射枪的能量耗尽了!   夏安安的瞳孔陡然紧缩,脚下急退,却已然来不及。便只听‘唰’的一声,野兽的利爪穿透了战斗服,在夏安安的胸前留下三道血痕。   对于此刻的夏安安来说,胸前的三条血痕虽疼,却并非重点,关键在于她被野兽划破的战斗服。   随着冷空气从撕裂口不断涌入,战斗服开始膨胀塑化。夏安安一手拔出工具刀,一手用力的按着的撕裂口,却是枉然。很快,战斗服完全膨胀塑化,别说对付野兽,她连动一动都艰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塑化后的战斗服变厚变硬,就是野兽的利爪再尖锐也无法穿透。而除了头,双手以及双脚露在外面以外,夏安安身体的其他部分都被包围在战斗服之中。   她无法进攻,只能笨拙的闪避。   夏安安注意到,楼靖正将她身边的野兽引向自己。而此刻,余下能动的野兽已不足十只。楼靖手里的镭射枪能量也已经告罄,其实现在两人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以她做饵,避免楼靖被剩下的几只野兽联合围攻。   而就在夏安安咬牙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楼靖喘/息着说:“记住,我们很快就能出岛。”   闻言,夏安安的心头一颤,眉宇间的犹豫不决化成了凛然。 ☆、99   东帝国与合众联的第四战,在一片大雪纷飞中打响。   雪花染着硝烟的昏黄,就像从晦暗的天空大块大块剥落下来的碎片,落在地上,未及融化就被装甲车厚重的履带、机甲的钢铁脚掌碾进了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子熙驾驶青鸾严守空战一块,他的手速或许不及夏安安,但胜在应敌心理平稳,操作上的差错近乎为零。因为合众联那台名为蜂鸟的空战机甲不知何故未能参战,合众联在空战方面的战斗力锐减,这也让首战的他轻松了不少,虽没到如鱼得水的地步,但终归不算狼狈。   此次合众联机动组除了蜂鸟未参战外,修罗亦不见踪影。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暗藏诡计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因此得以喘息的帝国军,不无庆幸。   机甲军四对四,重甲的双向高火力弥补了幻影补入驾驶员不时出现的差错。可以说帝国机甲特殊小组虽然已经可以看得出有落败迹象,但从总体而言已经是超水准发挥了。   帝国军前线新任作战指挥官摩撒·罗勒中将憋着气盯着大屏幕,抄起手边的通讯器便对战场上的全军道:“全军注意,稳定己方战局!”   他重复了三遍,言罢,继续紧迫的盯着大屏幕上的战局。他不是一个多么有军事才能的指挥官,甚至在实战方面还不及帝国军前任指挥官凯斯特中将。好在他很有自知之明,且与凯斯特中将相比,他有足够的责任心。   帝国军这一次的作战方案用的是楼靖还没有全部完成的‘第四战作战计划书’,由楼靖的随从官莫克整理,没有完成的部分以前一战方案稍作调整为准。   感觉上似乎有些胡来,成效却出人意料的好。   这让首战指挥的摩撒·罗勒中将有了信心,就听他命令道:“机甲组,R型机准备。”   忙碌的监控员立刻切换内线,复述道:“机甲组,R型机准备。”   “出发倒计时,现在开始读秒,10,9,8,7……”   莫子熙在操作之于,余光瞥了一眼地面上的情况,随即蹙起了眉。   重甲冲得太快也冲得太前了,而且那股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   仅分心了不到一秒就被对方的中心战斗机钻了空子,莫子熙沉下脸在心中暗啐了一口,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陆成那家伙竟然还有闲心耍性子!   莫子熙被气得不轻,很想就这么放任那家伙不管,任其自身自灭,却终究还姑念着从小到大的那点情分,打开私人通讯频道,语气不善道:“陆成,你想找死,有没有问过你背后的西亚中士,愿不愿意陪你为夏安安殉情?有没有问过帝国军,愿不愿意陪你为夏安安殉情?”   言尽于此,莫子熙又看了眼地面上的重甲,关了通讯频道,长吸一口气,专心应敌。   重甲驾驶舱内的通讯频道是互通的,刚才莫子熙的一番话虽是说给陆成听得,西亚终也无可避免的听到了。   事实上,若是能和陆成一起死在战场,她是毫无怨言的,只是若以为夏安安殉情为前提,她却是不想的。   *   野兽的直觉无疑是敏锐的,在夏安安和楼靖之间,它们清楚谁才是真正棘手的敌人。所以楼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野兽们便放弃了夏安安,一齐朝他围去。   盯着夏安安的只剩下两只受了伤的,它们并不进攻,只一左一右看着夏安安,用两张异常狰狞的脸孔和刺耳的怪叫威吓夏安安不准乱动。   夏安安握紧手中的工具刀,守在她左边的野兽被镭射枪贯穿了腹部,看出血量,就算不去动它,应该离死也不远了。而守在她右边的野兽,相对来说受伤较轻,伤口分布在它的左大腿,侧腰以及右肩胛。除了右肩胛是贯穿伤以外,其他两处都只是皮肉伤。   夏安安瞅准机会,便朝她右侧的野兽扑了过去。那野兽显然没料到夏安安会有此一招,正要跳将起来反扑,锋利的工具刀刃已然窝心捅入。   温热的鲜血溢到手上的感觉,分外鲜明,夏安安垂眼看向渐渐脱力,利爪却依旧抠着她的战斗服的野兽。野兽橙黄色的眼也正看着她,凶狠的,恐惧的,无力的……   夏安安没来由的一颤,那种感觉就仿若她眼下杀的是一个人,活生生的,被她亲手宰杀,了结……   不等夏安安细想,身后凄厉的怪叫声起,她猛地抽手拔刀,血溅在了她的脸上,浓浊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左边的野兽动作迟缓的朝她扑了过来,这野兽的身体状况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夏安安反手一刀,正好捅进野兽腹部的伤口。   野兽嘶叫着断了气,向前的冲击力把本就重心不稳的夏安安撞倒在了地上。   夏安安顺势仰面躺在地上急喘,心跳的很快,口唇干涩异常。她艰难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才发现喉咙口也是火烧火燎。   喘了一会儿,夏安安推开了身上的野兽尸体,扭头去看楼靖的情况。这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就只见原本围着楼靖的近十只野兽,此刻就剩下了两只。这看似乐观的情况,却其实并不乐观。   楼靖喘得很厉害,和野兽群纠缠到现在,他也已经到了力竭的临界。他用手肘撞开了一只向他扑来的野兽,却没能防住另一只。   野兽的利爪抓向他的脖颈,他举刀前刺,野兽扑来的身形在空中偏移,刀刃仅划破了它的腋下,它怪叫一声,利爪抓下。一道长且深的血口,从楼靖的眼角,竖直贯穿了整个右侧脸颊,仿若一抹血色泪痕留下的凄楚痕迹。   此时被楼靖用手肘掼倒的野兽再次跃起,跳到了楼靖的背上,上肢勒住楼靖的脖颈,下肢盘在楼靖的腰上,张开布满尖利齿列的吻,合吻咬向楼靖的脖颈。   楼靖立刻抬手,野兽咬在了他的小臂上,利齿厮/磨,却无法穿透战斗服。   但就算这样,身上背着一只野兽,对气力几乎耗尽的楼靖来说,也是一个绝对不小的麻烦。   腋下受伤的野兽扑来,楼靖一只手根本无力格挡。   眼看着那只野兽的利爪就要再次抓向楼靖脖颈,而楼靖被他身后的那只野兽死死的缠着,那一刻,夏安安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暇去思考,她迅速的脱了身上的战斗服,便冲了过去。   处在楼靖上方,伸长利爪与楼靖对峙着的野兽被夏安安撞飞了出去。一人一兽在沙滩上滚了数圈才停下,两者显然都有些晕眩。   野兽的恢复力比人类强,不待夏安安爬起身,那只野兽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夏安安举起握着工具刀的手格挡,工具刀被野兽一爪拍飞。   整个人都被野兽压在了地上,野兽的利爪刺进了她的肩臂,锐痛使得夏安安沉闷的呻/吟了一声。这低低的一声,很快就淹没在了野兽尖锐的怪叫中。   就像在宣告胜利的到来,野兽叫完,用橙黄色的眼盯着夏安安,随后猛地倾身咬向夏安安细白的脖颈。   夏安安用尽全力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得,终于绝望,抓了满手灰白毛发的手垂下,双手无意识的抓着沙地上的沙。   野兽张口向她咬来的时候,她绝望的闭上了眼,指尖忽然感受到的坚硬却让她一怔。   人就是如此,就算已经露出了绝望的眼神,绝望的神态,却在发现哪怕只有蜘蛛丝那样脆弱纤细的希望时,还是会去放手一搏。   夏安安其实并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手指却已经深陷进沙里,而后握紧,举起,黄沙从她的之风中流泻而下。一块棱角突兀的石块正握在她的手中,狠狠的砸向野兽的头颅。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   野兽惨叫着倒地,利爪松开,带起夏安安肩臂上的皮肉。   夏安安爬起身反扑,抡起手里的石块,发狠的不停往下砸。   砸了多少下?砸了多久?温热的血溅得满脸满身都不自知。   直到有人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轻拍她的后背,用着一种近乎诱哄的口吻说:“都结束了,你做得很好。”   夏安安仰起头,男人粗糙却宽厚的手掌轻抚过她的面颊,擦去了她面颊上的血渍。那动作温柔而暧昧,拇指来回摩挲在她算不上丰盈却形状姣好的唇瓣上。   楼靖倾身吻上了那双唇瓣,浅尝辄止。茶色的眼,幽深的注视着夏安安。   这几日,女人眼中的爱慕他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给予任何表示。归根结底,爱情这种东西,于楼靖而言太过华而不实。   女人。以他的身份,还会有什么类型不曾见过。他接触过的不在少数,感兴趣的却着实不多。   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许可以算作其中之一。   事实上,不感到厌烦甚至隐隐有些微的好感,不会自作聪明,不会碍手碍脚,于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夏安安眨了一下眼,湿润的眼中是疑惑,脸上还留有惊魂未定的木讷。她举起手臂环上楼靖的脖颈,踮起脚尖凑向楼靖的唇,却并没有触碰上去。而是扬起细白的脖颈,仰着脸,微眯起眼,近似献祭的姿态。   楼靖揽起夏安安的腰肢,一手抵住夏安安的后脑,再次覆上了唇。   这一次的吻,既深且沉……   作者有话要说:  皮肤和皮肤紧贴在一起,令人熨帖的热度交相传递。肉体疲累却深度兴奋着,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让两人甚至忘却了周遭遍地的野兽尸体。   夏安安感觉到自己的沉沦,沉沦在楼靖的眼里,他的手里,他的身下……   楼靖的手抚过她秀挺的鼻梁,顺着她纤长的脖颈一路向下,停留在她胸前的柔软上,反反复复的上下摩挲,揉/捏着。他的另一只手分开了夏安安修长的双腿,却并没有急着探/入,仅是轻缓的抚摸着她大腿内侧的嫩肉。   楼靖的技巧无疑是高超的,这一点对于可说是初识情/事的夏安安或许无从知晓,但却是不容置喙的。无关楼靖的个人喜好,在A区同龄男性中,他绝对是洁身自好的标榜,但这与他熟稔高超的技巧并不冲突。   他确实洁身自好,却也没有到禁/欲的地步。而之于他,所谓的技巧不过是能令宾主尽欢的小小手段罢了,又何须刻意却学,你身下人的表情、反应,必然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她的所需。   夏安安迷蒙着眼注视着上方的男人,她很渴,本就干燥的口腔,此刻犹如吞咽了砂砾一般艰涩。她本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殷红的嘴唇,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动作的挑/逗力。   楼靖打横把夏安安抱起,音色沙哑的说:“去海里,恩?”   意乱情迷的夏安安只是用她那双水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冰冷刺骨的海水让夏安安回过了神,身体内的热度消散了不少。两人相依站在海水中,海水漫过两人的膝弯,微薄的海浪轻轻荡漾。   夏安安屈身掬起一捧水来清洗楼靖身上的泥沙和血渍,楼靖亦然。冰冷的海水淋在身上,瞬间毛孔紧缩,皮肤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小疙瘩,而后经对方之手不轻不重的擦拭后,平复,发烫……   背抵在冰冷的巨石上,双腿被分开架在楼靖的手臂上,被进/入的那一刻夏安安苦闷的呻/吟了一声,高高的扬起了头颅,形状美好的脖颈勾画出优美的弧度,就好像一只引吭的白鹤。   夏安安紧紧的抱着男人坚实的颈背,下颚磕在楼靖的肩头,用身体感受着他劲腰摆动后的激烈抽顶,快而深的挺入,抽出,连双腿都被撞得不由自主的晃动了起来。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并不是全然的舒适,亦非全部的疼痛,却是欢愉的,由心到身的愉悦。   与她认为的,曾经感受过的,都完全不同。   身体深处烫得几乎沸腾,意识却无比清醒,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睁开眼看着近处的男人,呼吸急促,面颊绯红,视线伴随着身体的晃动而晃动着…… ☆、100<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是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中醒来,睁开眼,并不是熟悉的昏暗,而是带着令人喟叹温度的橘黄色火光。   侧头,身畔的位置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空了。   驾驶舱的舱门半开着,透进来的火光驱散了岛上的寒意。夏安安从驾驶舱里坐起身,身上没有穿衣服的怪异空落感,让她下意识的抬起一臂,挡在胸口,身体微微前倾,棕色的长发从一侧肩头滑了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胸口和肩臂上的伤都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绑上了弹性绷带。   她睡觉算的上警醒。只是这一次,绷带是什么时候绑的,她却是连一点感知也无。   楼靖升起了两个火堆,一个就是原来巨石下的,另一个紧挨着夏安安现在所处的驾驶舱。   火烧得很旺,这也就是为什么浑身赤/裸的夏安安感觉不到冷的原因。   看向正处于忙碌中的楼靖的时候,太过血腥的画面,使得夏安安的脸色不可抑制的白了白,将吐未吐的模样十分明显。   似是察觉到她的醒来,楼靖手上的动作微顿,侧头淡淡道:“你手边有消炎药和水,吃两颗避免感染。”   夏安安略微怔了怔,低头在晦暗的驾驶舱内寻,果然在驾驶座的一角发现了水壶和药盒。依言灌了一口水,吞了两颗。夏安安抬手擦了擦漫出嘴角的水渍。这个时代的军用药品都是强力特效药,见效明显。夏安安吞下药没多久,头脑便昏沉了起来。药中含有的安眠、镇定成分开始发挥作用了。   夏安安晃了晃头,再次看向楼靖。依靠战斗服的防护,楼靖身上并没有留下过多的伤口。最严重的就是右侧脸颊上的那一道,夏安安清楚的记得当时的鲜血直流,皮肉外翻。   此刻那处垫着折叠平整的纱布,用三条胶带做了固定。   连处理伤口都得心应手、吗?夏安安在心中暗想,到底有什么是这个男人不会的。   楼靖在此时站起身,拖着一具剥了皮血肉模糊的野兽尸体往外走,修颀笔直的背影一点点的融入孤岛的夜色中。   海浪有节奏的拍打这沙滩,一下又一下。夏安安静静的看着,看着楼靖拖着一具尸体离开,又拖着另一具回来。手中的工具刀沾了野兽黑稠的血,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手起刀落,动作利落的剥下野兽的皮毛。   “要用来做衣服吗?”夏安安出声询问,脸色仍十分难看。虽说被他们称作野兽,且长着浓厚的毛发,但终归是灵长类,与人类是近亲,更何况这些野兽还长着一张与人类十分相似的脸孔。   不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很腥臭,血肉黏连中因为死去多时而定格在死前扭曲狰狞的脸孔和灰败涣散的眼珠,一股寒意自尾椎升起,直窜上脊背。   “这里没有合适的工具可以修补你的战斗服。”楼靖一边说,手上的动作不停,就好像难闻的气味,血腥的尸体他都闻不到看不到一般。   顿了顿,他又道:“烤上一晚,明天把表面的油脂层刮掉,再烤上一天应该就可以用了。这些野兽的皮相对比较薄,穿在身上会比较柔软。到时由你想办法把它们缝到可以穿的程度。”   “是。”虽然回答的没有犹豫,但要怎么把这些兽皮缝起来,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底。线,可以从余下的那根五米长绳上抽小股的线,应该能抽出不少股。但针……挖出了那个空中堡垒残骸后,现在能用的东西虽然不少,但夏安安却暂时还无法确定能不能找到针的类似物。   就在夏安安认真思忖的时候,海风的风向忽然一变,火堆被卷得更旺了。岛上,这样突如其来的风向变化并不少见。然而这一次风向的变化却恰好将楼靖那边的血腥味吹了过来,夏安安本就是憋忍着的,扑面而来的浊臭简直让她透不过起来,忍不住趴在驾驶舱边缘干呕了起来。   楼靖这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看了夏安安一会儿。   火光中夏安安那身雪白的皮肤也被染上了暖黄,细腻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楼靖亲身体验过那种触感,光滑的,摸不到任何粗糙痕迹的,能吸住他的手掌一般。   “受不了就别看,躺回去再睡一会儿。”   风再次转向,夏安安做了几个深呼吸止了干呕,拿起水壶又灌了一口水,冲散口中的苦涩。躺回驾驶舱,夏安安本想叮嘱楼靖忙完早些休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闭上眼,伴随着耳畔皮肉割裂的渗人声响和火堆不时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音,夏安安很快就睡着了。   一次肉体/交缠能让两人的关系改变多少?   夏安安并不天真,十分清楚两人之间能够改变的余地本就不多。也就不会去奢求,一夜之后楼靖便会对着她甜言蜜语,柔情蜜意。当然,她也不需要这些。   她是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的,即使她似乎爱上了楼靖,也不能改变她对这种东西的抵触。   从母亲那里得到太多的前车之鉴证实依靠爱情维系两人之间关系的脆弱。一碰即脆。   她把自己的身体给了楼靖,一方面或许确实有心中那份若隐若现的感情在作祟,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待在楼靖身边让她感到安全,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十分安全。那并不是空泛泛的爱情能够给予她的。   第二天夏安安在饥饿中睁开眼的时候,她身旁忙了一晚的楼靖睡得正熟。驾驶舱旁的火堆仍旧烧得很旺,楼靖没有穿战斗服,两人都是全身赤/裸,夏安安的头枕在楼靖的肩上,楼靖微微侧着身,一条手臂搭在夏安安下凹的腰上,手掌贴着夏安安的脊背,呼吸间的热气尽数吐在夏安安的额头上。   夏安安就这么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躺了一会儿。她倒是想等楼靖醒来再起身,无奈已经三顿没吃她,腹中饿得难受。终还是小心翼翼的挪开了楼靖的手臂爬起身。   楼靖被她的动作弄醒了,却并不睁眼,只哑声说:“穿我的战斗服。”   夏安安看向他的时候,他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睡着的男人,五官轮廓要比平日柔和许多,下巴上的胡渣男人每隔两天都会用工具刀上的刀片自己刮,却还是有些长,不扎手,却扎皮肤,扎到的时候,有些刺痛,有些麻痒。   忍不住伸手拨了拨男人额上略嫌杂乱的碎发,夏安安这才从驾驶舱中爬起身。    ☆、101   大概谁也不曾料到东帝国在痛失两名机甲特殊小组成员,失去前线作战副指挥官楼靖的情况下,这一战竟然还能小胜。   先前的伤痛、追思,尽数被胜利的喜悦所冲散。一时间,似乎鲜少还会有人忆起,‘空战女神’亦或‘东帝国战神’这样的称谓。   人都是健忘的,尤其是对那些活在传闻中,其实际与自身没有太大瓜葛的神话。忘记了就忘记了,没有人会去追究。   当然,偶尔还是有人会提起。   诸如现在站在拐角口闲聊的两名年轻尉官。   “我还以为这一战我们帝国军输定了呢!没有传说中的夏中尉,也没有楼少将。”   “事实证明有罗勒中将和R型机在,帝国军照样能赢。”   “是啊。所以说什么帝国神话其实还是夸大的成分比较多,真有多厉害,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距离两人不远处的陆成牙根咬得咔哒作响,手臂上青筋凸出,双手紧握成拳,就要朝两人走去。肌理紧绷的手臂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双手及时的拉住了。   陆成修硕的身形一顿,猛转过头,跋扈的眉眼满布戾气,整张脸气势逼人。   伸手拉着他的人,对此却全无退缩之意,甚至还紧了紧握着的手。   “放手!”嘶哑低沉的声音,蓄满凶狠。陆成怒目瞪着不知在他身后跟了多久的女人,腮帮因为难以压抑的怒火而再三鼓胀。他扯了扯被拉着的手臂,却没有扯开,脸上的表情益发狰狞了。   毕竟男女力量悬殊,西亚整个人都被陆成扯得往前耸了耸,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脸上却不知该摆怎么样的表情,木然的,苦涩的,难言的……   深吸了一口气,西亚抬起头,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用心也是最费力的一句话,“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陆上尉!”   也许是西亚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有违她平时的模样,认真而严肃的,陆成怔了怔,却很快又深蹙起了眉。   “放手!”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喑哑。陆成又用力挣了挣手臂,这次他挣开了,或者说西亚松了手。   眼看着陆成朝那两个说闲话的尉官走去,西亚狭长的眼中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忽然明白为何夏安安没有爱上眼前的男人,以夏安安的性格,她的行事作风,又怎么可能会爱上性格如此孩子气的男人?   但就算男人孩子气,鲁莽又暴躁,甚至心中想着念着的人都不是她,她却仍然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安安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西亚此言一出,男人的脚步明显缓了下来。   西亚追上男人的脚步,跟在男人身后,续道:“她是怎么样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她不喜欢被推上风口浪尖,也不想被迫出风头,更不想看到无谓的纠纷,尤其纠纷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安安她喜欢静,总是那么安静……难道你想她回来的时候,再像从前一样,受人冷眼吗?”   这一次,陆成完全停了下来。一手拄着侧面的墙壁,脑袋上的金发耷拉着。   沉默,两个都无言良久。说闲话的两名尉官早在不知何时已经走开,陆成和西亚却仍然一前一后,站在原地。   “……还会回来吗。”   陆成低声喃喃,语气模糊难辨,像是自语,又像是疑问。   西亚给不了答案,因为她也想知道……夏安安还能不能回来……   *   套上楼靖的战斗服,撩起长发,拉上后背上的拉链,按下抽气按钮,战斗服立刻收缩服帖。   夏安安低头由上自下打量了一遍身上的战斗服,应该有简单的清洗过,之前沾在上面的野兽的鲜血、毛发,都已经被擦洗干净。   其实应该与自己的那件并无差别,但夏安安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只是真要说有什么地方,她又指不出来。   沙滩上的野兽尸体已经被全部清理干净,连落在沙地上的血迹都被细心的覆盖了,若不是火堆旁架着的那几张皮毛,夏安安甚至怀疑昨天的那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一个极度凶险的噩梦。   夏安安看向那几张背面已经被熏烤的半干的皮毛,没有了那张肖似人类的脸孔,这么看起来便与普通的兽类皮毛无异。手指略带迟疑的抚上那灰白的皮毛,并不十分柔软却算得上舒适。   在皮毛前停留了一会儿,之前备下的海货还有剩,夏安安取了些,支起烤架便做起了两人的早饭。   楼靖一只手撑着头从驾驶舱里坐起身的时候,夏安安已经吃了个半饱,楼靖问:“还有吃的吗?”声音中透着睡意。   夏安安看了他一眼,视线在触及男人蜜色肌理分明的胸膛时有些游移,点了点头,把被自己身体挡住的一片阔叶挪了出来,上面盛放着数十只已经烤熟了的扇贝,开口处还蒸腾着热气,露出来的嫩肉饱满多汁,十分诱人。   楼靖一身赤/裸的跨出驾驶舱,仿佛感觉不到冷一般的做了几个伸展,随手挑起一块皮毛垫在沙地上,他坐下/身,又挑了一块反盖在自己下/身便动手吃了起来。   想来应该是很饿了,与平日想必,楼靖吃得有些快,不出一分钟就把阔叶上的扇贝吃了个干净。   夏安安又烤了些,直到两人都吃饱,楼靖把一块扇贝壳扔进火堆里,说:“等一会儿你待在驾驶舱里按我昨天说的办法处理皮毛,把战斗服脱给我。”   现在只有一件可以御寒的战斗服,楼靖要修理推进器,必须在外面,也就只能这么安排了。   之后楼靖又去捡了些树枝枯叶堆在驾驶舱旁的火堆边,把几张兽皮也一并挪了过来,夏安安坐在驾驶舱里脱了战斗服,整个驾驶舱内部被火烤了整晚,赤身坐在里面倒也不觉得冷。   楼靖穿上战斗服,垂眼看向夏安安,说:“注意别让自己着凉。”   夏安安一愣,抬起头回应的时候,楼靖已经背过身走向另一个驾驶舱。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夏安安刮干净了全部五张兽皮上的油脂,另外也找到了针的替代品,事实上她原本想的是用石头,打磨到粗针的程度,但实践后发现打磨的过程太过耗时。她最后决定用更加方便易得的木针,挑选了几根质地绵密硬实的树枝削尖,尾部削出一圈凹槽,把线的一端卡在里面,就能用了。虽然经常会折断,但胜在取材便捷。   另一方面,楼靖的推进器修理工作似乎也颇有进展。   太阳落山后,两人并排坐在驾驶舱里烤火吃晚饭。   夏安安去倾身翻动海货的时候,注意到楼靖右肩胛上的疤痕。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次合众联夜袭米莱时留下的。   疤痕的形状很不规则且有些大,看样子养伤期间似乎感染过。夏安安回忆起那段日子,那次她的腿也受伤了,记得她在伤愈之前,楼靖还来探望过他。想想那时候男人同样也是有伤在身,却身兼数职,伤口会感染似乎也并不稀奇。   “为什么不除掉那道疤?”夏安安问。以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去除这样的疤痕也不过就是眨眼的事。   楼靖垂眼看向那道疤,“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是军人的勋章,不能随意去除,这是帝国的传统。”语毕,他意味深长的看看像夏安安。   一个不明传统的人,足可见其本身并不属于传统之地。   夏安安偏过头,避开了楼靖的视线,岔开话题道:“少将很早就知道合众联设下了圈套吧?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似乎料到夏安安对身份这件事会避而不谈,楼靖勾了勾嘴角,也没有追问,答:“大概就是想看看昆莱为我设了一个怎样的陷阱。倒是没想到他那么舍得,宁可牺牲一台特殊机甲也要把我拉下水。不过反过来想想,若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   夏安安想到当时的情况,那块地方随时可能有异变,合众联的那台机甲就算不畏电磁场,但若是遇上海上巨浪,水龙卷……也是一样,无处可逃。   这其中涉及到的是概率,也或者说运气。当然,他们能漂流到这座岛上,也算是一种运气。   夏安安如是想着,下巴却忽然被人钳制住了。楼靖倾□,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咫尺,呼吸缠绕,分不清彼此。   楼靖微眯起眼,唇几乎贴上了夏安安的,说:“我会等你亲口告诉我,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恩?”   夏安安怔怔的盯着楼靖映着火光的茶色的眼眸,那火就好像燎到了她的心口,烫的心脏都忘记了搏动,一阵窒息间,她恍惚竟有些失神。 ☆、102<晋江独家首发>   来到岛上的第三十一天,楼靖终于把推进器修理完毕,并且利用从空中堡垒残骸上拆卸下来的零部件,将两个推进器和储能设备拼凑在一起,安装上事先已经被连接在一起的两个驾驶舱尾部。   事实上,驾驶舱的质量很轻,就算加上两人的体重,像这种直径超过半米的推进器,一个也就足够了。但介于过那层水雾时,谁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是像之前一样的漩涡,还是海浪,亦或者是暗流,没有人知道。未免到时措手不及,也是以防万一,楼靖还是把两个推进器都安装上了。   拆卸通讯器上的太阳能转化板被安排在最后,毕竟太阳能转化板直接关联着通讯器内部的核心组件,一旦拆下来,通讯器就完全报废了,就算再如何小心,也于事无补。   将太阳能转化板安装在蓄能设备上之后,蓄能两个小时,在蓄能表内的指针指在2%上时,楼靖打开了他维修的那个推进器试运行,在确定性能良好后,他又打开了另一个。   两个推进器轮换着试运行不到五分钟,蓄能设备中那2%的动力源被完全消耗殆尽。   一直在旁观察的楼靖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不甚满意,就只见他蹙眉盯着由他一手拼装出来的‘逃生船’,摩挲着自己满布胡茬的下颚,低声道:“看来就算是合众联,十年前也还没有解决设备的节能性……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夏安安这时候正在一边准备午餐,看着推进器运行时喷出来的火星,听着几乎响彻整座孤岛的轰鸣,即将出岛的喜悦,使她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异常明媚。   设备大致检查完毕,楼靖缓步走过来,在夏安安对面盘腿坐下。他的那身战斗服让给了夏安安,此刻他身上穿的是夏安安缝制的兽皮衣裤。一色灰白的皮毛被工具刀裁成不规则的片状,以粗细不同的线拼接在一起,针眼疏密不同,大的几乎能伸进一只手,小的又好像完全缠在了一起。不过,在材料有限,技术亦有限的情况下,能蔽体能保暖已实属不易,楼靖自然也不会再去奢求美观。   正如他勉强穿上这套兽皮衣时对夏安安说的,“这样就很好。”   期望度从一开始就不高,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失望。   楼靖坐定后,拔+出一串烤的金黄微黑的烤鱼便吃了起来。   夏安安翻动海货的同时掀起眼皮看他,从一大早起来,光线足以视物就没停过,肯定很饿。见楼靖已经快速的把手里的烤鱼吃尽,夏安安拿起身边的水壶递了过去。   金属制的水壶,在火堆边放久了便有些烫手。不过这样里头的水喝起来也就不会那么冰凉,温热却不烫口,一口下去暖入肺腑,比磕牙的冰水要解渴许多。   海货烤好后,夏安安放上八串菌菇,每串串着六个。解决了野兽之后,他们便吃上了菌菇。大概季节不对的缘故,这些菌菇并没有多美味,甚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只是对于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吃到过新鲜蔬菜的两人来说,聊胜于无。   一边转动串菌菇的木头签子,夏安安一边往菌菇上抹油,这油是鱼油。夏安安还记得前几天她第一次烤菌菇的时候,因为没什么经验,她便将之和海货一样烤。结果烤熟的时候,所有菌菇都萎+缩的犹如用过的卫生纸,原本粉+嫩的色泽变得跟燃烬的灰一色,水分完全被烘干了,入口干涩非常,真跟吃到卫生纸没差。   当时楼靖虽然没说什么,但自那之后,负责准备三餐食材的他便鲜少会带回菌菇了。   会想到用鱼油来代替一般烧烤时涂抹的蜂蜜,只是一个偶然,或者用一次尝试更为恰当。   那天,楼靖捉到了一条相当肥+美的不知名海鱼,因为实在有些大,夏安安便把海鱼切成了块来烤。烤的时候,鱼肚腩那一块滴油滴得厉害,每一滴下去,火苗便窜得老高。夏安安灵光一闪,找来一个薄金属片拗长的碗型器皿,在每每鱼肉快要滴油时,就将其叉起,让油滴进器皿中。这么做其实也为了避免火苗窜得太高,烧断烤架。几番来回,等鱼肉烤熟的时候,竟也接了不少。   夏安安见手头刚好有几个菌菇,便尝试着烤了起来。初次尝试,她的手法不够熟练,成品和高瑕疵品对半分,好在之后+进步不少。   用鱼油烤出来的菌菇腥膻味总是免不了的,但口感却极好。有时候烤的好,亮晶晶的一层油膜包裹着的菌菇,就跟刚摘下来似的,嫩生生的。   吃完烤鱼,楼靖接过夏安安递来的水壶喝了一口,说:“我们还要在岛上待两天,两块太阳能转化板一个小时大概能转化出蓄能表显示的1%的动力源,推进器的耗能量比较严重,这座岛每天的平均日常大概是九到十个小时,蓄能满20%我们就出发。”   夏安安无异议的点了点头,反正一个月都下来了,也不急这一两天。   “通讯器不能用,我会在这两天想办法改制出两个发信器,发信器的发信范围有限,出岛后我们可能还会在海上漂流几天,你这两天尽量多准备些食物,到时带着出岛。”   “是。”夏安安应了一声,垂眼想了想问:“之前做衣服的兽皮还有余料,要不要做一个帆?”   楼靖的眸光一闪,只是一瞬,坐在他对面的夏安安并未察觉。   “你要是能在两天内赶制出来,就做吧!”   之后的两天,楼靖很忙,夏安安也很忙。   楼靖每天除了要改装发信器,还要出去搜集食材。关于搜集食材这一点,夏安安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在岛上的这一个月里,她从未出去搜集过吃的,从头到尾都是楼靖,无论他多忙,哪怕是在挖残骸的那段日子亦无一例外。   其中有什么原由,夏安安没问,楼靖也没有解释,也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改装发信器,楼靖拆了一个应急照灯,取出里面一节小指头大小的两块电池作为发信器的动力源。   夏安安把两个改装完成的发信器捧在手心里看,发信器很小,和夏安安印象中投进海里会有一盏红灯一闪一闪的那个时代的高科技相差无几。   楼靖在刚改装完发信器的时候就说过,应急照灯的电池电量只能维持发信器工作二十四个小时,若二十四小时之内帝国军没能发现他们的话,他们到时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说是另想办法,夏安安却清楚,除了他们自己回到海岸,漂泊大海中的孤立无援,楼靖除非本领通天,否则以无可奈何。   第三天,因为没有通讯器,也不清楚具体时间,太阳同海平面呈四十五度角的时候,蓄能表上的指针终于跳到了20%上,夏安安把事先准备好的食物用阔叶包好,统共扎扎实实的包了三包,扔进驾驶舱。楼靖拾掇好简陋的兽皮帆,又将两根临时削成的木桨搭在驾驶舱上。两人合力把驾驶舱推进了海水中,推了很长一段,一直到海水没过了夏安安的腰,两人才翻身进驾驶舱。   海面上的风虽不大,但好在顺风,楼靖支起兽皮帆,上面的兽皮很快便鼓+胀了起来。   他们的‘逃生船’不疾不徐的向前行,夏安安转过头去看那座渐行渐远的孤岛,看着他们生活点上的那块巨石,看着巨石下隐约可见的火堆灰烬,看着他们挖掘残骸留下的大坑……莫名的,心中便有些怅然。    ☆、103<晋江独家首发>   “抓紧,准备打开推进器。”临近那片水雾,楼靖出声道。   夏安安依言抓紧驾驶舱门沿,伸出一只手攀着舱门,以便遇事时能以最快的速度阖上舱门。   眼前的迷雾就像薄纱,层层叠叠的隔断了人向外的视线。随着靠近,夏安安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适度的增加。暴露在外的面颊,手甚至是头发,都能感觉到这湿气的沉重,包裹全身,连呼吸都不畅了。   大概测算过,‘逃生船’行至某个定点时,楼靖果断的同时打开了两个推进器。   陡然加速,让即使做了准备的夏安安,身体还是不自觉的惯性向后一倒,好在她一只手紧抓着驾驶舱门沿,并没有真的倒下去。   黏~湿的海风呼呼的拍打在脸上,几乎在瞬间,细小的水汽渗透进两人的头发,两人的毛孔。楼靖身上的兽皮被完全打湿~了,即便他自恃体能不差,面对这能撕裂人肌骨的寒,仍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夏安安觉得自己整张脸上的面部肌肉都已经被寒风吹得麻木,水汽不断凝聚在她的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甚至是汗毛上,而后被海风吹散,周而复始。   根本睁不开眼,她想用手挡,无奈她那差不多已经失去知觉的手一旦松开,她整个人都极有可能被迎面而来的迅猛海风掀进海里。   但就算是这样,两人却都没有缩进驾驶舱里,阖上舱门。   事实上,在未知的险恶面前,两人胸腔内的心,都是紧绷着的……   逃生船终于冲出~水雾的那刻,入目的碧海蓝天给夏安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直至逃生船又驶出数十海里,动力源耗尽,逃生船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犹如一片落叶般无依的飘荡,面颊和耳朵因为冻僵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才提醒夏安安这一切的真实。   此刻的他们应该已经驶出了魔鬼三角地带,而在此期间,除了那恼人的迷雾,他们什么危险都没有碰上。   大概这一次希望女神真的眷顾了它们!夏安安心下如此想着,扭头看向隔壁驾驶舱站起身,引得整条逃生船晃了晃的楼靖。楼靖看了会儿毫无差别的蔚蓝海面,侧转过身也看向夏安安。   两人的脸颊都被海风吹得通红,连鼻尖跟额头都是通红一片。这种情状下,就算五官再俊挺再清秀,看起来总还是滑稽居多。   夏安安抿着嘴笑了起来,她笑了,楼靖却没笑,反而蹙起了眉,有沉下脸的趋势。   “怎么了,少将?”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夏安安面带疑惑而问。   楼靖未答,复又望向海面。心中漫上来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终还是令他沉下了脸。   这世上,有一众人天生具备优越的方向感,换句话说,也就是对环境改变的敏感。哪怕是最细微的变化,也逃不过他们敏锐的直觉。在这一点上,最好的实证是那些优秀的探险者,他们不会轻易迷路,就算面对的是一成不变的皑皑雪地,他们仍能在不借助任何外物的情况下分辨出正确的方向。   而楼靖显然也是这其中之一。   就像眼前虽然同是一色的蔚蓝海面,但楼靖却敏锐的察觉到,这处应该并不是他们被卷进孤岛时的那片海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心中的这一想法,仅仅只是直觉,就是楼靖自己也不能肯定这份直觉的正确性。   夏安安看着楼靖脸上凝重的神色,心知定然是出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差错,且这个差错关乎到他们能否平安回到帝国军,心中如此暗忖着,脸上原本的喜色也就暗了下来。   天空湛蓝如洗,万里无云。   从上往下俯瞰,海面上的逃生船,只是一个肉~眼几不可见的黑点。   夏安安和楼靖手中各持一支木桨,因为不清楚这片海域到底处于什么方位,两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记忆往东划行。海岸线应该是在帝国军驻防的西面。   一个发信器已经被楼靖扔进了海里,大概有死马当活马医的侥幸。夏安安目送那小小的器械在海水中沉沉浮浮,最终消失在眼前,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希望,也就是如此了。   中午,两人简单的就水吃了些冷掉后发硬的海货。还不知道要在海上漂流多久,两个人都吃得很少。他们现在的食物储备和淡水储备都不算充足,夏安安在储水的时候,把两个急救箱里的药品归到了一个里,空下来的那个里面也灌了大半的淡水,但就算如此,仍然少得可怜。   这些食物和水,最多也就能支撑四天,而帝国军能否在四天能找到他们还是未知数。也就是说,四天之后,饥~渴将会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夏安安现在也约莫知道这片海域可能并不是他们进岛时的那片,而他们到底身在何处?没有人清楚。地球上的海域面积可谓广博,之于这广袤无垠的大海,他们或许连蝼蚁都称不上。   他们想到了可能在迷雾中发生的各种险恶,却都不曾料到冲出迷雾之后会是如此境地。   不安,惶恐,漂泊带来的无依让人更缺乏信心……   划行间,这一天很快便这么过去了。海面上的日落,橘红色的太阳大如斗,波纹漾着日晕,仿若触手可及,把眼前的整一片海面都染得血一样红。   随着太阳的沉没,光线一点一点的消陨在两人的瞳孔之中。   入夜,刺骨的海风乍起。   楼靖把兽皮帆和两支木桨捆在了一起,朝夏安安伸出一只手说:“过来。”   海面上的光线很弱,一漾一漾的波光并不能让夏安安看清此刻楼靖脸上的表情。握住楼靖伸来的手,夏安安借力翻进了侧面的驾驶舱,落地时,脚下重心不稳的晃了晃,被楼靖扣着腋下,稳住了。   驾驶舱能够隔绝外部的冷空去,却不能供暖。无论从何种角度考虑,现下彼此的体温无疑是两人最好也是唯一的热源。   待得夏安安站稳,楼靖松开手脱了身上半湿的兽皮放进另一个驾驶舱内,夏安安见此稍一停顿,也跟着脱了身上的战斗服放了进去。   两人相拥着躺下,身体严丝合缝的紧靠在一起。   夏安安闭上眼,心中却难以平静。一波一波的海浪轻轻摇晃着逃生船,正如孩提时每个人都经历过的摇篮,耳畔十分安宁,而她却难以入眠。   前路茫茫,何处才是归程……   一只手下意识的摸索着,触碰另一个人的指尖,被整个扣住、包裹。带着薄茧的粗糙指腹,缓慢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夏安安仰起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男人的下颚轻轻磕在了她的头顶,温热的鼻息带动起她的发丝。   就这样,耳畔伴着男人的心跳与呼吸声,夏安安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   这一晚的后半夜,楼靖发起了热。   身上滚烫,却像冷得狠了一样,不停颤抖。   夏安安是被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的炙~热粗~喘吵醒的,清醒后,她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去唤醒楼靖,却未果。   仔细想想楼靖身上的兽皮被打湿后根本没有办法保暖,而他却在冬日凛冽的海风中穿了一天,就是身体素质再好,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打开了唯一余下的一个应急照灯,耀白刺目的灯光下,楼靖的脸也不知是白天被海风吹的冻伤未散,还是发烧烧的,也或许两者都有,总之通红一片。额角和鼻翼布满了细汗。   夏安安用手指替楼靖揩去了一些,温凉的手指划过滚热的皮肤,大概是觉得舒服,楼靖半明半昧的睁开了眼,用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不符的速度,抬手扣住了夏安安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这样的楼靖,褪去了往日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清明,意识不清的,甚至有些脆弱的,让夏安安一时间恍惚了起来。   急救箱就放在驾驶座尾部的正下方,夏安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去拿药,却不料再度陷入昏睡的楼靖,手劲却不减,她竟是没有抽*出来。抬起余裕的一只手,抚了抚楼靖额前汗湿的发。夏安安轻叹一声,既是抽不出来,她也只能作罢。勉强往驾驶座尾部挪动,尽量伸长手臂去够下面的急救箱,几番努力后,夏安安的额上都渗出了汗,才总算把急救箱抱进了怀里。   值得庆幸的是刚好有一壶水没有被放进隔壁驾驶舱,夏安安从急救箱里翻出药,侧身垫起楼靖的头,喂了药之后,又小心的喂了些水,直到楼靖脖颈处出现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她才松了口气般的把楼靖平放回原处。   第二天楼靖醒来,身上的高热经过一夜已经完全退去,筋^肉关节或许还有些酸痛,精神倒不错。耳畔传来的绵长呼吸声提醒他,身边照顾了她一夜的女人还在沉睡,松了松握了一整晚的手腕,却没有移开,而是顺势不轻不重的揉^捏了起来,帮助活络血肉肌理。   楼靖没有立刻起身,下颚抵着女人的发顶,闭目养神。 ☆、104<晋江独家首发>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林响整个人都瘦脱了形。负责替她测试细胞活性以及血液采样的工作人员甚至都有些无从下手,形销骨立的女孩,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散架了一般。   不过昆莱大人有令在先,兵工一月一次的身体检查还是不得不做。于是,终于做完全套检查,并找到合适的血管,成功抽取了十毫升血液样本的工作人员,集体松了口气。要知道原本血液采样都是由医用智能机器人来完成的,无奈兵工计划采用的该种机器人的智能度过高,一旦它判断病患身体状况不适宜采样,就会立刻做出警告,强制性罢工。   林响从病床_上晃晃悠悠的爬起身,蓝白条纹的实验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身上,游魂一般的走着。她是真的瘦得狠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具干瘪的尸体,本就不大的脸颊深凹的厉害,显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镜大得惊人,里面却又是全然的无神。   一名好心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的走上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昆莱大人手下的机动组可是合众联的希望啊。”虽然并不清楚在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上一战机动组里的两个兵工同时没有参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亚瑟是因为经历长时间的电击,细胞活性紊乱而无法参战。那么眼下这个女孩呢?   顶着一头杂乱蓬发的头颅,反应迟钝的侧转,偌大眼眶中黑红的眼珠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希望?”干裂的唇中吐出微不可闻的两个字。   见她做出了回应,那名工作人员再接再厉道:“是啊!对于联合军来说,你们机动组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是英勇与荣耀的象征。”   林响盯着那名女工作人员,木木的听着,虽然没有再做回应,心中却不能说毫无波澜。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个问题在这段时间,她问过自己无数遍。其实她早已经想通,她不应该是为了夏安安才活着的,或许她曾经的目的是想看到夏安安死,但无论夏安安是死是活,她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只是那股打从心底里浮出的恶心感,她根本无法忽视。是的,连她自己都厌恶着自己……   肩头上一记轻拍让林响回过了神,女工作人员浅笑着直视她的眼镜,语重心长的说:“联合军的所有人都在仰望着你,加油吧!”   林响顿了两秒,才缓缓点了点头。   女工作人员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那我先去忙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关于你身体的调理方案,我们会在晚上传送给你,一定要谨遵调理方案尽快把身体调理好哦!”   林响又点了点头,见女工作人员转身回到自己的实验桌前,她便也离开了。   林响刚离开不久,正忙着整理手头数据资料的女工作人员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也没去看联络人是谁,她便随手接了起来。   而当对方的声音直抵她脑部的听觉神经时,女工作人员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忙停了手上的工作,站起身。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她的腰板僵挺,略显丰厚的唇微微颤动着。   “……是。”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切断通讯器,女工作人员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在参与兵工计划为数不少的科研人员眼中,昆莱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此时,站在总监控室内的昆莱,在切断通讯器后,脸上并没有女工作人员祈望的,自己为之分忧后的欣然,相反,十分冷漠。   于他而言,林响,这个被麦肯尼带回来的东帝国女孩,是一个令他难以决断的意外。   初见时,奄奄一息,躯体残破不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并没有引起他过多的注意。既然是麦肯尼救回来的,这个向来只对他忠诚的孩子,难得向他提出请求,他也没多说什么便应下了。   再次见到这个女孩,是在她刚装上义肢之后。当时等不了磨合期结束就咬着牙下床的女孩恳求麦肯尼将她编入训练名单的眼神,他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仇恨是决心的种子。那一刻,他在女孩眼中看到了鲜明的仇恨之火。   ‘兵工计划’对实验体的要求其实很高,按照女孩当时的身体状况,显然是不适合的。   但鬼使神差的,之后他私下去探望了女孩,并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兵工计划’相关。意料之外的,女孩在听完风险后,竟还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而他在不久之后就知道了原因,东帝国第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女军人,空战主力机甲青鸾的驾驶员,夏安安。   确实,一个三肢都装着义肢的废人要如何同一个东帝国的生力军相提并论?   他给了女孩一个希望,倒从未想过能收获回报。毕竟,就算是那些严格遵循他的日程表规范饮食和锻炼,体能测试全优的军人,能够真正成功的也寥寥无几,且多数为普通阶兵工,像亚瑟那样的革新阶兵工,暂时还没有出现第二个。   女孩竟会是第二个!当‘兵工计划’的工作人员把结果上报给他的时候,他的震惊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仇恨是革新兵工成功的食量,他绝不会吝惜去创造仇恨。可惜,因为毫无根据的猜测便迫不及待的行动,向来不是他昆莱的作风。   能够得到第二个与亚瑟不同属性的革新兵工,他无疑是感到欢欣的。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一个不大不小,可以说是鸡肋的问题。   女孩兵工改造后得到的能力是再生,与亚瑟的身体机能提升以及能短时间内身体局部高密度强化不同,这所谓的再生能力,除了听上去慑人,具备一定的研究性,就军事作战方面来说,它是一种不适用于广域战争且相当麻烦的能力。   再生的表面意思即被伤害被破坏后恢复如初。从当前对女孩身体状况的了解来看,也就是细胞的超速分裂与复制。单纯看这种能力,非但在攻击性上的帮助很小,甚至也称不上防御,只能说是一种事发后的修补。   人这一个体对于伤痛的承受度毕竟有限,就算能够快速修复,该有的疼痛是不变的。受到伤害后的迟钝,也是不变的。   假如拥有这种能力的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或许也不会让昆莱有如此的鸡肋感,可惜拥有它的是林响,一个对战争,对兵工都不过一知半解的小女孩……   事实上,之前的‘诱杀行动’他原本是要派林响去的,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东西,就算真赔了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惋惜,但想到林响的经验以及沉不住气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出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局面,终还是换上了亚瑟。   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让他有如鲠在喉感觉的人了?   楼靖?   不。那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是如芒在背,当然现在那根芒已经彻底拔除了!   *   在海上漂流的第四天,带着的三包海货就在昨天晚上,已经吃完了。水还剩下小半壶,两个人的嘴唇都干裂的出+血,喉咙涩的厉害,却也没有人去动那个水壶。就这么熬着,也不知道还要熬多久,还能熬多久……   两个通信器被氛围两次扔进海里,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已经没电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帝国军搜寻而来的迹象,现实张牙舞爪的摆在两人眼前,连一点自欺欺人的可能性都没有。   舱门大敞着,夏安安和楼靖仰躺在驾驶舱内,夏安安的头枕着楼靖的手臂,眯着眼看正上方晕白、温暖的太阳。楼靖身上的兽皮,拜这两天都是晴天所赐,已经被晒干得彻底。虽然依旧带着一股兽类的腥臊,此时脸颊上的触感却十分柔软。   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舌尖无可避免尝到的血腥味,让夏安安蹙了蹙眉。   仿佛察觉到夏安安的焦灼,楼靖伸长手臂捞起那个装着他们仅剩下的生命之源的水壶。水壶的挂绳挂在他的两根手指上,一晃一晃的从夏安安眼前掠过,却并没有给夏安安。   夏安安仰起头看向男人,眼睛里有着诧异,无声艰涩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楼靖垂下眼,拧开水壶,浅浅的灌了一口。被水滋润的唇+瓣,染着化开的血痂,在耀白的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泽。   而不等夏安安反应,冷不防的就被扣住了下巴,男人带着血腥气的唇顺势覆了上来。   牙关被顶开,沾上男人体温的清甜液体丝丝缕缕的滑进喉管。   夏安安无意识的吞咽,吸+吮,就像一头嗷嗷待哺的小兽。   然而那浅浅一口的水量显然无法平复两个焦渴已久的成年人,水分很快被※干涩的口腔黏※膜吸收殆尽,任凭夏安安在如何的舔※舐,也无济于事。   楼靖抬起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掌覆上夏安安正在严重脱皮的面颊,拨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   “再忍耐一天。”楼靖声音嘶哑的说,仰躺回原处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再一天,这是他定下的最后期限,如果还是等不到救援,他会打开推进器,用这些天储存下来的动力源自寻生路,当然能不能找到,就算是他,楼靖,也只能听天由命……   夏安安紧闭着稍稍缓解干燥的嘴唇,用鼻子深深的吐息着。忽然,一阵冰凉带着湿^润的海风拂过,使她不有一怔。   要,下雨了吗?    ☆、105<晋江独家首发>   海上的天气就像孩童的脸,说风就是雨。   夏安安虽曾住在沿海,却并没有出海的经历,而那一带似乎也出奇的太平,常见有海船出海,却鲜少听闻有遭遇海难的。   所以夏安安并不知道真正的大海的可怕,只是眼见碧海蓝天晴空万里在转瞬间骤变,乌云密布,天色陡暗,阵阵饱含湿气的阴风越来越大,隐隐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躺自然是躺不下去了,楼靖缓缓起身,海浪随风渐猛,他被晃得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单手扶住侧面的舱壁,望着远方天际的双眼晦暗不明,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   ‘啪’   夏安安坐在驾驶舱里,伸手摸上面颊上忽然袭来的冰凉——一颗硕大的雨滴,落下来的力度着实不小,被打到的面颊上的皮肤甚至微微有些发痛。   仰起头,黑沉沉的天空偶有几道错综的光晕,也是唯一能点亮他们双眼的几道。   雨水再次落下,这一次不但落在夏安安的脸上,也落在她的唇上以及驾驶舱上。大颗的雨滴落在驾驶舱上乒乓作响,雨水一碰上驾驶舱坚硬的金属表面便成颗粒状四溅开来,在金属表面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圆。   夏安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湿=润,淡水的甘美在她的唇=间化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见她立刻侧身进隔壁的驾驶舱翻找了一阵,把那个已经空了的急救箱拿了出来,打开盖子,对着天空接水。   楼靖侧转过头看她接水的模样,此时雨已经开始下大了,冰凉的雨水糊得他满脸,眼睫黏=湿,只能微眯起眼。   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森冷,恍惚就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狂风大作,伴着雨水,刮得人浑身发疼。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溅起的海水冲进了驾驶舱。   楼靖身上的兽皮不到一分钟就完全湿=了。   早已没有了安然接水的心情,夏安安把盛了一个急救箱底的淡水连同之前他们剩下的小半壶水一并放到驾驶座下面。把雨水打湿的长发捋到脑后,虽然万分不想承认,但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了他们面前。   暴风雨,是的,他们遇上了海上最可怕的灾难,暴风雨!   没有经历过暴风雨的人,绝对无法想象那种生死一线的可怖,那种即便再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的无力……   就像此刻的夏安安,她曾在电影中不止一次的看到过海上的暴风雨,看到过小船在海浪中被撞得粉碎,看到过满载货物的海船因此沉没……   她无疑是感到害怕的,却又并非那么真实,或者说这其中更多的还夹杂这一些侥幸的心理存在。   楼靖没有坐下来,驾驶舱在海浪中剧烈的上下颠簸让他不得不倾下=身压低重心,夏安安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稀能感觉到他的沉思。   接下来,该怎么做?   总是无所依靠,迫不得已靠着寄托来支撑下去的她,能够有一个仰仗,真的……很好。   之后……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于夏安安而言就像是一个盼不到醒来的噩梦。   海浪数次都淹没了他们的‘逃生船’,两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海水冲刷了数遍,寒意从脚底直达头顶。楼靖同时打开了两个推进器,原意是试图乘风破浪,只是面对这沉黑犹如地狱巨兽的汪洋,终还是成了无用的挣扎。   一个巨浪袭来,全速的‘逃生船’那本就脆弱的维系被拍的分崩离析。   夏安安被楼靖护在身下,耳畔可以听到推进器的轰鸣声,却越来越遥远,最终完全消陨在繁密的雨声中。不断有海水浇入驾驶舱,已经没过了驾驶座,没到了跪坐在驾驶座上的夏安安的膝盖。   楼靖阖上舱门的刹那,夏安安抬起头,黑暗中被雨水疯狂冲刷的双眼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却清楚,‘逃生船’被冲散了,原本的她那一半驾驶舱连带里面一切有用的、没用的杂物一起被冲走了。楼靖忙了几天改制成的推进器以及储能设备,或是和另一半的‘逃生船’一起被冲走了,或是沉入了这片翻天的汪洋之中。   应该很冷,蜷缩在驾驶舱里的两人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但其实此刻的两人都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夏安安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一次剧烈的撞击,整个驾驶舱都仿佛被海浪抛向了空中,而后狠狠的撞在暗礁上。   心中在那一瞬间不禁划过一抹讽刺,难道女人真的是水做的,还是她和水有着某种渊源,她的两次生命竟是都葬送在水中。   恍恍惚惚的,夏安安做起了五光十色的梦,也可能是弥留之际的残影,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的妈妈临死前愧疚、憔悴的面容,这个总是怀揣着少女梦,天真且执着寻找真爱的女人终于梦醒,终于学会面对现实,却已经晚了。   初见林响时,苍白消瘦的脸与她妈妈的相互重叠,两个都已经离她远去的人……   辽阔训练场上的巨形批量机,那时她刚来这个世界,又何曾会想到自己以后会与这些钢铁巨兽为伍……   西亚的笑脸,就像夏日灿烂的晨光,在脑海中掠过,随后是陆成那嚣张跋扈的眉眼,莫子熙牵动嘴角的冷笑以及楼靖冷漠却俊美的面庞……   楼靖出现在所有人之后,这大概与夏安安不知该将他如何定位有关。那是他们在岛上生活的画片,一点一滴的,虽然在那是感觉分外艰辛,此时回想却又是另一番感受,谈不上惬意亦或者温馨,那是一种自心开始的舒坦,苦涩的甜,很微妙……   梦到此似乎结束了,脑海中一片白茫茫的空旷。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夏安安感到自己僵冷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回暖,意识似乎渐渐清明了起来,她想她大概还没有死,也许她有穿越了,但她身旁的楼靖又会如何?   明明十分疲累,大脑却兴奋的完全不肯停下。   耳畔似乎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尝试着想要抓^住某个话头,却无果。被人搬动的时候,夏安安有试着想要睁开眼,还是无果。   之后,周遭又静了下来,那点零碎的意识在她之前一系列的尝试后终于完全耗尽,黑暗袭来的刹那,她清晰的听到一声温和的男音,只是依旧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大概,会没事吧!?      ☆、106<晋江独家首发>   像是经过了数个世纪那么长的等待,纤长尾端闪着棕色微光的睫毛颤了颤,有些红肿的眼皮缓缓掀起,在中途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又缓慢的阖上,而之后的再次掀起显然要比刚刚快上许多。   在那张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床上,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夏安安下意识的眨了眨被海水泡得红肿的眼皮,微微的刺痛让她稍稍能找到一些实感。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整个房间不大,米白色的墙纸干净而温暖,深米色的窗帘虽然拉着,但从透进来的光晕依旧能看出屋外的阳光明媚。靠窗放着一张玻璃面的金属圆桌,桌上是一套有着金边装饰的白瓷茶具,玻璃桌两边各摆上一把果绿色皮垫的金属靠背小椅。夏安安几乎可以想见在某个冬日的午后,这个房间的主人拉开窗帘,在桌边的靠背椅上坐下,沏上一壶热茶,在水汽氤氲中悠闲而懒散的看着窗外冬景。柔和的阳光会在这时洒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耀眼,模糊了轮廓。   视线在那透光的窗帘上涣散了数秒,夏安安陡然回过神,继续环顾这个房间。房门右侧贴墙摆着一个八格矮书柜,书柜里的书着实不少,八格都被占满了,却高低参差左斜右歪,稍显得有些凌乱。书柜顶上的一盆不知名盆栽长势极好,那种郁郁葱葱的蓬勃,在冬日里可不多见。房门左侧靠墙角立着一个原木色的衣柜,两个圆形金属手柄上还镂了简单的花纹,精巧却又不显得做作。   而就在夏安安把整个房间都环顾了一圈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拉开的门缝探出了头,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的望了过来。显然未料到床上的人已经清醒,四目相对,可以明显发现小男孩怔了怔,随后似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夏安安的视线,双手下意识的攀上门沿。   两人沉默了近一分钟,期间小男孩略有些局促的推开门,走进房内。乌溜溜的眼睛闪烁不定,像是想看又不敢看夏安安的羞涩模样。   事实上,在他的眼中,这个被他阿爸发现已经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三天的大姐姐,可是相当的漂亮,比他阿姆还要漂亮。虽然长得和他们有些不一样,却是他至今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他每天都会偷偷来看她好几次,要不是阿姆说他会打扰到大姐姐的休养,他一定会再多看几次。   夏安安自不清楚小男孩心里的计较,看小男孩羞赧的模样倒觉得有几分可爱。   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模样,上身穿一件白色不知材质的长衫,脖颈上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厚沙织围巾,下/身一条黑色丝光面灯笼裤,脸部轮廓以及五官趋近于夏安安记忆里中东地区人的长相,皮肤呈深麦色,给人一种阳光般的健康感。   小男孩的长相让夏安安不禁在心中自问,她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呢?是再次穿越了,还是依旧在那个时空的特殊际遇?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即使低着头垂着眼,小男孩依旧能感觉到夏安安视线中的打量。于是,手指对着手指,愈加局促不安了起来。   这沉默的一分钟过后,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小男孩倏然抬起乌溜溜的眼睛,而后又立刻垂下,讷讷道:“我、我去叫我阿姆来看你。”   说完,便匆匆跑出了房间。   小男孩走后,夏安安双手撑着身后的床垫尝试着坐起身,只是才撑起一点,头甚至还没能离开枕头,一阵晕眩袭来,手臂一软便又跌了回去。   仰躺在床上,夏安安只觉得天旋地转,双眼完全找不到焦距,心口窒闷,胃中阵阵翻涌欲吐。喘息良久,才稍有好转。   而此时,小男孩已经牵着一名妇人进了房间。那妇人见夏安安脸色苍白如纸,被惊得一跳,忙走到床边道:“你是中度脑震荡,现在还不能乱动。”妇人一边说一边从墙壁的内置式储物柜里拿出湿巾,替夏安安细细擦额上的冷汗,“汉娜,快过来给她看看。”   夏安安迷离的望着倾身站在床边,长相与小男孩有着五分相似的妇人,以及妇人身旁有大半人高圆头圆脑的智能机器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夏安安其实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耳边妇人的声音,小男孩的声音,甚至机器人的电子音都变得那么遥远,手臂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让她彻底陷入了黑甜。   *   楼靖缓步走在坎达尔城圣耶神殿中庭的羊肠小道上,在他的身旁,一名身穿白色镶金丝边长袍的年轻神官,正不时的和他说着什么。两人的嘴角都带着清浅的笑意,显然相谈甚欢。   与楼靖犹如雄狮般懒散却俯瞰众人的逼人其实不同,年轻神官带给旁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他的五官算不上出色,却在当嘴角勾着那么一抹浅浅的微笑时温柔的让人移不开眼,即是与楼靖并肩而立,亦丝毫不逊色。   “看着现在的沙漠城邦,你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楼靖?”年轻神官语调平缓的问。   楼靖脚步微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前行。   那还是在五年前,当时的楼靖还是米莱的学生,参加野外求生训练时发生意外,运载他们到指定训练点的飞行器遭遇海上暴风雨,情形与这次相差无几,他被海浪冲到沙漠城邦的地界,获救,而后与眼前当时还是神学院学生的青年结识。   两人外在给予旁人的感觉或许相去甚远,但究其内在本质,却极为相似,都是工作狂,都有着夸张近乎变态的控制欲。不过两人倒也没到相见恨晚亦或惺惺相惜的地步,最多也就是能够平等对话,是朋友,却非挚交。   “你我的目的相同,我当初会选择会东帝国,不过因为在那里我能够更好的施展,换做是你,难道你会选择留下?不过沙漠城邦在这五年期间的变化,确实让我十分惊讶。”楼靖语气平淡道,全听不出一点惊讶的情绪。   坎达尔城地处撒哈拉沙漠至西,大西洋沿岸,受副热带高气压控制,即便是深冬,白天的气温也维持在二十摄氏度左右,与白天气温仅五十摄氏度的春夏秋相比,应该算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了。   楼靖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一件深色的毛衣背心,下/身则是一条简单的黑色西裤,站在一棵葱绿在沙漠中绝对不多见的矮树旁,侧转身正对年轻神官。   “难道是我听错了吗?我似乎听到了一点遗憾的味道。说实话吧,楼靖,在我看来东帝国已经腐朽的无可救药了。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不是本来就政权松散的沙漠城邦,想要改造它不如毁灭它来得更方便快捷。你不是会拖泥带水的人,还是说你在等什么契机?”年轻神官问。   眸光不着痕迹的闪了闪,楼靖脸上的笑意渐浓,道:“你确实很了解我。”   年轻神官顺势接口,“就跟你了解我的程度一样。反正你很清楚,我一直期待和你的联手。发展生产、技术创造我还可以,打仗方面我可是完全不在行啊!”神色间竟是有一分不明显的哀怨。   楼靖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道:“我该回去了。”   面对他的回避,年轻神官表现的不可置否。事情总会按着它应遵循的轨迹发展下去,既然最终结果总会是他想要的,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于是便笑着调侃道:“看样子,你很看重那个女人,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探究的特质?我记得在东帝国,女人好像都是男人的附属品吧?”   楼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中庭正门走了一段才答:“她确实很特别。” ☆、107<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了。她还是在那间看起来十分温馨的房间的床+上,身体状况似乎比第一次醒来时好了许多,至少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不适感消退了不少。   靠坐在窗边正在用钩针钩小鞋的妇人,见她睁眼便立刻撑着身旁的玻璃桌站起了身,吩咐着她身边正处于待机状态的医用智能机器人上前为夏安安做全身检查。   妇人眼中的忧心让夏安安的心中一暖,她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善意,即便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也不可能毫不动容。   “病人的身体已基本痊愈,只需避免受到外界过大的刺激即可。这两天最好还请卧床休息,如有任何不适请立刻呼叫我。”名叫汉娜医用智能机器人用着与一般机器人一样平板的电子音说道,语句却是一般机器人无法比拟的人性化。   妇人听到机器人报告的检查结果,明显松了口气,嘴角弯起的弧度也更加柔和了。一只手撑着后腰,慢慢的在床沿上坐下了身。   夏安安也是到此刻才发觉妇人微微+隆+起的腹部,没来由的,她便盯着那处,愣住了。   恍惚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匿在被下的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腹部,会不会……   似是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背脊都不由得发悚,夏安安会过了神。   妇人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误以为她和普通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因为心中隐隐升腾而起的母性而对孕妇感到好奇,便善解人意的开口道:“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希望这一胎会是一个女孩,艾达一直吵着想要一个妹妹。”   夏安安仰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妇人,妇人在说话时脸上的神情温和而安恬,妇人口中的艾达,夏安安想应该就是那个小男孩。   母亲与孩子……仅仅只是言语,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幸福。   这才是普通母亲在谈及孩子时的神态,与她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你很爱你的孩子?”夏安安无意识的便问出了口。   “是啊。”妇人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答。   “有多爱,比爱你的丈夫还要爱吗?”   大概因为夏安安的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怪异,妇人一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说:“我想在他们各自的眼中,我都是更爱他一些的。”   对妇人的这个答案,夏安安的表现是,完全不明所以。   看出她的懵懂,妇人接着补充道:“当我单独和孩子们在一起是,我会更爱我的孩子。而当我单独跟我的丈夫在一块儿时,我则会更爱我的丈夫。因为他们都希望能得到我更多的爱,不是吗?”   “那你和他们都在一起时呢?”夏安安眼中的迷惑未散,却已经清明了不少。   “那时啊,就让我们彼此都爱着对方,也就不会在意谁更爱谁多一点了。”妇人说完,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迷茫着眼,呆滞了许久。震撼的,苦涩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啊,原来所有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她总是在想,她和妈妈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她们无法拥有像普通的母女一样温馨和谐的相处方式。无论身体再如何的靠近,哪怕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同睡一张床,心中的那层隔膜却始终挥散不去。而现在听到妇人的回答,她才终于明白,她无疑是爱着自己的母亲的,也许在她母亲的心里也是爱着她的,却远比不上那些被称作‘真爱’的男人们,而在那些男人们,包括她那素未蒙面的父亲眼中,慌乱爱,她挺多就是个碍事的拖油瓶。   事实虽然苦闷,却也让夏安安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谢谢你。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回过神来的夏安安轻声问道。   “这里是Desert的坎达尔城,我的丈夫库鲁斯在海边发现了你们,当时你和楼少将都发着高烧,昏迷不醒,他就把你们带回来了。我的名字是贝鲁莉尔,它是我们的家庭医生汉娜,昨天你醒来看见的是艾达,我的儿子。”贝鲁利尔介绍的十分详细,那就好像深怕遗漏了什么,会让夏安安感到不安一样。   听到楼靖和她是一同获救且贝鲁莉尔尊称楼靖为少将,夏安安的心安了不少。而关于Desert,夏安安曾在书上了解过一些。它是四大区域中唯一一片真正意义上没有实际政治体制的松散聚合体。不过,这片没有政体也没有国体的区域,却有相同的信仰。圣耶教是人们聚集在这片恶劣的沙漠腹地的主要原因,那是一种虔诚的近乎盲目的信奉,是他们团结一心的准绳。   虽说名义上只是大型聚落,但Desert内部其实也分设有不少小城,位于大西洋沿岸的坎达尔城就是其中之一。在Desert,每座小城的人文风貌或许迥异,却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栋相同的建筑。那栋建筑必然会是整座小城建筑中最华丽最恢弘的。而它们有着共同的名字,圣耶神殿。   每年,大神官与神官们都会游历于各座神殿,宣讲布教,为人们解答心中的疑惑、魔障。   东帝国关于解读Desert方面的书籍资料很少,夏安安看得都十分零散。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任何观感,从她的角度来看,圣耶教其实更类似于流动的心理诊所,某些言论她虽看得艰涩,却也不得不承认,理解后相当的切中要害。   “我是夏安安。”她淡淡的自我介绍道,贝鲁莉尔应是一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只笑着点了点头。   “楼少将他,没事吧?”夏安安问。   “恩,他没事,早上还过来探望过你,见你没醒还挺担心的呢!这会儿他应该和库鲁斯在农庄参观。”贝鲁莉尔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开了壁柜,摸索出了一个扁平的金属圆盒。   她把圆盒递近给夏安安看,介绍说:“这是曼勒神官大人研制的鱼油膏,冬天海上的风特别厉害,吹得人脸上干皴得厉害,涂上这个就不碍事了。你的脸上现在脱皮很严重,我帮你涂一点,过两天就会好的。”   夏安安看着贝鲁莉儿拧开的圆盒内乳白色的膏状油脂,点了点头。   令夏安安惊讶的是,这种鱼油膏一点也不腥,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很好闻。抹在脸上,再细细推开,皮肤吸收的很快,全没有油腻的感觉,而且脸上皴裂的刺痛也确实有所舒缓。   “他们吃饭的时候就会回来,对了,你饿不饿,这两天都给你直接注射了营养针,怕是已经把你的胃给饿小了。我去给你弄些流质的粥米汤水过来吧!”   正如她所言,夏安安现在是一点都没有饿的感觉,但还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贝鲁莉尔离开房间之前,在夏安安的要求下,替夏安安把床头上调了一些,让她能稍稍靠坐起身。明明看上去那么柔软舒适的家用床,却有着比夏安安印象中医院的病床更加完善的配置,这着实又让夏安安感慨了一次这个时代。   靠坐在床上,夏安安瞥见一旁玻璃圆桌上贝鲁莉尔钩了一半的小鞋,针脚绵密而平整,可以想见完成后的精致可爱。   勉强喝完贝鲁莉尔端来的小半碗鱼粥,入口的鲜香顺滑让足足吃了一个月生烤海货的夏安安,总算有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吃完后,楼靖还没有回来,她又斜靠着和贝鲁莉尔说了会儿话,大概因为他的身体还十分虚弱,说着说着,她便又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暖黄色的壁灯让夏安安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孤岛上他们燃起的火堆,脸颊上突如其来的抚触将她的意识拉回到现实。   “醒了,感觉好点了么?”   闻声,夏安安侧过头,才发现楼靖就坐在床边。   头发应该是已经剪过了,在孤岛上总带着一圈胡茬的下颚也很干净,除了有些瘦,楼靖还是楼靖。   夏安安顿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回答:“已经好多了。”   楼靖拿起床头柜上事先备下水杯,“喝点水。”一只手插/进夏安安后脑勺与枕头之间,毫不费力的托起夏安安的头,把水杯凑到夏安安干燥起皮的唇边。   夏安安浅浅喝了两口,水还是温的,似乎里面加了葡萄糖,有些甜味。   见她不喝了,楼靖便把水杯放回了原处。   宽大温暖的手抚上夏安安因为皴裂脱皮,斑驳粗糙的面颊,拇指轻缓的摩挲。   ——我听库鲁斯说,他发现你们的时候,那个女人紧紧的抱着你,用身体护着你的头。要不然至少脑震荡,你肯定也逃不掉。还真是对你难得的情深啊!   曼勒满含调侃的话在楼靖的脑海中响起,被保护吗?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保护,不过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排斥。   “等你的身体痊愈后,我们就回前线。”粗~长的手指穿过夏安安绵密的发,紧贴着稍有些软的头皮。楼靖倾身吻了吻夏安安的额角,“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夏安安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却能从嘴型辨别,她应了一声‘是’。    ☆、108<晋江独家首发>   在坎达尔城养伤的几日是夏安安穿越以来过得最安宁惬意的一段时间。   没有战战兢兢,没有日日的担忧,没有紧迫的训练,也没有战火硝烟……   来到坎达尔城的第七天,夏安安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大好,完全可以下床了。不过在贝鲁莉尔的极力要求下,她最终还是坐上了机械轮椅   ,以轮椅代步。开始还觉得有些怪异,好在这个时代的轮椅被设计的非常人性化,操作起来并不比常人走路麻烦多少,所以很快夏安安就适   应了。   楼靖定下的归期是三天以后。有了算得上便捷的代步工具,在男孩艾达的陪伴下,夏安安用这剩下的三天时间,参观这座小城。   相处的时间长了,脱去一开始的腼腆羞涩,艾达实际上是一个相当活泼且能说会道的孩子。   出门之后,艾达一般会走在夏安安轮椅的右前方,边走边给夏安安说明。多数时候,一只烟灰色的小沙狐会或坐或卧在他的肩膀上,滴   溜溜狡黠的眼珠子肆无忌惮的将夏安安上下打量一番,看上去没什么敌意,却也没有要亲近的意思。打量完便兀自盘着尾巴,在艾达因为脚   步而一颠一颠的肩上闭目养神。   小沙狐第一次出现在夏安安眼前的时候,艾达就十分欢喜的向夏安安做了介绍。   小沙狐的名字叫米砂,是艾达的爸爸库鲁斯出去工作时,在路上发现的受伤的沙狐幼崽。据艾达说,沙狐是一种十分狡猾,难以驯养且   具有攻击性的沙漠肉食性动物。所以他十分郑重的告诉夏安安,米砂是他的朋友,而非宠物!   艾达这么说的时候,正坐在他肩头舔爪子的小沙狐,仿佛能听懂一般的停了动作,抖了抖那对毛茸茸尖尖的小耳朵,十分傲慢的看着夏   安安。就好像在说,人类,别用你看一般宠物的目光来看我!   被一大一小两双圆眼珠一瞬不瞬盯着的夏安安,忍俊不禁,当即眼含笑意的向米砂表现了自己的善意与尊重。   夏安安养伤的那个房间靠里,拉开窗帘后,可以看到窗户外是一个小园子,草木郁郁葱葱的,跟她印象中位于沙漠腹地的民房完全不同   。   不过,就算事先已经看到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园子,在还未出门前的夏安安想来,这坎达尔城总还是和风起黄沙漫天,气候干燥,满   目昏黄这类中东地区特有的地域现象相挂钩。   所以,出门的那一刻,夏安安毫无意外的被入目的街景震撼了。   整洁平整的白石街道,街道旁一棵棵被修剪圆润的绿树,绿荫下茶盏形状的绿植盆和每隔三棵树就会出现的白色镂花长椅,近处是低矮   却充满了浓郁地域风情的民房,远处有象征着高兴技术的全金属高楼……   这样一个美好的城市,让人完全无法想象此刻自己正处于沙漠中。   夏安安从艾达的口中得知,这里发生的变化并非来自自然界自主的地貌变化,眼前的一切都是经年累月,人为改变而成。   夏安安清楚的记得,Desert宣告成立也不过百年,而竟然能做到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无疑再一次印证了人类力量的伟大。   坎达尔城虽小,却是Desert最为富庶的小城之一。它毗邻大西洋,以自主研发的海水过滤系统,将大量海水过滤成淡水,引流入城。这   条环绕着整个坎达尔城的引流河道,被当地人命名为‘洒金河’。起这个名字的缘由,艾达告诉夏安安,是因为淡水第一次灌进河道的时候   ,清澈的淡水冲刷过河道两旁的黄沙,在阳光下金灿灿的一片,犹如洒金满河。   夏安安在参观过海边庞大的海水过滤系统后,便沿着‘洒金河’往回走。现在的河道两旁都铺上了青砖,已经完全找不到丁点沙子的存   在,自然也就没有了洒金满河的景致。   ‘洒金河’的主河道宽约十余米,旁分大大小小数条支流,在坎达尔城城内甚至蓄起了几个不小的湖泊。无论是主河道还是支流,甚至   是湖泊,里头的水质都是极好,清澈见底,偶尔可以看到里面有淡水鱼在自由自在的游动。   艾达看着河中的小鱼,自豪的对夏安安说:“这些都是曼勒大神官今年年初培育出的淡水鱼鱼苗,大神官说,淡水鱼虽然没有大部分海   鱼有营养,但也富含许多海鱼所没有的营养物质。阿姆说,等这些鱼再长大一些,生了小鱼鱼,就能吃了,姐姐有吃过淡水鱼吗?”   夏安安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着其他,这似乎是她第二次听到‘曼勒’这个名字了。圣耶教系的构成为,五个大神官,下辖百位神   官。在这个依靠着信仰来维系的区域,大神官的地位绝对是深深不可侵犯的。而从艾达的话来看,这个曼勒无疑是五大神官之一,研制鱼油   膏,培育淡水鱼苗……无端的,夏安安心里对这个还素未蒙面的务实派大神官生出了几分好感。   小城虽小,但只用三天的时间就想把它整个儿绕上一圈,显然是不可能的。   夏安安对这里可说是完全陌生,艾达还是个孩子,于是如何安排这三天的行程以达到线路最优的问题便全权交到了贝鲁莉尔的手中。贝   鲁莉尔花了好几个小时,替两人列了一张详细的‘三日行程表’,里头囊括了坎达尔城所有具备历史性异议建筑与设施。   第二天的行程恰好在黄昏十分结束,足够夏安安和艾达在太阳落山以前回家。在这里,夏安安不得不再次感叹贝鲁莉尔的细心,要知道   太阳落山后,沙漠的气温会骤降,温差三四十度是十分常见的情况。如果说第一天他们在黄昏十分结束行程还可以视之为巧合,第二天仍是   如此,就只能感叹行程安排者的心思缜密了。   回去的路上,虽说太阳还没有落山,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到家的时候,夏安安和艾达的脸都被冷风吹得有些僵。撑着后腰迎   接他们的贝鲁莉尔,给两人一人递了一条热毛巾,看着两人敷完脸,又拿出鱼油膏给两人涂脸。   楼靖和库鲁斯比他们早回来,两人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夏安安看向两人,视线在楼靖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原本   在和库鲁斯说话的楼靖也侧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说:“回来了,今天去参观了那些地方?”   夏安安从轮椅上站起身,和艾达、贝鲁莉尔一起也在餐桌旁坐下/身。   “去了中心公园,海水处理站,还有洒金河。”夏安安答。   “艾达没把你一个人搁着,自己上中心公园的游乐设施玩吧?”库鲁斯瞅着自家儿子,玩笑着问。   尽心尽责陪着夏安安一整天的艾达,一努嘴,圆眼睛埋怨的瞪着自家阿爸,“才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阿爸你少瞧不起人了!”   夏安安见他一脸认真愤愤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冲着对面满脸笑意的黑壮汉子道:“艾达陪了我一天,很乖。”   几人说话间,智能机器人汉娜已经把饭菜酒水端上了桌。   实打实的家常菜,浓郁的香味,蒸腾的热气,一桌子人齐乐乐融融的吃饭,真实而温馨的家庭写照。   饭后,和库鲁斯一家闲聊了几句,道了晚安,夏安安和楼靖便沿着园子里的小道往后屋走。库鲁斯一家的房间都在前庭,隔着整个园子   ,侠士夏安安和楼靖位于后屋的房间。   小道不长,两人一路无话。   夏安安并不清楚楼靖这段日子的外出做了什么,或许和她一样参观这座小城,也或许……当然对此,她其实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   楼靖的房间就在夏安安的隔壁,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前,夏安安如往常一样,准备道了晚安后,就开门进屋。   然而今晚,就在她抬头看向楼靖,准备开口的时候,楼靖却忽然伸手抚上了她的发,昏黄的壁灯下,夏安安能看见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睛。   明明刚才还平静的气氛,陡然之间便粘※稠了起来。   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暗香在流动,甜腻的醉人……   夏安安恍惚的看着面前形貌俊美的男子,感觉着男子宽大的手,顺着她的头发缓缓向下,覆上她染着寒意的面颊。   “来我的房间。”楼靖低声道。    ☆、109<晋江独家首发> 被锁。 ☆、110<晋江独家首发>   西亚看着怀中熟睡的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从简单的相对而坐,演变成此刻这种怪异的关系?没有感情的性`爱,在过去为生活所迫的时候,她经历过太多了,以至于她自然而然的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那种什么都不去想,意识完全放空,只凭借身体本能去感受的自我放纵的模式。   她以为,她应该是习惯的……   却忘记了自身对男人的恋慕,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越来越无力自拔。   这段时间,陆成几乎每晚都会到她和……夏安安的房间。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夏安安存在过的痕迹,夏安安躺过的床,用过的被子、毛巾,夏安安的气息……而她,大概只是一个疼痛过度的慰藉罢了。   人总是那么贪心,即便在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到头来终究还是会奢望更多。   她自以为只要拥抱得够久,总能够得到温暖。殊不知,当男人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叫出夏安安的名字时,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以为自己只需要很少就能够满足,却才发现于爱这种东西,没有爱的拥抱正如同饮鸩止渴,疼痛只是附赠品。   这是怎样的恶劣啊!   环抱着男人肩颈的纤细手臂不由自主的收紧。   原来,夏安安的消失,带来的是他们一起的堕落吗?   大概因为西亚抱得太紧,睡梦中的陆成不适的动了动,西亚立刻送了手臂的力度,闭上眼。感到怀里的男人,有着粗`硬短发的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便不动了。西亚复又睁开眼,暗淡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有一种拥抱,抱得越紧,越冷……   *   夏安安醒来时,已经临近晌午。   眯起睡得有些浮肿的双眼,趴伏在床_上的夏安安,单手撑起身,长吐出一口气,捋了捋垂在面前的长发。昨夜半宿的折腾,让她的头微微有些阵痛。   翻过身靠坐在床头,双眼不自觉的看向身旁早已经空空如也的床铺。手掌轻抚过床单上的褶皱,应该是离开了很久,连余温都已经消失殆尽。   隐隐的感到昨夜的男人似乎有些异样,却又说不清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那些过度激烈的性_爱,仿佛透着某种难以言明的焦躁。   焦躁?也或者……犹豫?   表现的太清浅,捉摸不定,甚至就像一晃而过的幻觉。   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毫无头绪的思索了片刻,夏安安双臂环胸,又长吁出一口去,放弃了。   起床准备床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在楼靖的房间,除了昨天扔在浴`室衣篓里的脏衣服,根本没有衣服可穿。本还抱着侥幸,想着先套一套脏衣服,回自己的房间再换,却不想昨晚结束之后楼靖又带着她泡了一次澡,无意中溅出的水花,把衣服都濡`湿`了。   裹着薄被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夏安安伸手捞过楼靖脱在床尾的白色睡袍。   “你醒啦!~”   刚踏出房门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一道温和的女声,使得夏安安脚下顿了顿,捏着过长衣袖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楼靖的睡袍过大,穿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衣摆拖地,衣袖没手,特意拢紧的领口看起来十分别扭。夏安安抬起头看向声源,眼神有些闪烁。   同夏安安的不自在相比,过来人的贝鲁莉尔见夏安安此刻有些狼狈的模样,只抿着嘴笑了笑,神色自然的说:“我正准备过来叫你起床呢,快去洗漱洗漱,可以开饭了。”   “恩,我知道了。”   夏安安应了一声,终究还是有些尴尬的微红着脸,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考虑到这是夏安安在坎达尔城的最后一天,贝鲁莉尔这天的参观行程安排十分简单却又极具标志性。   地点只有两个,圣耶广和学院与圣耶神殿,完全可以称之为坎达尔城地标的两栋建筑,恰好毗邻。   因为不算远,夏安安这天并没有坐轮椅,而是和艾达牵着手步行过去。   两人先进了圣耶广和学院,这段日子学校还在放寒假,整个学院内除了定时出来清扫的智能机器人,十分清冷寂静。   Desert内并没有正规的军事学院,不过每个城邦的学校在教授学生文化课的同时,都会有军事理论、军事实践方面的课程。这也就意味着,Deaert虽没有死板的军事化管理,但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也不计老弱,都有随时上战场的能力。   与这个时代大多数学院一样,整个广和学院非常大,被简单的划分成三个部分,初等部、中等部以及高等部。   在艾达的带领下,夏安安简单的参观了初等部的几个教室、理论楼和实践场地。至于中等部和高等部,艾达倒是兴致勃勃的想带她去,不过介于时间关系,她拒绝了。   事实上,整个坎达尔城,夏安安最感兴趣的还是那栋传说中Desert每个城邦都会构建的圣耶神殿。   听艾达说,曼勒大神官这段日子刚好游历到坎达尔城,会在这里布教长达三个月。   仅仅是夏安安清醒过来的这几天,听到曼勒大神官这个名字,有关他的事件,他的创造发明,已不下数十。   夏安安确实有些好奇,毕竟单靠思想上的隐形控制,就能聚合出Desert这样一个人口超过五亿的区域,着实令人震惊。而这位曼勒大神官据说是Desert成立以来,最伟大,最受人敬仰的神官。   圣耶神殿高耸而宏伟,几乎在坎达尔城的任何一个方位都能觑见它的一角。   夏安安仰头望着神殿雪白的墙壁,很多时候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已经足以说明人们的心态。诸如神殿被修建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观,诸如和周遭的建筑相比更加雪白的墙壁,不正说明了坎达尔城民众对圣耶教的尊崇。   艾达带着夏安安穿过天顶镶着彩色碎瓷状玻璃天窗,四壁皆有壁画的传教厅,来到中庭。   站在中庭的拱形门门口,夏安安一愣,中庭一角正和一名看不清面目的白袍男子说着话的,不正是楼靖吗?   似乎是听到响动,两名男子同时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安安和埃尔,楼靖淡淡的神色不变,而他身旁的白袍男子脸上勾出了一抹极致温和的笑容。   不知何故的,夏安安便觉得,一脸无害微笑着的男子,看着她的目光别有深意,让她很不舒服。   而不待她确认,身旁的艾达突然欢呼一声,就像一只撒欢的小狗直窜到白袍男子身前,甜甜的叫:“曼勒大神官。”连盘睡在他肩上向来对人冷淡的小沙狐米砂都立起了身,比身体还要大的绒毛尾巴示好般的扫来扫去。   “原来是艾达和米砂,两年不见都长大长高了。”白袍男子的声音就像他脸上的微笑,温和没有任何侵略性的缓缓渗入人心里。   屈身摸了摸满脸崇敬之情的小男孩的脑袋和沙狐的小脑袋,白袍男子直起身,双眼看向仍旧站在门口的夏安安,温文有礼的说:“我是曼勒·圣耶,很高兴见到你夏中尉。”   在Desert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姓,圣耶,以示对圣耶教绝对的追随。   夏安安顿了两秒才说:“我也很荣幸见到你,曼勒大神官。”   楼靖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就已经走到了夏安安身旁,脸上的神色稍转柔和,问:“过来参观?”   “恩。”夏安安点了点头,抬眼看着楼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   “那去吧,我还有事和曼勒大神官谈。我们明早走,参观完早点回去。”   “是。”   和艾达一起走出中庭之前,夏安安隐约听到曼勒大神官说的几句话。   ‘……已经确定明天就走了吗?到时我就不去送你了……’   ‘……’   ‘……还不错’   ‘……口头上的一句忠诚……到时,她真的会……’   夏安安本能的感到最后一句似乎与她相关,凝神试图听清,话语人却已经转了话头。看楼靖与曼勒谈话的神情和语气,两人像是相识已久?   之后的参观,艾达自顾自的想夏安安阐发自己对曼勒大神官的憧憬,喋喋不休。而夏安安心有所思,也没了参观的兴致。   于是,这第三天的参观之行,很快就结束了。    ☆、111<晋江独家首发>   楼靖和夏安安离开的那天早上,坎达尔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每年这个时候,沙漠白日积攒下来的热空气与大西洋上的寒潮对流,总会有那么几场雨。即使每次的降水量都不会超过15mm,即使现在的坎达尔城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干旱缺水的小城,这样的雨天却依旧能令坎达尔城中的所有民众狂欢。   这是祖辈流传下来的血脉习性,是传统,无关之中人们生存条件的改变。   曼勒大神官送了他们一架无标识的小型飞行器,作为返程工具。夏安安现在还不是很能看明白各类飞行器的性能、优越性,却还是能隐隐的感到眼前这架外表看似普通的飞行器的高端。而与夏安安不同,楼靖只一眼就已经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差距,并非单单技术层面上的突破,而是根本不在一个时代。用夏安安熟悉的事物作比的话,那就是电话和手机的差别。我们无法一口咬定手机必然优越于电话,却不得不承认它有着电话完全无法比拟的各种新功能,甚至外形。   对此,楼靖只是挑了挑眉,眼中晦暗不明。   虽然两人在这座小城待了不过十来天,前来送行的人却很不少。   生活在沙漠腹地的人们,有着沙漠一般火热、直爽的性格。这几天夏安安体会过不少,无论是当小艾达不知该如何介绍眼前的景物,过路人善意的提醒,侃侃而谈的说明,还是沿街一路,时不时有人递来的水果、点心,都能令人感到心暖。看着送行的人们,一张张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脸孔,十多天来的点点滴滴全数翻涌在脑海中,就是连夏安安自己都感到诧异,原来所谓的不舍所谓的留恋,与流逝的时间并不成正比……   飞行器缓缓上升,夏安安漫无目的的看着夜视屏上的人、物。忽然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一道小小的人影,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人群。夏安安犹豫了一秒钟,伸手将自己这一侧的夜视屏视角拉近。屏幕上小艾达红着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飞行器的方向,他在哭,眼泪珠子不断的挂下腮帮。小沙狐米砂看上去有些焦躁的从艾达的左肩跳到右肩,而后又跳到左肩。它支着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去扫艾达的脸和脖颈,试图逗乐不断哭泣的男孩。但尾巴尖尖上的毛都被男孩的泪水打湿^了,收效却甚微。   夏安安眼见这一幕,心中陡然便溢出了些酸楚的滋味来,连眼眶都不由自主的发热了起来。她忙把视角调回原样,撇开了头,不敢再看。   设定好航线,又把手动操作更改为自动模式的楼靖,扭头看到的就是女人暗自忍耐的模样。   “喜欢这里、吗?”   随意的抬起手臂环上夏安安的肩,楼靖无可无不可的漠然问道。   夏安安对上楼靖的视线,第一次选择忽视楼靖的问题,沉默以对。但心里却由不得自己的暗道,大概没有人会在这座安逸的小城生活过以后不喜欢这座城市吧!她自然也不例外,但,或许,身边的男人会是这样一个,例外。   飞行器的驾驶舱不大,只配置了一个驾驶座,却并不小,两人并排而坐还十分绰绰有余。   从坎达尔城到东帝国前线,按照楼靖设定的航线和速度,需要近十个小时才能飞抵。两个人之后都是沉默的,夏安安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便朝着楼靖倾斜了过去,楼靖环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轻按了按她的头,她顺势便抵靠在了楼靖的肩头。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贝鲁莉尔为他们准备的衣服,与楼靖衬衫、深色外套和西裤相比,夏安安无袖罩衫、披肩加及踝长裙更具备沙漠地区的风情。   两人在早上八点左右启程,这也就意味着天黑以后,他们才能与帝国军汇合。   一路上入目的都是深浅不一的海水,纵使广袤神秘,终究也会审美疲劳。落雨的范围并不大,飞行器只航行了不到一小时,就过了雨带。不过路经的大部分地区的天气都不算好,阴沉沉的天,深蓝近黑不时翻涌的海面,心情因此也变得更差了。   夏安安闭上眼回想当初知道能冲出那个孤岛时的心情,却猛然发现竟是有些想不起来了。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却恍若隔世一般。   一切都在对着她经历的做着改变,无论是朝着她所期许的方向还是排斥的……等回到帝国军以后,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至少她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枕着身边男人的肩膀了吧……   *   和之前的那几十天一样,模拟对战结束后便同陆成一起去餐厅吃晚餐,或者用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她亦步亦趋的盯在陆成身后。看着身前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高大男人,西亚不禁在心中自嘲,难道你还在指望陆上尉像对待夏安安一样每天眼巴巴的等着和你一起吃饭?   人和人从来都是不同的。公平?就像她和夏安安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又怎么可能在每个人那里都得到相同的对待呢?所谓的公平一说,都不过是自我麻痹罢了。   一边厌恶着这样轻贱的自己,一边又加快脚步与男人并行,腆着脸问:“今天晚上过来吗?”   这样的她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吧,没有崩溃在过去极端恶劣的生活面前,却会因为男人的崩溃而崩溃……是啊,男人如果一直就这样放任自己堕落下去,最终也就只有崩溃一途了……   如果换做别人,如此懦弱的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自毁,她大概连丁点的同情都不会去施舍。   看,这就是不公平!   陆成的脸色不算好也不算坏,闻声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却还是应了一声。   时间的匆匆,再多的情殇、郁结也终将会沉淀。到底是以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来拥抱身旁的这个女人,陆成并不清楚。起初并非没有这样那样混账的想法,认为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一个根本无法与夏安安相提并论的女人……   但随着蒙蔽大脑的冲动散去,他忽然不敢去看女人的眼,因为那里面有着他看向夏安安时相同的情愫与无奈。但还是会去那个房间,即便很多时候他都像揍自己一顿,但女人的那份温暖难分包容……那份爱恋,就像上瘾了一般无法戒除。   所以明知是错误,却终究抵挡不了心头那份至深的诱^惑,放任自流。   或许,真的就像莫子熙几天前给予他的评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   身为一个没有上司的执行官,莫克在前线每天的工作时间十分自由。   虽然上将已经明令禁止了所有搜索搜救行动,他也完全能理解上将的这种做法。这里毕竟是前线,他们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动摇军心,即使那个人再特殊,也不行。   他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被他奉为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没有死。少将总会在某一天,在所有人震惊、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回到这里。他相信。   “又去指挥中心?”从莫克身边经过的中年男子缓下了疾行的脚步问。   “赖斯中尉。”莫克动作标准的行了个礼。眼前的这名中年男子是作战指挥官罗勒中将的随从官,因着他常常去帮忙整理少将遗留下来的作战计划,两人算是同僚。   “楼少将如果知道他的随从官时时都没有忘记他,应该会相当高兴。”   莫克淡淡的笑了笑,语气恭敬道:“能成为少将的随从官是我的荣幸。”   赖斯上尉欣赏的点了点头。于军人而言,战场上毫无杂质的忠诚总是分外的令人敬佩。   “之前中将要的那份作战资料整理好了吗?”   “是,已经传到了您的讯通盘里。”那其实是一份少将的作战随笔。   赖斯中尉再次点了点头,临行前还不忘叮嘱道:“大战在即,还是希望你能多放心思在当前。”   “是。”   目送赖斯中尉离开,莫克毫无踯躅的便大步朝着指挥中心走去。   指挥中心内,非战时,需要做的事不多,监控员们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懒散。   这时,某监控员的监控领域,在屏幕上显示为网状的防御监控上忽然出现一个红点,并越来越朝着中心区域,也就是母舰靠近。   正在喝茶的监控员,忽闻‘嘀——’的一声,刺耳至极的警报,险些一口水直喷到监控屏上。手忙脚乱的放下杯子,将监控屏切换成实景模式。就只见一家无标识不明型号的飞行器的出现在屏幕正中的位置。   “发现不明飞行器从正后方侵入,时速……”   莫克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监控员的这句话,不觉心头便是一跳,大概他的预感要成真了……    ☆、112<晋江独家首发>   直到站在军械库里,面对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孔,夏安安方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之前的一切仿若梦境,美好的梦境,而眼前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残酷的,不容抗拒的现实……   沉默,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无论是归来的,还是前来迎接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是啊,已经被认定为帝国献身的两人,楼上将宣读的讣告甚至还犹在在场众人的耳边,让他们怎么敢相信这两人竟然还会回来,竟然平安无事!   军械库里的灯光惨白的颜色,不是孤岛上温暖的橘黄,也不是坎达尔城楼靖房间暧昧的昏黄,冰冷而直白的照在夏安安的脸上,她的眼中。   楼靖浅浅勾着嘴角,锐利的眼从周围人的脸上扫过,“各位,好久不见。”低沉的声音在沉寂中扩散开来,惊醒了所有人。   现任东帝国前线作战总指挥摩撒·罗勒中将颤着手大步走到楼靖和夏安安面前,似是还有些不确定,双眼不住的在两人身上打量,嘴唇张张合合了几次才勉强出声说:“楼少将……夏中尉,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话至末尾,就是夏安安也能听出其中的震颤,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随从官赖斯上尉倒还算冷静,忙趋前朝楼靖行了一个军礼,而后询问他的顶头上司,“中将,是否立即向帝国传达楼少将、夏中尉平安归来的消息。”   经他这么一提醒,罗勒中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起脸上表露过度的情绪,一手握拳顶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正声吩咐:“立即把楼少将、夏中尉平安归来的消息传递给楼上将。”   “是!”   赖斯上尉恭敬应声后,便转身退到一边,打开手腕上的通讯器,认真的开始完成自己的工作。   得知楼靖和夏安安归来消息的人其实并不多,毕竟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任何风声都有可能掀起惊涛骇浪,动摇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   在场的除却高层指挥官,高级文职人员以及数名最早得到消息得以与楼靖远程通话的监控人员,便就是特殊小组的成员了。   众所周知,特殊小组是由楼少将一手组建的,即便现在成员变动,这其中的感情与旁的总还是不同的。   新成员罗兴首次近距离得见传闻中的‘帝国战神’楼少将,脸上满满的崇敬与憧憬。而站在他身旁的其他成员,脸上的表情则不尽相同。   楼煌仍旧是惯常那张冷然的面目,视线在楼靖脸上停顿了片刻,落在一旁神情茫然的夏安安脸上,那双异常深邃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是太快的消失让任何人都不知道它曾到来过。而最终那双眼也没有在夏安安身上停留太久,便移开了,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丝毫情绪上的变化。   作为夏安安的替补,青鸾的现行驾驶员,莫子熙嘲讽的轻笑了一声,斜眼戏谑的看向身侧神情复杂的陆成。好戏就要开场了,不是吗?   西亚惊愕的瞪大了眼,望着一身奇装异服却依旧美丽的夏安安,愣神了许久。虽然帝国并未找到两人的尸体,虽然她在心里也抱存着两人或许没有死的零星祈望,但事实上,这应该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里,失踪在那样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又怎么可能生还。从楼上将宣布了两人的讣告后,大概所有人都在心里默认了两人的死讯。   她从未曾想过再次与夏安安相见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因为在她心里,夏安安应该是已经死去了的……   然而现在,看着那张熟悉的美丽容颜,西亚整个人都震住了。   满溢而出的重逢之喜无法忽略,但同时浓浓的哀伤也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既然正主回来了,那么她这个替代品也该功成身退了。   大概只要是夏安安的话,无需冷寂之夜的相拥,无爱的□……只要是她。于陆成而言,就已经足够。   本以为终会因为失落而心存芥蒂,真正走上前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她只想扑上前,紧紧的抱住眼前这个表面看起来总是淡淡的,却其实异常敏感的女孩。   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夏安安被撞得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忽听耳畔一声低泣,女孩急促吐纳间潮热的气息尽数喷吐在她的颈项间。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抬起,夏安安有些措手不及的不知该不该抱上去。   “安安……你们到底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我都以为,以为你们……已经死了……”西亚一边断断续续的抱怨,滚热的眼泪粘在夏安安脖颈处敏感的皮肤上,引得她不自觉的颤了颤。   双手终究搭上了哭泣着的女孩的脊背,一下一下的拍抚,却不知该说什么。   与罗勒中将一番无可无不可的谈话刚刚告一段落的楼靖,侧过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两个女孩相泣相拥的场景。   收回视线,他淡淡道:“我看现在时间不早,没事的话,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您看呢,中将?”作为一名已经被认定为帝国献身的‘先驱’,楼靖自然明白自己此时在前线帝国军中并无一官半职,所以这话末的询问十分有必要。   近来一直都在研究楼靖草拟的作战计划的罗勒中将,对于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就有着超凡作战才能以及领导能力的青年,可谓是十分的佩服,若非年纪辈分摆着,他真恨不能直接以青年为师,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听得青年恭敬的话语,罗勒中将颇有些受宠若惊,忙点头应允并朝众人沉声道:“关于楼少将和夏中尉回归等事宜,明天将会做出公告,现在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我想楼少将和夏中尉应该也累了。”   如此,人群络绎散去。罗勒中将之后又和楼靖闲聊了两句,便协同他的随从官赖斯上尉离开了。   莫克在人群走得差不多后适时上前,脸上的表情谈不上有多兴奋,却依稀能从眼中找到喜悦。只简单的向楼靖行了个军礼,便径自如往常一样走到楼靖的左后方站定。   不多时,整个军械库里便只余下新旧机甲特殊小组的成员。   眼见时机差不多成熟,罗兴大着胆子往楼靖面前靠,而后一个踏脚,挺直了脊背,中气十足的大声道:“楼少将,你好。我是幻影替补驾驶员罗兴。”   正准备和楼煌离开的莫子熙,闻言极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   青年面色发红,长相忠厚,楼靖看了青年一眼,抬手拍了拍青年的肩,温和的说:“好好努力。”眼角的余光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瞥着此刻夏安安的方向。   “我,我会的,少将!”被自己打从心底里崇敬的人鼓舞,青年只觉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因为激动打起了结。   与此同时,夏安安一边,终于哭够了的西亚揉着眼睛,一咽一咽的和夏安安拉开了些距离。红彤彤的眼跟兔子似的西亚,明明前一秒还在哭,这一秒却咧开嘴笑起来。   “你能平安无事,我真的很高兴,安安。”   夏安安完全拿她没辙,无奈的笑,伸手替她揩去脸颊上的泪珠,“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嘛!”西亚抽了抽鼻子。   这厢久别重逢的两个女孩终于破涕为笑,却听一道饱含不确定的男声。   “安安……”   两人同时朝声源望去,一个噙在嘴角的浅笑不变,另一个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僵了僵。   而出声的陆成,就仿若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甚至分不清眼前的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泡影。夏安安就在他的眼前,依旧美丽,清冷,嘴角勾画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算是梦也好!   一个箭步冲向前,紧紧的抱住那具纤瘦的躯体。陆成把头埋在女人的发间,温热的触感,熟悉的冷香,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真实……   被陆成撞到一边的西亚,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的笑容终究还是撑不下去的褪尽了。   站在不远处的楼靖眼见这一幕,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蹙,举步朝着三人走去。   接连两次突如其来称得上凶狠的拥抱,尤其是现在陆成双臂紧环的力度足以令她窒息,夏安安又是尴尬,又是难耐的伸手去推。   “陆成,你快松开,我要不能呼吸了。”   陆成却像是听不到一般,就那么抱着,纹丝不动。夏安安憋得脸都红了,双手抵在陆成的胸膛上,用力往外推,才能保证呼吸的顺畅。   转变发生在一瞬间,夏安安只觉得腰上一紧,待她回神,她已经脱离了陆成那几欲让人胸骨碎裂的怀抱。   无疑,无论是她还是陆成,甚至是西亚,都不清楚男人是如何在一瞬间帮她脱困的。   楼靖单手环着夏安安细韧的腰,夏安安侧身而立,看起来就好像她整个人都依偎在楼靖的怀中,暧昧非常。   “久违了,陆上尉,西亚中士。”楼靖温和的笑着打招呼。   陆成和西亚堪堪回过神,看着两人亲昵的姿态,西亚狭长的眼中露出一抹了然之色,陆成则从始至终都是茫然。   “许久不见,少将。”西亚回应。   陆成盯着楼靖环在夏安安腰上的手,长久的沉默。而后像是顿然醒悟,猛地抬眼看向夏安安想要确认,才发现夏安安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身上。   并不介意陆成的沉默以对,楼靖低下头对夏安安说:“你应该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早点回去休息。”声音异常温柔。   夏安安诧异的对上的楼靖的眼,并看不懂那双眼中所表露出来的东西,她以为回到这里,楼靖就会和她泾渭分明,至少在战争结束前,他们的关系应该会维持在上司和下属这一层面上。   不过现在看来,这终究也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想罢了……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从未猜透过。这次,也一样!    ☆、113<晋江独家首发>   刚进宿舍门,夏安安便嗅到了一股怪异却熟悉的气味。事实上类似的气息,两天前她还曾深深的体味过,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淫靡的,略微酸涩的,人体在某个特定时期分泌的□的味道……   显然后她一步进宿舍的西亚也闻到了那股未散的气味,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脸颊当即便红了。紧抿着唇,匆忙绕过夏安安,打开了房间里的通风设备。随着换气风扇呼呼的扇动声,外部透着寒意的清新空气总算冲散了一室的浑浊。   西亚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迟疑的扭头看向夏安安,对上对方半是了然半是笑意的眼,无端的心口就是一滞,脸上的热度瞬间退减了下去。   她能大概猜到此时夏安安心中所想,可惜,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感觉房间里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了,西亚关了通风设备,整个宿舍瞬间静默了下来。   夏安安从进门起就无言的看着西亚施为,关于西亚和陆成,两人如果能够在一起,她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西亚是那么的喜欢陆成,那种对于某个人某件事物无条件的执着,曾让她不止一次的忆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到死都义无反顾追求‘真爱’的女人。   其实只要夏安安多往细处想想,诸如之前陆成失控的强力拥抱,西亚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就会发现事实远非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然而,她在感情方面的迟钝,注定了她不可能将别人的情感分析透彻,也没有太多的意愿去深入分析。   这样就很好,不是吗?这是夏安安心中的定论。   从门口朝里走,在能看到床的时候,两人皆是一震,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变了数变。   “额……那个,安安,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西亚这才无比苦闷的发现,她之前的那口气着实松得太早。因为夏安安和楼靖归来得实在太突然,他们几乎一得到消息,甚至没有做太多的考虑,就直接赶了过去。她根本完全忽略了,也没有时间整理宿舍里和陆成疯狂后遗留下来的‘狼藉’。   所以此刻展现在夏安安眼前的,就是这样的一番光景。这两个月来应该常用的西亚的床,被褥整齐服帖,一尘不染。相对的,夏安安那张本该近两个月不曾有人躺过的床却凌乱不堪,被褥被团成一团堆在床尾,记忆枕落在床中,白色的枕面上甚至依稀能看到数个可疑的水渍样斑痕。   夏安安的脸倏地便红头了,犹如忘上油的机器人一般僵硬扭头,才发现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一直以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形象示人的西亚,脸红得像火烧,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尴尬和别扭绝不亚于她。   就仿佛被定格了一样,两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正对着两张床,沉默了良久,良久……   夏安安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毕竟她和楼靖顶着‘死亡’的名义,消失了近两个月,归来得太匆忙,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这种事,也是……无可避免的。   “……现在太晚了,床,我看,明天白天再收拾吧!”瞥开眼,夏安安咬了咬下唇,“今晚,我们挤一挤,睡你那张床。”异常干涩的提议。   静默。   在温控设备释放的暖气中回暖的宿舍内,暖热的空气仿佛被怪异的气氛扭曲成一个一个的无规则的旋,与定格的两人不同,肆意的流淌着。   也不知过去多久,西亚才艰难的做了个吞咽动作,讷讷开口:“要不,要不然你先去洗澡,我,稍微收拾一下。”   直面这番光景,此刻的两人确实需要相互独立的空间,彼此都冷静一下。   于是,夏安安点了点头,拿上换洗的衣服便进了浴室。   *   全息投影屏上,仅仅不到两个月未见,楼上将似又比前次苍老了许多。被精心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了,眼眶下的眼袋微微泛着青黑,浮肿得厉害,深深的沟壑一条一条爬满了他整张严肃的脸孔,正如久经风雨冲刷的粗糙树皮,透着一股浓浓的腐朽气味。   “咳咳,这近两个月来的经历你过后写份简报给我。”楼上将一手握拳抵在嘴边沉闷的咳嗽,惯常威严毫不带私情的语气,因这难以掩饰的病态而弱化了不少。   终究,位再高,此刻的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脆弱的老人罢了。   “是。”楼靖坐在办公桌前,以下级应对长官的方式,淡淡回应。他刚洗过澡,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系带睡袍,濡湿的头发耷拉在额头,让他看起来比平日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懒散和随意,更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关于你在前线的复职,我打算全权交给罗勒中将。你应该没有异议吧?”   “是。”   “咳咳……那就这样……这段日子,身体还好吗?”数声咳嗽后,楼上将明显缓和下来的语气说明,上级与下级的对话暂告结束,接下来的是久别重逢后父子之间的长谈。当然,这所谓的‘长’谈,是相对而言的。   “很好,您勿需挂念。”楼靖不疏不亲的答。   而后又语带淡淡关切的说:“父亲的咳嗽似乎比上次更严重了,医生查出原因了吗?”   楼上将闻言,难得的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支气管不太好加上近来天寒,小咳嗽而已,咳咳……”   楼靖略略点了点头,“您要多注意休息。”   “恩。”楼上将郑重的回应了一声,顿了顿,说,“战场险恶,你好好保重自己。”   “知道了。”   如此,父子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视话结束,楼靖起身,没有去理会桌面上未关的通讯器,全息投影屏上呈现出一片无意义的蓝绿。大概过去三分钟,蓝绿色渐渐暗淡,直到最后完全消失,通讯器自动待机。   楼靖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斜靠在床头,微眯起眼盯着手里玻璃杯中透明的液体,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出神……   *   夏安安对着浴室里的半身镜,捋着自己那头半干的长发,手指从头皮一路向下,发丝纠纠缠缠像是永远到不了头似的。真的太长了,夏安安想,还是找机会剪短一些吧!   走出浴室的时候,她那张床上的被褥连同床单以及记忆枕都不见了,独留下米色的床垫。西亚垂着头坐在床沿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就像没有听到夏安安走出浴室的声音,浑然不觉的不知在想什么。   将擦头的毛巾挂在脖颈上,夏安安想了想,有些犹豫的出声问:“西亚,要不然我明天去重新申请一个宿舍?”   冷不防听到这个问题,西亚一愣,猛地抬起头,没有多想便条件反射的反问:“为什么?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吗?”   “额……我以为,你会不方便。”说这话的时候,夏安安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侧面。   西亚又是一愣,片刻才意识到什么一般的从床沿上弹跳而起,双眼看着夏安安,有些焦躁又有些急切的说:“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安安你别……唉!~我,我去洗澡,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西亚说着说着就有些气馁,这话根本就没办法说清!   “啊……”夏安安木木的点头,就看着西亚跟兔子似的直接窜进浴室,而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心里不禁暗忖,她怎么好像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在飞行器上睡了近三个小时的夏安安,此刻其实并没有什么睡意。在床上来回辗转了不下数十遍,直到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的西亚都出来了,她仍是清醒非常。   大概没有来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夏安安竟然还醒着,在对上夏安安异常清明的双眼时,西亚被小小的唬了一下,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垂下头,磕磕绊绊的说:“……还没睡啊?”   “恩,回来的时候在飞行器上睡过一会儿,现在不困。”夏安安这么说着,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半张床,示意西亚上来。   西亚盯着夏安安看了一会儿,忿忿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就像闲了某种决心一样的一甩手里的毛巾,颇有些气势汹汹的说:“安安,你把刚才看到的那些都忘了吧?”   “恩?”夏安安显然还疑惑于她的变脸速度。   “我是说,你别介意刚才看到的那些。”西亚爬上床,脸对着脸,十分认真的说。   “恩。”夏安安看着西亚狭长却瞪大到发圆的眼睛,点了点头。其实她原本就不是……很介意,虽然事发地点是她的床这一点,让她感到有些怪异。   夏安安毫无勉强和犹豫的回答,让西亚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翻身在夏安安旁边坐好,她感慨的说:“你不知道,刚才我别扭的浑身都不舒坦,难受死了。”   是啊,她终究不适合尴尬这种情绪。   夏安安笑,“那就全部忘记好了。”她也觉得刚才那种仿佛两人之间多了一道隔膜的相处方式,很不舒服。   夜,在两个女孩的释怀中渐渐深了。   两人都睡不着,于是便肩抵着肩聊起了天。夏安安这段日子的经历,细说起来,足够两人聊上好几个晚上了。   西亚想听,夏安安便挑着重头讲,说到她和楼靖遇到野兽那段,说到他们被近三十只野兽围攻,西亚紧张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我看看。”西亚颇为的担忧的上下打量身旁的女孩。   夏安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已经好了。”   话虽这么说,西亚还是半带玩笑半带关心的扯开了她的睡袍查看,三条比周围皮肤略白的疤痕,最长的那条足有十厘米,烙在夏安安白腻的皮肤上,分外的触目。   西亚并未在三条疤痕上注目太久,疤痕上方一块不怎么明显的红痕,吸引了她的视线。   “喂,你还要看多久。”嗔笑着推开西亚的脑袋,夏安安拢了拢被她扯开的睡袍领子。   靠坐在床头,西亚仰起头,她的脖子很长很漂亮,下颚的弧度也不错在,这个姿态曾被她的不少恩客赞美过。   “呐,安安,你和楼少将……”   话未问完,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冷下来的气氛,西亚适时的缄默了下来。她扭头看向夏安安,才发现夏安安双眼空茫,不知想到了什么。   “不知道。”夏安安淡淡道,仿佛带着叹息。   “恩?”   “……”   “那、你喜欢楼少将吗?”   “……恩。”   “那楼少将……”   “我也不知道。”   夏安安莫可奈何的闭上眼,关于楼靖到底喜不喜欢她,她确实一点也不知道……   西亚没有再问,看着夏安安无措的模样,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114<晋江独家首发>   第二天一大早罗勒中将便通告了关于楼靖与夏安安的归来以及复职等相关事宜,面向全军的广播连续播放了三遍,每一遍都是一片哗然。   通告的大致内容为,任命楼靖为机甲特殊小组兼R型机甲组指挥官,该职务具有独立性、特殊性,不受普通机甲组调动。任命夏安安为机甲‘青鸾’驾驶员,授上尉军衔,替补驾驶员莫子熙复职安全防御团队。上调罗兴正式成为机甲‘幻影’驾驶员。   听着前面两条的时候,夏安安还没觉得什么,但第三条……意思是楼靖不再是幻影的驾驶员,不再参加实战?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少将军衔并有着卓越作战指挥才能的他,站在指挥中心指点江山确实要比亲上战场冲锋陷阵适合,能更好的施展他的才能,只是对夏安安来说,从此再无法同那个男人并肩作战,心里总有些莫名的空寂……不踏实的感觉。   通告结束,夏安安坐在床沿上怔怔出神,连应门器循环响了三遍,在浴室漱洗的西亚囫囵叫了她两次,她都没有注意到。   西亚一边用毛巾抹着脸,一边手忙脚乱的冲出浴室,按下应门器按钮,“哪位?”她有些气喘的问,即使心里再清楚不过会在这个时点出现在她们门口的只可能是……那个男人。   对方似是一愣,停顿片刻才道:“是我。”低沉却带着这两个月来都不曾有的鲜活和真实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有些许失真的传入宿舍。   西亚瞥了眼仍在兀自出神的夏安安,忽然就觉得眼眶莫名发热酸涩了起来。以为自己可以放得开,她还是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她,但,在强烈的对比面前,终究还是会不甘心啊!   为什么就不能更喜欢她一点呢?哪怕一点点,她都会高兴的死掉,为什么就不能呢?   用毛巾狠狠的擦起了脸,直到面皮发疼,整张脸都是通红一片,直到那双发红的眼不再那么明显,西亚才垂下手,吸了吸鼻子说:“陆上尉,我们马上就好,你稍微等一下。”   “恩。”   夏安安施施然回过神,抬眼间正站在门边关应门器的西亚,大抵也清楚应该是自己刚刚想事情太出神没有听到应门器响。于是便问:“是陆成来了吗?”   “恩。”西亚点了点头,用毛巾捂了大半张脸侧转过身,又进了浴室。   夏安安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脱了身上的睡袍换军服。   西亚再从浴室出来,脸上的负面情绪已然一扫而空,就是被她自己擦伤的面皮还隐隐有些发红。   扣上军服外套最后一颗纽扣的夏安安,一抬头就看到她红通通的脸,当即诧异的问:“你脸怎么了?”   西亚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热的面颊,浑不在意的笑笑说:“刚擦脸的时候,一不小心手重了。”   虽然觉得这理由有些奇怪,不过看西亚随意自然的模样,夏安安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心想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下次当心些,还有些红。”冲着背对着自己的西亚说。   “恩。”   整装完毕,打开门,三人就如同两月以前一样,打过招呼,而后一起去餐厅。期间夏安安能够隐隐察觉到陆成和西亚之间流动着某种异样的暗潮,不过她将之大致归因为两人的感情升温所致。   一边走,夏安安一边还在心里做着打算,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当然是以她自以为的情况来看,她现在对于身边的两个人来说应该就是所谓的电灯泡了。或许她该考虑以后一个人去餐厅吃三餐,另外向后勤处再申请一个宿舍也是当务之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批准。   而此刻走在夏安安两侧的陆成和西亚自然不知道夏安安心里所想,若是知道,想来两人的脸色必将十分精彩。   在见过夏安安后,陆成昨晚一整夜都没有合眼,脑子一片乱,想要思考却找不出任何头绪。心里想着夏安安能平安回来就好,就好,但只要一想到楼靖搂在夏安安腰上的手臂,两人亲昵的姿态,他就感到异常恼火,手指捏得咔哒作响,只恨不得一拳揍上楼靖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然而一转念想到他和西亚的那些荒唐事,他又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这若是被夏安安知道,他脑子里缅怀着她却和她最要好的朋友上床,而且还不止一次,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更遑论夏安安……   但近两个月啊!不知生死,毫无音信,他觉得心中的绝望都快要把他淹没了,他根本拒绝不了女人向他展开的温暖怀抱……   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他其实还有些犹豫,有些战战兢兢。但当那张在过去的近两个月里连梦中都难寻的秀丽面庞出现在门后的时候,他又止不住的感到舒心、愉悦。   而如果说门后夏安安的面庞给予他的是梦境,那么西亚那张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连带给他的就是现实。   哈!这样的他……他根本就不敢去想结果,事实上他还有结果可言吗?他大概最终只会被自己铸成的错误打入打入万劫不复,永无翻身之日吧!   “安安,昨晚说了一半我就睡着了,你和楼少将出岛以后呢?不是说一个月就想到法子出岛了吗?怎么你们到现在才回来?”西亚略显聒噪的话音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同时也戳破了三人一路的沉闷。   夏安安浅浅一笑,颇足耐心的继续昨晚的‘睡前历险故事’。   “因为冲出那片水雾后我们才发现那里不是我们被卷入时的那片海鱼,发信器投出后完全石沉大海,食物和淡水很快就喝完了,那时候又冷又饿又渴,但是面对茫茫大海,我们除了等待,毫无办法。然后,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遇到了暴风雨……”   夏安安娓娓道来,时过境迁,她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感触了,淡淡的口吻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态。与作为听众的两人,因为那些危险经历时而白时而红的脸色,她反而更像个局外人。   虽然没听到夏安安前面的经历,但也不妨碍陆成听后面的这一段。他听得很认真,不时为夏安安的遭遇感到揪心,双眼却数度都不经意的落在走在夏安安另一侧的女人身上。   单从夏安安的表现看,陆成确信女人没有向夏安安透露两人的关系,至少没有透露两人真实的关系,有了这个认知,他着实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对于女人的表现,他又有些心疼,他是深刻体会过那种求而不得的苦楚的,只可惜注定他给不了女人她想要的。   一顿早饭,在夏安安的‘历险故事’和西亚不时插嘴的提问里,吃得有惊无险。   早饭后,三人分开,陆成独自回了宿舍,而夏安安和西亚则去后勤处申领通讯器和床上用品。夏安安本打算一并填了宿舍申请表,被西亚一顿好劝,最后还是后勤处的工作人员告知两人暂时没有空余宿舍可申请,才作罢。   填完申领表,两人并排坐在靠墙的长椅上等待。   “九点要开会,开完会差不多也该吃午饭了。安安下午准备做什么?”西亚踢了踢脚问。   “在宿舍练手速,看书。”夏安安答,仍然是她以前的日程安排。   西亚一副思索的模样,忽然双眼一亮,说:“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因为之前你和楼少将‘遇难’的事,帝国那边输送过来不少特殊机候补驾驶员,也送了五十台模拟机过来,其中十台是我们特殊小组专用的,另外四十台则分别配备给了R型机小组和批量机组,不过说起来,如果楼少将兼任特殊小组和R型机组的指挥官,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两个小组会合并在一起?”   夏安安略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特殊小组的模拟机都被安装在1号舱,我和陆上尉的专用模拟机也被拆过去了,平时过来练习的人不算多,下午安安要不要过去看看?”西亚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既然有模拟机,能在全真模拟对战中提高手速,夏安安自然十分果断的点了点头,毕竟在宿舍对着微型电脑上的字符练手速,就是向来耐心甚好的她,也会感到枯燥,更何况在实际操作方面的提高,微乎其微。   见她点头,西亚双手抱上她的胳膊,后脑勺枕着夏安安略嫌瘦削的肩头,咧开嘴笑着说:“那下午我们一块儿过去。”   夏安安只听到她愉快的声音,没有注意到她暗淡的眼,毫无喜色。   对于现在的西亚来说,她有些害怕与陆成独处,她害怕会控制不了自己,害怕情难自禁……她知道,这些都不是陆上尉希望看到的。    ☆、115<晋江独家首发>   回到宿舍,铺好床,夏安安站在床边将新申领的通讯器扣在手腕上,按下电源按钮,调出控制面板做调试。   西亚趴在自己的床上,双手托着下巴,仰着头看夏安安。   注意到她的目光,夏安安从控制面板上移开视线,侧瞥了她一眼问:“在看什么?”   西亚猛地翻了个身仰躺,头悬在床沿外耷拉着,一副无筋无骨的懒散模样,缓缓说:“看你啊,这两个月你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感觉瘦了不少,不过更漂亮了,越看越漂亮。”   调试完毕,夏安安关了控制面板,在西亚旁边坐下/身,摸了摸她那头栗色短发,颇有些哭笑不得嗔怪了一句,“傻话。”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夏安安看着对面已经收拾齐整的床铺,新的床单,新的被子,新的记忆枕,入目的整张床都是全新的。米黄和雪白相间的素净,加上新东西独有的光鲜,照说应该是非常令人满意的。但夏安安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忆起昨晚刚踏进宿舍时所见到的光景,两相对比,她无端的便觉得眼前这看起来整洁的床铺也许并没有那么干净,心里隐隐不舒服了起来。   高仰着头木木望着天花板的西亚并不知道此刻夏安安心中所想,视线下移,刚好落在了近在眼前的棕色发丝上。西亚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夏安安的头发竟然已经这么长了,坐着的时候,发尾几乎漫到了床垫上。   西亚伸手,用一根手指兜绕着略嫌枯燥的发尾。由于从前干过不少重活的缘故,她的手指虽长,却并不纤细,骨节微微凸出,指尖扁平,加之不白皙的肤色,阳光有余柔美不足,看起来就像十五六岁尚未长开的少年的手。   “好长……”西亚放下手,感慨了一声。   夏安安从对床上收回视线,回过了神,捞起一缕发丝捏在手里,说:“太长了,我准备剪短。”   “唉?”西亚眨了眨眼,诧异的沉吟了一声。在她的印象里,从认识夏安安开始,夏安安便一直都是这样的发型,长直发,齐眉碎刘海,站在风口有些发飘。   “怎么突然想到要剪短?”她记得夏安安似乎很爱护这头长发,虽然都是不明显的细节,但她能隐隐感觉到其中有着非同与一般的意义。   “恩……很碍事,况且再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夏安安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又正低着头看掌心的发丝,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含糊。   西亚倒是听到了,并赞同的点了点下巴,“体能训练的时候是有些麻烦。”其实她更在意夏安安后半截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再留着也没什么用’?之前一直留着难道又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总觉得字里行间带着莫名的感伤,去完全不明就里。仔细想想,她对夏安安的了解似乎全部都停留在进入米莱之后,在那之前呢?对了,夏安安说过她失忆了,所以对于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真的全部都不记得了吗?还是原本就没有失忆,只不过有着某种难言之隐?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细白的手指从眼前晃过,淡淡的声音终于叩响了耳膜。西亚回过了神,聚焦的眼刚好对上夏安安垂下的眼帘,并不浓密却纤长的睫毛,末端沾着零星白色的光晕,扇动中仿若夜光蝶的蝶翼。   “想你短头发会是什么样子。”西亚咕哝一声回答。心中却想着,既然夏安安对从前的事缄默,看样子显然也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记忆,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去追根究底,毕竟她认识的,喜爱的,是现在‘失忆’的夏安安。   “还能是什么样子,总不会就剪个头发,连样子都变了吧!”夏安安这么说着,嘴角便勾起了笑。从西亚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微弯起的眼,睫毛都在轻轻颤抖,十分好看。   “那可说不定。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剪发?中央区内部好像就有设理发点吧?我都还没去过,跟你一块儿过去看看。”西亚爬起身,跪坐在床上,冲夏安安兴致勃勃的说。   “就今天吧,待会儿开完会要还有时间的话就直接过去,不然就午饭后再过去。”   “恩恩。”西亚笑意满满的点头。   *   去会议室的一路照旧的三人行。与早晨的怪异气氛相比,这会儿明显随意自在了许多。   西亚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在陆成面前提到了夏安安要去剪头发的事,陆成表现出诧异的同时,视线不由自主的钉在了夏安安那头已经及腰的长发的上。   深棕色的发丝,非常细,丝丝缕缕的,明明没有风,夏安安走动的时候,还是会有几缕不听话的扬起,看起来很轻,十分飘逸。陆成记得手指拢上那些发丝时的触感,绵软的,异常柔顺。   身随意动,等陆成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夏安安已经停下了脚步,目露诧异的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紧握着一束发丝的手。   收回视线,夏安安略仰起头问:“怎么了?”   陆成没有立刻松手,也没有回答,只沉默的与夏安安对视。   即便在感情上迟钝如夏安安,此时也嗅出了气氛的不对劲。一回来就看到宿舍里那番光景,她觉得她的猜想应该是大多数人在当时环境下会有的想法,西亚和陆成在一起了……   但看此刻陆成的表现,尤其是那双眼中让她难以直视的情愫,难道她想错了?   瞥开看询问的看向身旁的西亚,在看到西亚脸上暗淡无光的笑容时,她不禁感到背脊发悚。   “大概陆上尉和我一样,认为这么漂亮的头发剪了实在有些可惜吧!”   冷不防传来的带着促狭意味的低沉男音,令伫立的三人皆是一惊,同时朝声源望了过去。就只见楼靖面带浅笑的缓步向他们走来,特殊小组的新成员罗兴走在他身畔,嘴角咧得很快,大大的笑容在那张忠厚的脸上,显得尤为憨态可掬。   在三人附近站定,五个人,三男两女,不过两米宽的走廊,陡然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楼靖恰好就站在夏安安身后,两人之间仅相隔着薄薄的几厘米空气,根本无需回头就能感觉到的强烈存在感,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男人的阴影中,夏安安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的发烫,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气氛随着楼靖和罗兴的到来,变得更加怪异了。   陆成仍然没有松开握着夏安安头发的手,高昂着头,紧抿起唇与楼靖对视。一时间,两股无法言明的昭彰气焰在他和楼靖之间相撞,乱流丛生。   而就在此时,罗兴忽然笑着开口,“我母亲每次去剪头发都会自己留一束做纪念。”就像完全感受不到周遭诡异的气氛一样自顾自的说着。   “少将和陆上尉要是觉得可惜,等夏上尉剪完,到时也可以效仿我母亲,留上一束。”听起来十分善意的提议,全没有这番话里饱含暧昧与深意的自知。   楼靖唇角一勾,抬起手整了整军服外套的硬翻领,“确实是相当不错的提议,陆上尉你觉得呢?”他的手放下时,恰好碰到被陆成拉着,绷紧的那束头发。   头皮一痛,夏安安抬眼看去,那束头发正施施然归入原处,陆成的手中只余下几根断发。   “楼少将,现在的时间是09:03。”不知何时,楼煌已经站在不远处的拐角,面无表情的看着此方对峙的五人。   楼靖侧转过身,正对那个面目与自己仅微薄肖似的冷漠青年,嘴角的笑意不变,眼中却隐隐透出些许复杂,“感谢你的提醒,楼上尉。”他道,“现在所有人都进会议室,马上开始会议!”   ☆、116   “原本这只是一次例行会议,不过今早我收到了帝国方面发来的加密文件,关于合众联正在研发中心的‘秘密武器’。”五人刚一落座,楼靖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全息屏还处在启动中,楼靖的这一番话瞬间勾起了五人的好奇心。   楼靖握着红外线中控遥感器负手而立,静静等待着蓝绿色的全息屏在他面前一点点的展开。   全息屏完全开启的时候,楼靖抬手对着屏幕按了一下手中的红外线中控遥感器,只见屏幕一闪,白底黑字的文件已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兵工计划’,合众联于两年前开始从事有关方向的研究,首要倡导者昆莱·赛普金斯。关于什么是‘兵工计划’,文件上已经表述的很清楚,我就不再赘述了。”   楼靖话至此,停了下来,给予五人看文件上相关说明的时间。   诚如他所言,文件上对于‘兵工计划’的解释说明,十分详尽。也正因为详尽,才更令人惊叹。这之中尤以从过去来到这个未来世界的夏安安为最,看着全息屏上字字句句浅显非常的解释,她根本难以相信,那些在过去只出现在电视电影里的‘人形兵器’,真的有现实化的可能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惑她太久,因为很快楼靖便给出了答案。   可能。完全可能且合众联军政处已经成功制造了一批不完全兵工,对于完全体的研究与实现只是时间问题。   “根据帝国方面传来的消息,现可以确定合众联机动组机甲‘修罗’的驾驶员亚瑟·雷尔为不完全兵工。另外据我推测,原东帝国E区住民,现合众联机动组机甲‘蜂鸟’的驾驶员林响,也可以大致判定为不完全兵工中的一员。”   楼靖的话音刚落,夏安安和西亚具是一震,虽然已经在心中明确把对方定义成敌人,但得知这样的消息,曾经与林响同寝同食的两人,终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并没有因为两个女孩心情的起伏而有所迟疑,楼靖继续道:“‘兵工计划’的意旨是强化人之肉体,依靠化学药剂、芯片对人的大脑进行改造。不过由于人这一个体本身体质的不同,强化之后的能力也会有所差异。所以不论是亚瑟还是林响,相关他们强化后能力的资料,暂时为零。不过依照我和亚瑟·雷尔的两次对战观测,至少一般电流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威胁性。”   闻言,在座的五人都沉下了脸。在帝国军还在为新型机甲叹为观止的时候,合众联早在不知何时已经投入到了新领域的研发。且不谈‘兵工计划’制造出来的兵工对于他们这些军人而言会是一种怎样的可怕存在,单在科研技术方面,东帝国技术研发中心已然落后于合众联军政处不止一点半点。   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之前那几役表面看来东帝国未曾落败,甚至可以说是小胜,但实际上合众联根本还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东帝国却已经快要被掏空了!   这些实情若是被底下还在沾沾自喜的军人们知道了,又该是怎么样的一番混乱?夏安安连想都不敢去想。   “总之,面对面和兵工碰上的话,不要被它的表象迷惑了双眼。”楼靖双指点了点自己的眼,“切记它的超危险性,也谨记它作为不完全体的通病,不稳定性。”   之后楼靖又给他们看了一些技术研发中心关于不完全体兵工可能性弱点推测的文件,因为是不同科研人员的推测,常常前一份文件还说得有理有据的弱点,到后一份文件又被有理有据的全盘否定了。夏安安起初看得还十分认真,零零碎碎看了不下数十份后就发现,这些文件中所做的推测,大部分都是相仿的。至多也就是推理的过程不尽相同,结果都相去不远。有了这样的认知,她也就倦怠了下来。   10:30,楼靖宣布这次会议结束。   站起身,西亚侧头低声对夏安安说:“时间还早,先陪你去剪头发。”   夏安安点了点头,就听旁边的陆成开口道:“刚好我也没什么事,陪你们一起去吧,剪完刚好吃午饭。”   夏安安直觉得不妥,想要出声拒绝,却又不知该用什么说辞。   彼时,楼煌和罗兴都已经出了会议室。余下的四人,夏安安没动,陆成和西亚自然就在旁边等着。楼靖站在距离三人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将夏安安眉宇间的疑惑、犹豫,西亚脸上的黯然、失落,陆成眼中的眷恋、爱慕尽收眼底。   眸光沉了沉,在夏安安举步之前,楼靖忽然道:“夏上尉,留一下。”   闻声,三人具是一愣,倒是西亚先反应过来,冲夏安安俏皮的挤了挤眼,小声说:“我们在外面等你出来。”   夏安安下意识的就要点头,这时候眼角的余光恰好瞥到楼靖,略略迟疑,她道:“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   陆成深深的蹙起了眉,脸色已然完全阴沉了下来。楼靖吗?这个向来眼高于顶,周身充斥着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也会有爱?他一直以为,如果夏安安会爱上谁,那个人必然是楼煌。这虽是个毫无根据的推论,但他却对此深信不疑。也因此,如果夏安安真的爱上了楼煌,他或许还能接受,但楼靖……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男人又想做什么?引诱夏安安,到底有什么图谋?   想想之前夏安安所述,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危险,那么多波折,多好的天时地利,引诱的引子。楼靖其人,又怎么可能不善加利用。他定然利用了女人在遇到危险时脆弱的心理,适时给予适当的关怀和依靠,达到他预想的目的。这向来是他惯用手法,巧用人的心理。   以他从出生就认识楼靖,近二十年的了解,楼靖是绝没可能爱上夏安安的,但他的安安却似乎已经距离爱上楼靖不远了……   如此想着,陆成不由咬紧了牙关,捏握成拳的双手咔哒作响,但在夏安安面前,他终究还是忍下了。因为他知道现在他无论对楼靖说什么,做什么,错的都会是他。他只会把夏安安越推越远……   越是要自己忍耐,那份怒火反而烧得越旺,陆成只觉得自己要再这么憋下去,非得爆炸不可。终是梗着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会议室。    ☆、117<晋江独家首发>   眼看着陆成怒气冲冲的走出会议室,西亚回头看了夏安安一眼,见夏安安压根就没有注意他们这边,心里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讽刺,终是什么也没说的,追着陆成跑了出去。   西亚一走,偌大的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了夏安安和楼靖两人。   气氛是诡异沉默着的,夏安安能感觉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压迫感,心生诧异的同时却又无从找到因由。   ‘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分外鲜明。随之而来连续的,沉缓的,有节奏的脚步声,楼靖的脚步声,夏安安猛地抬起头,瞳孔中一丝不漏的印刻下男人的趋近以及脸上的表情。   脚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一步,夏安安直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稳。记忆中楼靖脸上的表情似乎总是淡淡的,温和的,人畜无害,让人无论如何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在此之前,夏安安一直觉得这样的男人是可怕的。但是这里所谓的‘可怕’,却并非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害怕’,事实上它更类似于‘厉害’或者说‘强大’。然而现在,她之前一直在期许,楼靖脸上出现温和以外的表情,终于毫无掩饰的表露,却……   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的男人,没有表情的脸孔,沉淀在深邃的眼眸中分明的怒气,周身肃冷的气息让她心头发颤。这一次,是真正的,夏安安感觉到了……畏惧。   有一就有二,退了一步后,面对男人的逼近,自身的恐慌,夏安安惯性的又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不断不断的向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金属墙壁,退无可退。   面对女人明显抗拒的行为,楼靖眼中的寒气凝结成了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是了!他对夏安安或许确实还没有到爱的地步,甚至于情都是寥寥,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容许别人觊觎,他认定的所有物,花心思一手调/教的半成品,除非他主动舍弃,否则就只能属于他!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海中成型,反倒是楼靖自己先是一愣,周身的怒气,瞬时便褪去了一半。   意料之中的愤怒,意料之外的执着。   自己认定的所有物、吗?这就是他潜意识里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定位,该怎么说,还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陡然改变的威压,夏安安深色的瞳孔缩了缩,她不知道男人的怒气从何而来,亦不清楚流向何处。但无论如何,男人怒气的消散,令她心下由衷的松得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渐渐放松了下来。   夏安安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这个动作中颤了两颤,问:“少将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吗?”声音仍有些发紧。   楼靖却不答,而是倾□,两人本就贴得几近,这样一来更是连呼吸都相互可闻。   下巴被男人紧扣,强迫性的抬起,四目相对,没有了鲜明怒气的双眼,夏安安发现她再一次的看不清了。   楼靖满意的欣赏着手中女人茫然无措的模样,双唇凑近女人的耳廓,用着近乎蛊惑人心的嗓音低语,“不是要去剪发么?”   整个耳朵连带那一侧的脸颊都是一片火烫,夏安安木讷了半晌,才浑浑噩噩的点下了头。   楼靖松开了扣着下巴的手,顺势勾起食指轻轻刮划过夏安安白腻光滑的侧脸,而后退开两步,站直了身形说:“走了。”   就像没听清似的,夏安安眨了一下眼,满眼疑惑的看着楼靖。直到被嘴角勾着笑意的男人扣住手腕,拉着朝会议室门外走,夏安安这才省过神,明白过来。   “少将也要理发吗?”夏安安低声问,双眼盯着楼靖明显已经打理过的黑色短发,似乎……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啊。   走出会议室,楼靖放开了夏安安的手腕,斜侧过头说:“单纯陪你过去。”   闻言,夏安安先是一愣,双颊染上了些许红晕,菱唇张张合合了数回,眼看着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终究是化成了一声毫无意义的鼻音‘恩’。   介于中央区的人员密集度不高,中央区专设的理发点便只有一个,且地处偏僻。夏安安在此之前从未去过,毕竟平日若说修剪,她最多也就需要剪一下额前的碎刘海,而这项工作她自己对着镜子找把剪刀就能完成。之前在宿舍她查过理发点的具体方位,只是实在太绕,不看示意图光凭记忆的话,完全不行。   夏安安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楼靖,就现下的情况,即使没有示意图,应该也不会走岔路。恍惚便忆起两人被困在孤岛的那段时间,进密林探险的时候也是如此,男人走在她的前面,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男人异常挺拔颀长的背影。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她的生命中男人便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就像在漫漫黑夜里给予迷途海船方向的灯塔。   夏安安在心里暗暗想着,前面的楼靖却忽然开口说:“走上来。”脚步随着话音缓了下来。   夏安安依言走上了前,与楼靖并肩而行。当然,在夏安安速度不变,楼靖放慢脚步的前提下,无关个人意愿,夏安安也必然会走到楼靖身旁。   “跟我聊聊天,就跟普通情侣一样。”楼靖侧过头来看着夏安安温和的说。   夏安安再一次的惊愕抬眼,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细细的审视了一遍男人清俊的面庞,对上那双她全然看不透的深邃眼眸,总觉得……眼前的楼靖与她印象中的很不一样。不仅仅是言辞,还有态度,虽不至于到变了一个人的地步,却还是让夏安安很不适应。   也许,心中有喜悦的存在,但更多的还是不安。   夏安安是一个不喜欢改变的人,这里的改变偏指身边人的改变,这与她儿时的经历有一定的联系,她母亲身边走马观花般不停变换着的‘真爱’男子,常常前一秒还是爱意缠绵,后一秒就变成了冷眼相向。改变的那样突然,于当时还是敏感孩童的她来说,根本无从适应,但她却又不得不适应。正如同漂泊太久的人总是渴望安定,同样的,总是被迫承受身旁人瞬息改变的她,也会感到疲累。疲累于母亲的眼泪,疲累于最后糟糕的结果。   是的,每一次每一次突然的改变,都会有一个无比糟糕的结果。   所以,楼靖突如其来的改变,也可能是某种兴之所至,于夏安安而言未免太过沉重。   “在想什么?”食指悬空轻擦过女人失神的眼,夏安安恰好因为眼前异物的迫近回神,双眼本能的一个开合,睫毛如小刷子一般刷过楼靖的手指,留下短暂细碎的麻痒。   清醒过来的夏安安正对上楼靖的眼,“……情侣?”略有犹豫的问道。   楼靖轻笑了一声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彼时,两人越走越僻静,这个时段会在走道上走动的人本就不多,遑论这么僻静的地方,他们已经许久都没有碰上一个人了。   除了两人不同调的脚步声,走道里静的吓人。   夏安安早在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在楼靖面前总是十分弱势。那种弱势近乎于天性无从改变,就像兔子在雄狮面前,即便清楚对方连对它张嘴的兴趣都没有,却仍不敢有丁点的造次,属于天性上完完全全的臣服。   低下头,正视前方仿佛望不到头的走道,夏安安沉吟一声,直白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以为少将会希望,至少在战争结束前,我们都只会是上下级关系。”   楼靖斜挑起一侧眉峰,作讶然道:“我看起来像这么无情的人?”他是真的讶然,为夏安安能猜到他心中原本的想法而讶然。   夏安安咬着自己的下唇摇了摇头,说:“不是无情,大概……公私分明。”   “为什么说大概?”楼靖饶有兴致的问。   “因为不确定。”因为他猜不透,更看不懂,夏安安心说。   “不确定、吗。”楼靖颇有几分玩味的低低自语,深邃的眼中是女人弧度优美的侧脸。他忽然抿着唇笑了起来,在夏安安疑惑的目光中,难得真实的愉悦。   “少将?”看着眼前仿佛忽然坏掉了的男人,夏安安微微蹙眉,忍不住唤了一声。   楼靖却在此时冷不防伸手扣住了夏安安的肩,将她推抵在走道一侧的墙壁上。不等夏安安出声疑问,楼靖已然趋身上前,以唇封住了唇。   楼靖一只手拄在夏安安头顶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捏着夏安安的下巴,拇指不时揩去深吻中不及吞咽溢出的津/液。   牙关被强硬的叩开,男人的舌扫过她的齿列,灵活的缠上她的,一起翻腾嬉戏,舌尖不时的撩拨过她敏感的上颚,引得夏安安一阵战栗。   与之前的温和不同,楼靖这次的吻有些粗暴,深沉的令夏安安一度难以招架,腰都在发软了。   根本无力去想男人忽然这么做的因由,因为整个脑海都是混沌一片。   一吻罢,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夏安安尤甚,喘得像风箱,脚软得根本站不稳,若不是有楼靖紧揽着她的腰,她只怕是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两人额顶着额,离得太近,夏安安垂眼就能看到楼靖嘴角勾起的深深的弧度,却十分模糊,更像是错觉。因为那道弧度实在太过自然,自然得不真实。   喘匀了气,楼靖撤开了些许距离,深邃的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夏安安,“所以,不论是我想‘公私分明’还是‘情侣’你都会无条件配合,是么?”    ☆、118<晋江独家首发>   说到理发点,也许有人要问,前线重地还开设这些华而不实的部门点会否太过浪费,毕竟上战场打仗又非参加晚宴,仪表?有那么重要么?帝国的军人们都把心思花在这上面,还有心思打仗吗?   在这里,我们可以用楼上将当初公开发表演讲时的一句话来回答,‘我东帝国军,一旦开战,心中、脑海便只有一个信念,胜利。既是要胜利,就该有胜利者的风貌。’   虽说只要是领导人的演讲词都或多或少的带有夸张、冠冕堂皇的色彩,但楼上将的这句话倒也并非完全不实。   这个时代,但凡开战,战火少说也要绵延上半年甚至更久。试想当胜利的凯歌奏响,帝国人民夹道欢庆,我们前线的热血战士,我们帝国的英雄们却各个蓬头垢面,形貌不堪,你让那些平日在A、B区英姿勃发惯的大少爷们怎么受得了?   所以时代在变,很多在前人眼中可有可无的东西,你满足他们反而要比制约他们更有良效。   除去途中耽搁的那一会儿,两人步行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总算看到了黑底绿字显示着‘理发’字样的斜伸门牌。夏安安下意识的用手背贴了贴自己一侧的面颊,在感觉到不算烫热的温度后,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楼靖自是把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嘴角浅浅一抹笑意,没有多说什么。   理发点的门和窗都采用了全透的强化玻璃,说是窗和门,但其实两者的区别只在与能否打开,而看起来则都是大块大块的落地窗。   透过玻璃窗,理发点可说是一览无遗。整个理发点内部的面积并不大,甚至还没有夏安安的宿舍大,却被布置的十分敞亮且干净。   此刻里头朝内的休息长椅上正坐着两名校官在等待,一名文职尉官和一名校官正闭眼靠躺在正中的转椅上理发,而手拿工具正在忙碌的两名青年,从肩章辨别,同是文职士官。   文职人员的军衔与普通军人的有所不同,从军衔的分级设置上来看,文职人员的军衔分级只有四阶,分别为列兵、士官、尉官以及校官,比普通军人军衔少了将官一阶。这也是战后诸区重武轻文的思想所致。但从实际意义上来看,文职军衔却并没有因此便矮了军人军衔一分,相反,实战中文职因其在防御面上不可或缺的地位而广受重视。在前线文职校官军衔甚至并不亚于军人将官。   在夏安安仔细打量理发点里面的人和物的同时,里头的几人也都很快发现了即将进门的两人。   于是一进门,一番礼节性的军礼自是必不可少。   夏安安现在的军衔是上尉,照说这要放在普通军人堆里,也算是个中等偏上的军衔了。无奈她现在身处的是中央区,尉官军衔在这里,当真可算是垫底的了。除了两名文职士官,另外几人她都得一一见礼。反观她身旁的楼靖,除了微笑点头,手都不必抬一下。毕竟将官军衔,无论放在哪儿都够看了。   两人落座后,两名校官谨慎的上前同楼靖攀谈,如往常一样,楼靖都十分和善的一一回应了。这无疑给了两名校官更进一步交谈的勇气,虽然说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但好在双方都不反感,理发的四人偶尔也会插上两句,从由始至终都是听众的夏安安的角度感觉上去,气氛可以说是相当不差。   夏安安盯着楼靖温和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心中暗忖,同样的弧度,同样是笑,但现在的和刚才的,果然还是不同的。倒也没有去深想,即便是想也得不到正确答案,又何必自寻烦恼,视线一转便落在了两名文职士官手里的理发工具上。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夏安安这是第一次进理发店,在米莱那会儿,学校里倒是有,西亚也曾撺掇着夏安安和林响一块儿去,不过她和林响都属于能自力更生就不怎么想乱跑的那一类,积极性不高,最终也没跟着去。   事实上,夏安安原本以为,在这个大多数行业都已经全面实现智能机械化的时代,理发师这个职业大概也已为智能机器人所取代,倒是着实没有想到仍是手工操作。   不过就算依旧是手工操作,理发师手里的器具还是和夏安安印象中的相去甚远。剪发的虽然还是样子普通的简单,剃发的却换成了一个大家伙,模样有些像吸尘器,而实际用途与吸尘器也有部分相吻合的地方,不过似乎可以外接多条软管,像现在的话就直接了两根,两个理发师人手一根。尤为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软管末端本该是吸嘴的部位成了可变速的剃刀,于是乎剃下的碎发都顺着软管进了‘吸尘器’的肚子里。而若是剪发的话,虽然两个理发师都没有演示过,但夏安安也能猜个大概,直接套上单一软管吸剪下来的头发就是了。   也难看里头会这么干净,夏安安心道。   而就在夏安安暗自观察的这段时间,在理发的两位理好了,顺次该轮到正和楼靖相谈甚欢的两名校官了。   却听其中一名校官笑着道:“我之后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然还是少将您先请吧!”这之中自是不乏讨好之意,不过更多的还是对眼前长官的尊重与崇敬。   楼靖笑了笑,目光落在恰好偏过头来看他们的夏安安脸上,说:“我是陪夏上尉过来的,先来后到,还是你们先理吧!”   楼靖此话一出,在场几人投向夏安安的目光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其实先前他们倒不是刻意忽略夏安安,只是帝国军之前从未有女兵的先例,就是现在帝国正式在米莱正式设立了女兵组,能进到中央区的也就夏安安和西亚两个,而两人又恰好都是传言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帝国的‘秘密武器’,机甲特殊小组的成员。他们都见过夏安安驾驶青鸾在战场上的英姿,但真正面对面却还真是第一次。于他们这些常年混迹在军队雄性生物中的爷们来说,夏安安这么一个嫩生生又地位特殊的女性同胞的出现,显然令他们十分手足无措。   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于是乎只能示弱不见。   相关楼靖与夏安安的那些传闻,在米莱那会儿就有,只不过当时楼靖的地位摆在那儿,大家也就是暗地里叨咕上两句。待到了前线,夏安安的能力和实力都已经证明了她不需要任何龌/龊勾当,成为特殊小组成员也是绰绰有余,那些流言不攻自破,自然说的人就更少了。   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见两人同进理发点的时候,几人心里便多多少少猜到一些了,只是没想到这楼少将非但毫不做掩饰,还主动挑明。他一个位高权重的少将能对一个尉官用‘陪’这个字眼,这不是已经挑的不明再明白的事了吗?   不过想想这似乎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夏上尉早已不是当初慰问营那个人尽可夫的军女支了,单从她在前线的威望来看,配楼少将虽还有些勉强,却也不是不可以。最主要的是,据说机甲‘青鸾’除了她暂时还没有人能应付得来。   夏安安面色略显尴尬的看向楼靖,收到了来自楼靖似乎隐隐带有鼓励的目光,这是要公开他们情侣的关系?   但,他们现在已经是情侣了吗?   困惑的,甚至微微有些排斥的,却清楚即便如此,自己也不会言明反对。   既是如此,两名校官也便不再推脱了,直接坐上转移等着干洗理发。旁边已经理好的那一校官和一文职尉官,原似乎也想上前同楼靖攀谈,这会儿自然是极有眼色冲坐着的两人笑着颔首,便离开了。   人少了,尴尬也就少了。   夏安安正看理发师干洗看得入神的时候,忽觉耳畔一阵清浅的热气拂过,楼靖用着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说:“很方便啊!”   “恩?”不明白他话中的意味,夏安安轻吟一声。   “这么一说,省去了我不少口舌。”楼靖如此说着,便以自己最舒适的姿势斜靠在长椅上,揽着夏安安的手臂却没有松开。   幸好两人坐得十分近,他的手臂又是从后揽上去的,旁人不是特别留意的话并不容易看出端倪。   夏安安略略侧头,就看见男人阖眼假寐的模样,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既然不想聊,为什么不……婉拒呢?”‘婉拒’这个词是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之后才勉强用上的,其实男人只要外在稍稍表现的冷漠一些,那些上前攀谈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望而却步了。   沉默良久,久到夏安安以为得不到答案了,男人却忽然语气疏淡的说:“习惯了。”    ☆、119<晋江独家首发>   约莫是到了饭点的缘故,楼靖和夏安安进来以后,理发点就没有再来新客人了。而等两名校官也都理完发离开,理发点内便只余下楼靖、夏安安以及两位理发师。   两位理发师十分默契的相互打了个眼色,年纪相对较轻的那位理发师朝夏安安和楼靖腼腆而谦卑的颔首笑了笑,而后便走出了理发店,想来应该是去吃饭。留下的年长的那位也冲两人笑了笑,说:“夏上尉,请到这边坐。”示意自己身旁的那把转椅,脸上的笑容倒是要比年轻的那位自然许多。   夏安安点了点头,站起身,楼靖在两名校官走的时候就已经松开了环在她腰际的手臂,此时背靠长椅合着眼,就连理发师说话都未曾张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在转椅上落座,一抬眼便是镜中的自己,夏安安怔了怔,有多久没有这样正视过自己了?宿舍的卫生间里就有半身镜,但每天漱洗的时候却都只是一瞥而过,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不去在意,在意自己的容貌,所以此时镜中分明就是自己,却竟是有些陌生。   距离印象中的自己恍惚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又说不清。   深棕色的长直发掩映着一张白皙得不似亚裔的面庞,鼻梁照旧不算挺却直且窄,淡色的眉眉峰英挺,眉峰下那双不大的眼眸却出奇的风流,眼中仿佛无时无刻都含着水意,眼梢向上勾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显得媚俗,少一分又显得平淡。鼻下的菱唇色泽浅淡,总像是少了几分常人的血气一般楚楚可怜,让人不自觉的便想伸手抚触,给那双唇瓣染上自己的颜色。   这就是她吗?夏安安不确定的自问,为什么好似越发的像她的母亲了呢?   “夏上尉,夏上尉?”理发师连唤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就连一旁假寐的楼靖都睁开了眼,不得已伸手推了推转椅的椅背。   身下的转椅猝不及防的一动,连带着身体也跟着晃了晃,夏安安瞬时便回过了神。眨了一下眼,看着镜中略有局促的理发师,意识到对方之前似乎在叫自己,夏安安立刻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事?”   理发师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透明薄膜抖开,看着镜中的夏安安,说:“我帮您围上。”   夏安安不可置否,顺势抬高下颚方便理发师动作。那截细长白皙的脖颈便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近处理发师的眼里,和男性全然不同的细腻,没有凸起的喉结,从下巴尖一路延伸向下的优美弧度……   ‘咕咚’,理发师不禁咽下了一口唾沫,捻着薄膜的手有些迟疑有些发颤,呼吸也跟着烫热急促了起来。就算较之前的那个理发师,他相对年长,却也不过是在理发方面有更长的资历罢了,本质上他终究也是个男人,一个生理欲求正常的男人。   “我来吧!”   不等理发师以及坦然仰着头毫无自知的夏安安反应,楼靖已然从理发师的手中无比自然的接过薄膜,一扬手,动作流畅的替夏安安围上,并把她的长发撩到薄膜外,贴着她的后颈将薄膜两角延伸出来的挂绳打了个活结。   夏安安疑惑的侧头看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对面就是镜子,大可通过镜子看男人的脸色。楼靖却并没有看她,只轻抚了抚她的发,抬眼冲理发师淡淡说了句,“好了。”便径直退回到长椅坐下。   双手还虚举着的理发师直到此时才幡然回神,这一回神后背便起了一层冷汗,双手颤得愈加厉害了。刚才他心里臆想的那些,那些龌龊的念头,如若被知晓……   夏安安在感情方面虽然迟钝却不至于木讷,面对周遭陡然紧绷起来的气氛,终究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并没有开口。   理发师瞥了一眼休息长椅上的楼少将,见对方神情温和,再次阖眼养神,遂在心中松了口气,调整好心态,语气谨慎的冲夏安安问道:“夏上尉是打算剪短?”   “对。”   “大概需要剪多少?”   夏安安略作迟疑,答:“到……肩膀吧。”   “好,我知道了。”理发师这么说完,顿了顿,又道:“因为之前我一直理的都是短发,没有剪长发的经历,所以如果待会儿夏上尉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同我说。”   他们这些被安排在理发点的文职尉官,都是先进了军队,之后才学得手艺。想当然耳,不说像夏安安这么长的头发,就是为女性理发的经历也是屈指可数。中央区一共也就夏安安和西亚两名女性,西亚倒是来过,还不止一次,只是她头发的长度较普通军人还真长不了多少,又没有楼少将这一层,自然就不似现在这般战战兢兢。   夏安安复又看了一眼镜中自己的那头长发,留了这么久的头发,说毫无留恋是不可能的,不过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剪,便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她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因为夏安安前一天晚上才洗过头,理发师便没有再为她干洗,只用喷壶往头发上喷了些水,使头发稍稍濡湿便举剪开始剪发。   大概真如理发师自己所言,他在剪长发方面没有经验,所以剪得尤为谨慎,也因此整个剪发过程漫长得连夏安安这个当事人都几乎无法忍受。   去吃饭的那名年轻理发师早已回来,因为休息长椅上坐着不知是睡是醒的楼少将,他自是没胆子去坐,便只在另一把转椅上坐了一会儿,眼睛也不敢乱瞧,低着头把玩手里的剪刀。   好在不多时理发点便来了新客人,他也就跟着忙碌了起来。   旁边转椅上又迎来送往了三个剪发的客人,夏安安这边才总算是完工了。无论是夏安安还是理发师,到此时都已经没什么想说了,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解了薄膜站起身,一个动作保持太久导致的血流不畅,浑身的酸麻令夏安安不适的蹙了蹙眉,本能的转了转格外酸疼的脖颈,除了关节‘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那种仿佛少了什么的异样感更加明显。侧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因为来回修剪了不下数十次的缘故,剪完后的头发长度比夏安安一开始说的要短一些,刚刚盖过脖颈。发型不是尾端平整的‘蘑菇型’,而是有规律的参差碎发,从侧面隐隐可以看到白皙的脖颈。   虽然还不太习惯,但也不可否认看起来确实比之前干净利落了不少。   “很好。”楼靖来到夏安安身后,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说话的同时抬手捏了捏夏安安的后颈。   恰到好处的力道,令淤滞的筋骨瞬间便放松开来,酸疼散去,只余下温热的舒适。夏安安感到胸口十分熨帖,也不知是因为楼靖的那句‘很好’,还是这状似不经意的按捏。   走出理发点,根本不用去看通讯器上的时间,夏安安也知道饭点早就已经过了。前线毕竟是前线,物资就算没那么紧张,也不可能虚耗,自然除了正餐时间,餐厅不可能独独为了几个错过饭点的个体另备饭菜,更无可能准备点心。所以一旦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你只能饿着肚子等下一餐。   夏安安瞥了为自己所累的男人一眼,即使并非她要求男人陪着自己过来,终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抱歉,让您也跟着错过了饭点。”低垂着眼帘,夏安安歉意的说。   楼靖却不以为意,侧过头问:“饿吗?”   “还好。”   “我饿了。”   闻言,夏安安抬起头,目露愧疚,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楼靖眼见如此,也不再逗她,抬起手像是习惯性的捏了捏夏安安的后颈,斜勾着嘴角说:“走,带你去吃饭。”顺势在那手感很好的后颈上推了一把。   虽说是跟着走了,也知道楼靖既然这么说,就必然有办法解决两人的午饭,但夏安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显然不是去餐厅的那条路。   “莫克,也就是我的随从官的宿舍……附近。”楼靖如此答,俨然竟有些神秘之感。   夏安安是完全的一头雾水,满脸的疑惑。   “身为少将的特权。”楼靖又解释说。   于是这天午后,夏安安见识到了楼靖口中所谓的‘少将特权’。   那所谓的‘随从官宿舍附近’其实是一间刚好有窗的闲置储物室,空间不大,但作为个人餐厅却已是相当足够。冬日柔和的阳光透过小窗照在临窗而设的餐桌上,一盘盘尤蒸腾着热气的食物,香气被温暖的阳光煨得更加浓郁了。   夏安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坎达尔,那个温馨带着小窗的房间。   想来楼靖应该在理发点的时候就已经命他的随从官准备好了一切,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餐厅,无论在任何时间都能吃到的饭菜……这,就是他的‘少将特权’。   即便在很多年以后,时过境迁,夏安安仍清晰的记得,那个午后,那个房间,那顿饭以及那个人……    ☆、120<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曾经听过一句话,‘饭桌,是感情积累的必要途径之一’,在那时,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就如同‘男人的饭桌通向床’一样令人费解。大概是因为饭后人的血糖上升,心情变好的缘故,感情也就顺其自然的会变好吧,这是她在当时能够想到的比较合理也比较富有科学性的一种解释。当然,现在看来这个解释不但完全偏离了要点,还带着些许缺乏常识的幼稚。   吃饭,这个于每个人而言再平常不过的行为,却其实也是一件十分私密并非指吃饭这件事本身,而是人们心里的想法。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吃饭叫作吃饭,有的吃饭只能被称为应酬,人心不同罢了。   而无论夏安安能否理解亦或认可这句话,她和楼靖之间的关系,确实在那顿只属于两人的午餐后,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具体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两人在相处的时候,更加自然了。   饱餐一顿后的两人十分默契的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微眯着眼享受冬日阳光的抚照。阳光在两人的一侧打下一道暗影,却也同时镀下一圈金边。莫克进来收拾餐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剪影,沐浴在阳光中的两人,有着相似的姿态,相同的表情,舒适又惬意。   走出‘楼靖的私人餐厅’,夏安安脸上虽没有明显的表露,心里却颇有几分恋恋不舍。   “少将经常在这里吃饭?”   “偶尔,错过饭点才会过来。”顿了顿,又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说,“毕竟就算有特权,也要适度。”   夏安安默然,理解的点了点头。即便是少将,在这里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肆意妄为。   “喜欢这里?”楼靖侧头问。   稍稍犹豫了一下,夏安安以鼻音沉吟一般的应了一声。   “那以后我若是要过来,也一并叫上你。”   闻言,夏安安其实是想婉拒的,毕竟这是楼靖身为少将的特权,她掺合进去不但没道理,也十分怪异。只是这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完全不受控的一转,“这,会不会太麻烦?”   想来,她虽然常常因为看不透男人而感到不安,但心里却还是本能的想和男人单独相处的。因为有不安的同时,更多的还是从未有人给予过她的安全。   这种奇异又矛盾的情绪,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喜欢’或者……‘爱’?也许不全是,但也应该有大部分。   楼靖翘_起嘴角笑了笑,不答,抬手又抚上夏安安的后劲,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他的心情不错,而不得不承认,其中大部分都源于身边女人的笨拙示好以及无条件的服从。他是个有着十分掌控欲的人,不允许眼前出现任何脱轨、意料之外的情况,在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想过和女人之间关系的所有不确定因素,也大致做好了应对,却没想到女人远比他想的更加懂事、听话。太麻烦的话会令他头疼,现下的状况倒着实令他轻松不少,甚至因为女人在自己面前太过乖顺,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怜惜。   两人一直走到这一段宿舍的尽头,楼靖出声问:“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夏安安低着头想了想,忆起上午西亚跟她提的有关模拟机的事,便答:“想去1号舱看看,听西亚说帝国之前遣送了50台模拟机过来。”   “恩,特殊小组分配到十台,另外四十台等分给了批量机和R型机组。我也正打算过去看看,顺便和候补驾驶员们先见个面。”   夏安安抬起头,目光深深,看向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恍惚心道,那刚好一起过去……心里其实,大概,有些高兴。   注意到她的视线,楼靖脚步一缓,侧头问:“在想什么?”   夏安安眨了眨眼,回过了神,摇头说:“没什么。”迟疑了一下,又说,“少将今天不忙?”除去九点的那个会,一早上到现在就都耗在了她剪头发和午饭这两件事上了。夏安安在心里暗暗思忖,总觉得男人应该不会是这么浪费时间的人。   “现在的职务确实没以前那么忙。”楼靖淡笑着说。   夏安安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尖锐的响了起来,那‘嘀嘀嘀’的声音十分刺耳,即便很快就停了,也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了许久。   有些歉意的看向楼靖,由于这通讯器才刚领,她一时间便忘记了将之设置成静音震动。   对此,楼靖表现得毫不在意,只道:“看吧!”便朝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夏安安立在拐角。   夏安安本想说‘不用回避,只是讯息而已,没关系’,但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想想确实没关系,既然都已经回避了,也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所给予的尊重。   讯息是西亚发来的,看着那炮语连珠般的内容,夏安安不自觉得嘴角便弯起了一抹笑意,心道还真合了那妮子的总是急吼吼的性子。   “和楼靖还没谈完吗?午饭吃了吗?什么时候回来?——西亚”   正准备回复,夏安安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的又看了一遍前头的讯息,微微侧头,眼里闪过若有所思的光。   “是西亚吗?——夏安安”   发完,夏安安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前方的楼靖,见对方岿然不动,抿了抿唇,又垂下眼把通讯器设置为震动。全然不知她刚刚发出去的讯息会在收讯人的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此刻,陆成正坐在夏安安的宿舍里,一手紧紧的握着西亚的通讯器,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就算他什么都没有透露,也能感觉得到吗!?   坐在他身旁的西亚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讯息,她很想恶意的告诉男人真`相,夏安安能察觉到发讯息的不是她,并非他们心意相通,而是因为如果是她,绝无可能直呼楼少将的名字。夏安安心细,会注意到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眼见男人的喜悦,连沉郁的眉都跟着飞扬,她不忍心。是的,他们都一样,乞求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已经很累了,又何苦相互为难。   “是陆成。什么时候回来?——西亚”   夏安安刚设置完毕,对方的讯息就来了,手腕上的皮肤被通讯器震得有些麻痒。倒没有特别去在意陆成用西亚的通讯器发简讯这件事,毕竟在夏安安看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互用通讯器的概念,大概就像她大学那会儿情侣之间偶尔交换手机是一样的。   “现在准备去1号舱,你和西亚过来吗?——夏安安”   过了一会儿。   “好,那我们1号舱汇合。——西亚”   看完这一条,夏安安关了全息通讯面板,走到楼靖身侧。   “好了?”楼靖看了她一眼,问。脸上没有任何因为等待而出现的不耐烦。   “恩。”夏安安孩子样的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   临到1号舱,夏安安忽然开口问:“少将要见候补驾驶员的话,不提前发通知让他们集合吗?”这个问题是逾越了,问出口后她才惊觉,不觉便有些后悔。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夏安安的懊悔,楼靖依旧是惯常淡而温和的口吻,说:“今天先私底下看看,明天召集了R型机组的驾驶员再正式见个面。”语罢,他又捏了捏夏安安的后颈,叮嘱道,“以后私下里和我说话,不必这么谨小慎微。”   夏安安怔了怔,答:“是!”   见她谨慎依旧,楼靖勾着嘴角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莫子熙这天不当班,午饭后便协同楼煌一起来到1号舱。虽说当初他毫无转圜的拒绝了楼靖成为机甲特殊小组的成员,声称自己对驾驶机甲毫无兴趣,但事实上,这世上想来应该没有任何一个热血青年可以抗拒驾驶机甲的诱=惑,毕竟在这个时代,机甲就是强大以及实力的象征,莫子熙自然也不会例外,尤其是在驾驶过青鸾之后,在明确得知那个女人的手速之后……   浓浓的不敢纠结在心头,怎么都化不开……   这会儿1号舱里模拟训练的人并不多,莫子熙结束了一轮与智脑的对战后,后脑勺突突的胀痛,他清楚这是用脑过度后的病症。昨晚忙防御网加固程序整晚没合眼,还想再做高强度模拟对战,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他不禁在心中自嘲,摘下头盔,便跨出了模拟机。   天意弄人,你越不想看到谁,那个人却总是冷不丁的出现在你眼前。   就像此刻的莫子熙,一抬眼,刚好就看见楼靖和夏安安并肩步入1号舱。   楼煌也结束一轮对战走出驾驶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男女时,他那深邃的瞳眸暗了暗,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而更富戏剧效果的是,楼靖和夏安安进门不多时,那些迎上前讨好的候补驾驶员们甚至还没围成圈,陆成和西亚匆匆赶来了。   眼见陆成在看到被众星拱月的两人愈渐阴沉下来的脸色,莫子熙‘噗嗤’一声,十分不给面子的嘲笑出声。用手肘撞了一下=身侧的楼煌,“有好戏看了,煌。那小子想跟楼靖斗,差了可不止一个段数!”语毕,抽=出兜里预先备下的白帕,细致的擦起自己的手指。    ☆、121      然而,令莫子熙拭目以待的好戏却并未如愿上演。其中最大的原因在于身为主角的陆成,在莫子熙印象里性子一直犹如镭弹般一触即炸的儿时玩伴,紧咬着的牙关,腮帮突兀鼓起,额角青筋根根毕现,这分明的爆发前预警,最终却竟然生生憋忍了下来。   这样的陆成,他该说令他刮目相看,还是愚不可及,就为了那么个女人,竟让步到如此田地!   冷哼一声,莫子熙愤然一甩手里的白帕,不再去看门口四人的状况。   1号舱其实不大,四四方方的一个房间,只站在门口便能一目了然。大概是为了方便驾驶员锻炼,里头除了安装有十一台模拟机外,靠墙的四围还设有不少提升体能的器材。   如西亚所言,过来训练的人着实不多。三三两两的,都不足十人,空下来的器材很不少,就那么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显得十分空荡。不过想想特殊小组的成员即便算上候补也实在不多,出现这番光景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无论在哪个年代,精英或许都不会少,但真正愿意为国家为大义上前线随时赴死的精英却着实不多。   夏安安和楼靖被六七个人围在门口进退不得,想当然耳,这些人不说是全部,总也大半是冲着楼靖而来。下安南同几人打过招呼后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楼靖语气温和的与人交谈。倒是看见陆成和西亚进门,也有意图朝两人而去,毕竟楼靖这边,她单站着也没什么事。只是她刚一动,那个无论怎么看都与旁人聊得认真的男人,就好像时时都密切关注着她的举动一般,不着痕迹的拉了她一把。那不过短短一瞬的接触,夏安安甚至无从辨别那是刻意为之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侧头看向楼靖,棱角分明的侧脸,无懈可击的温和的神情,全然是下属面前完美上级的典范,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终究夏安安还是止了离开的意图,没有继续之前的动作。   与夏安安同样踯躅不前的还有西亚,若换做平常,她早已奔向夏安安,抓着人便跑了。然而现在,碍于身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人,也碍于夏安安身侧的上级。只能勉强冲夏安安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没了动作。   围着楼靖和夏安安的六七人,看似七嘴八舌好不热闹,实际上言谈间却并没有多少有意义的内容。说是交谈,寒暄或许更为贴切。他们在来前线之前,无一不是米莱学院里的佼佼,与上级交谈时的礼仪、分寸,自是拿捏得当。   这六七人中表现得最为热切的莫过于‘幻影’的现任驾驶员罗兴了,就听他挠着头说:“我现在对幻影还不是十分了解,驾驶技术方面也存有很大的缺陷,不能发挥幻影真正的实力,不知少将能否、能否指导我一二?”   他此言一出,周遭的七嘴八舌立时静默了下来,一双双隐含嫉妒的眼具是齐刷刷扫向罗兴。看得性格与面相一样憨实的罗兴,不禁做错事一般的缩了缩脖子。   这里有谁不知道幻影原本的驾驶员是楼靖楼少将,若非之前的那次意外,楼少将不知所踪一月有余,这幻影驾驶员的位置又哪轮得到罗兴。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挑选幻影和青鸾的候补驾驶员,测试他们可都是一个不落的参加了的,先不说青鸾的驾驶席被当时身在安全防御团队的莫子熙得了去,毕竟当初若非他拒绝,他本就是特殊小组的正式成员。但这幻影的候补驾驶员敲定是罗兴,那可是跌碎了不少人的下巴,机甲组C类名不见经传的傻小子,该说是真人不露相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不过实力面前,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只是现在楼少将归来,且放弃了幻影的驾驶席,身为机甲特殊小组的指挥官,幻影的前任驾驶员,指导新一任驾驶员这件事,虽然让不少人红了眼,却终归是无可厚非,只盼着楼少将在指导那个傻小子的时候,得空也能指导指导他们。   然而这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却忽然被罗兴特意摊在了明面上,在众人看来这不是赤/果果的炫耀又是什么?   众人不尽相同的脸色并未能影响到楼靖,依旧是那张笑脸,淡淡道:“有空我们可以相互探讨。”没有坦言应下,也没有立刻回绝。但夏安安却隐隐能从男人看似丝毫未变的神色中读出不耐以及厌烦……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夏安安心想。   趁着周遭因为罗兴的话安静了下来,楼靖侧过头冲夏安安道:“待会儿跟我来一轮模拟对战,你先去和智脑模拟两轮练练手。”   四周更静了,围站在近处的几人闻言具是瞪大了眼,十分震惊的模样,就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一样,静得针落可闻。   夏安安直直的望着楼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登时不敢相信的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是。”   人群直到夏安安离开才恍然从震惊中回过神,立时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   由于楼靖说话时的声音并不大,站在外围的无论是陆成、西亚还是楼煌、莫子熙,面对这突来的变故,脸上都露出了些许莫名,只是谁也没有立刻上前询问。   夏安安刚走出人群,西亚便迎了上来。   “安安。”她唤了一声,狭长的眼瞥向仍站在人群中的楼少将,脸上染着明显的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停下脚步,夏安安抬头看向西亚,以及紧随西亚其后朝她走来的陆成,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如何,但大概与心里实际的紧张、兴奋甚至于激动大相径庭。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的脸色在旁的人看来有些苍白,可以看出紧张,却全然不见激动。   “少将一会儿要跟我模拟对战。”夏安安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的说。   西亚连同刚刚站定的陆成都明显一怔。   “啊?对战?楼少将……和你?”一连三问,其中的惊愕可想而知。   夏安安肃然点头。   “那家伙又想搞什么?”陆成深蹙着眉头,十分不满的说道。   “大概我太久没有练习,想看看我现在的实力吧!”夏安安如此说着,大步便朝一台空着的模拟机走去。   陆成和西亚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目光相触的瞬间,两人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尴尬,迅速瞥开了视线。   夏安安抿着唇坐进模拟机,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被围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楼少将,才反手带上头盔并阖上了舱门。虽然当初封闭式训练的时候,她就是由楼靖亲自做的指导,但两人之间真正意义上的模拟对战,这却是第一次。夏安安清楚楼靖很强,但到底有多强却不得而知。她是激动的,不知是因为好奇心的满足,还是能对楼靖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楼靖和夏安安的模拟对决,在旁人看来可不仅仅是楼少将和夏上尉之间的简单较量,而是帝国年轻有为的‘战神’与传闻中的‘空战女神’之间的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次决战。根本无需任何渲染,身在1号舱的几个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候补驾驶员,仅仅只是如实把这条消息发给同在前线的好友,立时便在整个前线掀起一片轩然大波。   *   楼靖和夏安安平安归来的消息犹如寒风过境,迅速席卷到合众联前线。   合众联机动组的专属会议室内,听闻这个消息的林响倏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近乎圆瞪的看向前面正在说明此事相关事宜的麦肯尼。捏着铁铅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青筋突兀,骨节分明。   经过一段日子的悉心调养,她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已经趋向于正常值,虽然仍是瘦,却也不似先前那般骨瘦如柴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得知这样的消息,震惊是肯定的。只是在那张双颊深凹的脸上,就算是笑犹让人感觉阴森,换上难以置信的效果,可想而知。坐在林响右手边的亚瑟,用他那双一黄一碧猫儿一般的杏仁眼不屑一瞥,随即‘嗤’得了冷笑一声,嫌恶的低头掩去了视线。   良久,林响垂下头,双眼闭了又张张了又闭数次,就好像在确定自己此刻是否在做梦。终究还是认命般的张开了眼,自嘲的苦笑一声,“她的命还真够大的!”言语间一丝不甚明显的叹息,幽幽长长的,仿佛在惋惜,又像是感慨,个中意味大概就是她本人也不甚明了。   “你的命可也不小。”亚瑟别有深意的接话道。   这是事实,当初林响被麦肯尼带回合众联,四肢断其三,长途无防护飞行,伤处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失温加上失血过多,周身死尸一般惨白,毫无血色,躺在病床上,呼吸、心跳都微弱得近乎消失,除了麦肯尼没有人觉得身负如此重伤的她还能活下去。但她最终还是在一众医护人员的啧啧称奇中活了下来,凭借着那具瘦弱的残缺的躯体婚礼的吐纳着与旁人无异的氧气。   而这只是其一。之后的‘兵工计划’,实验体的存活率更是不到十之有一,这还是参与过高强度训练的数据,对于当时身体康复之初,刚动完义肢接入手术的瘦弱女孩,又有谁能料到她竟然能够活下来,甚至不但活下来,还成为了少之又少的革新兵工中的一员。   所以要论命大,在亚瑟看来,林响和那个青鸾的女驾驶员,那是不遑多让。   林响闻言长吁出一口气,刘海掩盖下的双眼眸色渐深,心道活着也好,活着也好,至少了却了她心头不明不白的猜度。刨去她和夏安安的那些私人恩怨,身处对立阵营的她们,终归是敌人。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结果的话,那便只能是你死我活!   *   陆成显然不信楼靖安排这次模拟对决的目的仅仅只是测试夏安安现在的实力,而与他有着相似想法的还有莫子熙。那个心思深沉的男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目的单纯,这是他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就已经存在的认知。   环顾了一圈愈渐热闹起来的1号舱,莫子熙一臂环胸,一只手捻着自己的下巴,深沉的打量着不远处被越来越多的人围在正中的楼少将,扬了扬下巴对身旁的楼煌道:“你说他又想做什么?替那个女人立威?还有必要吗?”   没有答案。就算有着相同的父亲,身体里一半的血缘相同,仍不可能做到丝毫的心意相通。楼煌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在人前永远带着温和面具的哥哥,深邃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默然转身走向此刻1号舱唯一一台正在运行中的模拟机。   直到楼靖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莫子熙才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侧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开。   楼煌在夏安安所驾驶的那台模拟机边站定,抬手按下模拟机顶部的绿色按钮,顷刻间一个约42英寸的全息投影屏幕弹了出来。屏幕上一片黄沙凛凛的景象,两台机甲正在浊黄的天空中厮杀,光刃相触之际,水色星火仿若能溅出屏幕。   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嘈杂的1号舱瞬间便静默了下来。   “……场景A啊!”   “看这速度,该不会是最高等级吧……”   “好快!”   “最高等级?一个女人,应该不可能、吧。”   “女人?夏上尉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可是‘空战女神’,据说最高手速500!”   静默之后,是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但无一例外的,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在了那块于观看人数而言,小得有些可怜的全息屏幕上。   楼靖走到楼煌身畔,抬眼观看全息屏上的对战,开口道:“这么久的空白,没想到她反而进步了不少。你有把握赢现在的她吗?”   就好像没听见一样,楼煌一瞬不瞬的盯着全息屏,良久才用那冷质的声音答:“没有。”   楼靖不可置否的勾起嘴角,眼中隐隐含着笑意,没有再多说什么。 ☆、122<晋江独家首发>   位于交界点上的1号舱,虽然平常被默认为中央区的一部分,但其实却并不在中央区的门禁限制之内。这也就是意味着不但中央区的高级军官可以自由出入,下级军人在坐电梯至中央区外延后,也同样可以畅行无阻。   这要放在平常,就算是中央区外延,下级军人们也会有所避讳,大概是下级对上级某种尊重的表现。但今时不同往日,楼少将与夏上尉之间即将有一场模拟对战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步兵队、装甲队由于距离太远的关系或许还有所隐忍,有着绝对地理优势的空战部分以及机甲队那是完全沸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让数台鲜少被使用的升降机差点不堪重负的发生故障。   谁都怀揣着难以平复的激昂,不想错过这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战!   正因如此,夏安安刚一脚跨出模拟机,甚至连头上的头盔都还未来得及摘,便被眼前的人头攒动惊得顿住了身形,这……发生了什么事?头盔下的双眼,满是疑惑,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寻楼靖的身影。   站在模拟机一侧的楼靖神态自若的走到夏安安身边,倾身贴着头盔说:“都是过来看我和你接下来的模拟对战的,好好表现!”   夏安安抬手摘下头盔,连续两轮的最高级别模拟对战让她出了些汗,双颊染了些许红晕,几缕碎发黏在了她的面颊上,琥珀色的眼珠在听到楼靖的话后,讶然的漾着水光。   这般模样、眼神,无知无觉的便散发着诱人的光华。楼靖的眸色不禁暗了暗,轻咳一声,道:“模拟机还在对接调试,你先休息一会儿。”   一时无法适应被这么多人围观的夏安安显得有些拘谨,默然点了点头。楼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便转身走开了,临走时状似随意的伸手,轻轻一撩,黏在夏安安面颊上的发丝随之滑落。   夏安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   事实上在夏安安摘下头盔的那一刻,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要知道这些人中,有不少对夏安安都是闻其名未见其人,很多说是见过的,最多也就是讣告上免冠电子照片。此刻得见真人,现实与想象的激烈碰撞,激动也是在所难免。   更有甚者,仗着人多嘴杂,责任难究,竟是肆无忌惮的品评议论了起来。   “我记得之前在照片上看到,好像是长头发,不过这样的短发也很不错。”   “哎,很漂亮啊!我以为会膀大腰圆浑身肌肉……”   “你说的那还是女人吗?”   “啧啧,我可听说这夏上尉可是慰问营出身,长得好……呵呵,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也听说过,你说这慰问营那是专给……嘿嘿……”   议论的几个是空战部分的老兵,都是老油条了,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兵痞子的猥琐之气,却愣是能把话说得旁人寻不出大错来。   陆成眼神阴鸷的盯着那几个老兵,双手紧紧的攥成拳,手臂上青筋凸起,随着灼热的吐息一颤一颤的抖动。   兴致勃勃议论着的老兵们便只觉后背一阵发寒,脖颈处凉飕飕的,一抬眼接触到陆成瞪过来的视线,再看陆成的肩章,凭借本能的便噤了声。   西亚把陆成的所有举动都看在眼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其实陆成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夏安安,如果此刻是夏安安本人在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定然不会做这种欲盖弥彰的事,她在心里也许是有着几许在乎的,但表面上必然是分毫不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夏安安是个非常属于藏拙的人。而陆成太过张扬,就算已经在慢慢学习忍耐,却显然还不到火候。   她们是从慰问营出来的,这是事实,根本没有必要掩饰,因为她们的实力就已经足以遮盖一切。而陆成至今都不懂。   陆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平息胸腔里勃发的怒气。再次睁开眼,他的眼底有几丝不甚明显的血丝,一瞬不瞬的望着夏安安。短发的夏安安,于他本该是惊艳的,可惜第一眼他所感受到的却并非惊艳,而是怒气,是恼恨,是……嫉妒。那一刹那,他便只觉得喉头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上涌,咸涩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楼靖?看着她在楼靖面前乖顺的模样,他只想将那个男人彻底撕碎。两人失踪的那一个多月里,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如果,如果是他和夏安安一起遇险,如果是这样,结果会否不同?   只可惜,没有如果。这所有的一切,也没有正确答案。   夏安安此刻正就地坐在模拟机旁边休息,低垂着头,双手环膝,看起来颇有几分旁若无人的架势。一双黑色锃亮的军靴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微微一滞,她抬起头,对上的是楼煌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冷淡的眼眸。   他们现在的军衔相同,自然可以免去行军礼这一套,至于相互打不打招呼,则另说。   楼煌站定后投下的暗色阴影形似阴云压顶,黑沉沉的令人十分不舒服,虽然夏安安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她是忌惮楼煌的,与对楼靖心理上破防之后的信服不同,对楼煌的大部分还是当初被强/暴的阴影在作祟,即便时过境迁,肉体的疼痛早已消弭,但心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创伤结了痂,却并未剥落,撕开来仍会痛,仍会见血。   以为楼煌有话要对自己说,夏安安便一直仰着头,双眼却不知望着何处。   良久,久到夏安安的脖颈泛起了酸疼,楼煌却依然没有开口,终究收回了游离的视线看向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遍体身寒,男人的视线和过去一样,清寒彻骨。   俯视的角度,楼煌轻易就可以看到夏安安短发下的那截白腻的后颈,仰头的缘故,一条深深的褶子横亘中央,破坏了美感。很难想象这截白腻纤细的脖颈的主人,会拥有连自己都毫无胜算的机甲机甲驾驶技术。想想当初那个只有依靠他的荫庇才能保全自己的军女支,甚至曾被他压在身下肆意的对待过,还真是讽刺……   “模拟对战,也和我比一场。”移开眼,楼煌开门见的说道。低沉而冷质的音色,连目的都是干干净净的。   赶上来的莫子熙,闻言,深蹙起了眉,“煌!”他叫了一声,却并无后话,那就好像以她多年来和楼煌的默契,只这一个字,楼煌就能了解他所要表达的一样。   然而楼煌只是深深的注视着夏安安,等待她的答案,对于莫子熙的那一声置若罔闻。   夏安安还愣怔在楼煌的话中,不等她回答,那边负责调试模拟机的监控员示意了一声,两台模拟机已经对接完毕。   楼靖在楼煌靠近夏安安的那一刻便抱臂环胸,远远的注视着他们,此时他走到夏安安跟前,与楼煌并肩而立,问:“可以开始吗?”   夏安安这才回过神,双眼看向楼靖,‘嗯’的应了一声。刚要撑地起身,眼前忽然斜伸来一只掌心带着薄茧的大手,邀请的姿态。眼帘微微一颤,仅犹豫了半秒,夏安安伸手搭上那只大手的掌心,在被温凉包覆的同时借力站起了身。   和楼靖相携走远,夏安安最后还是忘了答复楼煌的邀战,无意还是刻意,只有她自己清楚。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楼靖和夏安安的模拟对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123<晋江独家首发>   关于楼靖安排此次模拟对战的目的,倒还真没有陆成和莫子熙想的那么复杂,夏安安猜测的验证实力,其实已经对了大半,至于另外的那一小部分,坦言说,楼靖再不凡,其本质也终究是个具有强烈好胜意识的年轻雄性。一直以来,夏安安都是由他亲自调/教,训练、模拟战、战场实战,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每一次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也正因为看在眼里,完全清楚女人的实力,才更急切的想要比上一场,即便结果未战就已经明了,酣战的快意于他却还是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此时正是前线一天中军人们最闲散无所事事的时段,就只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涌向1号舱,舱内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连靠近门的走廊上也堵满了人。   坐进模拟机里的夏安安将两只微微发颤的手紧握在一起,阖上眼抬起下颚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压在心头的紧张。她很清楚对手是楼靖,越是紧张于自己越不利,必须抛却心中所有杂念,以自己最好的状态放手一搏。可惜,很多事却并非自己清楚就能做到的。   舱门缓缓降下,夏安安忍不住偏头看向侧面模拟机内的楼靖,不期然的四目相对,楼靖斜挑着嘴角朝她扬了扬手里的头盔,十分自然且放松的姿态。没有安抚的眼神、言语,只就这么看着,那颗躁动的心莫名的便安静了下来。   接着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有条不紊。舱门闭合,戴上头盔,按下启动按钮,等待程序倒数读秒……   与此同时,外面的监控员利落的打开了两台模拟机顶部的全息屏,就只见蓝绿色的屏幕一闪,犹如开启的卷轴,画面缓缓的填充满整个屏幕。   而对于出现在眼前的画面,观者却是齐齐一愕。   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覆盖着葱绿的渗人的草皮,偶尔有风轻轻拂过,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般的安宁。   竟然是场景E!!在场的机甲组成员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太过熟悉的场景,他们人人都曾在该场景下进行过模拟对战,只因为它是模拟对战课程上的入门级场景。   如此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战,无论怎么说也该选个沙地,至少也该是丘陵,却竟然是最没有技术性的平原,这如何能令他们不感到费解?   在看到场景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那么几个人却由始至终都沉默着。楼靖、莫子熙一行,陆成、西亚两人以及楼靖的随从官莫克,被临时派来录入对战影像的罗勒中将的随从官赖斯中尉,这些人皆神情肃然的盯着全息屏上缓缓降落的两台机甲。   也许像沙地场景那样的恶劣战场更能令观者热血沸腾,但就两人对战层面上来说,想要更好的了解对方的机甲驾驶技术,对方的实力,刨除恶劣环境所造成的影响,全心于敌对方本尊,却是相当有必要的。   对战开始,人群里的议论声渐渐平息,皆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模拟机顶上的两个全息屏。两个全息屏着实不小,但由于观众实在太多,不少人只得紧紧挨在一块儿才能瞅见屏幕一角,有的实在看不见的,满脸失望不耐,却也无法,就这么走了又甘心,只得等在原地,等着对战结束看有没有机会上前复制一份影像,回头独自欣赏。   这场历时两个半小时,在开战前就被传为历史性一战的模拟对战,诚然是精彩的,应接不暇的高难度动作也令不少人血液沸腾,只是那种不上不下的磨人感却也同样挥散不去。要说原因,大概是因为这场对战没有明确的谁胜谁负,就说开战后的第十五分钟,由楼少将操控的头部编号18的机甲一一个漂亮的360°旋身,眼看着手中的光刃就要穿透另一台头部编号05由夏安安操控的机甲,所有人在心中感慨此次对战这么快就要结束的同时,又都兴奋的屏息凝神等待最终结果。   然而结果却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这其中同样也包括此次对战的另一名主角,夏安安。编号18的机甲仅仅只是用手里的光刃在对方的驾驶舱夜视屏外轻轻一触,点到为止,随后轻轻向后一跃,跳开了。   夏安安足足愣怔了三秒,编号05的机甲也在原地迟滞了三秒。三秒,这看似十分短暂的停顿,在机甲战中却足以致命。待夏安安回过神来,一抬眼就是光刃银白微微透蓝的寒芒,她被吓了一跳,搭在键盘上的手指翻飞,却终究还是被那刃尖触到了要害。   事已至此,夏安安虽不清楚楼靖这么做的用意,但就表面来看,应该是不想让此次对决结束的太快,也就是双方在对战过程中都采用点到为止。夏安安本人对此是毫无异议,有异议的是外头的众看客。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每每接近高/潮,陡然被阉割了快感,简直生不如死。   但凡雄性生物对于胜负似乎都有着某种偏执,更遑论前线这个血气方刚年轻雄性生物的聚集地,鲜血淋漓的胜利,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那才是痛快!这么不温不火的,算什么?心里头憋屈,却又按捺不住想要看想去的欲/望,再怎么说高段位的操作技术还是摆在那儿的。   于是,这场对决就这么在众人眼前不温不火的持续了两个半小时,最终以编号05的机甲主动投降告终。虽说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可以看出楼少将胜了好几筹,但一众看客心里终究是憋屈啊!他们宁可每十五分钟重开一战,真真正正的决出胜负,也不想要现在这样一战之中分好几十个回合的。   身为楼少将的随从官,莫克看得极其认真,细数下所有回合,并对每一回合的战况都做了详细的记录,扼要的写下自己的分析。   在这里不得不说,莫克不愧为楼靖的随从官,无论是其心思的细腻稳健,还是对楼靖的了解,都足以令人叹服。   两个半小时精神高度集中的对战,舱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松弛下来的夏安安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发胀,思维迟滞而混沌。摘下头盔,夏安安的脸色有些发白,浑身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不仅是发热的头脑,肢体也绵软的不听使唤,仅仅一个跨出模拟机的动作都折腾了许久,一手扶着机舱才能勉强站稳。   看出夏安安不妥的西亚,忙伸手拨开人群想要上前,走到一半,却见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去到夏安安身边,眼中流淌过艳羡,停下了脚步。   对战刚结束,正是人声鼎沸讨论的阶段,耳畔似永不停歇的嘈杂令本就气虚的夏安安直觉得胸闷心慌,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还好吗?”楼靖来到夏安安身旁,将手中莫克拿给他的补充型饮料递给夏安安,“补充些水分。”   接过水瓶,夏安安却并没有喝,她不想张嘴,或者说连张嘴的余力都耗尽了,身上还在出汗,一层一层的冷汗浸湿了里面的衬衫,外套的后背上也渗出了水印。这种整个身体的水分都被抽干一样的感觉令夏安安不禁想到,有一年大学的运动会上,她抽签不幸抽3000米长跑,那会儿正是金秋,秋老虎尤其凶猛,好不容易咬紧牙关跑完的她,当时的感受与此刻相差无几。其实口腔干涩,喉咙更是能冒出火来,但却并不如何想喝水,身体很难受,说不出的,像是被成千上万的小虫细细密密的不断噬咬。   眼前陡然升起的黑雾令夏安安不由一惊,反应和感觉虽然迟钝,但本能仍在,身体向下软倒的时候,她本能的向前伸手,捏在手里的水瓶落在地上发出‘啪’的碎裂声,液体飞溅在脸上,温凉的感触。伸出的手被另一只手抓牢,紧接着腰也被揽住了,无力的头颅找到了依托,鼻尖隐隐嗅到熟悉的体味,如此,不再忍耐,放任意识完全的弥散。   周遭的议论声在楼靖打横抱起失去意识的夏安安的那一刹,静默了下来。从极闹到极静,甚至没有丝毫的过度,一丝暧昧之气在这个半密闭的空间里不断徜徉。   靠两人最近的莫克,脸上无可避免的流露出了几分诧异,好在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在还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就已经调整了过来。   “我想夏上尉今天是太累了,现在已经到晚餐时间,各位没什么事的话可以散了。”楼靖说完便怀抱着夏安安大步朝门口走,在他前面,与他一直保持着大约三步远距离的莫克则负责开路。   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三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的尽头。   楼少将三人离开后不久,也不知是谁起得头吹了一声不怎么悠扬的口哨,就好像一滴水落进了滚油,1号舱内瞬间便炸开了锅。   无论走到何处,都不乏八卦的忠实爱好者,更何况这些许久未战的前线军人,本就闲得发慌。可以想见,不需要等到明天,关于楼少将和夏上尉的那点事,就能被好事者编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版本。   陆成的脸色在楼靖抱起夏安安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黑了,戾气遍布的面目狰狞的让他身旁的人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好些距离。   楼煌双眼中凝着寒冰,默然抽身出了1号舱,随行的自然还有眼露戏谑的莫子熙。   这是要向整个帝国前线公开他们的关系吗?西亚垂着头,在心中暗暗想到,同人不同命,大抵就是如此了。    ☆、124<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从昏睡中醒来已是午夜,睁开尤有些酸涩的眼,被调的昏黄而柔和的灯光倒不算刺眼,入目宿舍熟悉的金属天顶让她清楚自己此刻正身处何地。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失去意识前的一切也随之浮现脑海,关于对战的结果,自己会输似乎是必然,至少她本人心中并无过多纠葛。只是完全没有料到对战过后自己竟然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果然是因为之前近两个月的荒废吗?   四周很静,可以隐隐听到右侧传来的呼吸声,夏安安侧过头,就看见西亚坐在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斜趴在床沿上睡得正熟。   宿舍里的暖气虽然很足,但就这么坐在地上睡一宿,一场感冒发热是必然逃不掉的。   睡眠无疑是恢复体能的良药,一觉醒来的夏安安除了身上因为之前出了太多的汗没有清洗就上床十分黏腻以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妥。挪动了一□体,她抬手轻拍了拍西亚的发顶。就像受到莫大的惊吓,西亚趴着的身形一颤,猛地抬起头,还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双眼却十分准确的落在夏安安的脸上。四目相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西亚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你总算醒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不无关切。   “就是太累,已经没事了。”夏安安如此说着,撑起身靠坐在床头,“倒是你,这么睡着得感冒。”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西亚抬手抓了抓那头睡得蓬松的短发,“我本来想等你醒了再睡的,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夏安安不禁心头一暖,看着昏黄的灯光下女孩柔和的脸庞,嘴角尴尬的弧度,她能真切的感受到西亚给予她的关心,是她在另一个人情冷漠的世界极少接触到的温暖。   “我没事,你回床上睡吧。”   西亚站起身,舒展开僵硬的四肢,仰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晶莹的两道水渍,口齿含糊的说:“睡醒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要喝水吗?”   “恩,帮我倒一杯吧!”之前流了那么多汗,西亚不提夏安安还没觉得,此刻一提到水,她才发现自己渴得着实厉害,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口腔黏膜干燥的就好像一张皱纸。   拿过西亚递来的水杯,干净透明的温水对于现在的夏安安显然有着莫大的诱惑力,只见她仰头不带喘息的便喝尽了。   西亚见她这般焦渴的模样,搁下手里的水杯问:“还要吗?”   身上还穿着全套军服,这么坐靠在床上也并不算舒服,夏安安索性翻身下床,“我自己倒吧!”休息充□体,动作很是利落。   西亚双手拢着水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水,注视夏安安的眼里透出几分若有所思,似是想要说什么什么,却犹豫着是否要说出口。   站在壁式饮水机旁接连痛饮了三杯,夏安安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如获新生的畅快感。   放下杯子,夏安安侧过身道:“我去洗澡,你……”视线扫过西亚身上与她一样的全套军服,唯一的差别只是西亚的外套自领口向下的两颗扣子开着。   夏安安的话使得思绪游离的西亚回过了神,明白夏安安眼里的询问,西亚笑眯眯的说:“我今天都没出过汗,不怎么想洗,你先去洗吧,让我再考虑考虑。”俏皮的冲夏安安眨巴了一下眼。   闻言,夏安安浅笑着摇了摇头,那笑意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夏安安本人并没有什么洁癖,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每天洗澡不过是一种习惯,她也知道有很多人到了冬天就不会天天洗澡了,哪怕房间、浴室的暖气充足,感觉不到一点寒意。西亚之前便常常一天隔一天洗,对此夏安安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每次她问,这丫头都要摆出一副认真斟酌的模样,甚至偶尔还会找借口,耍赖一样的巴着她,反反复复的叨咕别嫌弃她脏,每每都弄得夏安安哭笑不得。   夏安安前脚刚踏进浴室,甚至连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应门器就响了。   瞥了眼通讯器上的时间,夏安安的眼中染上了一丝疑惑,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这个时间……会是谁?   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是陆成,手已经搭在应门器开关上的夏安安于是犹豫了起来,或许,是不是应该让西亚来接?   前后只犹豫了一秒,夏安安便按下了开关。她在顾忌或者说避讳什么,就算陆成和西亚在一起了,现在她也不过应个门而已,不是吗?   对于自己的犹豫感到莫名,但心里那份若隐若现的不妥,却并没有因这份说辞而消失。   “哪位?”   “是我,莫克,夏上尉。”   夏安安闻声一愣,在她后头坐在床沿上好奇探出头的西亚也是一愣。她们自然都清楚莫克是谁,正因为清楚才会感到吃惊。这么晚了,楼少将的随从官忽然到访,难道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夏安安立刻打开了门。   随着电子门的缓缓打开,门口相貌英挺的随从官出现在夏安安面前。莫克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十分恭敬的冲夏安安行了一个军礼。   军礼毕,在夏安安困惑的目光中,莫克将一个外观土黄色鼓胀着的纸袋递给夏安安,并郑重其事的说:“这里面是少将让我做的两份三明治,他要我嘱咐你好好休息。”   接过纸袋的夏安安听得如此,整个人都怔住了,久久回不了神。   而此刻站在夏安安面前的莫克,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坦然,心里可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自认以他对楼少将的了解,楼少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众人公开他与某个女性下属有特殊关系,哪怕这个女性下属再特别,也不能例外。但今日,不,应该已经是昨天的事了,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的想象。一定在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吧?莫克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只是现在这一遭又怎么说,他可从不认为那位高高在上的楼少将会是一个称职的情人,事实上在此之前,至少他这双眼所见的,也确实如此。   那么……这位少将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啪’的一声,西亚放下杯子的声音,在静默中十分清晰。失神的夏安安一惊,看向正对面的随从官,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刚刚补充过水分的口唇却又滞涩了起来。   “夏上尉有什么话需要我传达吗?”莫克在表面上依旧一丝不漏,颇善解人意的询问道。   “少将……现在还没睡吗?”   莫克肃然点头说:“白天挤压下来一些需要处理的文件,少将此刻还在忙碌。”   夏安安顿了三秒才不明意义的‘啊’了一声,“他不是……”他不是职位调动,没有以前忙了吗?这句话夏安安没有说完,显然楼靖所谓的相较以前比较空闲,与她理解的不尽相同。   “恩?”夏安安的欲言又止令莫克疑惑的看向她,“夏上尉想说什么?”   “……让少将别太劳累,早些休息……”夏安安缓缓的说。   莫克等了片刻,确定夏安安要带的话就只有这些,才道:“是,一定带到。那么,我先走了,夏上尉趁热吃完也尽快休息。”   语罢,莫克转身离开,夏安安站在门口直到随从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关门进宿舍。   不等夏安安坐下,西亚已经兴致勃勃的蹦跶到了夏安安跟前,之前夏安安和莫克的对话,宿舍也就这么大,她就算不想听,终归也听了个大概。此时眨着她那双眼梢上翘的眼,盯着夏安安手里的纸袋,笑着说:“少将送的三明治?还是少将想得周到啊,我和陆上尉压根就忘了这茬事了。”似是想到了什么,西亚的笑脸不着痕迹的黯淡了下来。   晚饭那会儿,陆成根本还在气头上,单说领餐的时候就差点因为口角和一个高级文职动起手来,她那会儿拉架都来不及,哪还想得到夏安安的晚饭问题。   夏安安专注的盯着手里的纸袋,并没有发现西亚的异常。宿舍一时静了下来,两个女孩各坐在床沿,想着各自的心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过去多久,夏安安感到手里的纸袋因为食物热气的熏染变得潮湿软塌,方如梦初醒的去皆西亚之前的话茬,“没事。其实我也没什么胃口,有两块,你要吃吗?”   西亚抬头看向夏安安,心里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有时觉得挺讽刺,总觉得她亲近的她喜欢上的似乎都带着些小孩子脾性,陆成的性子就不必说了,夏安安也远没有她表象展现的那么成熟。就比方说刚才,若不是她清楚夏安安的脾性,楼少将专门让人送来的东西,夏安安却说自己没胃口,想要和她分食,换做任何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这是在炫耀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摆了摆手,西亚神色自然的说:“还是算了,我晚饭吃得很饱,现在还撑着呢!你吃吧,怎么说也是少将的一番心意,我决定今天还是洗澡吧!”   “恩,你去吧!”夏安安扬起头看着西亚说。   进浴室之前,西亚偏头看了一眼正一口一口,十分认真吃着三明治的夏安安。   真的羡慕的快要死掉了,怎么办? ☆、125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平顺的过着,东帝国高层与合众联高层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度过这漫漫的严冬再开战。   这个时代,全球气候突变,冬天尤其的长,整个冬季从前一年的十一月份开始到次年的四月初才开春。   对于驻守前线的帝国军来说,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开战了,就是夏安安和楼靖也已经归来了近一个多月。三月初的时候,前线一带下了一场大雪,一连十天,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没个停,积雪覆盖了前线众军人目光所及的一切,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整片。   这样的天气确实不适合开战,且不说人被冻得难耐,所有机械、作战工具也都会受低温的影响,开战后能不能正常运作还是个问题,更遑论与地方殊死相搏。   没有战争的前线,母舰以及两艘巡航舰正如同等级森严的东帝国的缩影,不过就算有着不公平的等级制度,差别待遇,你却仍不能否认在这里生活着的军人们的自得其乐。   最主要的还是衣食无忧,活得也可以算自在。即便为了防止军人们产生怠惰情绪,罗勒总指挥官在二月中旬的时候发布了各队每日四小时的操练的公告,帝国前线的军人们仍活得不能说不潇洒。   和大多数军人日复一日平平淡淡过日子相比,夏安安自从回到前线后的每一天都可以用‘看似平凡却又处处不平凡’来形容。   每天依旧是固定时间起床,漱洗一番,去餐厅吃早饭。早饭后,如果有例会通知,就去会议室开会,如果没有,便直接回宿舍看书、练手速。而后就是午饭时间了,午饭后是她固定的模拟对战时间,一直训练到晚餐时间,从1号舱顺路去餐厅吃晚饭,回到宿舍,继续看书和练手速。   整个日程安排,似乎除了下午多出来的模拟对战,并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对夏安安来说,改变却可谓是翻天覆地的。   她本以为在‘历史性对战’这出闹剧后,她和楼靖会恢复到从前的上下级关系,就算不再是单纯的上下级个关系,应当也不会有那天陪伴理发、一起吃饭以及当众公主抱(西亚语)的亲昵了,然而实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历史性对战’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当她接到楼靖发来的一起吃早餐的邀约时,刚洗漱完毕的她对着通讯器,足足愣怔了三秒,而之后的午餐邀约,晚餐邀约,一切由楼靖做来,似乎都变成了顺理成章。   日程安排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但和她一起执行的人却改变了。有了楼靖在侧,她和西亚、陆成两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渐渐疏远了起来。除了没有住在一起,她和楼靖现在是名符其实的同进同出了。   流言,蜚语,夏安安自己听到的不是很多,但确实存在,无论是乐见其成的还是挖苦讽刺的,都不在少数。晚间和西亚卧聊的时候,有时西亚也会无意的提及。好话自然是人人爱听,难听的,夏安安便当作没听见。   时间久了,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人们总会淡忘的,又何必自寻烦恼。   对于楼靖的这种安排,夏安安初始是不安的,终究还是无法立刻适应被退在风口浪尖上的感觉,但很快她就适应了下来,毕竟比起被谈论被观赏,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相处的时间多了,两人相处时夏安安也不再像初始那般拘谨,当然和真正意义上的情侣还是有着明显差距的,毕竟两人现在还在军队里,军队有军队的制度,上级与下级之间的绝对从属关系,这层隔膜,便是普通情侣不会有的东西。   不过就算这样,夏安安也很知足。   亲眼目睹了母亲一生情路历程的她,一直以为情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需要时时警惕,战战兢兢的捧着掬着。但当她真正接触之后,才发现和她预想的全然不同,她可以说和楼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心情都是愉悦的,除了男人偶尔某些过分亲昵的举动会让她心跳失速,她的心脏一直都很平稳,没有负担。   和楼靖同进同出后夏安安才认识到,楼靖真的很忙,大概就是所谓的能者多劳吧!也终于明白那个名为‘少将特权’的私人用餐地点,并非楼靖恃权搞特殊化,而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忙到错过饭点这种事,于楼靖而言实在太过稀疏平常。   这段日子,夏安安已经习惯了在饭点的时候无动于衷的等待。起初西亚看她这样还会问她要不要同行,渐渐的明白各种因由以后也就不再多此一举了。   去私人餐厅吃饭,必然会遇到身为楼少将随从官的莫克。对这个在自己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彬彬有礼的青年,夏安安对她的印象很好。碰面的机会多了,久而久之两人也就相熟了。   莫克的手艺相当不错,至少比餐厅提供的要好上不少。偶尔做多的点心,方便携带的,他就会替夏安安装好,等夏安安和楼靖用餐完毕,再交给夏安安让她带回宿舍。   可以说这段日子,夏安安过得很好。   然而夏安安过得好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过得好,陆成便是这其中之一,也是这其中之最。   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安安和楼靖出双入对。咬牙切齿又有什么用,就算他能那楼靖泄愤又如何?夏安安爱的终究不是他……   陆成过得不好,整日笑嘻嘻的西亚自然不可能过得像表面一般潇洒。两个人都在苦恋,待在一起,只能更苦!这一点西亚再清楚不过,可是向来拿得起放得下的她,这一次却无论如何都放不开。   所以只能一次次的妥协,放任……   *   这日,夏安安如往常一样,在和楼靖吃罢晚饭后又散了会儿步,临分别的时候,夏安安刚打算转身朝自己宿舍那条走廊走,一条胳膊忽然从后伸出勾住了她的肩胛。   夏安安脚步一顿,疑惑转头,未及反应便被倾身而来的男人噙住了唇瓣。   唇齿相依,细细密密酥麻的触感令人心醉。   其实这段日子,这样浅尝辄止的亲吻在两人之间算得上平常。但就算再如何平常,仍会让夏安安感到莫名的心动。   短短数秒的缠绵,分开时,唇与唇之间有银丝黏连不断。夏安安红了脸,气息微微有些不稳。   楼靖松了手,贴着夏安安的耳低低的道:“回去好好休息,晚安。”   夏安安此刻还背对着楼靖,只侧着头望进男人的眼里,有些失神,片刻后才点头应:“晚安。”   *   “……啊,不,不要,啊!”   “慢,慢点,啊,不……快,哈……不行,我不行了!”   宿舍,夏安安的床上,西亚赤?身/裸?体的跨坐在陆成身上,随着陆成自下而上的强有力耸动,她后仰着头,面色潮红,难耐的大声□着。不知是生理反应还是真的在哭泣,一滴一滴的泪水从她发红的眼角不断滑落。   这与其说是在做/爱,倒不如说是两个人对于得不到的那份感情的宣泄。   夏安安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淫/乱却弥漫着浓烈的悲伤,淫/靡沉重的氛围令人透不过气来。   躺在夏安安床上,闭着眼全然沉浸在性/爱中的陆成并没有听到电子门被打开时发出的‘叮’的一声响,西亚却注意到了。扭过头,通红犹如兔子一般的眼睛正对上夏安安溢满震惊的,绝对的视觉冲击令她怔在了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起初的慌张到之后的无奈,仅仅数秒之间,西亚便在自己哭泣的脸上扯出了笑意,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这是天意?或者这根本就是早晚的事,只要陆成坚持在她和夏安安的宿舍里,在夏安安的床上做这件事,无论她多么小心的去避免,后勤处的工作人员已经因为她频繁的领床单,连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异样,但就算这样,还是被发现了……   因为这天罗勒中将7:00邀楼靖和几名指挥官一起讨论下一战的作战计划,故夏安安和楼靖缩减了散步的时间。   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无可避免,事实已然赤/裸/裸的摆在人前。   西亚勉强笑着冲夏安安做了几个口型,夏安安愣怔的看着,解读,而后浑身一凛,这才像是猛然惊觉到什么一般的,脸色红白交替着退了出去。   一直到站在门外,面对紧闭的金属门面,夏安安这才稍稍缓过气却仍感到尴尬,忆起之前西亚对她做的那几个口型。   ‘对不起,安安。’   夏安安的眼里露出了几分困惑的意味,这、是在为又弄脏了她的床单而道歉吗?感觉上不像,但一时间她又找不到其他原由。 ☆、126<晋江独家首发>   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脑子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香艳画面令夏安安的面颊通红,火烫火烫的连成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吐出,又拍了拍快熟透的面颊,夏安安垂下眼,从宿舍门前大步的走开了。   撞见那番光景,就算之后陆成离开,她也绝对住不了那间宿舍,那张床了。夏安安也不清楚自己这样算不算矫情,之前那次她只看到事后凌乱的床单,所以换了床单以后勉强还可以忍受,可是现在,真真切切的画面犹在眼前,且不说羞耻之心,那张床本身已经令她十分不舒服。   绕过自己宿舍外的走道,夏安安在去往餐厅的那条长长的走廊里徘徊,不回宿舍的话,她还能去哪里呢?   近两百米的走廊,从左踏到右,再从右踏到左,也不知来回了多少遍。也幸亏了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这条走廊里的人着实不多,否则先不论夏安安一脸若有所思的到底在想什么,她本身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当然此刻满腹心事的她是毫不自知的。   “怎么在这?”   一道温润的男声令夏安安顿下了脚步,抬起头,楼靖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夏安安这才忆起,这是楼靖从中央会议室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有了这个认知,她不禁开始反思,会来到这里到底是无意识的还是有意的?   也许她对楼靖的依赖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楼靖其实已经在这里看了有一会儿了,就看着夏安安像只斗败的小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来回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和在他面前总是拘谨乖顺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这么看着剪了短发的女人倒颇有几分孩子气。   夏安安几步来到楼靖跟前,微仰起头,“已经开完会了?”感觉上距离两人分别似乎也每隔多久。   “恩,快十点了,怎么还不回宿舍休息?”楼靖自然而然的伸手拨了拨她耳侧的短发。   夏安安怔了怔才‘啊’的轻呼一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了吗?满腹思绪的她对于时间的流逝根本毫无所觉。   是啊,该回宿舍了,这个时间陆成应该也已经离开了吧?可她一点都不想回到那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西亚,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直面那张淫/乱的床,心里很不舒服,就像有什么哽在那里,就像有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却又被她硬生生的给压了回去。   她想知道那是什么,又没有勇气去一探究竟,很矛盾。   女人的反常楼靖自然看在眼里,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随意敷衍几句然后甩手离开,因为忙碌了一整天又刚开完两个半小时高强度作战会议,满身疲劳的他真的没什么闲情逸致去哄一个女人开心。   那么他真的这么做了吗?离开了吗?   显然没有。   这段时间自己的反常,他又何尝没有发觉,因为眼前女人的反常。说是反常,或许太过言重,其实最多也就是他放在女人身上的注意稍稍偏离了正常值。   如若让帝国恋慕楼少将的名门淑女们得知,那个在她们面前清心寡欲,为了手头的工作连一句失约的解释都吝惜,都由随从官来传达的男人,不仅和一个女人同进同出同食,甚至还曾把工作往后挪,只为了与那个女人嬉戏(模拟对战)。想来那些想来自诩仪态出众的名媛们脸上的表情必然精彩万分。   ‘历史性对战’当晚,得了消息的楼上将就发来了视讯。视讯的内容简明扼要,甚至是不容置喙的。大抵可以概括为,‘你虽身在前线,但你的一举一动帝国都看在眼里。要玩可以,把握好自己的分寸,不能影响前线战局。’   对此,楼靖在心里报以冷笑,他那自认高高在上的父亲,又在以己度人了。这不禁让他想到那个被禁闭在后院里的女人,以及他早亡的母亲。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玩女人’,生理上的需求无可避免,但也只是生理需求而已,他不会花言巧语的去玩弄所谓的‘爱情’,更不会做不知所谓的承诺。如果人这一生必需有一个名为伴侣的角色,他并不排斥让夏安安来扮演这个角色。他大概也不会再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投放如此多的注意和心思,更何况他对女人的真实身份还十分的感兴趣,想来也不会再有另一个女人能令他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当然,楼靖的想法夏安安是不可能知道的,她此时仍沉浸在‘不能回宿舍,该怎么办?’‘西亚看起来很难过’以及‘该怎么面对西亚?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难以面对西亚?’这些问题里。   下巴被两根粗糙的手指捏着抬起,夏安安愕然的眨了眨眼,正对上楼少将眼中的探究。   “发生了什么?怎么满脸都好像写着‘我该怎么办’?”拇指摩挲着夏安安下巴上光滑的皮肤,楼靖淡笑,不无调侃的问。   夏安安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就好像知道她心里的疑问,楼靖勾起嘴角说:“有。”眼下由于疲劳积淀的深沉色泽,在这片刻间,散去了不少。   “……西亚和陆成在宿舍,我,不太方便进去。”夏安安支支吾吾的说,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根本不能言明,也没有必要言明。   楼靖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所以你打算在这里来回踱上一整晚?”   对于楼靖的问题,夏安安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事实上她确实有过这个打算,毕竟这么晚了,后勤处那边早已经关门了,也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去申请宿舍调配。虽然西亚一再强调不用换宿舍,没有关系,但从现状来看,还是很有必要的!   楼靖也没打算等夏安安回答,大手在夏安安细韧的后颈上来回捏了两下,不容置喙的说:“走吧,住我那里。”   夏安安本还想问,这样好吗?可惜男人只留给她一道挺拔的背影,摆明了不欲多说。踯躅了三秒,终还是跟了上去。   *   弥漫着浓郁麝香气味的房间里,□方休,只余下两道清晰的喘/息声。   西亚翻身在床沿上坐起,一只手拉过对床的床单裹在胸前,侧头看向犹自闭着眼的陆成。总是如此,即便肉体再火热的交缠,那个的人的眼始终不会落在她身上。是在自我麻痹,在幻想吗?因为在夏安安的床上,所以就算抱着的人是她,也可以幻想成夏安安。   已经分辨不清心里对于这一猜想的感受了,因为在层层叠叠的疼痛里,她根本无从分辨哪个更痛一些。   “安安刚才回来过。”她说。所以不能彼此幸福,就只能一起痛苦了。   原本一直闭着眼的人倏然间睁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慌,恐慌之后便只剩下无止无尽的绝望。   在西亚身侧坐起,陆成深深的垂下头,十指插在自己的发间,将那头毛刺分割成一夯一夯的沟壑,全然悔恨的模样。   西亚最看不得他这幅样子,心软了下来,就开始反思自己。她有什么资格把自己装扮成这整件事里的受害者,实际上她和陆成之间根本就是你情我愿,不是吗?当初她明明就是自愿的,陆成并没有强迫她,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她勾引,是她主动诱导当时痛苦不堪的陆成。   她总是那么冲动,与陆成一冲动就以暴力来发泄不同,她的冲动多半来自她的言语,形式不同,伤人的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戳人脏腑。   张开麦色纤细的手臂环住这个她爱的男人,只能在心里说上一句,对不起。   整个宿舍都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过去多久,细微的一声响,干裂相黏连的唇瓣分开的声音,之后陆成低哑的声线在宿舍内回荡开来。   “如果战争结束,我们都还活着,就在一起吧!”   西亚猛地抬起头,双眼大睁的看着陆成,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好像害怕自己听错了一般,一瞬不瞬的盯着陆成干裂起皮的唇瓣。   良久,良久。   “好,如果活着,我们就在一起!”西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角有泪,却满脸的笑。   *   如传言一样,楼靖宿舍的格局、大小和夏安安住的那间相差无几,只除了楼靖这边多了一副办公桌椅,床看起来更大一些。   既然格局相似,楼靖的宿舍里自然也没有用来待客的桌椅,夏安安此刻略有些局促的坐在床沿上,双眼时不时的朝卫生间的方向看,楼靖正在里面洗澡。   其实想想在孤岛上两人也是同吃同睡,甚至比现在更靠近,但地点换了,心境也就跟着不同的,当时毕竟是逼于无奈,而现在的感觉,让夏安安不禁想到过去那个世界里的一个颇具暧昧色彩的词汇,同居。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你去洗吧!”楼靖站在卫生间门口,擦着半干的头发说,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腰带系得有些松,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   正游神的夏安安被楼靖这忽来的一声吓得一跳,抬眼看去,面颊瞬时便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啊,好。”忙不迭的应声,便要往卫生间里头走,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略带失措的抬眼,就听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十分贴近耳畔的地方响起,“浴袍在衣柜里,别忘了拿。”   这被着一提醒,夏安安才想到自己虽住在这里却并没有换洗的衣服,那么明天怎么办?这里可不是坎达尔城贝鲁莉尔的住所,她不可能身上穿着楼靖的浴袍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你的东西,明天我会让莫克过去收拾,以后你就住在我这里。”楼靖这么说着松开了夏安安的手腕,径自往床的方向走了过去。   夏安安看着楼靖在床沿上坐下,擦头发的毛巾随意的搭在肩上,湿润的黑发有些凌乱,却令他看起来少了一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一分温柔。   “我以后一直都住在这里吗?”她原因为只有这一晚的,毕竟楼靖无论如何还是楼少将,她的上级。   楼靖拧过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愿意?我刚才已经查过,中央区暂时没有适合你的宿舍可以调配。”   夏安安抿了抿唇,“我住在这里,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快去洗澡。”   如此,夏安安便在楼靖的宿舍住了下来。    ☆、127   幸福是怎样一种感觉?   若是问以前的夏安安,她定然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那是她不曾经历过的感受,虚无又不切实际。即便是现在,她亦无法简单的用言语将它描述出来,但却能在脑海里描摹出它的形状,它的颜色。   大概是圆形的,线条柔顺没有棱角,无论从何种角度都能给人以舒适的感受。应该是暖黄色的,就如坎达尔城楼靖房间里的灯光,恰到好处的光晕,点点的眩惑;就如冬日里的阳光,哪怕仰头直视也不会感到刺眼。   而她所描摹的这些到底算不算幸福,幸福到底有没有形状又有没有颜色,没有人给予她正确或者错误的评论,她自己则模棱两可,这就好像她至今都没有弄清楚,她和楼靖之间有没有所谓‘爱情’的存在,模模糊糊的,时不时浮出来撞一下她的心脏,仿佛广袤绿野中潜藏的毒蛇,有着隐患的安逸就如清水被滴进墨汁,就算稀释得再浅也回不到原来的纯粹了。常常袭上夏安安心头的那团若隐若现的不安就来自于此。   这世上有不少人都是如此,在心情愉悦的时候无端的就会想到愉悦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或者这份愉悦还能持续多久,这些谁也说出确切答案的问题。因为没有答案,所以度日如年,所以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原本愉悦的心情也就此败落。   当然,夏安安还没有胡思乱想到如此地步,起码和楼靖住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她的心里都是满满的甜,和小时候母亲唯一一次剥给她的那颗不知名的糖果一样甜。   每天每天清晨都在身边人温热的体温中醒来,因为楼靖起床生物钟没有她早的关系,夏安安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男人的睡颜。该怎么说呢?在孤岛的那段日子,他们也曾同睡在一处,想当然尔看到男人的睡脸在当时就已经算不得稀罕,只是当时两人都那么落拓,又急欲出岛,可以说环境、心境与现在都全然不同,获得的感受自然也不尽相同。   与睡在狭窄的驾驶舱里笔直一动不动的睡姿不同,楼靖真实在床上的睡姿其实并不算好,坎达尔城的那次,由于夏安安睡得太沉的缘故,当时男人用的是什么睡姿她不是很清楚。楼靖似乎习惯趴睡,不管入睡时用的是什么姿势,第二天早上都会变成趴躺,头垫着枕头侧向右的姿态。而夏安安习惯向左侧躺的睡姿,第一天早上醒来,刚一睁眼就是男人瞬间放大的睡脸,夏安安那会儿心着实漏跳了一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男人健长的手臂搭在她的肩颈处,陌生的重量,却并没有给她带来不适,脸对脸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和在孤岛时所见的睡脸,相似却不相同,少了几分因为白日身体劳累刻在脸上的疲色,也没有眉头深锁,这个时候的楼靖看起来还睡得很熟,身体随着呼吸细微的起伏,一缕发丝落在他饱满的额头上,夏安安想伸手把它撩起,但又怕吵醒熟睡的男人,只能作罢。就这么留着也挺好,夏安安在心中暗想,不再是平日的一丝不苟,随意了很多。   虽然醒了,夏安安也不动,时常就这么盯着楼靖看一会儿,然后闭眼假寐,直等到楼靖睡醒抽回手臂,才睁眼。   两人住在一起,那些所谓的‘情人之间的互动’却没有因此而增加,事实上楼靖在这方面十分自制,而夏安安显然也不是会主动的人,所以住在一起近十天,偶尔亲吻、抚摸是有,但大体上两人还是盖被纯睡觉。对此,夏安安并没有什么异议,不是没想过这方面的事,而是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关于西亚和陆成,中央区可以活动的范围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躲不开谁。只是就算遇上了,也不过简单打个招呼便作罢,鲜少交谈,清清淡淡的就仿若萍水相逢。   决定住在楼靖这里后,夏安安并没有给莫克替她收拾行李的机会,莫克对此自然不会有任何怨言,事实上他在心里对夏安安千恩万谢,即使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只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毕竟男女有别,莫克再理智也脱不了热血青年的本质,让他去收拾女人的东西……他脑子里乍一下浮现的就是女人的私/密内衣裤,光是想他就尴尬得脑壳一阵阵发热。   那天早上,夏安安是穿着前一天的脏衣服回的宿舍,因为前一晚已经互通过讯息,所以对于夏安安彻夜不归的去向,西亚十分清楚。不过她和夏安安一样,也以为只这一晚,毕竟在前线,楼靖是楼靖本人的同时更是帝国前线的楼少将。本想趁着夏安安回来和她好好谈谈,完全没料到夏安安回来是收拾行李,是准备搬出这里和楼少将住在一起。   一时间西亚语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的坐看夏安安收拾行李。   夏安安进门,先是看了眼西亚,而后看向自己那张明显被收拾过的床,床单、被子甚至记忆枕看上去都像是新的,夏安安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的眸光一闪,心下不自觉的浮起一丝恶心。   难怪这段日子她总觉得自己的床怪怪的,新床单、被子上那种纯新的东西特有的气味久久不散,她还以为是宿舍总不通风的关系,原来……是这样吗!?   直到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夏安安转过头看向已然多次欲言又止的西亚。   “我走了。”心里压不住的恶心让夏安安几欲一步不停的走出这间宿舍,他们怎么能在她也住在这间宿舍的情况下,这么做呢?   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西亚踯躅的看着夏安安,抿了抿干干的唇瓣,慢吞吞的问:“你和楼少将住……会不方便吧?”   这一点夏安安不是没想到,就算楼靖说没关系,前线终究是前线,虽是迫于无奈却还是不合时宜。   “我会去后勤处提交申请,只要有空下来的宿舍,我就搬。”   西亚盯着夏安安,还想说什么,却终究在夏安安果决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两人对望多时,至始至终的沉默。   “对不起,安安。”电子门将合未合之时,西亚忍不住又开口道歉,即使她确实没做错什么。‘嘀’的一声,电子门闭合,她不知道夏安安有没有听到,但她知道她们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128<晋江独家首发>   对于楼靖的‘压力’,夏安安零星知道一些,具体却不甚了解。说来也巧合,每次楼上将发来视讯的时间都是在下午,那段时间夏安安多半都在1号舱做模拟对战练习。于是,就这么一次次机缘巧合的错过了。   倒并非毫无自觉,毕竟身边的流言蜚语不少,就是夏安安没有刻意去听,也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想办法让她听到。那些明显带有恶意的话语,夏安安只捡有用的听,神色从头到尾都是淡淡,久了那些个好事之徒也就没了兴致。   夏安安不止一次的问过楼少将,得到的答案却从来都一层不变,‘恩,没事,等有合适的宿舍你再搬’。大多在说这话的时候,楼少将都在忙,或是在写作战计划,或是在审阅文件,总之看起来很忙,忙得夏安安不忍多问,打扰到他。   于是在时间的磨砺中,这事从众人眼里的惊世骇俗演变成了司空见惯。   这天上午,同往常一样,早餐过后夏安安回到宿舍练习手速,楼靖则伏案于办公桌处理文件。   整个宿舍除了有序的手指敲击声、铁铅书写时偶尔发出的‘哒哒’声,十分静谧。   夏安安每练习半个小时就会休息上十分钟,这十分钟多半会被她充分利用,有时是尽量避免发出噪音的舒展一番身体,有时则打开通讯器,调出前一天晚上没有看完的书,看上一二章节,也有时他会替自己和楼靖倒上一杯茶。   今天的这第一个十分钟,已经从靠背椅上起身,双眼看向搁在一旁水杯的夏安安显然打算实行最后一个。   ‘嗒’的一声轻响,杯子轻触桌面发出的声音让埋着头的楼靖抬了抬眼,搁下手里的铁铅,他问:“最近手速练得怎么样?”   “还行,平均都在400以上,不过对战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做到机甲的每一个动作键数最优。”夏安安如此说着,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无奈,想来手速、一些计算都可以因为熟练度的提升而提升,但真正的驾驶才能,领会出的某些驾驶技巧,某些灵活多变的驾驶技术的运用,却不是仅凭反复锻炼就能掌握,还得看这个人的资质。   楼靖听她这么说,自然也看出了她眼神里的不甘,欣赏的斜勾了勾嘴角,说:“恩。从之前的那次对战来看,你已经进步了不少。现在的你不必花太多的时间在对战练习上,可以静下来好好想想机甲的每一个动作,切记机甲毕竟是机甲,拟人度再高,它所能做出的动作也不可能与你本身完全切合,所以我并不建议你把自己代入成你所驾驶的机甲。”   “是。”夏安安低低应了一声,因为在认真消化楼靖的话,她的神色分外凝重。   楼靖看着她由于深思而益发沉静的脸,索性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叠于小腹处,也给自己放松一会儿。   “过来。”楼靖眼含笑意的说。   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的夏安安略有迷惑的看了她一眼,鼻腔中发出‘恩?’的一声,双腿却已经优先于迟钝的大脑,朝楼靖走了过去。   夏安安刚一走进,楼靖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只轻轻一拽,重心偏离的夏安安便直直撞进了楼靖怀里。   本能的张嘴低呼,只是声带还没来得及震动,双唇就被不由分说的堵上了。   楼靖的吻绵长却不激烈,唇齿交缠的感受夏安安其实已经十分熟悉,与男人刚强外表全然不同的柔软唇瓣,灼热的呼吸尤带着彼此的体味,醺醺然的就好似醉酒,腰软下来的时候,悬空的双腿小腿肚微微的一下一下的打着颤。   ‘啧啧’的水泽声在静谧的宿舍内回荡,唇与唇分分合合间可以看到数条银丝黏连在两人之间,夏安安淡色的唇在楼靖耐心的厮磨中变成了令人欲罢不能的水红色,鼻息变得更加急促了起来,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嘤/咛。   “好了,你再这么努力下去,我可要忍不住了,恩?”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楼靖抵着夏安安的额头,促狭的下了起来。   夏安安的双颊由于情潮本就红艳,此时听了楼靖的话,更是红了个彻底,就连耳朵尖都没能幸免。她知道自己这方面的……恩……技术很差,所以总是尽力的去回应,去弥补,却不知道她这种笨拙的讨好在男人眼中根本等同于诱惑,而诱惑这种东西,越是刻意越令人反感,反而像夏安安这样完全没有任何自觉的更令人难以抵抗。   额抵着额的状态,四目相对,夏安安连想撇开眼都做不到,只能垂下眼皮沉默以对,尴尬的喘/息着。   拇指轻抚过那犹如樱花般娇嫩的唇瓣,细细抹去边缘以及嘴角的水渍,抬起头,单手扶起女人的下颚,与其对视。楼靖的脸上仍是笑,却没有了之前的情浓,他低声问:“楼上尉没有再向你邀战?”沙哑的嗓音里还隐含着一丝情/欲。   夏安安此时喘匀了气,面色也渐渐恢复正常,摇了摇头说:“没有。”从‘历史性对战’后,楼煌已经三次向她邀战,当然她都拒绝了,所谓‘事不过三’,想来那个冷情冷面的高傲男人能忍受她三次的拒绝已经实属不易,他旁边的莫子熙看她的眼神就只差将她生吞活剥了,定然是不会有第四次了。   “你想和他对战吗?”松开夏安安下颚上的手,楼靖眼神淡淡,无可无不可的问。   夏安安略一犹豫,“恩。”点下了头,“那时我输给了他,我想看看现在的自己能不能胜他。”她所谓的‘那时’从时间上来看其实并不算久远,也就几个月前,但这之中发生的那些事,对夏安安来说却就像是经历过了一个沧海桑田般漫长。进入楼靖的特殊小组,封闭式训练,破除厌战心理,第一次实战,崩塌的固有心理底线,林响的‘复活’……   或许现在,现在的她可以战胜那个男人!   ……可为什么要战胜,她的好胜心并不重,否则她心里更执着想要战胜的就应该是楼靖!   “还放不下那件事么?恨他?”楼靖探究的垂下眼帘,看向坐在自己怀中的夏安安。   夏安安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唇在几不可见的颤抖。是啊,这就是她心里为什么执着于想要战胜那个男人的原因。那件事一直都根植在她心中最阴暗的那个角落,大概快要腐烂了吧!从没有忘记过,那种被人完全制服在身下,无力挣扎,就像一个不被珍惜的玩偶,任凭那个男人颠来倒去的玩弄。   所谓的战胜,在她心里大概并不仅仅指的是机甲方面,更是为那件事雪耻,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反抗了,已经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再不需要以身体换取他人的庇护了!   但,夏安安用一种他人可见的不安眼神注视着楼靖,她怎么能忽视了呢,作为当时的机甲组总务,楼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她曾经被楼煌强/暴过的事。   那么,他会介意吗?   在夏安安的那个世界,即使社会对于女性已经足够开明,大多数男人起码在表面上都声称不在意自己的另一半在遇到自己之前有过别的男人,只要求女方在和自己在一起之后身心都属于自己。但这毕竟是表面,只要是男人都会有雄性的霸道以及占有欲,一个把第一次交给自己的爱人同一个身体被别的男人进入过的爱人,无论如何在心理上的满足感就是完全不同的。   “介意。”男人突如其来仿佛看透了她心中疑问的回答,让夏安安心惊的同时这才意识到她竟是在不知不觉见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褪去红润的脸色瞬间就成了惨白,夏安安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楼靖轻飘飘说出的两个字震得发麻发痛。他,果然还是介意的……   楼靖着实没有想到夏安安的表现竟会如此直白,毫无遮掩赤/裸/裸的心殇,已经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了吗?面对女人暗自神伤的脸,他竟莫名的有些不舍,按照习惯抬手就要去捏女人的后颈项,手指刚触及女人手感极好的皮肤,就感到女人身体瑟缩了一下,也这才发现自己的话或许比他想象更伤人。   怀里的女人单看一米六多近一米七的身形,就算骨架不大,也完全称不上娇小,但此刻垂着头,微微收起肩膀,竟是出乎意料的小巧,楼靖不禁回想起女人在床上的身影,雪白的肉体,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白皙,肌肤细致紧绷几乎找不到毛孔,瑕疵也极少,那皮肤极容易留下痕迹,不轻不重的一个亲吻就能在上面留下一道红痕。她在床上很少出声,弄疼了最多只会蹙眉,实在舒服的受不了了才会仰起脖子像只小猫似的叫两声,很不错的声音,十分……催情。那张清丽却不失英气的脸,意乱情迷时,狭长的没蹙成两个向上的勾,末端会出现两道深深的刻痕,一双瞳色略浅的眼水润迷茫,就像在渴求着他的拯救。很漂亮,即使是他有时一不留神也会沉迷其间。   自嘲的牵起一侧唇角,楼靖依着自己的想法反复的捏着女人的后颈,“我确实介意,这一点无可否认,却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介意,否则……”   正当夏安安仰起头,迫切的想要去听男人接下来的话时,一串急促的提示音,办公桌上的可移动文件处理器右下端的通话提示灯不断闪烁。   按下通话按钮,楼靖沉声问:“什么事?”   “总指挥官临时通知召开紧急会议,时间是9:00.地点中央会议室。”莫克的声音。   “知道是什么事吗?”松了环抱着夏安安的手臂,楼靖又问。在公事上,他对夏安安从不避讳。   “赖斯中尉没有说明,但似乎和上将有关。”   “好,我知道了。”语毕,楼靖切断了这次通话,顺势看了眼文件处理器上的时间8:56,得走了。   夏安安在他和莫克通话的档口就已经站起了身,此时站在楼靖身边,见楼靖起身整衣就要走,她不自觉的唤了一声,“少将……”   楼靖闻声转头,两人此刻的距离不远,也就两步,楼靖伸手抚了抚夏安安的发,眼中一丝莫可奈何,“否则我不会留你在我身边……”   一直到楼靖离开,电子门闭合的声音响起,夏安安才回过神,身体放松了下来,如释重负般的在嘴角划出一抹淡笑。    ☆、129<晋江独家首发>   三月中旬,接连数个晴天,气温回升,地上厚重的积雪消融露出土黄的本色,隐隐甚至能看到些许的青绿在探头,投射进窄窗的阳光那么温暖,这一切似乎都无不在诉说着春天的到来。   然而也仅仅是似乎而已。夏安安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是3月17日,由于前一天地表的最高温度直逼20摄氏度,全线宿舍内的供暖设备都被关闭,母舰中央区顶部通风设备被开启,使得那天在中央区无论走到哪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   3月17日凌晨,气温骤降。肩头传来的阵阵寒意,令熟睡中的夏安安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嘴里无意识的轻哼了一声。   “吵醒你了?”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夏安安清醒了一些,才发现楼靖靠坐在床头,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手腕上的通讯器开着,蓝绿色的光照在他脸上,给人一种悲伤的错觉。   薄被只盖到他的腰腹处,也难怪夏安安会觉得冷,她的肩头几乎是半露在外面的,两人之间也隔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寒意嗖嗖的从这条缝中涌入。   “降温了。”拉着被子坐起身,夏安安一边含糊的开口评价了一句气温,一边把被子拉到脖颈处,替自己和楼靖掖好。   “恩。”关了通讯器,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楼靖才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坚实的手臂展开,揽住女人细窄的肩头,夏安安顺势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寒意,比这暗夜的清寒更彻骨。   “是帝国那边又传来有关楼上将的消息了吗?”夏安安此时已经完全清醒,斜看着男人冷硬的侧脸,十分谨慎的问道。那日楼靖被招去开紧急会议,商讨的便是有关帝国方面传来的楼上将病重的消息,楼靖回来后就神色平静的告诉了她这件事。夏安安很清楚楼靖这样在得知亲人病重的消息后过分平静的态度很不正常,但同样对亲情十分生疏的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当初在医生的口中得知母亲癌症晚期的病症时,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悲伤吗?与那些同样得知亲人已经是癌症晚期,在病房外哭得哀转久绝甚至昏死过去的人们相比,她表面上平静的异常,而心里,心里大概也没有多少波动。但若要说完全不伤心,却也不是,只不过感受到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感,大脑窒息似的空荡,当时的她大概更想笑,自嘲又莫可奈何的笑,只可惜脸部的肌肉僵化,全然不听大脑的指挥。   原本有关楼上将各阶段病情的消息,按照固有程序,帝国方面应该先传达给前线的指挥中枢,再由指挥中枢决定是只传递给部分中高层还是全线通告。但在这之中身为楼上将儿子的楼靖楼少将显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夏安安不清楚楼煌那边的情况,楼靖这边得到帝国方面消息的速度大概和总指挥官罗勒中将是一样的。   楼上将,东帝国实际意义上的首脑,其生死,关系可谓重大。每天每天几乎不分时间的,只要楼上将的病情稍有变化,无论好转还是恶化,消息都会精准的转达至前线。有时一天一条,有时一天三四条,也有时一天数十条。楼靖没有把每一条信息告诉夏安安,但大致夏安安也清楚,楼上将的病情在不断恶化,哪怕偶尔略有起色,也不过类似于回光返照。似乎近两天传来的消息是楼上将的意识清醒了,虽然肢体仍不能动弹,但可以做简单的交谈,看样子是在好转。不过几乎每次帝国方面传来好转的消息,不出两天楼靖这边就会得到恶化加速的讯息,只希望这一次能是个例外,夏安安在心里暗暗祷告。   她本人对这位帝国最高领导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总共也没有面对面见过几次,要说为此事如何挂心就虚伪了,毕竟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生死,会因为对方是帝国的首脑而关注,关心的话则更多的针对于楼靖。   “恩。医疗护理中心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明天白天罗勒中将应该会在全线公告这件事。”说这些的时候,楼靖的神色、声音、眼神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淡然的就像在和夏安安聊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件事……大家会不安骚动吧!”已经可以料想明天公告一出,整个前线会是怎样一片混乱的场景。   楼靖在薄被下的手隔着浴袍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夏安安的肩头,“这件事已经隐瞒的够久了,如果等到换届再公布,影响力会更大。”   夏安安一听到换届,心头不禁一颤,抬眼去看男人的眼,弥漫着浓重夜色的沉黑,只一点光,仿若月光下的黑珍珠,但她依旧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出声问:“换届的话,少将会回帝国参选吗?”   这一次楼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斜勾起嘴角笑了一声,夏安安在这一声笑里听出了分明的讽刺,却不解其中的意味。   “不会。我还年轻……好了,睡吧!”楼靖这么说完便揽着夏安安躺下。夏安安虽依了他的动作,一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楼靖,她不知道刚才那一瞬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楼靖的话里似乎透露着某种难言的……无奈与不甘!   3月17日早上9:00,气温再度下降至零下,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透过窗望出去,一片冰天雪地的寒,哪还有丁点春意。罗勒中将就是在这样的日子向全线通告了有关楼上将病危的相关是想,并声称东帝国国内将于不日举办换届选举,无论选举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前线的战局。   罗勒中将掷地有声的话语以及一再的保证,确实能令不少人安下心来,但同时也仍有不少人对他的申明存疑,下一任帝国军事长会是谁?主战还是主和?对帝国现在与合众联的时局有什么看法?军用物资的发放还是和楼上将在位时一样吗?这所有的问题,不是只靠着罗勒中将那三言两语的保证就能说明一切的,毕竟罗勒上将虽然也要参选,但和那些现在在国内控制大局的高层将官相比,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入选的希望。   另一方面,也有不少人疑惑,前线军威正盛的楼少将是否参加这次选举?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有人道楼少将确实年少有为,但这问题就出在年少上,东帝国史上有出现过不足三十岁的军事长吗?当年楼上将入选,端的是年轻,引来不少非议,但那也是在人楼上将近四十岁的情况下,二十来岁这板上钉钉的成不了。   夏安安也是到此时才明白楼靖晚上那句‘我还年轻’包含的意味,在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那个国家,也奉行着这样一套相似的理论,大抵上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俗语。只是没想到在这个科技文明如此繁荣的世界,也时兴这一说辞。   显然在战时发生这样的事,军心动荡是必然。为了维持前线表面上的安宁,罗勒中将等一众高层指挥官可谓是煞费苦心,隔三差五来一场安抚人心的演说自不必说,加大各队训练量也是方法之一,甚至为了能令众人放松,准备再来一次‘历史性对战’。不过现今的时局毕竟紧张,更何况作为当初‘历史性对战’的一方,楼少将此刻的压力要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都说手里的权握得越多,身上的人气就越浅薄,自然亲情感也越弱,但就算再弱也不可能完全不存在。在这种时候,还要让为人子的楼少将来娱乐大众,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   莫子熙担忧的看着身旁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却周身冷肃的过头的楼煌,换做是他遇到这种事大概也不可能全然的置若罔闻,楼煌与楼上将的关系向来平平,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有血缘关系的上下级关系更为恰当,而对于楼上将病危的消息,若换他是楼煌,完全可以做到漠不关心,毕竟这之中所谓的父子之情非常有限,但这都是在以楼煌掌握着主动权的前提下才能坦然表达出来的。现在,若非他无意中发现近来帝国方面发往楼靖和总指挥部的信息频率异常,截取了部分信息,他们大概会和其他军人一样,直到总指挥不发布公告才知晓一二情况。   同样是楼上将的儿子,就是他也为楼煌感到不公,凭什么他楼靖享受总指挥部级的信息权,而楼煌却只能和普通军人一样被蒙在鼓里。这还是在两人都没有资格参选下一任军事长的前提下,如若楼靖能参加,是不是楼煌的存在就可以完全被抹杀了?   *   夏安安正准备进模拟机,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异常冰冷低沉的声音,根本无需回头夏安安就在第一时间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和我来一场模拟对战,夏安安。”楼煌走到夏安安的斜对面,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就像一头看见猎物准备捕猎的山狼。   夏安安抿着唇侧身,审视着眼前心情明显不娱的男人,恍然忆起眼前的男人该和楼靖一样在亲人生死未卜的泥淖里,即便还不到哀伤的地步,但心情又怎么可能会好。   “好。”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夏安安便在莫子熙的一挑眉中应下了此次对战。      ☆、130<晋江独家首发>   四月初,草长莺飞,阔别已久的春终于破开严寒莅临这片荒凉的久战之地。   正当东帝国前线的军人们还在为上将病危以及换届人心惶惶的时候,另一波巨浪已在悄然无声间酝酿,蓄势的浪头猝然而下,使人措手不及。   是的,合众联再次向东帝国开战了,在这样一个东帝国最不适宜开战的时刻。军心一旦涣散,想要再聚拢起来有多难,不言而喻。这一战,几乎没有人抱持有多么大的信念,帝国内部此时混乱不堪,他们这些人到底在为什么而战,为谁而战?他们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战死在这里吗?   一些有的没的,甚至很多可能只是某些人的胡思乱想,但这些萎靡的思想确实很快就在军队中流窜开来。   在这样一片动荡不安里,过分平静的夏安安是其中的异类,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这个国家,那存在于心中的归属感并非来自于东帝国本身,而是生活在东帝国的人,楼靖也许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其次是西亚、陆成以及那些在合众联夜袭中苟活下来,此刻正为生努力拼搏着的女兵们。她不在乎东帝国下一任的军事长会是谁,也不在意这位军事长在其上台后会颁布下怎样的法令,终归都是她去适应生活,再恐慌再抱怨也于事无补,毕竟这一切的改变在穿越千年的前提下,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大战开始,机甲特殊小组仍然是主力。入目的一片面色凝重中,那张想要按捺住兴奋却无奈本质的单纯憨厚实令他实在掩藏不住什么的微红面颊吸引了夏安安的目光。罗兴,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留在夏安安脑海中的印象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大男孩,很憨厚,可以说是憨厚过了头,一股子傻劲。常常因为思想过于单纯,听不出别人的话里有话,被嘲讽被拐着弯子骂了都毫不自知。   虽然看起来一副脑子不好使的模样,但在机甲驾驶方面罗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才能,他就像一块璞玉,等待着能够欣赏它内里光华的人来细细雕琢。而这个懂得欣赏的人,很明显就是楼靖。因为两人互动的时候,她大多在旁,也因此楼靖对这个大男孩态度上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当然夏安安也从这件事中明白了,无论如何楼靖也是人,也会被表面迷惑,从他一开始对这个憨傻并且热情过度的男孩表现出来的不耐烦、不屑一顾就可以看出,虽然很快,在夏安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在同罗兴说话时的目光里已然隐含有欣赏。   既是欣赏,自然而然的楼靖那本就不多出现在1号的时间,原本泰半都独属于她,在发觉罗兴的才能以后,便多出了一个人来分享,甚至于剔除她在外的独享。   没有任何面对情侣相处应该避嫌想法的大男孩,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都让夏安安感到哭笑不得。只是对方的才能摆在眼前,就这么埋没了也确实可惜。更何况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以后,她挺喜欢这个想什么就说什么,心思都完全摊开在脸上的大男孩。为此,她还没有因男人发现了璞玉而忽略她,反倒男人由于她和罗兴相处的融洽,半带玩笑半是认真的说了两句隐隐泛着酸味的话,不过也有可能她当时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听岔了。   无论如何,在没有开战,在帝国没有传来楼上将病重的消息前,那段日子还是颇值得以后细细回味的。   临上机甲,楼靖负手出现在机甲舱门口。夏安安不是不惊讶的,作为特殊小组兼R型机指挥官,楼靖下辖的军人虽然不多,却绝对是各个精英,战时的主力,他这个小组指挥官的分量绝不亚于作战总指挥官,之前该说的也都已经说了,那么此刻他不待在作战指挥中心分析战况,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面上虽表现的平静,但无可否认的,她的心里有着隐隐的期许。   楼少将的突然到来令机甲舱里的众人都停了动作,一向反应迟钝的罗兴,这时候倒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回神得快,穿着军靴的双脚就地一磕便是一个周正的几乎可以当教科书模板的军礼。   “少将。”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其他人直到他话音落才渐次回神,或恭敬或平常的行了军礼。这一次由于特殊小组和部分R型机驾驶员同在一个机甲舱就位,所以此时机甲舱里驾驶员和工作人员混杂在一起,人数颇为可观。   楼靖朝众人颔首示意后便毫不避嫌的走到夏安安面前,这段日子下来,住在前线中央区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亲昵,‘那个驾驶机甲在空战中很厉害的军女支’现在是楼少将的专宠,类似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前线甚至远在帝国A区的名媛们之间。   外面的战争已经打响,爆炸的轰鸣声不断,这片被核辐射多次侵染的土地,它可以很好的展现出严冬的肃杀,但春意却仅仅只是黄土上零碎的点点青绿,而显然在这一战之后这仅有的春意也将泯灭殆尽。   和楼靖的相处益发无拘后,夏安安闲来总喜欢借用楼靖那与通讯器分离开来的身份识别卡,打开那间‘私人餐厅’的门,就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里头,坐在小窗边,晒着暌违已久的阳光,漫不经心的看着全息屏上的文字。   她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热爱着安逸,大概人都是如此吧,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会意识到当时的难能可贵。   背后那道几乎把她洞穿的目光令夏安安回过了神,不想去探究那道目光出自于何人,她只是很好奇,一个人到底是如何在心里有着其他人的情况下,又将身体交予另一个人的?把身和心自主的分离开来,难道不会感到奇怪,不会感到……难以接受吗?即便是她那个风流追逐‘真爱’的母亲,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起码在那个人无法忍受主动离开以前,身和心都是完完全全属于那个人的。   “大战在即,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女人略带茫然的眼,明显深思游离的状态使得站在她面前的楼靖言语间染上了不满。   夏安安抬起头,双眼恢复到原本的清明,摇了摇头,未答。   没有追问,或者说本就没有指望夏安安回答,楼靖抬手习惯性的捏了捏女人的后颈,说:“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他这样对着夏安安说完,也不等夏安安回应便松开了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昂首面对众人,郑重而大声的道:“我知道此刻在你们心中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疑虑,现在的我甚至帝国都没有办法给予你们答案,但还是希望各位能记住,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杂念,身为帝国的子民,你们不是在为任何一个人而战,是在为这个国家,为东帝国而战!”   楼靖字字铿锵有力,夏安安凝视着男人的侧脸,她清楚这段日子男人是怎么过的,帝国方面的压力还犹在男人肩头,蠢蠢欲动的合众联又施压袭来,父亲的生死未卜使得男人这段日子的心情一直很糟糕,即使从表面上来看男人似乎同往常并无差别,但生活在一起,再不明显,也总能从一些生活的细节中发现细微端倪。本就不得清闲的男人,这段日子更忙了,处理帝国方面传来的部分文件,拟定和修改作战计划,都说能者多劳,这个词据说是溢美之词,然能者也是人,常常夏安安从睡梦中醒来便会看见之前明明和她一块儿上床入睡的男人却伏首于办公桌前,不甚明亮的桌灯下,文件处理器莹白色的光映照在男人满是疲惫的脸上,偶尔实在难耐了,男人就会后仰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会儿,闭着眼,眉却仍是紧皱着的,一只手举起在眉心一下一下的捏。有时男人也会发现她的暗暗窥视,每每这个时候男人就会出神的望着她一会儿,而后哑着嗓子问:“怎么还不睡?”   记忆中楼靖并不是一个多么温情的男人,话语再温和,脸上的笑容再温柔也不是,但现在她却模模糊糊的感到,也许楼靖也真的是有些喜欢她的吧不确定却仍令她感到很高兴。   而就在夏安安再次游神的档口,楼靖已然再次开口,说:“另外,我还希望各位能谨记,你们都是帝国的精英,短时间内无可取代的一部分,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轻忽了自己的生命,帝国需要的是能为帝国效力,为帝国二站的战士,而非等着帝国颁发殉国荣誉奖章的尸体,这一点我希望各位能时时牢记在心中。”   大概楼靖的威势实在逼人,在场有不少人在听罢楼靖的话后都无意识的应了声,那态度在夏安安眼中就仿佛小学生在回应老师的问题一般自觉、崇敬。   至此楼靖的话也说完了,匆匆离开前他不忘又看了夏安安一眼,夏安安回以浅笑。   很快,机甲舱内的所有驾驶员开始准备进驾驶舱,青鸾就停在拟兽旁边的缘故,夏安安一脚踩上升降梯的时候,恰好楼煌也在此时按下上升的按钮。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由于又刚好面对面的缘故,连视若不见的可能都没有。   自从那次对战以后也有十多天了,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就好像双方都在刻意的避开对方一样,那一次的对战是她侥幸赢了,虽说是赢了,但她也未见得有多少喜悦,她很清楚那不是楼煌真正的实力,大概和楼靖一样,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压力,致使对战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出现失误。   只是男人这分明的发挥失常,夏安安原以为男人会要求再战,却没有,很怪异的,男人的表现就好像他真的输了一样。   虽然从某些方面考量,就算男人发挥正常,她大概……也可以和男人达成平手,但这只是大概,只是猜测! ☆、131<晋江独家首发>   我们总是本能的、刻意的去遗忘那些会令自己痛苦难受的记忆,将它们压缩在内心最阴暗的角落,等待着时间一点点的将之风化,过程中或许会有绵延的疼痛,却也好过一遍遍的回忆,历历在目,撕心裂肺。   东帝国与合众联的这一战,结果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输是必然,哪怕楼靖的作战计划再周详也无法燃起战场上军人们已散的斗志之焰,然而夏安安却没想到他们会输得如此惨烈,惨烈到她不敢去回忆,惨烈到战争结束的许久以后,午夜梦回她仍会被那一幕幕鲜活的鲜血淋漓的画面惊醒。   死亡是战争的勋章,对于一个军人,常常昨日还和自己嬉笑的同伴,战场上就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离开,亲近的人物伤其类,哀痛上几日,不亲近的便就这么麻木的一瞥而过。   如果你时不时的与死亡擦肩,你也会如此,同情心太奢侈,用在旁人身上倒不如留给自己,能在一场战争中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难道你还想奢求对你挥偏了镰刀的死神拥有天使神爱世人的心?   然而在此之前都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军人的夏安安,在面对以及处理这方面的事显然还没有修炼到老兵痞们的火候,尤其那个死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因她而死,他们曾那么亲近的相处过,那个男人甚至到死都还爱着她……   好沉重,好沉重,夏安安只觉得自己就仿佛跌进了一个深潭,她不断尝试着向上浮,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那根绑在自己腰间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赫然是一块千斤大石。   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4月20日,战后第二天。   周身泡在岩浆中一般的灼烫令夏安安依稀抓到了些许意识,恍惚间耳畔似乎有人在说话,起初还是十分模糊的,仅仅只能分辨出是两个人在交谈,而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就像在听信号微弱的手机,嗞嗞的背景音太响,每一句话都断裂成零碎的片段,拼凑不齐。   “……,情况很不乐观。”   “……?”   “是的,伤口……,如果……不退,……遣送回帝国。”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安安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耳边的交谈也愈渐连贯,甚至她听出了交谈中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楼靖,而另一个男音则不甚熟悉。   遣送回帝国?遣送谁?她吗?   用着还没有回复正常运转的大脑思考,思维转得很慢,似乎过了许久,夏安安都觉得脑子有些涨疼了,莫名浓重的疲累袭来,却仍没有得到结论。   对了,她这是怎么了?   恍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夏安安先是愣了一下,心脏陡然一滞,疼痛的感觉逐渐由内向外扩散。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间她会感到那么……难过?剜心一般,四肢百骸都灼痛难当。   她尝试着想要张开眼睛,但沉重异常的眼皮却全然罔顾她发出的指令,睫毛似乎被过多的分泌物黏住了,那种粘黏热烫的感觉她曾体会过,是发烧高热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   也就是说,她生病了?   此时夏安安混沌的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那是一点星火亦或是一颗炸弹,无论是什么,都已足够刺激到夏安安记起那些她所刻意遗忘的……惨烈!   跟护理人员了解过夏安安今天病情的楼靖站在病床边看着其上双目紧闭,脸颊由于高热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女人。在得到有关合众联国内贵族平等院又起事端的消息时,他就已经料到这一战昆莱大概会趁着东帝国国内军事长改选的风波,军心不稳,动一次真格的,拿出合众联军事方面的真正实力。既然已经发展到了研制兵工这一步,且不谈其他方面,合众联机动组的实力便必然不止他们之前所见的那些。受制于国内的突发事件,如果他是昆莱,为避免贵族平等院卷土重来,自身再陷囹圄,定然也不会再拉长战期,尽快结束两国之间的这场战争,早早返回国内才是正途。   而就在楼靖失神思索的这片刻,原本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却忽然剧烈抽搐了起来,伴随着各种医用仪器的警报声,女人面颊上的红晕迅速褪去,转为纸一样的煞白,秀丽的面容痛苦的扭曲成一团。女人的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由于速度太快,楼靖也无法用口型来辨别。   很快无声的说话演变成叫喊,嘶哑的只有气音的叫喊,却听起来那样痛苦,就连向来外冷内热的楼靖都心有动容,眼见女人无声的嘶喊,眼角滑下的两行清泪,楼靖的眸色暗了暗,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将昂着头像是在奋力挣脱着什么的女人一把拎起来揽进怀中。   “啊……啊……”破碎的声音终于挣脱出干燥的声带,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呕血一般。   楼靖蹙眉,双臂用力,紧搂住身体无助抽搐的女人,拨去女人粘在面颊上的碎发,一手绕到女人背后,一下一下的捏着女人的后颈。   “已经结束了,安静下来,听到了吗,安静下来……”贴着夏安安的耳廓,楼靖安抚的说道。   就好像真的能够听到楼靖的声音,夏安安在男人低沉嗓音的安抚中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嘴唇犹自开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身体也仍在抽搐。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病房不久的护理人员协同医用智能机器人闻声赶来,在看到病床上男女相拥的景象时,年轻护理人员的面颊不自觉得红了红。   犹豫了两秒钟,凭着医护人员的职业操守,年轻护理走上前道:“少将,请让病人平躺。”   楼靖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便将怀中的女人放平在床上,他自己则站起身让到一边给年轻护理腾出最好的检查空间。   年轻护理见此,正色检查起病床上的‘空战女神’,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秀丽纤瘦的女人竟然就是那个传言中手速高达500,驾驶机甲青鸾的女军人,也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为了帝国身负如此中的伤。   那会儿刚被送来的时候,夏安安身上的伤口很多,但大多都是蹭伤、刮伤这些较轻的皮肉伤,只需用简单的磁疗就能迅速治愈,重伤一共有两处,一处是大腿上深几见骨的划伤,伤口狭长,从盆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膝盖,应是被特殊结构的冷兵器所伤,皮肉外翻,很难缝合;另一处几乎可以说是致命伤,被γ镭射线贯穿了侧腰,堪堪避过肾脏,但γ镭射线能令肌肉坏死的特殊性还是使得夏安安的左肾有了不轻不重的病变,即使在磁疗的缓和下已经逐渐趋于稳定,但那毕竟是肾,人体的重要器官之一。   这一战,帝国军的伤亡非常惨重,各护理中心甚至无法容纳下所有的伤员,重伤被遣送回国国内的也是一批又一批,事实上眼下夏安安若是到明天第六批遣送重伤病患的运输舰出发之前还是这样高烧不退、意识不清的话,她也将成为被遣送回国的成员之一。   就私心来说,楼靖是极不愿夏安安被遣送回国的,女人的身份他至今他没有弄清,且不排除莫子熙以外的人已经发现他命人替女人假造的身份,女人的战绩越辉煌,想要将其纳入麾下,对其好奇探究的人也就越多,前线距离国内太远,中间的变数太多,他不放心。   “是高热引起的身体局部痉挛,因为两个小时之前已经打过大剂量的退烧针,也不能再打,只能先通过磁疗缓和。另外夏上尉大腿上的创面终于开始结痂,虽然因为痉挛蹭裂了部分,不过并没有大碍。肾脏病变部分也几近痊愈,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说不定到入夜就能退烧清醒,不过一切还要以到时的实际情况来定。”年轻护理详细的跟楼靖汇报夏安安的病况,不得不说这位夏上尉的生命力真的十分顽强。   楼靖听完冲年轻护理略略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病床上的女人,淡淡道:“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言下之意,他得走了。帝国军这次的惨败可谓攸关存亡,帝国内政新一任的军事长已经初步选定,在病床上的楼上将还没有完全断气以前,这位新一任暂定为代理军事长,卡洛斯·凯上将,楼靖几次高层议事厅大会上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一个年逾50,作风中庸的维和派,他的上台无疑验证了前线军人们战前的疑惑以及猜测,东帝国同合众联之后到底是战是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加之此次的惨败,无疑给了内政不战言和的理由。   楼靖现在需要做的事有很多,多到几天几夜都不合眼可能仍旧处理不完,不过前线最高指挥官罗勒中将在这一战的大败面前所表现的冷静与坚决倒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也让他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说服内政将这一仗打下去,而非卖国求和,当然也不是以其他变相卖国的方式取得胜利。他可是十分清楚,这段日子那个看起来稳稳坐山观虎斗的TPO,暗地里可是一刻都没闲着。   这个资源匮乏、耕地面积锐减的时代,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块大块未受污染的土地,丰富的资源流入别人的口袋!   “是,夏上尉又任何状况我都会及时通知您。”年轻护理恭敬道。   如此言罢,楼靖转身出了病房,只是刚及门口便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楼煌削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的朝楼靖行了一个军礼。   楼靖看了他一眼,说:“来看夏上尉?”   “是。”我行我素的简洁明了,却在顿了顿之后又接上了一句疑问:“夏上尉的情况还好吗?”   “如果高烧到明天早上仍旧不退,会随同第六批伤员一起被遣送回国。”   楼煌闻言,双眸微暗,周身的寒意更重了。   这大概是兄弟两人最正常的一次交谈,楼靖伸手拍了拍楼煌的肩,说:“好了,你去看她吧,下午两点到1号舱集合。”说完便走了。 ☆、132<晋江独家首发>   “安安……”   “安安……”   ……   熟悉的,嘲讽的,不屑的,甚至尖锐的声音,不是嘶吼却透着力竭的歇斯底里,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往复,浓浓的不安与绝望弥散在夏安安的脑海中。   而后那声音陡然停下,静默了大概数秒之久。   “……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阿姨,你难道忘记你自己是东帝国人,东帝国有你的亲人啊!”这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气喘。   眼前似乎因为自己声音的出现,光影闪烁间忽然展开了一卷画面,就像又老旧的放映机播放的黑白默片,整个画面都呈现出一种暗淡无光的烟灰色,没有色彩,但与黑白默片不同的是,此刻夏安安眼前的画面有声音,连最细碎的风声都一清二楚。   ‘看’着眼前的画面,说是看其实夏安安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睁开眼睛,这一切都只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画面中的林响,熟悉却又陌生的模样,那头看起来十分不健康的棕色卷发长长了许多,乱蓬蓬的堆在肩头蔓延到腰部,额前浓密的刘海令她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更小了,那双夏安安所熟悉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淹没在刘海浓黑的阴影中,脸上是麻木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都异常晦暗。   “呵呵,呵呵呵……”忽来的低浅笑声渗透在凛冽的风声里,乍一听竟让人背脊生寒,林响抬起头,对上夏安安的眼里尽是冷漠与凉薄,“亲人?”像是听到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林响扯开嘴角,止不住的笑。   仰头去望灰暗的天空,良久,林响再次看向夏安安,语气讽刺的说:“如果真有所谓的上神、上天,你觉得它对这世间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都公平吗,安安?”   明明问的是夏安安,但她却并没有给夏安安回答的时间,而是紧接着自问自答:“不公平!根本没有公平可言,你看安安,同样是被强/暴,你得到的是庇护,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你仍是那么的干净。而我呢?阿姨?弟弟?亲人?你见过把自己的继女送到自己丈夫床上只为少挨一顿打的阿姨吗?你见过在你被折磨的无法忍受,想要逃却用自己那张人畜无害稚气的脸欺骗你将你锁起来只为一块糖的弟弟吗?安安,你的世界太干净,会踏进米莱慰问营的,哪怕真的是被骗,又有几个在进去前是真的干净。你说你失忆了,但很多迹象都表明你没有,我却还是相信了你的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眼睛实在太干净了,一点都像是在E区、D区摸爬滚打生活过的人……”   话到此处,她忽然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急不可查的无奈,她心里终究还是怀念着的,怀念着那段不甚明朗却温情的时光,怀念着当初那个与她相依相助的夏安安。   无论是画面中还是画面外的夏安安都沉默的听着林响的话,这些她确实一点也不知道,大概因为她从小就亲情缺失的缘故,她总是不由自主的便把这种感情想象的很美好。忽然听到如此残酷的现实,一时间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话头一转,林响又说:“你忘记了吗,安安,那个总是跟在你屁股后头等着你施舍的林响早就已经死了,她不就真死在你的手里吗?你忘了,我可没忘。”她一边说,一边诡笑着朝夏安安步步迫近。   这样的林响,夏安安本能的往后退。   “你说对那个曾对我那么残忍的国家,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歪着头,林响一瞬不瞬的盯着夏安安,那模样就仿若亟待求知的孩童。   夏安安一边往后退一边摇着头,“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想要去辩解,合众联夜袭那晚她不想抛下她。   “那是怎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夏安安第一次发现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那么柔顺的女孩原来也可以这么的咄咄逼人。   是啊,不是林响想的那样,那又是怎样?说到底当时在她可以做出决定的情况下,她确实选择了以大局为重抛弃了那一众无辜女孩的生命,她又能辩解什么,为了帝国为了当时米莱的众人她那样做是迫不得已?多么苍白又无力的辩驳!   正当林响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夏安安甚至依稀能感觉到画面中自己的紧迫,紧握的双手间渗出了冷汗,冰凉冰凉的。与单纯的机甲对战不同,直面眼前熟悉的脸孔,她甚至是手足无措的。清楚此刻的她应该战斗,义无反顾的,不论眼前的是谁,她便只有一个身份,敌人!牙关因为长时间的紧咬而酸涩,夏安安迫使自己冷静,迫使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军人那样去思考,然后……   而就在此时,眼前灰暗的画面忽然一闪,瞬间如泼墨般袭来的色彩,刺目的仿佛要冲出画面的鲜红伴随着惊骇的尖叫声令夏安安在那一刻连呼吸都停滞了,陡然加快的心跳,在耳畔响如擂鼓。明明只是画面,夏安安却能清晰的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在她的鼻端,在她的口腔内扩散。   一切都禁止了一般,唯有那鲜血从画面的边缘滴落,不知落向何处。   夏安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了一般,疼痛难当,这些是谁的血液?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血,为什么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干?   “安安……”   “安安……”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同样是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包含的情绪却全然不同,这一次的声音是悲切的,无力的,绝望的,带着明显的哭腔与哽咽,那么伤心,那么伤心的唤着。   一息之间,眼前的画面再度回归为灰暗,镜头仿佛被拉远了,入目是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带,夏安安对此十分熟悉,因为她曾在机甲上不止一次的看过这一事实上完全无法称之为景致的荒凉一幕。此时远远可以看清丘陵带中的三台机甲,其中体积最大的纯黑色的那台机甲毁损十分严重,从驾驶舱部位开始蔓延的火势还没有完全熄灭,股股浓烟里火星四溅。   此时画面的镜头逐渐拉近,可以看到就在三台机甲围着的中间带,地面上大片大片的浓黑色块,夏安安听到了有人低泣的声音。就好似俨然成了画面中人,这一次她不再是单纯的旁观者,她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和那地面一样遍布浓黑。   双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夏安安眼睁睁的看着手上的浓黑凝成液滴状滴在地面上,呆怔良久,茫茫然抬起头循着低泣的声源望去……   不远处,女人背对着她坐在地上,从那肩膀不断起伏的弧度可以判断低泣声便是来自于女人,只是就算看不清女人的样貌,从女人的身形,背影,头发,夏安安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女人的身份。   是西亚。看到熟悉的人,夏安安心下一喜,但这份喜悦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更加鲜明厚重的不安与惴惴之中。   双脚完全脱离大脑指挥的向前迈步,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西亚怀中拥抱着的‘东西’也逐渐进入夏安安的眼帘。   双眼陡然大睁,瞳孔收缩,夏安安骇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大概是她这边的动静实在不小,西亚忽然动了动却没有转过身,而是就着背对夏安安的姿势开口道:“安安……你别过来,安安,求你别过来,就让我和他单独待会儿好吗?”   在夏安安的印象中,西亚鲜少哭泣,似乎除了那次和她的室友闹开,其他的最多也就是喜极而泣,这个性格开朗的女孩,话有些多,有些好动,总是把灿烂如朝阳的笑容挂在脸上,又何曾如此悲痛过……   只听她的声音便可以知道那是真的痛入肺腑了,因为她所深爱着的男人为另一个女人而死,而那‘另一个女人’却是她真正交心的好友。   夏安安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但她却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嘀——嘀——嘀——”   在各种医疗机械有序的提示音里,夏安安缓缓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一行清冷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氤氲成两块斑驳的暗痕。   两名护理人员随同一台医用智能机器人闻声匆匆赶来,眼见病床之上明显意识已经恢复清明的病人,两人面上皆是一喜,也不管现在时值深夜,其中一名护理人员立刻打开手腕上的通讯器,就只听他冲着通讯器道:“打扰您休息了少将,夏上尉已经恢复意识。是。正在检查。是。”就算不是本人在前,他的态度、神情仍然无比恭敬。 ☆、133<晋江独家首发>   4月18日,东帝国与合众联跨过严冬后再次交战的当日。   这天,约莫是老天也知道这块地头将会有一场恶战,将会有无数年轻的生命葬身于此,前一天的好天气并未能延续至双方开战,阴云密布的天际伴着早春的清寒,飘起了绵绵细雨。   这雨或许会令有的人感到阴郁,却也浇不灭某些人狂浪的热情。   罗恩单手从身前的控制盘、键盘上拂过,那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动作于向来粗枝大叶的男人身上显然是不多见的,一抚到底,他收手活动开十指,看似随意的在键盘上快速敲打了几组数据。   合众联主战场边沿,机甲‘狼嚎’动作连贯的做了一组拳击小跳出拳的动作,就只见那机甲的动作简直与人一般无二,重心略微下压,双臂屈起护于耳侧,右直拳,左直拳,右直拳,三连左直拳,每一拳都飒飒生风,机甲的每一个关节都展露着前所未有的柔韧。   双臂抱胸站在大屏幕前观战的楼靖见此沉下了脸,眉头深深蹙起,随同在他身后的莫克同样眼中也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恶战就要开始了!   “哈!”罗恩兴奋的怪叫了一声,键盘上翻飞的手指戛然而止,“果然完全解禁就是不一样,我TM的都快要憋死了。”冲着通讯频道大声的发表自己的感受。   “你说这话难道是在抱怨昆莱大人对机甲设限?”凯莉带着挑衅的声音从通讯频道内传来。   闻声,罗恩脸上的表情一滞,眼里竟是染上了一丝慌张,“怎、怎么可能,我可是……无论昆莱大人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就像个害怕自己崇拜的大人误会自己的孩子一样,迫切的,磕磕巴巴的辩解,即便他的辩解当事人并不一定会听到。合众联机动组的成员里除去亚瑟和新近的西亚,其余四人对昆莱都是相当尊崇的,但若要言明其中之最,则必然是罗恩无疑。   “不要随便议论昆莱大人。”麦肯尼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仍是懒洋洋的,但只要稍微对他有所了解的人就能察觉到其字里行间中分明的不悦。   “抱歉队长,是我失言了。”一改之前和罗恩调侃时阴阳怪气的声调,凯莉沉下声郑重的说道。在背后议论长官,尤其还是昆莱大人,绝对是大忌。   麦肯尼没再多说什么,只大声喝道:“全员备战!”   与此同时,帝国军方面机甲特殊小组连同50架R型机也已整装待发。   等待读秒的间隙,夏安安微阖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阔别已久的战场,还没有开战鼻端似已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稳定好心神,她在心中告诫自己,冷静迎敌,这是她身为青鸾驾驶员的责任,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宿命。   既是宿命,便挣脱不开,便只能妥协顺从……   关于这一战之初的记忆,夏安安真的很模糊,惟记得当她冲破细密的雨幕翱翔天际的时候正对上即使在阴雨天仍然色彩斑斓的‘蜂鸟’,强烈的色彩对比让她有一瞬间的分心,感觉张扬的机甲‘蜂鸟’与林响给人的感觉相去甚远,感觉这一次林响还是会同以往一样整个战场独独针对她。虽然仍会感到无奈,但好在已经渡过了手足无措的阶段,而且这样的现状于帝国军空战方面无疑是相当有利的。   与夏安安还能静下心来分析战况不同的是陆成从开战也或者说在开战之前就一直表现的十分狂躁,难以静下心来操作,对此身为搭档的西亚感受最深也最为担忧。   楼煌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场上的一切,在他心里什么是重要的什么又是次要的从来都被区分得十分清楚,比如楼上将病危,身为儿子的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通知,不可能毫无埋怨,就算他对那个半道里横插出来的父亲并无多少父子之情,想来在楼上将心里应该也是如此,楼靖才是他的亲子,而他至多也就是他年少轻狂宜野风流的产物,只是终究血脉相连,终究他身上的一半血肉都来自于楼上将,从莫子熙那里刚得到楼上将病危消息的那段时间,他只感到烦闷,心上就仿佛压着什么一般,沉重到令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向那个女人邀战,这其中确实有想要了解女人操作能力的原因存在,但更多的还是源于他自身的情绪。   幸而在战前与女人酣战了一场,是他输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战败的不甘终是把他从那莫名沉闷的泥淖中拉了出来。   而其他人的各怀心思到罗兴这里则简单明了的多,战斗,打赢这场仗,让楼少将看看自己近期在他的指导下所达到的成果,就是他全部的想法。   两军交战进半小时,双方主力特殊机甲对都还没有动,帝国军在压伤50台R型机的情况下,暂时略占优势。大屏幕前,罗勒中将一边紧张的盯着大屏幕上的战局,一边还不时分神去看身边年轻少将的脸色,在看清楼靖晦暗的脸色的后,他显得更加紧迫了,发迹线后移的脑门上依稀已能够看到汗渍。   而就在此时,双方的特殊机甲对终于开始行动了。   大屏幕迅速从原来的四等分被切割成八块,分别记录下整个战场每一个角落的战局。机甲特殊小组除了还处在‘潜伏’状态下的罗兴暂时在大屏幕上寻不到踪迹,其他几台机甲都已与敌方机甲正面交锋。   与拟兽相对峙的是由合众联机动组队长操作的机甲‘喋血’,这架以鲜艳的血红为底色的机甲就像在印证它的名,手持银蓝微微透黑的镰刀形光刃,单它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就已经足够使人望而却步。   就只见‘喋血’缓缓举起手中的光刃镰,一个起跳飞跃,纵身便朝拟兽挥刃斩下,那动作快的惊人,若非拟兽在兽身的情况的情况下动作也相当快,楼煌反应绝佳迅速操作机甲侧躲,只这一下拟兽就有可能完全瘫痪。拟兽刚一落地,对方已经紧迫逼近,光刃镰再度横斜而来。   即使大屏幕只能传递画面不能传达声音,观战数人仍似乎能听到光刃镰破空的霸道呼啸声,带着死亡的气息。罗勒中将抬手想要抹额头上的冷汗,他的随从官虽然也十分紧张,但还是十分细致的递了一条白帕给他。   另一边由双人驾驶被称为战场上的‘武器库’的重甲这边,虽然暂时用高火力武器压住了对方两台机甲的攻势,但长此以往却也非良策。   另外,陆战方面,由于敌方匀出一台特殊机甲,机甲‘圣德’专攻R型机,帝国军那本就不多的优势也尽数被打破。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也只有空战方面以及游离在空战带和陆战带之间至今都未动手的修罗,虽然林响并未如夏安安所料的只针对她,但这样反而能让夏安安更加全身心投入的作战,单论机甲操作的话,她或许无法和早已身经百战的合众联其他机动组成员相比拟,应对同是新手的林响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嘀——嘀——’   通讯频道绵长刺耳的提示音令正凝神仔细搜索着的亚瑟一黄一碧的猫儿眼中划过一抹血色,终是不耐的按下收听按钮,里头立刻传来罗恩愤怒的叫骂。   “臭小鬼你还在溜达什么,早说过什么新研发的武器就应该装在我的狼嚎上,那台机甲连仪器都扫描不到,你是兵工不是无敌万能的神,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切!”   亚瑟阴沉着脸,手指状似不经意的从一个红色的按钮上拂过,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浅色的唇瓣间隐隐露出尖利森白的牙,那模样就像一头潜伏已久不得满足的兽,蓄势待发。   果然是因为换了驾驶员吗?那股令人厌恶的凌厉威势,充斥慢优越感的高高在上,明明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的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这一次他却连一丝都没有嗅到,被海上一战骇破了胆吗?害怕的只能躲在人群身后做所谓的指挥官,不敢露面了?   嗤!亚瑟不禁冷笑了一声,他还以为东帝国的楼少将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就是个胆小鬼。   “时间拖久了,幻影很有可能会潜伏到联合军后方偷袭引航车,亚瑟,准备用磁蜂。”没有像对其他机动组成员那样直接下达指令,麦肯尼在对上亚瑟的时候向来都还算客气。因为他知道这个脾气古怪的男孩在昆莱大人眼中是不一样的,清楚昆莱大人对这个男孩的看重。   大概沉默了两秒,亚瑟用着他那少年人特有的嗓音道:“我知道了。”   而此时正在奋力挣命的帝国军还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134<晋江独家首发>   帝国军与联合军的混战在细密的春雨中持续着……   一直徘徊在半空未战的‘修罗’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只见它忽然展开双臂,就像一个悬荡在空中的黑红色巨形十字架,莫名的令人感到不祥,就仿佛鼻端能隐隐的嗅到血腥气,就仿佛眼前弥漫开可以预见的血色。   并不清楚它到底想要做什么,是战还是继续徘徊,但在它这看似无意义的举动后,可以明显感觉到帝国军这方本就算不上松弛的气氛愈加紧绷了。   而此时,‘修罗’背部的两块装甲板徐徐打开,从中伸出两个形似切开的橄榄一般的半弧形装置,装置平整的切面上布满了一个个六边形的孔洞,每个孔洞表面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光膜,隐约可见其中暗色的阴影,却无法看清。就像两个硕大的蜂巢,孕育着不知名令人胆寒的胚胎。   整个装置给人的感觉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武器却又更像一对翼展,而那到底是什么,实际上除了合众联机动组的成员就是联合军的军人也无从知晓。不过也正因为不知情,人们总是会下意识的把不在自己认知里的事物无限夸张,这突来的‘惊喜’才更能激励联合军,也才更能威吓帝国军。   “那是什么鬼东西?”陆成拧着跋扈的眉,心头浇不灭的烦躁之火让他眼下看什么都不顺眼,而从这场战争开始就表现的异常高调的‘修罗’,此刻又不知在身上安了什么,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应该是什么厉害的新武器吧!”坐在他身后的西亚淡淡接口道。她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但却不全是因为修罗,事实上修罗的异动根本没有引起她太多的关注。她和陆成配合操作重甲至今,算起来也有好几个月了,虽然实战配合次数还不多,但平日的模拟演练却是一天都没有落下过,协调率高达99%,可以说在配合作战的时候,两人是完全合为一体的。然而就在刚刚,不到百组的简单指令,两人竟配合失误了四次。这四次失误中除了最后一次是由于西亚造成,其余三次都要归因于陆成,而即便是西亚的那一次,也是因为她实在担心陆成接二连三的出错,才错手导致。   几个小小的失误落在装甲板格外厚重坚实的重甲身上虽不致命,损伤却是在所难免,而如若陆成在接下来的作战中依然如故,结果可想而知。   据说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那么他必然会为你考虑比为自己考虑多,因为他舍不得也不忍心看到你受伤,你难过……   关于这一点,西亚心想,陆成是扎扎实实的做到了。仔细想来在她还没有遇到陆成之前,陆成应该就已经爱上夏安安了吧,按照当时他们悬殊的身份差距,陆成想要得到夏安安根本轻而易举,而他显然并没有那样做。压下向来急躁暴戾的脾性,不顾周遭冷眼讽刺,甘心于夏安安保护者的身份,这就是当时陆成所做的。他不是不懂爱,亦不是不会爱,只是不爱她而已。所以才这样一次次的置她的感受她的生死于不顾,不论是合众联夜袭米莱那次,还是现在……   “陆上尉,这一战无论是对你我还是帝国都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到战场上。”难得严肃的口吻,是她一番深思后才说出口的。   背后是一片沉默,陆成没有回应,但很快他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说明了一切。   ‘修罗’的异动,正谨慎操纵幻影潜伏前行的罗兴不可能没有注意,事实上这个憨厚的青年有着比常人更加强烈的好奇心,但在此刻他却深知自己肩上所背负的责任。所以一眼之后他没有允许自己分心,专注于已经近在眼前的目标。   楼少将给他的指令确实是偷袭合众联的引航车,但却并非只有这一条,按照楼少将的话来说,他偷袭引航车成功的概率很小,这不是在否认他的能力,而是分析敌我双方军事实力后的现实。更何况就算他偷袭成功,一击之下除非恰好击中动力源流转区,否则可造成的创面十分有限。也就是说偷袭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真正要做的其实是尽量延长幻影潜伏的时间。   ‘你的无形会给他们带来压力,时间拖得越久,这种压力就会越大。’   楼少将的话还犹在耳边,不过虽然偷袭不是最终目的,但罗兴那颗单纯的脑袋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在尽量延长潜伏时间的前提下,他能够偷袭成功,哪怕只是擦坏对方引航车的一点表皮,那也是好的。   在没有人看得见察觉得到的地方,幻影与合众联右侧引航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进入自己的射程范围,头盔之下,罗兴那张忠厚的脸上流露着明显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   而就在此时,‘修罗’身上那两个不知名装置表面的光膜陡然一闪,强光令刚好处在它正上方的青鸾动作一滞,夏安安只觉得感到情况不妙,却没有任何余裕出手阻止,因为仅在青鸾停滞的这一息之间,她已经被数台C15卡隆重型战斗机的高火力所压制。   那一刻,夏安安亲眼看到数以百计的虫子,是的,一只只机械虫子从那些六边形的孔洞中飞出,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黑点,四散到整个战场。   那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很快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哇哦!~昆莱大人研制的秘密武器果然不同凡响,这小东西叫什么来着?”近距离观摩了一次小范围爆破的罗恩兴奋的冲着通讯频道怪叫道。   “你既然自认是我们之中最尊敬昆莱大人的一个,怎么也该记住他所研发的东西的名字吧?”身为哥哥的罗德毫不留情面的奚落从通讯频道里传来。   “我,我这不是忘了嘛!不过说真的这小东西还真够厉害的,我看这一次帝国军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罗恩咂舌道。   罗德结果掉一台冲到他跟前的合众联R型机,将夜视屏观测角度切换为右后仰视,才对着通讯频道开口:“你口中的小东西,昆莱大人叫它磁蜂。”   “哦哦。”   磁蜂,顾名思义,磁力机械蜂,一种专门为了对付幻影的潜伏所研发的新技术,根据磁力吸金原理,摈弃通俗意义上的超声波、电波以及通讯信号扫描搜索,通过更简单明确的扫测某特定金属元素含量来定位目标,毕竟就算幻影外部采用的装甲板材料再怎么特殊,终究还是金属,即使异化了,人为改变了基本元素的排列组合,其本质却是不变的。   也许有人要问,单单扫测金属元素的话,万一还有别的机甲或者机械用了同样的材质,甚至也许是在己方阵营中,这样的话不就敌我难分了吗?   对此,技术研发人员自然不可能没有考虑到,不过幻影外部装甲板的材质绝对是特殊的,这也就是说整个战场上存在同一材质相同金属元素含量的另一单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亦不能将其完全否定,所以针对这个问题技术研发人员多番实验后的对策是,磁蜂的运行程序半人工智能化,使得其本身可以智能的识别敌我双方,当然也可以十分轻松的辨别敌方不同类别的机甲。   虽说是专门针对幻影所研发的侦查工具,磁蜂的攻击力却也不容小觑,在锁定目标后它会立刻附着在目标表面,同时释放无序电流干扰一般机械的动力源流转,一旦受到攻击,它会立刻自爆,爆炸直径可达22米且伴随有强光。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的外形不过正常人拳头大小,飞行速度极快,在战时一片纷乱的环境下,让人防不胜防。   这边罗恩怪腔怪调的回应还没从通讯频道里消失,麦肯尼懒散却又严肃的声音乍然响起:“罗德,磁蜂已经找到目标,你去支援后方。”   从小就一起被蓄养在昆莱大人身边,他们之间有着超乎一般人想象的默契,很明显在麦肯尼开口之前罗德对他的安排就已经若有所觉,否则他也不会早早就调试好夜视屏的观测角度。   “是。”   险险避过‘蜂鸟’劈来的光刃,青鸾一个漂亮的旋身后跃,单臂水平举着一把黑色MP14朝趁机向她包围过来的重型战斗机以及机械虫一通高密度扫射。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爆炸的火光与浓烟交织成一副令人心惊的画卷。   由于机械虫的加入,帝国军空战一块已然毫无优势可言,不仅如此,有碍于机械虫的自爆范围,夏安安在操作青鸾对其进行攻击的时候必须格外留意后遭的己方阵营排布,且还要谨慎避开机械虫的附着。   正当夏安安手指翻飞,后脑勺因为精神过度集中时间偏长一跳一跳阵痛的时候,通讯频道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未免自己分心,一般在没有呼叫的情况下,夏安安都不会主动打开通讯频道,此刻瞥着上面闪烁的红灯,她怔忡了一息,快速撇手按下开关。   “青鸾,务必前去支援幻影。”楼靖略有些失真的声音传来。   闻声,夏安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这是她第一次在楼靖的声音里听到焦虑的情绪,即使不明显也足够令她震撼!    ☆、135   青鸾终于脱开身赶去支援幻影的时候,被敌方磁蜂附着、自爆以及与‘圣德’缠斗的幻影表面装甲板已经损毁得相当严重了。可以看到外泄的动力源青色的电光犹如春末夏初纤细的闪电,缠绕在破损处。见得如此,夏安安才明白向来要求她只需要专注空战一块的楼靖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令她前来支援,按照现有的情况来看,就算罗兴的驾驶技术再好,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逆转劣势,而如果没有人赶来支援,就这么放任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显而易见。   如果幻影在被发现踪迹前能再靠合众联前线驻地近一些,那么联合军还可能会忌惮幻影自爆,然而现在幻影被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距离,自爆除了损己没有任何意义。不自爆,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幻影就只能成为敌方的俘虏。   而无论罗兴最后选择哪一种,对帝国均是百害而无一利。正是了解到这一点,楼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时天空中一直朝着幻影行进的青鸾忽然停了下来,夜视屏右上角突兀的警示标志让夏安安不禁蹙起了眉,是合众联的初级防御网,就在距离青鸾10.35米的地方,无法直接以肉眼辨别,但确实存在。从夜视屏上的模拟影像和数据来看,那是一层橘黄色的光膜,膜厚25CM,抗压105KPA,内覆高压电流层,虽然只是初级防御网却已经十分麻烦。   与幻影在潜伏状态下能入任何防御网如无人之境不同,青鸾想要进去支援幻影,就必须先想办法破坏这层光膜。   夏安安瞥了眼青鸾现有的可用武器,眉头蹙得更紧了,眉心深深的叠起三道皱褶,眸光发暗,没有合适的武器,确切的说现在青鸾身上没有能在短时间内就破开面前防御网的武器。   真等她一点一点的磨开这层光膜,且不论里面的幻影能不能撑到那时,就说她身后随时有可能追来的‘蜂鸟’、‘修罗’,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联合军也必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对自己的防御网任意施为。   怎么办?   与此同时,联合军中央指挥中心的一名监控员停下手上翻飞的敲击动作,扭过头来对位于指挥台的上位者道:“昆莱大人,敌方特殊机甲青鸾正在逼近,大约12秒后就将飞抵我方初级防御网。”   闻言,昆莱并没有立刻给予这个监控员指示,而是用他那双丝毫不见老态浑浊的眼睛看着监视屏上宛如飞鸟般行云流水在雨幕中翱翔的青鸾,少顷,他垂下眼帘冲那个监控员道:“加固二级防御网。”   得到指令的监控员毫无犹豫的便转回身操作了起来,他身边的同伴亦然,而为什么昆莱大人只下令加固二级防御网不顾初级,这一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纳入他们考量的范畴。   昆莱看了一会儿下面忙碌的监控员,执起手边的悬挂式通讯器道:“圣德,联合军不需要俘虏,务必清除幻影和青鸾,这一战我们要给帝国军以重创,联合军需要一次真正的全胜之局。”豪迈的话语却并没有配上激昂的神情,昆莱神色淡淡,是年长者的稳沉,激情在沉淀发酵之后,更加浓烈了,却不会再外露。   “打开重甲的通讯频道,重甲会配合你破开防御网。”正当夏安安盯着全息屏上的模拟影像毫无头绪之时,楼靖温和富有安抚效用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里似透着零星急切,语速也是不同于往常的迅捷。   不过,此刻思绪都在面前那张看不见却摸得着的防御网上的夏安安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和远在数千米外主战场上的重甲配合,要怎么配合?虽是心头疑惑,但夏安安还是依言打开了重甲的通讯频道。   短暂的杂音之后传来的是西亚略嫌洪亮的嗓音,就听她用一种夏安安完全不熟悉的郑重严肃的口吻道:“这里是重甲,SP远程重炮已经调试完毕,重甲现在所处的坐标为(68,125),定位目标方位角为……”   夏安安只觉得有些恍惚,自从她搬进楼靖宿舍,他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只是每每两人正面相对,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不住躲闪的眼,终究还是会尴尬。既然破不开那层隔膜,那也就只能相互避而不见。   脑海中虽是思绪万千,手上的速度却分毫未减,本能的便将西亚所报出的数据输入到青鸾的数据库中。   不多时,夜视屏的模拟影像上便出现一块圆形的红□域,夏安安看了一眼那块鲜艳的红,道:“目标方位已经锁定。”   “至多三次,你们就可以破开防御网,到时合众联应该会立刻采取相应措施,最长不会超过一分三十秒,损坏的防御网就会被完全补完。时间有限,青鸾,一切全靠你自己把握。不过,无论如何,保全好自己。”楼靖的语速比之前更快了,不过饶是如此,依旧不难听出最后一句话中所包含的无奈以及关切。   事实上,此时此刻身处帝国军中央指挥中心的楼靖已经完全忙到□乏术的地步,一边要一刻不歇的观测战局,以便随时调整作战策略,一边还要留意好特殊小组几台特殊机甲的情况,若非真的忙到不可开交,他也不至直到青鸾在合众联的防御网前停下才给出指令。   抬手捏了捏自己发胀的眉心,楼靖侧转过身对一直站在他身侧时不时打量他脸色的罗勒中将道:“中将,从现在的形势来看,于我方十分不利,我打算再派出二十架R型机,不知您意下如何?”   罗勒中将本就因为眼前几近溃败的战局以及楼靖越来越暗沉的脸色而心怀惴惴,此刻听楼靖如此说,自是忙不迭的点头赞同,他手里那块用来擦汗的白帕都快被他捏出水来了。   主战区,平地一声雷,SP远程重炮发射的巨响,震得整块大地都仿佛抖了三抖。   “好家伙,竟然用重炮,火力够足啊,有机会我也得给狼嚎按一个。”盯着夜视屏上那道威力十足的光束,罗恩不无艳羡的说,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却是分毫未减。   ‘狼嚎’一个利落的回旋横斩,重甲抬起手中的光刃格挡,就只听‘铮’的一声,光刃与光刃相接,流光四溅。‘蔷薇’趁两者相格对峙之际,拔出背后武器槽TLT量子冲锋枪,对准重甲的驾驶舱就是一通扫射。   虽然因为驾驶舱采用了平衡陀螺仪技术,坐在里面的驾驶员在一般情况下几乎感觉不到外界撞击产生的震动,但感觉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夜视屏右上角闪烁着的红色警示以及全息屏上不断刷新的指令,都无一不在说明眼下情况的危机。   SP远程重炮的威力极大,相应的后坐力也不容小觑,若非下盘稳健机身沉重的重甲来操作,普通机甲怕是这一击之下,敌方还未中弹倒下,自己就先稳不住了。   不过就算是重甲,在那样强劲的后坐力之下,亦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   正在调试因为后坐力而偏移的方位角的西亚,眼见全息屏上不断刷新出来的指令,都是些需要她配合才能将动作、力道发挥最优的指令,不免有些心焦。   “陆上尉……”   “你只要专心配合安安破开那层该死的防御网,我一个人没问题。”   西亚的话才刚一出口,就被陆成语气不耐的打断,终究咽了回去。   她怎么忘了她身后的这个男人只要是有关于夏安安的事,都会丧失理智,都会不可理喻。每次、每次想到这些时候,她都忍不住的嫉妒,然而那嫉妒又是极其短暂的,说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微光也不为过,且不说嫉妒根本没有用,伤了痛了都是自己,久了甚至连心胸都无法敞开,就说对方是夏安安,很莫名的那种情绪就变得微妙了起来。于是,也就只能勉强自己笑笑,告诉自己只要自己等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等到的!   可惜,这一次她显然又忘记了一件事,或者说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必须活着,因为只有活人才能感受到她的这份感情,她的等待,因为只有活人才能相互拥抱,相互温暖,因为只有活人才能……相爱!   青鸾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等待着第二次炮击,那是一把双向双刃可自由收缩的冷兵器长刀,名为‘马丘利双子刃’。刀柄在整个刀身的中段,钨金钢材质,虽没有光刃的穿透力,舞动起来却异常灵活且十分坚硬耐用,即使此刻没有阳光,仍能见其表面泛着一层金属独有的黑灰色冷光。   如果不是光刃在之前的战斗中能量就已经告罄,夏安安断然不会选择这把刀,这把刀她一直都用得不怎么顺手,也许是因为刀柄在中间的缘故,也许是别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此刻并不是用它来战斗只是破开面前不会动的防御膜。   “操!”   又一只磁蜂在重甲的驾驶舱附近自爆,爆炸产生的白光让处在正面的陆成一瞬间陷入了半盲。幸好这该死的虫子不是在背面爆炸,否则就得拖延夏安安的支援进程了,这是当时陆成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人总是喜欢在事实面前自欺欺人,即使早已心知肚明。陆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与楼靖相比,确实楼靖要比他优秀许多,这是他一直以来都视而不见的现实,但它却存在得那样赤/裸/裸。也许夏安安选择和楼靖在一起,才是正确的……   西亚听到陆成的咒骂,然而此刻最后一次炮击已经准备就绪,她分不得心,只能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她只有尽快完成这次炮击,才能余出手来同陆上尉并肩作战。   然而就在她要按下发射按钮的时候,冷不防袭来的强烈震动致使发射时的方位角偏了一度,西亚险些因此惊叫出声,别小看只有一度,那可绝对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此时西亚也顾不得去查看向来不动如山的驾驶舱为何突然会有如此强烈的震颤,连陆成带着气喘的怒骂身都屏蔽至耳外,就只见她急急冲着通讯频道喊道:“安安,快离开那里,方位角偏了!”   闻言,她身后的陆成头盔下的眉皱的更深了,脸色沉得发黑,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竟是连骂骂咧咧都没心思了。   远处,听到通讯频道里西亚大喊的夏安安忙操作青鸾闪避,也亏得青鸾是空战机甲,机身比普通机甲要小些,外部的装甲板也更轻盈,才能险险避过炮火的波及,若换成此刻战场上的任何别台机甲,怕是都难逃这一劫。   ‘轰’的一声,银白的炮火在防御网上炸开,角度和西亚所言的一样发生了偏移,但好在并不太多,从夜视屏的分析图来,只稍稍擦出红色圆形区域一点。   “安安,你没事吧?”   通讯频道里很快就传来西亚的询问声,夏安安看了眼夜视屏上提示机甲损伤的红色警示图,她本以为青鸾应该可以完全避过的,但她显然低估了SP远程重炮的威力,撞上防御网后,四散开来的量子光球就好比零零碎碎的流弹,终究还是有一个撞在了青鸾的右翼上,撞坏了一条光脉。   快速调试好整个机体的平衡,夏安安道:“没事。你们呢?你们没事吧?”刚才在振聋发聩的炮击声中,她隐约听到陆成的声音以及一阵异样的杂音。   就在西亚发射第三次炮击的同时,‘狼嚎’一刀刺进重甲驾驶舱的正下方,破坏了里面的平衡陀螺仪系统,这也就是为什么西亚会出现方位角偏差失误的原因。   此时,重甲驾驶舱内,接连不断的清冽震动,别说要操作机甲了,根本连坐稳都十分困难。就只见西亚一只手紧握着扶手,另一只手在驾驶座侧面不断摸索着什么。她记得驾驶座上似乎是有安全固定装置的,只是从来没有用过,一时间竟忘了按钮在什么位置。   “没事。”指尖终于触到一个凸起,西亚按下,立时驾驶座两侧便伸出两条黑色半硬不软的横杆来,横杆上有金属扣,西亚左右扣上,这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安安,你那边怎么样,刚才那一跑射偏了,有影响吗?”身体虽是被固定住了,但那种上下左右的剧烈颠簸,还是让西亚十分不适。   直到夏安安那边给以肯定无虞的回答,西亚这才松了口气般的关了通讯频道。彼时,重甲所做的一系列抵抗都出自陆成一人,大约是男性的平衡感普遍比女性要强一些的缘故,陆成在打开安全固定装置后,操作重甲虽算不上流畅,却也勉强能避开敌方往要害处的攻势,不过就算如此,重甲的损伤也已经超出了预估。    ☆、136<晋江独家首发>   三次炮击结束,合众联初级防御网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即使这些裂痕不能为肉眼所见。青鸾几乎飞贴在防御网上,巨大的机械手紧握着双子刃的刀柄,高高举起再狠狠的插/进那条裂痕。   在那瞬间,夏安安仿佛听到了玻璃制品破碎的声音,夜视屏上的那层防御膜随着双子刃的重击分崩离析,玻璃碎片般的零落在空气中。   看着全息屏上那个巨大的豁口,夏安安脸上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喜色,只不过很快就又被更深的焦虑所淹没。   顶着一身破损支撑至今的幻影,已然露出了油尽灯枯的败像,而敌方‘圣德’仍步步紧逼,它撑不住了!   就在青鸾破开防御网的档口,‘圣德’一番快速且利落的连斩,无力招架的幻影被生生削下了左臂,又遭遇磁蜂近距离自爆,失衡的机体‘砰’的一声,向□倒在了地上。   混着地面泥水的机体狼狈不堪,却丝毫没有放弃反抗,恰恰相反,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的机体,俨然有着一股拼死一搏的气势。   此情此景,夏安安忽然发现对于罗兴这个表象忠厚憨傻,机甲操作技术一流的青年,她或许从未了解。但无论如何,青年这股不怕死抗争到底的勇气,都是值得人敬佩的。   没有任何犹豫,哪怕夜视屏上的豁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青鸾仍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几个实时监控特殊机甲状况的监控员此刻正满脸凝重的向他们的上级楼少将以及罗勒中将汇报各特殊机甲的机体情况,说实话,现况很不好,几个监控员一边汇报,不时偷偷瞥一眼上级的脸色。楼少将虽然拧着眉,神色倒还算缓和,相比起来,罗勒中将的满头大汗,面色煞白,就渗人得多了。几个人嘴上自然不会说什么,心里却明白得很。身为一军之首,就应该像楼少将这样,沉稳、临危不乱,无论内里多么焦虑甚至于无望,面上都不能有任何的表露,以免动摇那本就不如何稳固的军心。无疑单就心智这一点来看,罗勒中将就已经败阵,更遑论作战、领导方面的才能,楼少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这一次楼上将病危,军事长改选,楼少将由于太过年轻遂不在候选之列,前线有多少人在为其惋惜。帝国既然尚武,就该以强者为尊,不是吗?   此时,楼靖的内心确不如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情势比他预估的还要恶劣,主战力机甲特殊小组四台机甲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其中以幻影为最,动力源严重外泄,能否收回都是问题。其次是重甲,平衡陀螺仪系统完全瘫痪,多处装甲板脱落、变形,现在也就靠那一身的高火力武器勉强撑着。拟兽的可变形装甲板受联合军磁蜂的影响,变形异常,多次试图变形都以失败告终。青鸾的损伤最轻,却伤在了最至关重要的部位,右翼一根主动力光脉断裂,飞行速度直降百分之二十。而同为这一战主动力的R型机组,除了一开始派出的50台,后续支援又增加了20台,共计70台,前线R型机组几乎倾巢而出,可惜作战效果却不慎理想,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联合军的进攻,但也就只能防御罢了,且就算如此也已经损失泰半。   “这……我看还是撤退吧!”罗勒中将倾身覆在楼靖耳畔,哑着声音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了,事实上在联合军放出那种机械虫的时候,他就已经心生退意。他是懦弱的,但他自认还算有自知之明,与联合军相比,帝国军差的可不止是势气,当然也不是赴死的决心,而是技术,是军事武装技术。那么大的差距,之前那几战这种感受还不如何明显,然而这一战,给他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这不是单单靠一个人的才能就足以弥补的。按照现在的情势,就算他们再怎么坚持,结果都将是徒劳。   不过即便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撤退,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商量的口吻,而事实上他才是帝国军前线的最高指挥官,无论是撤退还是不撤退都不过他的一句话。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有些害怕楼靖,是的,害怕、畏惧,他一直以为那是对楼靖卓越才能的敬畏,亦或者是对其父亲楼上将的敬仰,直到这一战,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真的只是单纯的畏惧,畏惧这个青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楼靖再次瞥了罗勒中将一眼,隔了近十秒才开口,面色淡淡的回应了一个字,“好。”帝国军已经走到了溃败的边缘,这一现状就算他不想承认,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正如曼勒所言,东帝国的军事技术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实在算得上落后,非一朝一夕他一个人就能令其改变,而帝国现任军事长显然是保守主和派,独善其身的偏安思想即使他远在前线依旧能嗅出端倪。或许他真的该开始考虑曼勒的提议——不能将其改变,便将其毁灭,再重塑。   紧绷的神经在听到楼靖的回应后松了下来,罗勒中将立刻冲底下的监控员命令道:“全军撤退。”悬挂在他侧面的扬声器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掷地有声。   只是在帝国军面临惨败的此刻,如此中气十足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的声音显然不合时宜,不少监控员都因此暗暗变了脸色,就连一直站在罗勒中将身后的随从官莱斯中尉也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暗示性的干咳了一声。跟着罗勒中将这么多年,赖斯中尉不可能对自己顶头上司的脾性毫无了解,前线最高指挥官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代军事长卡洛斯·凯上将上台以后,各方压力纷至沓来。身为前线最高指挥官,中将有中将的苦衷,毕竟若是只这一战就葬送整个前线,被遣回帝国接受审判倒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帝国的尊严,帝国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填饱如狼似虎的合众联。   如此想着,赖斯中尉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人比人不如的时候,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术业有专攻,而当整一个国家都不如他国时,结局却有可能是灭顶。   ‘全军撤退!’   ‘全军撤退!’   ‘全军撤退!’   彼时,监控员生硬的播报声响彻整个帝国军。 ☆、137<晋江独家首发>   接收到撤退指令的时候,青鸾正奋力拖着幻影朝防御网越来越狭隘的豁口疾飞,夏安安瞥了眼仪器盘,12秒,这是他们所剩下的时间,能不能平安冲出去,玄之又玄。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是紧追不舍的‘圣德’。   要说机甲操作技术,经受不间断模拟对战以及几番实战淬炼的夏安安,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只是这种程度的进步,放在帝国军或许还能让人惊艳,对于真正久经历练、久经战场的合众联机动组成员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不过就是从爬行到了蹒跚学步,追根究底仍还是处在幼年期。   青鸾之所以能在与‘圣德’的一战中取得优势,主要还是因为它占了地利的先机。应用于空战的机甲青鸾对上陆战机甲‘圣德’,即便青鸾由于右翼的主动力光脉受损,飞行速度有所限制,终究还是迅捷的,更何况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自古居高临下便是占尽先机,再加上幻影时不时的从旁协助,不说完胜至少也是小胜,‘圣德’的攻势完全被压制,青鸾甚至还侥幸毁了‘圣德’背后的一组推进器。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刻青鸾在拖着比它大上一圈的幻影的情况下,还能拉开与‘圣德’之间距离的原因。   眼看着豁口已经近在咫尺,夏安安从进防御网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双眼仍警惕的注意着夜视屏上所显示的‘圣德’的动向,她伸手打开了和幻影的通讯频道。   “没事吧?”夏安安语带关切的问。幻影表面损伤的那么严重,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内部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而作为驾驶员的罗兴,夏安安只希望这个憨实勇敢的青年别伤得太重。   通讯频道那端,回答夏安安的是无尽的沉默。   夏安安一惊,心下不免猜度,难道是身受重伤以致失去意识了?   “罗少尉,请回答,罗少尉!”夏安安焦急的唤道。   这一次频道那端有了声音,“我,我没事,夏上尉。”罗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应该是许久没有开口加上紧张所致,而除了嘶哑以外,似乎还有些扭捏,当然频道这头的夏安安并没有听出后一种语气。   “有受伤吗?”夏安安续又问。   “没,没有,就是头磕了一下。”罗兴磕磕巴巴的回答。   而在夏安安看不到的幻影驾驶舱内,罗兴头盔下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了,大概因为脸部充血的缘故,他额角本已经止血的伤口竟又开始淌血了,鲜红略粘稠的液体顺着眉骨糊在了他的眼皮上,模糊了他的眼帘。   如果说在罗兴眼里楼靖是神一般的存在的话,那么夏安安至少是非人,非同于常人,同样都是用来仰望追逐的对象。事实上偶尔罗兴一个人碎碎念的时候,就是把楼靖称作为神的,相较而言,夏安安的私下称为则比较模糊,仙女、女神之流,也只能说明他在词汇上的匮乏,而对于他的这些称谓,他周遭的人早已司空见惯,至多不屑的啐上一口,多半笑笑就过去了。   关于夏安安低微的身份以及那段令人不齿的过去,罗兴人虽不够通透,耳朵却是格外灵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一些,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自己的身世本就不算好,进了米莱后,那些腌臜嘲讽的话也听过不少,说心里没有一点感觉,一点也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好在他心胸向来宽广,没心没肺装傻充愣,久了那些心存恶意等着看他被逼成困兽,再出言大加嘲讽的少爷们也就失了耐性,仍然会对他冷眼相向,却是懒得再费口水了。   正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在还没有见过夏安安本尊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分敬仰这位‘帝国的第一女兵’。没进机甲特殊小组前,他见过夏安安的电子免冠照,照片上的女人无疑是美丽的,却更苍白,与他想象中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真人,那个裹着异域长裙的纤细女人,竟然就是‘帝国的第一女兵’,他完全无法想象那具甚至比普通女人还要瘦弱一些的身躯,是如何爆发出比他们这些强壮的男人还要多,还要持久的精力以及勇气来操纵帝国的金属巨人。   在楼靖面前,罗兴会因为能近距离与自己的‘神’交谈而兴奋,常常会变得语无伦次、喋喋不休。而当他在面对夏安安时,就全不是如此了,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他不敢或者说羞于和夏安安说话。而事实上他的长相,气质都非常不适用沉默这个词,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他的莫名沉默弄得措手不及的夏安安都以为这个表象憨实的青年和其他不屑她的身份和过去的人一样,不待见自己。   夏安安听到罗兴的回应,想着应该是真的没事,遂放下了心。   彼时,青鸾和幻影飞抵防御网,那道豁口虽然没有被完全修复,却已经收拢得十分狭窄了,好在刚刚修复的防御膜还比较脆弱,夏安安把辅助推进器功率开到最大,两台机甲突破时,夜视屏上所呈现的画面就像两只飞蛾在奋力的挣脱蛛网,黏性的蛛网被飞蛾强劲的飞扑撑得顶起,最终蛛丝断裂,支离破碎。   帝国军大部分已经开始循序后撤,只是联合军这一次显然不打算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轻易放弃这难得趁胜追击的机会。于是在帝国军后撤的同时联合军不断不断的向前追击,也因此联合军后方这一块除了必要的守备空荡了不少,这种状况对于此刻拖着绝对不能再战的幻影的青鸾而言无疑是有利的。夏安安又看了眼夜视屏上的‘圣德’,大概它的另外两个推进器也出了什么故障,追击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这让夏安安着实松了一口气。   可惜夏安安的这口气松得太早,正当她调试好推进器准备拖着幻影全速返航,通讯频道里忽然传来罗兴惊骇的喊声。   “夏上尉,当心!”   近乎与怒吼的声音,同罗兴平日的声线相去甚远,夏安安被震得一愣,待她反应过来,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夜视屏上那个急速向他们逼近的光点。   这么快的飞行速度,夏安安脑子里一瞬间想到的只有‘蜂鸟’,只有那个叫做林响的女孩。   因为之前一直隐蔽在青鸾夜视屏的监视死角,所以夏安安没能发现这个潜在的危险。   ‘砰’的一声巨响,泥浆四溅,地动山摇,前面撤退以及追击的不对都似乎因这突来的大变故顿了顿。   太过剧烈的冲撞,就算有平衡陀螺仪系统减震,驾驶舱内的夏安安仍被从驾驶座上摔了出去,背脊狠狠的撞在驾驶舱坚硬的舱壁上。   背脊上传来的剧痛让夏安安眼前浮出一抹黑影,从舱壁上滑下,四肢都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想要伸手扶住驾驶座的扶手,想要站起身都做不到。   大屏幕前,楼靖危险的眯起眼,由于青鸾所处的方位过远,切换放大后的画面十分模糊,但就算模糊仍还是能看出青鸾此刻所处的情势有多么危急。   此时,整个中央指挥中心内的气氛沉默而压抑,除了手指敲击拟真键盘的声音,甚至连平日不可闻的呼吸声都是那么明显。所有人都在等待,不是在等前线的最高指挥官罗勒中将,而是楼少将的指令。   在座的又有谁不清楚楼少将和夏上尉之间的关系,现在夏上尉生死一线,楼少将又怎会置之不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连精神上对志愿持反对意见的罗勒中将都看了楼靖好几次,楼靖却始终都没有开口。   有几个稍大胆的监控员侧过头来偷偷打量楼靖的脸色,刚及触目便是一惊,立刻僵硬的撇开了视线。   在中央指挥中心工作的他们平日里与楼靖见面的机会颇多,印象中楼少将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却从不在他们这些下属面前摆架子,对于一些人僭越的提问,也都相当耐心的解答,脸上的表情总是温和的。然而此刻的楼少将却完全颠覆了他们固有的印象,煞气逼人的阴郁神情,双眼泛冷,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那种阴冷的感觉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难道楼少将不准备派人去支援夏上尉他们?看到楼靖脸色的几个监控员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猜度,虽说此刻帝国军的现状确实是没有一点余力去支援,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下属,自己的女人身陷险境,甚至赴死而无所作为,终究还是让人心底里忍不住发寒。   那么此刻楼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就私心来讲,无论是针对夏安安和罗兴两人在机甲驾驶方面所拥有的才能,还是他个人对夏安安的看重,都已经足够让他下令支援,然现在溃败后撤的帝国军就如同一盘散沙,无论是单一个体还是宏观整体,都已经战意全无。那么派另外两台特殊机甲过去支援?且不谈派出后,好不容易摆脱联合军机甲缠斗的它们很有可能会再陷死局,单就这两台机甲的受损程度来看便已不适合再做战斗。   楼靖的脑中思绪百转,脸色却越来越差,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而就在此时,一名监控员忽然站起身,他的动作太猛,致使他身后底座固定的旋转椅转了大半圈才停下,“报告,特殊机甲重甲在撤退途中折返。”似乎是十分焦急的缘故,他的语速相当快,快得吐字都有些模糊。   楼靖看了眼切换到大屏幕上的画面,脸色变了变,似想说什么,却最终未置一词。    ☆、138<晋江独家首发>   空荡荡的宿舍,仿佛还能嗅到那个男人身上带着汗意咸涩的体味,西亚一个人在床上翻烙,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直到发现这样做不过是徒劳,才终于保持仰躺停了下来。她的短发因为来回的翻滚凌乱不堪,许久没有好好清洗的缘故,看起来油腻腻的黏在一起。她扬起一只手反横在脸上,遮住了那双由于长期失眠而布满血丝浮肿不堪的眼睛。   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起初她以为是身上的伤痛作祟,然而现在那些伤都已经痊愈,她却仍无法入眠。事实上,她受的伤不算重,多数都是在重甲的平衡陀螺仪系统损坏之初磕碰出来的,连见血的地方都鲜少,按照护理员的说法,这样的伤势在初步处理以后就能止痛,一般来说应该不会影响睡眠。   那么她心里真的不清楚自己失眠的原因吗?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想清楚。   她害怕去想,甚至连听到那个字都能她浑身毛骨悚然。   死。   陆成死了。   在她赶到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细细密密的阴雨中,男人的血淌了一地,就算混入了脏污的泥水也依旧红得刺目。夏安安就瘫坐在男人的尸体旁,垂着头,看不清当时她脸上的表情,那头中长发完全被雨水打湿了,一绺一绺的往地上滴着水。   那时的她很想冲到夏安安面前,扳住她的肩膀,问她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陆成会死,为什么?她知不知道陆成给过她承诺,知不知道只要待到这场战争结束,她就能和陆成好好的在一起,真正的在一起,她知不知道!身份卑微的她要用多大的勇气才敢向陆成示爱,又要用多少毅力才能站在陆成身边,连那本就所剩无多的自尊都不要了。但现在陆成死了,这一切,她的爱恋,她快抓到手里的幸福,都成了空。只是她终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很清楚,夏安安至于陆成就跟陆成之于她是一样的,你可以控制自己却控制不了别人对你的付出,夏安安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来责怪她,况且当时的她太痛,眼睛、身体还有心脏都痛到麻木,痛到寸步难行。   思绪到此,眼前又一次划过一抹血一样的红,西亚勾起嘴角苦笑,翻身从床上坐起了身,可能因为动作过猛加之连日的饮食不调以及睡眠不足,她双眼一黑,身形不堪负荷的晃了晃。索性她反应及时,双手撑住床,才避免了一头栽到地上的命运。   等着沉黑散尽,西亚轻晃了晃头。她还要这样自怨自艾的颓废多久,真的想就这样替陆成殉情吗?   殉情?说实话她从未想过。   她确实曾在心里想过,如果陆成为了夏安安而拉着她一起死,那样也无所谓,她是愿意的。但这是建立在一起死的前提下,一起轰轰烈烈的被烈火燃尽,那样的话她无怨无悔。然而现在陆成已经死去多日,连尸体都已经被运回了远在帝国A区的陆家,难道她还会妄想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她死了以后他们的灵魂就能在一起?   这种想法太不切实际,太好笑了,不是吗?   且不说东帝国人从没有过宗教信仰,人死如灯灭,这个世界没有鬼神,更没有灵魂,是东帝国人从小就被灌输教导,已经成为固有思想的理论,就说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灵魂一说,难么陆成的灵魂也只会跟在夏安安身边,而非跟她的灵魂缠绵在一起。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爱陆成,爱这种感情和这个字本身一样,很空泛。她只知道当陆成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这种感情最浓烈,而就像当初她还在米莱女兵队,而陆成则在米莱之外培训,距离远了,不能常常看到了,虽然也会时不时的想念,但她还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种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浅淡了不少。   有一段时间,她很迷惑,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如此,但她自己确实没有到离开陆成就活不了的地步。   只能说爱这种感情太复杂,你会在情热时毫不犹豫的将之定义成至死不渝,也会在冷静后发现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重。   人终归最爱的还是自己。   这段日子,心里的悲伤和哀痛渐渐凝固,她想了很多,只是可惜她并不是一个多么善于分析思考的人,所以都只能以如果开头,却都没有结尾。如果陆成能和现在的她一样冷静下来,好好思索一下他对夏安安的这份感情,会否得到和她一样的想法,一样的迷惑?会否就不会这样轻贱自己的性命?   当然,没有答案。   而她还在失眠。不论她对陆成的爱的重量是几何,只要一闭上眼,短暂的黑暗过后,眼前仍然是那天的那一幕,倒在泥泞血泊中的陆成,被雨水冲刷着的脸灰败却并不狰狞,甚至是安和的,飞扬的眉松弛舒展,跋扈的双眼紧闭,毫无血色的双唇淡淡抿着,若非在那样的环境下,她都以为陆成不过是太累睡着了。   他们虽然做/爱,却鲜少同床共枕,多半都是等陆成尽兴后,两人各自清洗穿衣,她紧锣密鼓的换夏安安的床单被子,陆成要么坐在一边沉默的看一会儿,要么直接离开。   事实上,自从夏安安搬出宿舍后,陆成就鲜少为那档子事过来找她了,两人就算走在一起也鲜少会谈有关于机甲以外的事。没有感情就做/爱,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只是前提在于双方无瓜无葛,合则来不合则散。这与陆成和她之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她和陆成之间的纠葛太多,又在这样的情况下发泄般的做/爱,也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未来,有的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如此想着,西亚虚弱的摇了摇头,嘴角无奈的笑意在她缓缓站起身的动作中被抹平。   好了,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已经于事无补,她所能做的就只有让自己好好振作起来。心里如此对自己说着,西亚缓步朝浴室走去,她得先好好洗个澡。   站在浴室半身镜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到底有多脏多狼狈,也才发现自己通红浮肿的眼中竟是溢满了泪水,却偏偏一颗都没有落下。   她对陆成……又怎么可能,不爱!? ☆、139<晋江独家首发>   战后半月有余,因战败而人心惶惶混乱不堪的前线帝国军,终于在几位中级指挥官耐心的疏导下恢复到以往的井然有序。无论众人的内心有多少各异的心思、不安,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安宁平静的。   夏安安身上的伤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已经好了不少,体表的皮肉伤都已经结痂,甚至一些较浅的伤口连痂都已经脱落了,裸/裎出一小块一小块粉嫩的新生皮肉。虽然腰侧被γ镭射线贯穿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但至少她不用事事假楼靖之手,勉强可以自理了。   她现在仍旧住在楼靖的宿舍,事实上她从昏睡中醒来后没几天,护理人员一番从头到脚细致的检查,确定她的伤情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楼靖便立刻要求把她从护理中心转回宿舍。   站在护理人员的角度考虑,为了避免在病人出现某些突发状况时他们未能及时赶到加以处理,心里总还是希望夏安安能留下再观察一阵子。不过既然提出这个要求的是楼少将,一切自然就得另当别论了。   而楼靖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于公,虽说大批重症伤员都已被遣送回国,留下的却也不在少数,护理中心的床位尤其紧缺,甚至不少伤员只能就地铺上一层褥子一张床单。楼靖此举在旁的人眼里就是腾出床位,减轻护理中心床位紧张的压力。也许有人也要说,就是夏安安转回宿舍,空出来的也不过只有一张床位,能减多少压力?   要知道夏安安可是前线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之一,加上她不但是机甲特殊小组的成员,跟楼靖楼少将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她在护理中心的待遇可想而知,定然不是普通军官可比的。旁的伤患都是四人甚至六人一间,到夏安安这里就变成了单人间,所以一旦她转回宿舍,护理中心至少能多出四个床位。   于私,这段日子楼靖实在太忙,再会议室、宿舍以及护理中心三头跑,饶是他自负体力不差,时间一长也着实感到力不从心了起来。本来夏安安人已经清醒,伤情也日趋稳定,楼靖是没有必要一日照三餐的往护理中心跑的。而楼靖原也就是这么打算的,起初那两天他都只在晚餐后去夏安安的病房坐上一会儿,一般逗留十到十五分钟,再和护理人员了解一下当日的病情,便匆匆离开。   夏安安本就不是多话的人,经此一役就更沉默了。楼靖来看她,就真的只是看她,一坐一躺,一个像是找到了难得的休息之所,另一个则兀自的神游发呆,鲜少能说上一句话。幸而每次楼靖来,护理人员都极有眼色的避嫌,否则见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如此疏冷,不定得怀疑传言的真假。   夏安安的异常,其实很早就有所表现,吃的很少。护理人员初始也没多太在意,只以为夏安安刚从昏睡中苏醒,食欲不振。一直到所谓的食欲不振几乎演变成颗粒不进滴水不沾的地步,他们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绞尽脑汁想办法的同时第一时间就向楼靖做了汇报。   楼靖当时正在宿舍看帝国方面发来的‘止战书’。‘止战书’,顾名思义,就是有关停战言和的文书,一般由战败方发出,当然战胜方有选择接受或者拒绝的权利,而一旦战胜方接受,双方立刻进入和谈阶段。在这里所谓的和谈,可不是简单的握手言和,通常意义上来说,战胜方会提出一系列言和的条件,双方就这一系列条件进行谈判,如果双方首脑最终能达成共识,则就此休战,如果不能,那便继续再战。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如果把眼前的‘止战书’当做一种策略,倒不失为一个给己方军队以喘息的机会,拖延时间的好办法。可惜那是在‘如果’的前提之下,眼下东帝国新上任的代军事长卡洛斯·凯上将,显然是真的想要同合众联‘握手言和’。   想至此,楼靖不觉蹙起了眉,而也就在这时,护理人员的通讯接入,对方只短短几句,就见楼靖的脸色黑沉了下来,眉头蹙得更深了。   楼靖赶到夏安安所在的病房时,三个护理员正围站在病床边,六只眼睛具是一错不错的盯着病床上的夏安安,手足无措的模样。而身为病人的夏安安呢?就好像浑然不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兀自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听到脚步声,三个护理员一齐扭过头来查看,见是楼靖便立刻恭敬无比的行了个军礼。楼靖朝三人颔首算是打招呼,看了眼病床上自他来就睁开眼睛的夏安安,说:“你们出去忙你们的吧。”   三个护理员闻言自然忙不迭的点头应是,一转眼的功夫便都鱼贯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楼靖和夏安安两个人,没有人开口说话,医用仪器运作的声音以及不时传来的‘嘀嘀’声,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安宁。   夏安安侧着头,猫儿一般的杏仁眼直勾勾的盯着楼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头黑棕色的中长发这段日子长长了一些,因为有段日子没洗的缘故,看上去有些黏腻,盖在她的侧脸和脖颈上。   楼靖看她这幅样子,柔顺又带着几许悲戚,像只离群无依的小动物,那颗因为‘止战书’而烦躁的心便少少平和了些许。走到病床边,楼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抬手撩开夏安安面颊上的发丝,问:“出了什么事?”   *   这事之后没两天,楼靖就把夏安安从护理中心转回了宿舍。护理员在前线虽然算文职,追根究底却还是军人无疑,面对长官的话,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服从。不过服从归服从,几个胆子稍大一些,秉着护理员的天性,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劝说。夏上尉的伤势虽然表面上看着稳定,但谁也不清楚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复发,稳妥起见最好还是在护理中心再住上一阵子。   然而楼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所有的劝说都消了音。   “夏上尉住在这里不方便。”   至于是哪方面的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楼靖没有言明,几个护理员在一愣之后却是有些明了了。确实,夏上尉一个女人住在满是男人的护理中心有诸多的不便。譬如夏上尉身上数处皮肉伤都颇深,虽然都已经结了痂,但要想自己洗澡还是做不到的,而他们这些护理员也不可能替她擦身,所以除了送进来的时候,楼少将亲自动手擦拭了夏上尉那一身的血污,之后最多也就是擦脸和手脚。个人卫生是一方面,首当其冲的却还是生理问题,思及生理问题,几个护理员有些茫然的对望了一眼。是了,生理问题,从夏安安清醒到转出护理中心共计七天,除去楼靖频繁往来的那三天,共计四天,他们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夏上尉解决生理问题的求助,也是他们粗心又加上护理中心的病人实在太多,才没有注意到这些。   只是整整四天,就算吃的喝的都很少,那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生理要求啊!几人的心里不约而同的生出了相同的疑惑来。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时一个护理员突然眸光一亮,说道,“那天……我去替夏上尉做磁疗的时候发现她腿上的那道伤口有些撕裂,当时我也没多想,还嘱咐她不要乱动,以免伤口再次裂开,痊愈的时间就得拉长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值班去给夏上尉做磁疗的时候也发现伤口上的血痂边缘有新的血丝,只是不多,我也就没多在意!”另一个护理员接口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不过夏上尉身上的伤这么重,卫生间虽然就在病房内却与病床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也不知夏上尉是怎么过去的。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番讨论过后,无论夏上尉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几个护理员都不得不承认她住在护理中心确实十分不方便,也不得不承认,在送走夏上尉后,他们心里都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从护理中心转回宿舍,虽然说起来轻巧,真正做起来却颇有几分劳师动众的意味,夏安安的身体毕竟还十分虚弱,所以一些必要的医疗器具也随着的搬动一起转移。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代军队所用的医疗设备都是最好最先进也是最便捷轻巧的,所以虽然种类不少,所占的地方却并不大。也因为楼上将当初十分注重军队医疗保障这一块,所以此刻帝国军前线最不缺的就是医疗设备,匀给夏安安的那几件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此时,楼靖正伏案处理帝国方面发来的文件,夏安安靠躺在床头翻看通讯器里为数不多的书籍,宿舍里很静,夏安安浅浅看了一会儿便合上眼闭目养神。   关于那一战,关于陆成,关于西亚,关于林响,她清醒的时候鲜少会去想会去触及,因为太痛,因为畏惧,因为怯懦,也只有在午夜梦回,被噩梦也或者说被事实惊醒,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140<晋江独家首发>   无论楼靖的意志如何,东帝国终究向合众联发出了‘止战书’。那么合众联是否会接受呢?   毕竟从眼下的战况来看,合众联拒绝并继续和东帝国打下去,待到把东帝国打到溃不成军,全线投降,到时便不是与东帝国谈条件了,而是只要它开口提,东帝国就得唯诺照办。而这里的前提,合众联把东帝国打到溃不成军的几率又是多少?显然那是个很高的概率。   而现在合众联前线的实权者昆莱,亦可以说是一名好战分子。   似乎无论是客观上的利弊得失,还是主观前线实权者的意旨,合众联都不可能选择接受。   然而就在东帝国的‘止战书’发出后的第二天,合众联官方便致电给出了答案。   接受。   原来,就在两国前线大战的这段日子,不止东帝国国内由于军事长的改选动荡不安,合众联国内亦不能算平静。平等院贵族策划的‘国民反战游行’声势浩大,舆论信息的自由之于国家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所有国家大事在国民面前半透明能让国民更信赖自己的国家,拥有强烈的归属感,而另一方面国家大事的般透明化所带来的弊处就在于,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带来的矛盾,掌权者多是以整个国家全局的角度看问题,国民则多发自于自身且容易被煽动。   不得不说,昆莱近段日子的某些行为诚然有违他平日树立的和平言论,但就合众联整个国家因此将获得的巨大利益,那些用来蛊惑人心的违心之论着实算不了什么。   然理智可以属于个体却从不存在于群体之内。   当所有可视媒体都在播放前线的伤亡情况,尤其是当人们在伤亡人员的名单中看见自己亲人、朋友的名字,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场战争将会为他们带来的利益,他们统统看不到,他们只看得到战争的残酷,只看得到自己的儿子、丈夫在昆莱所掀起的这场不知所谓的战争中浴血。是昆莱搅乱了他们本该平静的生活,令他们白发送黑发,令他们妻离子散。   干枯的草原上,火星已经在弥漫,平等院的贵族们甚至都无须再点火煽风,就能坐享其成。   没有任何人为的压制,合众联国内的反战热潮愈演愈烈,即便战时前线可以独立于国家之外,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国内的动荡势必会影响前线军人们的情绪。无论之前那一战他们大败东帝国,士气是多么高昂,心情是多么激动,面对家中老父、稚儿、妻子的眼泪、呼唤,那颗想要继续征战下去的心,终究还是动摇了。   不止是动摇,甚至有人开始质疑,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战争所带来的痛苦,难道他们的先祖还没有用血泪诉说清楚,他们还想切身体会吗?   一些在前几战中失去至亲好友的军人开始骚动,尤其是在得知机动组在前几战并未尽全力,在合众联有谁不知道机动组是由昆莱一手创立,机动组的成员只听昆莱一人的命令。也就是说,这一切昆莱必然是知晓的,甚至根本就是他授意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如果一开始机动组就用尽全力迎战,他们只需要一战便能大获全胜,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死伤,完全无法理解,那就好像他们的命不是命,就算不明不白的葬送在战场上,也无所谓。   舆论的导向性是可怕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合军内越来越多关于昆莱不好的言论流传开来,人心浮动,主和反战的风潮从国内一直蔓延到联合军中。   就算这场战争于合众联有着莫大的益处,那么现在东帝国已经发来了‘止战书’,换句话说东帝国已经向他们投降,只要和谈成功,那所谓的益处合众联也将收入囊中,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打下去?   联合军的混乱,不能说对机动组的成员丝毫没有影响,但着实不大。照旧按着各自的训练表完成每日的训练,只是在一些有关昆莱大人的风言风语不以意志为转移的传入耳内,某虔诚崇拜着昆莱大人的狂热分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在那里磨牙,拳头捏得咔哒作响,若非昆莱大人提前下了命令,不得闹事,谁也不会怀疑,罗恩会冲进议论的人群,无差别的给每个人来上一拳。   “嗤,怕死就直说,什么昆莱大人故意让他们去送死,自己没能力死在战场上,和昆莱大人有什么关系。”罗恩扬着眉,不屑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扎堆议论着的几名低级军官。   “这些人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犯得着次次都跟第一次似的表现得那么愤怒,准备演给谁看?昆莱大人可没有闲工夫在意这些。”凯莉用一根手指卷着她那头风情万种的大波浪,鲜红犹如嗜血一般的唇瓣煽合间吐出的话语却是让走在她身旁的罗恩眼皮直跳。   跳归跳,就是跳抽了筋,他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他们都是从小就跟着昆莱大人,在他身边长大了,不同时期关于昆莱大人的流言蜚语,从来不在少数,好比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曾谣传过昆莱大人是其他三区中的某一区派入合众联的奸细。当时在国内流窜的谣言可要比现在这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绘声绘色的多,他甚至一度几乎都要被蒙蔽了,因为就像谣言说的那样,他们谁也不知道昆莱大人的来历,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合众联的,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合众联中央内政的核心人员的。   好像这一切都被模糊带过了一样,恍然间昆莱大人就已经是昆莱大人了。   那时,冲动之下出言不敬,想要去找昆莱大人问个究竟的他被麦肯尼按在地上狠狠的暴揍了一顿,想来他后来谁都不放在眼里,只除了万分崇拜的昆莱大人以及队长麦肯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自于那一顿揍,他被那个懒散想来好说话的麦肯尼瞬间爆发出的那股子狠劲震慑住了。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日麦肯尼一边揍他时所说的话。   “……谁都可以怀疑昆莱大人,说昆莱大人的不是,唯独我们不可以。因为如果没有昆莱大人的收养,我们早已经死了。你要知道死人是无法思考,更不可能怀疑……你可曾见他做出过任何一件对合众联有害的事。最接近他的人就是我们,如果连我们都无法完全信任他,这不就正中了那些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人的下怀吗!?”   麦肯尼的话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他瞬时便冷静了下来。   正如麦肯尼所言,他们该是最信任昆莱大人的人啊,只因为如果没有昆莱大人,也就没有今日的他们。   自此,他对昆莱大人的信任便再也没有动摇过。   嘴里嚼着牙签走在最前面的麦肯尼侧头瞥了罗恩以及凯莉一眼,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低着头走在最后面的林响,扭回头继续往前走,依旧是惯常懒散的样子,就好似周遭的一切议论都入不了他的耳一般。 ☆、141   东帝国议事厅外由白色廊柱支起的半空走廊上,卡洛斯·凯上将负手而立,略带皱纹的眼微眯着眺望远方。在这座构筑在帝国正中最高的建筑物顶层看下去,整个东帝国A区都尽收眼底,繁华而安宁的,令人不自觉得胸襟开怀。   这不是卡洛斯·凯上将第一次在这里欣赏帝国风貌了,不得不说一样的景致用不一样的心境看来,感受是全然不同的。那时的他不是东帝国的军事长,即便军衔及至上将又如何,任是谁都看得明白,他这个上将和楼上将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言行处处受限,完全名不副实,又何尝有楼上将的那番风光无限,一呼百应。   不过现在好了,虽说他的职衔前头还有个碍眼的‘代’字,却并不影响他的实际决策权,这也就足够了。说穿了,一个躺在病床上只能仰赖医用仪器为生的活死人,从前再风光又如何,等死罢了,他也犯不着去跟一个活死人争这一时之气。   东帝国的‘楼家时代’走到这里,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想至此,卡洛斯上将勾起一侧嘴角,阖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空气比起从前似乎清爽了不少。”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很低,似自语的低喃,却没有逃过恰好走至他近前的随从官的耳朵,他的随从官。   随从官诺布鲁,上尉军衔,身形高瘦,有着一双狐狸般狭长的细眼,眼上戴一副银丝边镂细纹眼镜,鼻梁细直如线,嘴唇上留两撇略显怪异的八字胡,是一个看起来异常精明又有些猥琐的中年男人。他从卡洛斯上将刚晋升将官便追随其左右,至今已有十余年之久,自然对卡洛斯上将过去受到的种种不公、压制感同身受。   在卡洛斯身侧站定,诺布鲁抬手以食指捋过自己嘴唇上的两撇八字胡,笑道:“我想以后上将呼吸到的空气会更清新,少了楼家令人憋闷的气味,以后帝国的空气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睁开眼,卡洛斯上将没有看向站在身边的随从官,而是长久望着眼前帝国最繁盛的区域,了无遗憾的喟叹一声:“是啊,这帝国再也不是楼家的专属了。”   两人在走廊上伫立多时,交谈无多,却给旁人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一直到中午用餐时间,两人才一前一后缓缓朝着走廊侧面的箱式电梯走去。   走了一半,卡洛斯上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一顿,向后略略侧头问:“这段日子我们的楼少将似乎安分了不少,没有再发他所谓的‘建议文书’过来了吧?”   诺布鲁闻言又捋了捋他那两撇小胡子,这似乎是他说话前的习惯动作,答:“是。在您给合众联发了‘止战书’后,前线那边就安生了。”   卡洛斯上将冷笑一声,扭回头继续往前走,嘴里不无讽刺的说道:“年轻人太过嚣张气盛可不好,被人夸上两句还真当自己是东帝国的战神,要真是战神怎么还会打败仗,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才对。”   诺布鲁也是满脸的嘲讽,细长的眼眯起,就像两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异常奸邪。   “我看这位楼少将大概根本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没有楼上将支撑的楼家,早已经是今非昔比。我们威风八面受民众敬仰的楼上将似乎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连手中没有实权就没有话语权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教授给他的儿子。”   卡洛斯上将无可无不可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正声询问道:“楼上将近来的病况如何?”   诺布鲁环顾了一圈私下,确定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听护理师的意思……也就这两天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卡洛斯上将难得没有避讳的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没有必要去在意一个活死人,但只要楼上将一日没有死透,终究是他心头的一大祸患,一块心病,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舒坦。   眉心舒展,心情着实不错的卡洛斯上将一脚踏进了电梯,诺布鲁紧随其后。   “对了,合众联方面的‘和谈书’已经发过来了吧?”卡洛斯上将问。   “是,早上就传过来了。”诺布鲁这么说着,脸色便沉了下来。   卡洛斯见他脸色如此难看,眉心也不由蹙了起来,“怎么,那边开的条件很过分?”   诺布鲁没有立刻回答,抬手捋了两次嘴唇上的八字胡,才道:“是。”   何止是过分这么简单,事实上如若他们毫无余地的全盘接受合众联方面开出的条件,那么就等于把整个东帝国双手奉上,让东帝国完完全全成为合众联的附庸。   卡洛斯上将整了整衣领,侧头抬眉示意诺布鲁继续说下去。   诺布鲁会意,简明扼要的阐述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和谈书’上的内容。   就只见卡洛斯上将的脸色随着诺布鲁嘴里不见停顿越来越多的条件沉得泛黑,一抬手截断了诺布鲁的话,“等回去再细说。”   此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已经到了底楼,诺布鲁适时闭嘴,跟在卡洛斯上将的身后,神色平和的步出电梯。   电梯外,帝国大厦的正门大厅里,人来人往。人们在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卡洛斯上将和诺布鲁上尉时,皆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恭敬的行李打招呼。   感受着众人的尊敬与仰慕,卡洛斯上将心头那些因为合众联的‘和谈书’生出的烦闷,仿佛在瞬间消失无踪,脸上的笑容不再勉强,他一一朝众人颔首示意。无论如何,他现在是帝国的军事长,东帝国的最高决策者,站在顶峰睥睨芸芸众生的感觉,还真是令人食髓知味啊!    ☆、142   两国进入和谈阶段,先前自然而然的空闲了下来。不过,就算再如何空闲,前线的军士们也仍申请不到归家的假期。毕竟此次和谈能不能成还是未知,如若不成,继续打下去是肯定的。而具体和谈会拖上多长时间,一天还是十天,一月还是一年,那就只有两国参与和谈的核心首脑们知晓了。   于是,不论是帝国前线还是合众联前线,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在等待的同时也都做着必要的休整。   天气渐热,夏安安身上的伤除了略有病变的肾脏还需要每隔五天做一次磁疗,其他都已经基本痊愈。不必再卧床休息,这让夏安安着实松了口气,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她浑身的关节都快躺僵了。   养伤期间她几乎没有碰过键盘,有自身的心理因素,也有楼靖这个外在因素。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上楼靖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具体是哪些变化,她也无从说起,就是一种感觉,一种体会。   似乎变得温存了些,似乎变得更看重她了。   夏安安发现自从两国定下和谈的议程以后,楼靖就空闲了下来,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完全的无事可做,与之前忙到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反差太大,她甚至一度无法适应。   悠闲的日子总是令人眷恋的,从‘餐厅’窄小的窗口透进来的明媚阳光,仿佛能把人心底的阴霾都尽数扫清。细碎发亮的尘埃中,被楼靖从后揽抱在怀里,两个人同看一本书。无关书的内容好坏,其形式就已经足以令夏安安迷醉。   如果能一直就这么下去该有多好,夏安安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如此奢想,远离血雨腥风的战场,远离合众联,远离前线,再也不用经历相熟相亲的人死在自己眼前,也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再心痛难当……   不过,奢想终究是奢想,难以成真才会令人不断企望。   这一日,天气仍是极好,从窗口望出去,天空碧蓝如洗,一丝云也没有。从那一战结束,天气就持续转好,几乎一致都是晴天,气温也渐渐从温暖舒适转为暑热。   才关了没多久的暖气设备,已经时不时的开始制冷了。   这个时代的春,真的太短,短得让人几乎遗忘了它的存在。   据楼靖说,前线的气候与东帝国国内还是相去甚远的,国内的春季虽然也不长,四季却还是要比这前线分明一些。夏安安其实并不向往东帝国国内的生活,森严的等级区分令她窒息。如果有的选择,她更想去那座位于沙漠腹地的小城,坎达尔城。   “等这场仗告一段落,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去。”   楼靖突然如此对她说的时候,夏安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疑惑的盯着眼前由于前段时间的忙碌,消瘦了不少的清俊男人。   “坎达尔城。”   楼靖低哑磁性的嗓音萦绕在耳畔,一直都知道男人善于揣度人心,却没料到能把她看得如此透彻。   “恩。”背靠在男人怀里,感受着渗透两人的衣衫交缠的熨帖体温,夏安安毫不犹豫的点头。只是在点头的同时,她的心里却难以抑制的生出了一丝不安来。   这段在她看来悠闲的日子,楼靖表面上虽没有任何表现,但她却能隐隐的感觉到男人的不愉和不顺心。   楼靖其人虽不至于利欲熏心,却也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对权利的欲望。这个时代虽距离夏安安生活的那个时代整整一千年,但在这一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类却并没有多少长足的进步,夏安安承认一些科学技术确实得到了改善和提高,但如果没有那段持续长达百年的大战,想来用不了一百年,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就能追上甚至赶超这个时代。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人们被战争深深影响过的思想了,东帝国说穿了就是一个拥有高科技却又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而楼上将在其中所扮演的正是至高无上的帝王,现在帝王命之将陨,即位的却非其亲子,如若楼靖这个‘太子’无才无德也就罢了,偏偏极有才能,在军中又声望极高。夏安安过去对政治政权虽没有太多涉猎,却也知道几句话,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及功高震主,其下场,若非夺权成功,便只有死这一途。   夏安安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期望的是什么,似乎既不想楼靖因此而殒命,亦不希望其夺权成功。她虽一来到这个时代就身陷东帝国,但对这个轻视女性,将女人视为男人的附属甚至拖累的腐朽国度却是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星半点的好感来。记忆中历史上有不少封建王朝山河日下时,境况便与此刻的东帝国相吻合,国内表象浮华,内里早已摧枯拉朽,国力不胜,腹背受敌,而后偏安求和,敌国如狼似虎,步步紧逼,国内民不聊生,最终,败落。   当然,她非政治家亦非历史学家,所能看到的、分析的都十分浅薄。也许因为近来的遭遇让她有些悲观,所以看到的事物、想法也都变得悲观了起来,或许情况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新上任的军事长在一点一点的盘剥楼靖手里的权利却是真的。此次帝国与合众联和谈,楼靖少将军衔理应被纳入出席和谈的帝国核心要员之列,然卡洛斯上将一份文书传至前线,夏安安没细看,意思大抵是,罗勒中将既已回国参加和谈事宜的准备,前线不可一日无首,楼少将便留在前线协调前线的日常事务相关。   这看似无异的文书,却完全剥夺了楼靖在和谈这件事上的话语权,也许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在想什么?”楼靖用他略有些扎人的下巴磨了磨怀里明显走神的女人细嫩的侧脸。   夏安安因为左脸上异样的触感微微一愕,回过了神,看了眼手上的文件处理器,她侧了侧头,歉意道:“抱歉,我走神了,害你白讲了。”   这段日子,一到午后就是两人的看书时间,今天夏安安选了一本解析沙盘推演的书,对于沙盘推演夏安安一直都有些兴趣,只是一个人看总会有许多地方看不懂,也找不到人解释,便渐渐没那么热衷了。现在有楼靖这个深谙沙盘推演的将才在,情况自然就不同了,遇到不懂的地方,只要问楼靖,很快在其深入浅出的讲解中便可迎刃而解,那点消弭的兴趣也被再次提了起来。   “累了?”楼靖松开了环在夏安安腰上的手臂,向上抬起捏了捏她的后颈。   夏安安摇了摇头,“没有。要喝水吗?”一直都在为她讲解,该口渴了。   似是还没有捏够,松手前楼靖连着捏了三下,力道略有些重,却十分解乏,舒服得夏安安差点□出声。   “恩,去给我倒一杯吧。”   这边夏安安刚要站起身,她手里的文件处理器忽然叫了起来,嘀嘀嘀的声音十分急促刺耳,一瞬间便戳破了这屋里虚假的安逸。   夏安安本来适用手腕上的通讯器看出了,但那窄小的全息投影屏幕以及虚拟翻页,无论多久她都无法完全适应。恰好楼靖空闲了下来,那个形似文件处理的平板电脑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嘀嘀声不断,便被夏安安借过来看书了。   夏安安瞥了眼文件处理器上显示的通讯人名,回身把处理器递给楼靖道:“是莫克。”   楼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冲夏安安道:“接。”   这几天夏安安没少做过接听视讯的活儿,虽然还是有些避讳,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犹豫了,指尖一转便按上了公共接听键。   “少将,机甲维修处的凯曼中校请您过去一趟。”跟着楼靖久了,莫克的说话方式也随了楼靖,透着一股有条不紊的味道。   “什么事?”楼靖扼要的问。   “似乎是在特殊机甲的维修上出了什么问题。”   莫克的话让夏安安一怔,距离那一战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没想到机甲至今都还没有维修完毕,可见在那一战中机甲损毁的严重程度。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楼靖如此说完便站起了身,掸了掸衬衫上的褶皱有立了立衣领,“跟我一起过去,顺道吃晚饭。”   正在倒水的夏安安闻言搁下水杯,抬起手腕看了通讯器上的时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距离饭点也不过一个小时不到了。   抬头看向已经军服规整的男人,最近她常常一个不留神便发觉时间过得飞快,大概在面对美好的事情时,人都是如此吧,忘乎所以,贪得无厌...... ☆、143<晋江独家首发>   一踏进维修仓,没有过多的问候寒暄,楼靖直接开门见山的冲机甲维修处的处长凯曼中校询问:“说说你们碰到的问题。”   显然这位看起来颇有些年岁的凯曼中校也非迂腐的人,只冲进门的三人不咸不淡的问候了一声,点了点头便直奔主题。   “如您所见,少将,四台特殊机甲都已经基本修理完毕。”这么说着他惯性侧了侧身,似乎是想让自己面前的三人看见他身后的全况,而事实上比照特殊机甲的庞大体型,人类真可谓渺小如蝼蚁,实在算不得什么。   楼靖和他身后的莫克皆依言,目光从四台宛然如新的特殊机甲身上粗粗打量而过。站在楼靖身旁的夏安安却不然,从刚进门开始她的视线便完全锁定在那台比其他三台机甲都要大上一号的金属黑重甲上。   眼前恍惚又蒙上了一层雨幕,记忆不受控制的跳转,重回到那一天那一战……   为了掩护幻影返航,被‘蜂鸟’步步紧逼的青鸾不得不一退再退,但再如何退它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蜂鸟’荧蓝色的光刃夹带着劲风刺来时,夏安安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的,绝望又不甘的紧闭上眼,等待死神的收割。   然而之后的一切却超出了她的预想,本应笨重连地面移动都相对迟缓的重甲,空中飞行简直是痴人说梦。竟然卸去了身上所有的装备,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扑到了青鸾身前。   光刃穿透装甲板的刺耳声响至今犹在耳畔,午夜梦回她从噩梦中惊醒,甚至还会出现幻听,所听到的便是这声音。   死,应该没有人会不畏惧吧?   她不知道当时陆成的心里在想什么,能在冲上来前还记得强制弹出西亚一边驾驶舱的他,说是冲动,一时脑热做出如此不要命的举动,她无法相信,也完全不能以此来说服自己。   而这不过是第一次,一次不怕死的冲动还可以勉强自圆其说,两次呢?   在他们都堕入远离主战场的丘陵带,当林响在她面前演绎何为真真正正的恐惧,血肉模糊的肢体犹如雨林的藤蔓一般在被截断后只稍稍滞留便毫无影响的再次生长出新的肌理组织,这就是楼靖曾跟他们说过的合众联的兵工,明明是人,却又是非人的存在。   当时的她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完全震慑了,以至于连林响再次朝自己举枪射击都反应不及。   温热的鲜血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溅在她的脸上,鼻端可以嗅到浓烈的咸腥气,两声重物到地的闷响令她倏然回神,却已经于事无补。   林响的那一枪精准无比的击中了陆成的心脏,生命的终点,这个在夏安安的记忆中有些跋扈有些聒噪的大男孩,竟是连只字片语也无,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汩汩鲜红汇着雨水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张牙舞爪的蔓延,印在夏安安的瞳孔里,就像一张血红的大网,她就是那网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肩头陡然一沉,使得夏安安的意识从回忆里剥离,略有些失神的侧头垂眼,看向那只状似随意搭上她肩膀的大手,蜜色,骨节分明,五指上的指甲都被修得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十分有力以及干净的感觉。   视线上移,那只手的主人并没有看向夏安安,而是专注的望着前面正在汇报机甲维修中所出现的问题的年长者。   直到此时,夏安安才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凯曼中校的汇报上面,尽力去忽视纠结成团仍隐隐作痛着的心脏。   “……大约每5000组指令就会出现一组错误或者失效指令。”显然,凯曼中校的汇报已经接近尾声,只见他就近从一名维修员手里拿过一台‘便携式微处理器’,一番流畅且迅速的敲敲打打后,他将屏幕转向三人。   屏幕上不断快速更新的参数,夏安安是看不懂的,只看着那一条条绿色的数据中间歇出现一条红色的数据,心里暗暗猜想着那应该就是错误指令了。   楼靖垂下搭在夏安安肩上的手,走上前,倾□细看。   “其他三台机甲有类似的问题吗?”楼靖淡淡问。   “没有。一般参数检查只检查到第3000组数据,所以之前的几次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这组失效指令是布莱恩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现的,发现以后我就命人把其他三台机甲的指令参数又都做了一次检查,已经检查到第10000组,除了重甲以外其他三台机甲数据正常。”凯曼中校一边想三人说明,一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名叫布莱恩的机甲技师。   楼靖会意点头,顿了顿又问,“找不出原因?”   凯曼中校似有些踯躅,转过身放下手里的便携式微处理器才道:“确实查不出原因,我和几个技师轮流把重甲数据核心组件前后查了不下数十遍,还是查不出问题所在。关于这四台机甲核心组件的情况,我想少将你应该清楚,虽然四台机甲的外在表现形式不同,但它们内部的核心组件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有重甲出现问题,我在想是不是跟当初李老的临时改造有关?”   闻言,楼靖的脸色不变,缓步走到重甲脚下,仰起头打量这台金属黑泛着冷光的巨型机甲。   跟随着楼靖,夏安安的视线也再度落在重甲身上,她想到那时他们在帝国研发中心特训,李老,帝国研发中心的元老,同时也是陆成的外公,一个思想开明对她十分和善的老人。她看得出老人十分疼爱陆成这个外孙,即使常常一副怒气冲冲欲拎陆成的耳朵训斥的模样,但那眼底的关爱却是骗不了人的。然而老人所疼爱的外孙,却因为她死了……   “我会尽快联络帝国研发中心。”   得了楼靖的应承,凯曼中校没再多说什么,只冲三人略一颔首,便抽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此事毕,楼靖又在机甲维修仓里走了一圈,看了看修理完毕的R型机。因为不时有技师过来行礼的缘故,楼靖这一圈走得很慢。不是没有感觉到夏安安情绪的消沉低落,但他却不想再做任何表示,他不喜她为别人脆弱,亦不喜他身陷愧疚的泥淖,无法自拔。   “少将,是否要为你们准备晚餐。”一出机甲维修舱,莫克便开口问道。   楼靖瞥了眼身侧似乎直到此时才茫茫然回神的女人,蹙着的眉心略略舒展,“不必,今天我们去餐厅就餐。”   “是。”莫克应了一声,便躬身走开了。   夏安安目送着莫克离开,关于陆成的死,她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自己才能真正走出这块阴霾,也或许她早已经走出来了,只是那颗血肉凝成的心,每每还是会触景伤情。   “走了。”抬手捏了捏女人手感极好的后颈,楼靖淡淡说着,已经径直向前走。   夏安安抬起头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颀长背影,自从罗勒中将归国,楼靖便把他的那份‘特权’发挥的淋漓尽致,因为她卧床在宿舍,又因为楼靖那段时间实在太忙,而前线有明文规定餐厅的饭菜不能拿回宿舍,于是由莫克负责三餐就成了司空见惯。   大概也有类似发泄的情绪存在吧!终究是被明里暗里的夺了权。   走了一段,没有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楼靖脚下一顿,转过身看向夏安安,“怎么?”   夏安安一怔,立刻答:“没。”快步追了上去。 ☆、144<晋江独家首发>   晚餐时间,只站在通往中央区餐厅的过道尽头,就可以听到里面的熙攘人声。有些嘈杂,却不到令人蹙眉厌烦的混乱,毕竟能来这里吃饭的都是帝国训练有素的高军衔精英,即便之中一多半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分寸还是把握得相当得宜的。   罗兴和几个R型机组的青年士官坐在较显眼的餐厅门口的位置上,几个士官不知说了什么,就只见罗兴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憨笑。要说罗兴真可以算是傻人有傻福的典范了,先是跌破众人眼球的进了所有机甲组学员梦寐以求的机甲特殊小组,后又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楼少将的亲眼,而之前那一战,幻影的损毁程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他这个坐在里头的驾驶员却竟只受了些轻伤,除了脑袋上磕开的那块需要磁疗包扎,其余的甚至连包扎都免了,这运气好的简直令人发指。   事实上自罗兴第一次驾驶幻影实战后,就得到了前线不少人的认可。帝国尚武,强者为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是地位还是家世都可以一并抹杀,自然也可以一并树立。   在这一点上,夏安安是第一个先例,罗兴则是第二个。   于是,楼靖和夏安安走进餐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罗兴和几个士官有说有笑,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罗兴因为是背对着门口坐的关系,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楼靖和夏安安两人。一直到坐在他对面的士官以眼神示意他,他才后知后觉的扭过头去查看。这一看,他立时就站了起来。动作太突然又太大,导致罗兴的大腿磕在了桌沿上,他倒是没感觉到痛,可怜了同他一桌几个士官的晚饭,都或多或少的被晃出去了一些。   “少将,夏、夏上尉。”根据相关规定,饭点时分军士在餐厅里见到上级是无须行礼招呼的,为的就是营造出就餐时安逸和谐的气氛,不应向任何人的食欲。因此彼时,罗兴虽没有行礼,但他异乎寻常恭敬的招呼,还是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侧目。   几经战役,罗兴确实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但那些自恃甚高,依旧抱持着身份是道不可逾越鸿沟的贵族子弟却也不在少数。此时,在罗兴不合时宜的行为后,便可以感觉到几束不善的目光以及分明的讥笑神。   嘈杂的餐厅渐渐静了下来,耳畔持续嗡嗡的说话声陡然消失,夏安安着实有些不习惯。   想来罗兴也察觉到了这一变故,脸上的恭敬松弛下来化成了略带尴尬的憨笑。   楼靖还是一贯的以温和示人,即便是像这样突来的冷场,他仍可以笑容温和的看向罗兴,看向周遭。夏安安侧头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若非十分了解,真的很难看出一丝破绽。   抬手拍了拍罗兴的肩膀,楼靖示意他先坐下。也没开口说什么,只冲着与罗兴同桌的几个士官略略颔首,便径直往领餐处走去。夏安安也看了一眼罗兴以及与他同桌的几个年轻士官,也不知是因为害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几人的面颊竟都不约而同的泛起一层红晕。   夏安安被这现状弄得一愣,有些莫名。倒不是说她没被人这么看过,事实上刚抵达前线的那段时间,这样的状况常常发生。只是眼前这几个人的表现却又与当初有所不同,望向她的眼中少了轻佻猥/琐,多了几分状似崇敬的情绪在里头。   吃饭的时候,夏安安他们就坐在罗兴那一桌的邻桌。夏安安发现楼靖采取的‘不作声,全然忽视’的做法效果十分显着,几乎没过多长时间,整个餐厅就恢复到了原本悉索、嘈杂的样子。   楼靖在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夏安安也没有边吃边聊的习惯,静默的饭桌,却给人一种相当熟稔的默契感。   罗兴一直在偷偷谨慎的观察他们一桌的情形,憨实的大脸将他的欲言又止表达的十成十。这虽不是夏安安伤愈后第一次来餐厅用餐,却是他头一次碰上。关于那一战,他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夏上尉道个谢,不过他显然不够聪明也不怎么会做人,加上嘴拙,竟愣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找着一个机会。   那一战,当真是凶险万分。就算像罗兴这样神经粗到一定程度的,每每忆起,也仍会感到后怕。要不是夏上尉在千钧一发之际舍命相救,他必然是要死在战场上了,又怎么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吃喝说笑。   彼时,罗兴那一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用餐完毕,若他还不能做些什么表示,再这么坐下去显然就变得突兀了。更何况用餐的人逐渐增多,他这么吃完还占着餐桌,定然会引来非议。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罗兴在心里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夏、夏上尉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出口的话却还是磕磕绊绊的。   刚好因为嘴角沾了点酱料,搁下叉子擦嘴的夏安安闻言侧过头,因为这段时间几乎逢人就被问到这个问题,她习惯性的淡淡答道:“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言罢,她执起叉子,低头继续吃饭,没有看到鼓起勇气同她说话的青年,满脸懊丧。   他是想好好道谢的,字字句句也在心里组织了许久,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也或者说他忽然发现自己组织的那些话分量似乎太轻了,根本无法完全表达出自己心里的那份谢意。   罗兴最后还是没能再多说些什么就被同行拉着拖走了。   “罗中尉似乎一直都想好好感谢你。”楼靖拿起手边的雪白餐巾擦了擦嘴,说道。   夏安安还没有吃完,闻言,略有些错愕的抬起眼皮,“是这样吗?”一抹黯色划过她棕色的瞳仁。   罗兴该感谢的不是她,应该是那个永远听不到感谢的人……   楼靖见她脸上再度黯淡下来的神色,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他看上并必定要带走的人,不能这样为愧疚束缚于这个国度。   回宿舍途中,两人遇上了采取吃晚饭的楼煌、莫子熙以及西亚三人。不知从何时开始,西亚加入到了楼煌和莫子熙之间,因为莫子熙是重甲的补入驾驶员,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夏安安不得而知。   那个当众拒绝楼靖加入机甲特殊小组的莫子熙,这一次却是主动要求成为重甲的驾驶员,并毫无怨言的跟候补驾驶员一起接受协调测试。   夏安安能够感受到莫子熙对她本就不善的目光中的森冷,阴寒透骨。   是极度的厌恶以及怨恨吧!毕竟陆成是因她而死的,无论他们表面上多么不和,夏安安却清楚,无论是楼煌、莫子熙还是陆成,都还是十分重视彼此的。   擦身而过,仅仅只有公事公办的军礼,连只字片语也无。从相遇起,目光就胶着在西亚身上的夏安安,并没能得到想要的哪怕一个眼神。   ——‘安安……你别过来,安安,求你别过来,就让我和他单独待会儿好吗?’   那日西亚带着哭腔的嚎叫还在耳边,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夏安安垂下头苦笑。   难道你还在指望被原谅,还在指望西亚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隔阂的和你相处吗?   不可能的,夏安安,不可能……    ☆、145<晋江独家首发>   身为TPO科技院里的一名小小技师,加勒·李其实是没有什么权利去插嘴国家政务的。但谁让他与TPO现任的掌权者第三皇世子同龄,又有幸同校且在同校期间为第三皇世子跑过几次腿,受过几次褒奖呢?要说他还真不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但凡贵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健忘,而第三皇世子无疑是贵人中的贵人,想想这一眨眼他也离校有三年了,对于第三皇世子是否还能认出自己,他可没有院长那么乐观。   正值初夏,气温回暖的十分明显,却并不炎热。   第三皇世子住所的后花园,因着有专人打理,此时正是芳草满地,落英缤纷,美不胜收的时候。   “三哥,三哥,你快过来看。”花草深处传来一道清越稚嫩的女音,声音过后,就只见整个后花园最繁花锦簇的一角一阵悉悉索索的骚动。   不多时,一个红裙少女从花丛中钻了出来,想是在花丛里憋闷的缘故,少女粉面通红,连发际那对粉雕玉琢的耳朵都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那一身的裙火红,耀眼如红日,却也抵不上少女脸上娇憨的笑容一分,青稚却夺人的美丽。   被少女唤作三哥的年轻男子,白衣华服,正抱臂站在不远处。男子的面容清俊,神色淡漠,周身都散发着令人臣服的王者之气,听到少女的呼唤,眼底才依稀泛起一层温和的笑意。   年轻男子走到少女跟前,抬手仔细的挑去少女头发上的草叶,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纹,问:“要给我看什么?”   少女仰起头,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令人只一眼便可知其应是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被当做娇嫩的花朵,呵护着长大的。   把捏在手里的花枝凑到青年男子眼前,“你看。”   青年男子依言将自己的视线投注到那根细细的花枝上,嫩绿色的花枝顶端缀着一朵蓝紫色蝴蝶样的花朵,脆弱的在暖风中摇曳,就仿佛下一刻便会凋零坠落一般。   视线在蓝色鸢尾优美的花萼上停顿了片刻,而后往下,青年男子很快就注意到那眉位于花朵下方浅黄色的蛹。想来这就是少女要给他看的,一枚蝴蝶的蛹、蛹的背部高高隆起已经裂开,可以看到那挣扎着的纤细生命的背脊。   “它快出来了。”少女直勾勾的盯着那枚蛹嘀咕着。   所以,由侍卫引进后花园的加勒·李,刚一脚跨过拱门,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白衣胜雪的清贵皇子与火红似火的娇美皇女站在一片花红柳绿的背景下,说是一对金童玉女绝不为过。   没错,那青年男子正是TPO现在的掌权人,第三皇世子格雷尔·泰瑞殿下,而依偎在他身旁一脸天真的少女,亦是身份超然,TPO皇室中最亲民也最得民心的第九皇女穆雅·泰瑞殿下。   也不知两人在看什么看得如此认真,就连他走到近前都没有发觉,身为技师有着技师与生俱来探索精神的加勒·李不免有些好奇。   小心翼翼的伸出脑袋想要一探究竟,却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就被抓了个正着。   “你是……加勒哥哥吧,是吧?”穆雅眨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又有些眼熟的年轻人,犹豫的问。   不得不说,在穆雅唤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加勒·李简直受宠若惊,脑子里闪过的唯二念头,一是竟然还记得我,二是九皇女殿下果然很亲民。   如果第三皇世子已经不记得他的话,那么第九皇女就应该对他更没有印象了,记忆中他前前后后也就替第三皇世子跑过五六次腿,其中有那么两次他复命的时候恰巧遇到来学校探望第三皇世子的九皇女。   “您、您还记得我?”加勒·李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穆雅瞅着他激动的模样笑,丝毫没有架子的点了点头,“记得,你以前替我三哥做过事,恩……你好像都没怎么长高了。”   闻言,加勒·李脸上本在无限扩大的笑意便有些僵了,要知道身高可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痛啊,正如九皇女所言,他自十八岁以后就没再长高过了。与同龄人站在一起,无论男女,他都像人家的小弟似的。   “好了,穆雅,我和李有事要谈,你先自己去玩,恩?”格雷尔道,虽是淡淡的口吻,仔细去听就会发现,其间不乏疼宠。   穆雅看看自己的三哥,又看看加勒·李,最后把目光落在捏在手里的鸢尾花上,十分乖巧的点头,“那我去想办法把它弄出来。”说的自然是那被困在蛹里的蝴蝶。   格雷尔不赞同的冲她摇了摇头,“让它自己破茧,否则它就算在你的帮助下出来了,也存活不下去。”   “嘻嘻,其实我都知道,不是自己破茧的话,对环境的适应力会变差,对吧!”穆雅俏皮的笑道,“我把话插回去。”   “恩,去吧!”摸摸穆雅的头,格雷尔给一旁陪侍的女倌打了个手势,见那女倌会意,才扭过头来对加勒·李道:“我们去那边坐。”纤长又不失力度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凉亭。   ……   “一定要这么做吗,殿下?”一涉及道自己所在的科研队伍研发的新成果,加勒免不了有些激动,垂在石桌下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虽然是有条件的交换,但、但对象是东帝国的话,就算用前阶段的成果,应该也不会被识破吧?而且我们在制造技术上也已经完全成熟,就算东帝国在得到武器的基础上掌握了其中的核心技术,也没什么可惜。您说,是么?”   格雷尔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站起身,背对加勒,负手而立。   久久,久到加勒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是否太过愈矩,心头懊丧。院长交给他的任务怕是要夭折了!   “我知道新技术于你们的重要性,但我也希望你能能理解我这么做的目的。”格雷尔转回身,终于开了口,“东帝国要的是胜利,完完全全的战胜合众联。这一点,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显然帝国的新人军事长卡洛斯·凯并不是一个能认清自身实力的人。”说到这里,格雷尔嘲讽的顿了顿,“你认为利用前阶段技术研发的武器在同合众联相抗的过程中,能百分之百的取得胜利吗?”   加勒垂下了头,诚如第三皇世子所言,合众联不是腐朽待复辟的东帝国,他们的科技、在战场上所用的武器,与TPO现有的,可说是不遑多让。加勒咬紧了牙根,“但如果东帝国借着我们所提供的武器,掌握了我们现有最新的技术,会否、会否得不偿失?如若到时他们利用新技术反咬一口……”   “我相信你们,相信TPO的科研团队会在东帝国掌握我们的最新技术前,有新的突破,有更新的令他们望尘莫及的技术诞生。”说这话的时候,格雷尔认真的注视着年轻的技师,他的神色,他的眼神都透露着十分的信任。   如此直白的褒赞且出自令人尊敬的第三皇世子之口,加勒不禁有些赧然,心里喜滋滋的。如果把第三皇世子的这些话完整的复述给院长听,想来就算他没能完成院长交代的任务,应该也不会被责骂得太厉害。   送走加勒·李,格雷尔独自一人站在凉亭中。   其实此时的东帝国根本就如同风中的残烛,如若拼死战下去,按照合众联国内的情况,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苟延残喘的保全整个区域的完整。然而现在的高层偏安求和,接受不了合众联方所提出的和谈条件又转而求助于TPO,就算在TPO的帮助下胜了又如何,此后它必然会受制于TPO,最终成为TPO的附属。   当然这样的发展,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他想要的,他自然喜闻乐见,只是东帝国的战神,楼家的长子,真的会放任情势就这样发展下去吗?他拭目以待。 ☆、146<晋江独家首发>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滞,也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加快,似乎它总有着自己的步调,让人始料未及却又不得不去接受。   和谈焦灼的盛夏,东帝国前线迎来了帝国方面补给的军用物资,以及随同军用物资而来的一批科研人员。夏安安很早就从楼靖的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这批科研人员的到来,除却对各台特殊机甲做必要的养护与调整,还会带来不少新研发的技术和武器。   夏安安从得知这一消息开始便心怀惴惴,不为别的,只因这批科研人员的带队人是李老,是陆成的外公。   年事已高,在帝国机甲研究方面最具声望的老者,本该坐守技术研发中心,指导新生代技师,安度晚年。为何不顾周遭反对,一定要赶到这寸草难生,危机四伏的前线?夏安安想不止是她,其实大多数人对各种因由都心知肚明。李老那样疼爱的外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战场上,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的悲伤?   身在前线的人或许无从知晓,当陆成的死讯传到老人处,这个向来给人以豁达开朗示人的老者,这个向来一深入技术研发便废寝忘食、忘乎所以的老人,第一次在研发操作台上走神,也或者说是完完全全的失神。一直随同他左右的助手、他的弟子们都看到了,老者在那一刻老泪纵横的脸。   及至陆成的尸体被送回,老人似已痛到麻木,只是不言不语,僵冷着一张遍布沟壑的脸。那段日子,整个东帝国技术研发中心上空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悲伤的阴霾,久久挥散不去。   在东帝国,李家的声势可不小,除了有李老这个帝国科研界的泰斗型人物,其弟在帝国的地位可也不低,正是那米莱军事学院的院长。若把时间倒推上十年,李家或许比不得楼家,却也是一时风头无两的大家族。   虽然自己的女儿嫁进了陆家,但李老本人是瞧不上腆着脸拍马屁成风的陆家这一代的。都说搞科研的气性要比旁的人高,就是李家的那些个小辈,李老也没几个瞧得上眼的。也就这个陆家的小儿子,他最小的外孙,脾气直,有血性,最对他的胃口。   人老了,不论过去自己用一双手创下过多少令帝国惊叹的辉煌,到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过就是过眼云烟。他也是一个平凡的老人,有着在普通不过的念想,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最疼爱的晚辈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科研人员抵达前线的这天,夏安安也在迎接的行列之中。   李老在数名技师的簇拥下步出遣送舰时,夏安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在一年前还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的老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满是褶皱松弛暗黄的皮肤,疲惫无神的眼,佝偻消瘦如虾米的身形,被人搀扶着仍蹒跚的步履,这一切都无不散发着一股腐朽颓败的死气。   老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夏安安再清楚不过,也正因为清楚,她才更加愧疚。垂下头,也垂下眼,任着心口一下下的抽疼,她愧对老人。   没有过多言辞的做点缀,迎接科研人员的过程其实相当短暂。   从始至终李老都没有看向夏安安所处的位置,神态也算得上平和,这着实让搀着他的助手们松了一口气。要知道陆上尉被送去降解的那一天,本已经在众人眼中恢复到以往平和的李老,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吓坏了不少人,也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明白,老人的内心远不如他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平静。陆成的死,对老人的打击,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所以这次老人坚持要来前线,他们这些随行的助手其实在上遣送舰之前就已经通好了气,一旦老人见到夏上尉后神色有异,他们会立刻采取事先商量好的举措,避免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不过,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楼少将,我想单独和你谈谈。”老人的声音嘶哑,犹如粗粝划过人的耳膜。   夏安安就站在楼靖的身侧,因为一直低着头出神的缘故,她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发觉老人的靠近。彼时,老人的声音陡然从近处传来,就仿佛一道惊雷自夏安安的耳畔炸开。惊愕之下,夏安安倏的抬起头,一双眼瞪得滚圆,对上老人死水般平静无波的浊黄眼眸,她怔了怔,而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又迅速垂下了眼睫。   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在此时夏安安的立场上,大概都会十分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道歉。   没错。向面前的老人道歉,并作出类似自己会替已死之人复仇的承诺。这似乎才是夏安安此刻应该做的,而非一味的逃避。   夏安安心里自然也清楚,然而她却开不了口。就算她向老人承诺了会替陆成复仇又如何,老人已然因最疼爱外孙的死而颓败,陆成也不可能因此而起死回生。   于她,说那些会让自己难受也极有可能会令老人难受的承诺,倒不如在战场以实际行动表率来得更加轻松。   楼靖看了眼身侧低着头的夏安安,神色淡淡,无从分辨其眼底的情绪。就见他朝搀扶着李老的助手点头示意,在助手会意退至一旁后,便上前一步搀上老人的手肘。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搀扶着李老,楼靖扭头冲着身后前来迎接的众人道。   人群闻言,自不会有任何异议,很快便三五结队的散去了。夏安安虽然也是作势要离开的样子,步伐却极慢,所以还未走到门口就已经落了单。   楼靖搀着李老往外,打算去走廊另一侧的会议室,在门口无可避免的便与夏安安撞了个正着。   不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彼时整个停机舱内都只剩下了三人。   三道不同频率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停机舱内回响,就像一张由声音编织而成的无形的网,将三人都笼罩其中。   李老终究在夏安安停下脚步的同时停了下来,避开楼靖搀扶的手,老人径直走到夏安安跟前。收回手的同时,楼靖对此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夏安安抬起头与老人对视,眼光有躲闪却最终还是没有避开。   李老盯着眼前苍白的女孩打量了片刻,当初陆成对这女孩的心思他看在眼里,但介于夏安安当时尴尬的身份,以及陆成和夏安安相识的时间,他虽嘴上说着鼓励,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在意。单纯的将之视为年轻人之间爱来爱去的小打小闹,完全没有想到那孩子会为了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做到如此地步,竟是连命都不要了。   那孩子从小性子就冲动还倔,有点认死理不知变通……他该早察觉到的,那孩子对这份感情的执拗,甚至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是那孩子自己要走上那条路,谁也管不了,谁也拦不住。我不会责怪你,我想那孩子也不会想看到我为难你,但你也并非没有错处。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毕竟,那孩子已经走了,你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吧,别罔顾了他一条命。”李老如此说完,长叹出一口气,朝一旁的楼靖点了点头,便步履蹒跚的出了门。   夏安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在听完老人的话之后的心情,她被老人宽恕了,却并没有感到任何如释重负的畅快。   但也许是稍稍轻松了一些的,她需要被宽恕,哪怕只是在字面上…… ☆、147<晋江独家首发>   临近会议室门口,李老再次停下脚步。彼时,夏安安已经走远,两人前后并无旁人。   “楼靖,我听说你和那女孩……”   左右无人,李老在唤楼靖时并没有用军衔敬称。楼靖似乎已经料到了他会问什么,李老的话未尽,他便打断答道:“是。”   闻声,李老苦苦一笑。刚才楼靖与那女孩之间的互动虽不多,但到了他这个年岁的人又如何能看不出,加上他在帝国就有所耳闻的传言……确实啊,与楼靖相比,他那个傻小子外孙又怎么能入得了人家姑娘的眼?   傻孩子,真是太傻了!   没有任由自己沉浸在对外孙的缅怀中太久,李老很快收起脸上的苦笑,蹒跚几步迈入会议室,正声对一同进入会议室的楼靖道:“今时可不同往日了,楼靖,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卡洛斯对上将一直都心存芥蒂,他的上位于楼家代表什么,不用我多说。有关那女孩的身份,当初你做得并不算周密,若是卡洛斯察觉到了什么命人去查,怕是很快就能查出端倪。”   李老会发现夏安安的身份问题,还是因为陆成的缘故。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喜欢上的女孩,知根知底一些总是没有错的。而他这随手的一查,便查出了问题。这事若放在旁的人身上,也许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但落到李老眼中就不同了。李老在还没进技术研发中心之前,他年轻的时候,曾在户籍数据管理中心工作过一段不短的时间,虽不能说一眼就识破夏安安的户籍数据为假造,但只需隐隐感到古怪也就足够了。毕竟技术研发者的本能便是发现问题,而后攻克问题。   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李老便查到了此事的背后操作者,正是楼靖。虽不清楚楼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李老对此却并没有声张,甚至还对夏安安当时的户籍数据做了更为以假乱真的改动。一切处理妥当以后,他才去找楼靖谈话。李老无疑是向着楼家的,以他一个东帝国技术人员的眼光来看,楼上将也许并非帝国做的最好的一任军事长,却是最为称职的。他在楼上将还未上位之时就已经站好了队,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人已老迈却仍十分受倚重的原因。   一番谈话过后,楼靖所给出的答案显然不能令他满意,只是不满意归不满意,他却也没有继续再追问。只让楼靖保证,他这么做于帝国有利无害,便作罢了。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他可以在楼上将还掌权的时候不计较夏安安的身份,因为就算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只要有楼上将出面遮掩,定然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但现在掌权者已经更替为那个时时都不忘扳倒楼家的卡洛斯上将,他便不得不忧心了。不论那个女孩为帝国带来多少益处,只要她的身份是不详,那么一切她所带来的益处都会被抹杀,甚至于楼靖这个‘帮凶’,也会被冠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   诸如,通敌。   李老的话让楼靖轻蹙起了眉,没有马上开口,楼靖拉开手边的一把椅子冲李老淡淡道:“您先坐。”   *   李老的两个贴身随行助手,虽然在楼靖开口后便跟着人流出了停机舱,却并没有走远。彼时,两个年轻的技师小伙正端然站在会议室的门边等待。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会议室的金属门依旧岿然不动,这让两人不得不忧心李老的身体状况。痛失最疼爱的外孙以后,李老的身体情况便大不如前了,给研发中心的新近技师讲座,常常都是讲一个小时就要休息上半晌。   终究是人老了,经不起折腾,更经不起打击。   两个助手对视一眼,似是想到了一处,皆幽幽叹了口气。为人父母长辈的,最大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   楼靖回到宿舍已经是晚饭过后,夏安安自己去餐厅吃了晚饭,楼靖回来的时候,她正开着微型电脑练习手速。也许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练习的缘故,也或者是因为今天她见了李老,她的内心远比她想想的要动荡许多,她的手速练习数据不甚理想。   听见开门声,夏安安索性中断了手上明显不可能有任何好转的手速练习,侧头看向门口。   “吃过晚饭了吗?”   “恩。”楼靖朝她略一颔首,扬起头解身上军服外套的扣子。   夏安安见他的脸色不甚明朗,也没有多话,起身走到他跟前接替了他手上的动作,一颗一颗的帮他解纽扣。   “在做手速练习?”脱下外套,楼靖仿佛整个人都是一松,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他一手解开衬衫的头两颗纽扣,一手虚揽上夏安安纤瘦的背脊。   因为天热加上在宿舍的缘故,夏安安上身只着一件浅色的薄衫,楼靖掌心的温凉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尽数晕染在她的皮肤上,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几分熨帖,几分疏淡。   “怎么样?”   “输入错误率比以前高了千分之二,速度也慢了不少。”两人站得很近,夏安安抬头看向男人,宿舍的灯光耀白,映照着男人的五官,益发的英气逼人。垂下眼帘,夏安安索性依偎进男人的怀里,额头抵在男人的肩胛上,鼻息间尽是熟悉的松木清香,令她感到心安。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贴在夏安安后心的手上移,在那节从来都最合他心意的后颈项上来回捏了数下。   恰到好处的揉按,微微的酸麻带走了久坐的疲劳,夏安安就着额抵楼靖肩胛的姿势点了点头,“恩,知道。”   话到此处似是终了,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楼靖收了收揽着夏安安的手臂,把人带到床边坐下。夏安安在楼靖怀里转过身,坐在楼靖撇开的两腿之间,后背抵上楼靖坚实的胸膛,十分安然。   “心情不好?”手摸索过楼靖略嫌粗糙的拇指,夏安安状似不经意的淡然问道。   楼靖反手捏住夏安安明显比他小了不止一号的手,拢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却没有答话。   夏安安的手薄而软,捏在掌心,仿若无骨。夏安安曾经听到过一个说法,据说手薄的人福浅,而手软的人则招人疼。她那时难得宁可信其有的在心里暗想,她的情况是否能酸味福祸相抵?她倒不奢求自己能富厚,只希冀中庸便好。   “是出了什么事吗?”隔了一会儿未等到答案的夏安安又问道。这段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楼靖都不曾对她隐瞒。无论是她主动发问,还是楼靖主动告知,她已然渐渐习惯了这一特权,淡忘了她和楼靖之间的身份差距。   楼靖仍是沉默,手上捏玩的力道却在不觉间加重了几分,虽不至于令夏安安感到疼痛,却终究令夏安安的心揪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楼靖,带着些许的挫败,些许的不耐,即使周身锐气不减,依旧反常,她还是第一次见。习惯了男人的杀伐决断,习惯了男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男人的转变于她太过突然,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所适从。   “你很快就会知道。”良久,楼靖松开夏安安的手站起身,径直往办公桌走去。打开文件处理器,他伏案埋首,声音冷冽的答道。 ☆、148<晋江独家首发>   正应楼靖所言,那天之后没过多久,夏安安就知道了那件能令楼靖谈之变色,同时也让整个帝国前线风波再起的大事件。   盛夏未过,东帝国与合众联僵持了近三个月的和谈,终告破裂。这一消息传来,整个前线都炸开了锅。无他,只因为和谈破裂,这就意味着战争又要开始了。   总体上,前线军士对这个消息的看法主要分为三派,抗议、支持以及默然。   抗议的人群里以A区的贵族子弟居多,他们来前线是为了军衔,可不是来为国捐躯的。荣誉还没到手就先把命先给丢了,这对他们这些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好吃好喝好穿安然度日的大少爷们来说,着实是不值的。好在抗议的人并不占多数,所以虽然起初的声势不小,但在支持和默然人群的联合打压下,渐渐的竟也没了声息。   夏安安觉得自己大概应该被归为默然一派,现在的她虽然已经没有了厌战心理,但也绝非好战。无论和谈成功与否,她失去的已然失去,逝者已矣。诚然她对林响有着憎恨,脑中也存着替陆成报仇的念头,但那份情感却并未激烈到令她去期许帝国与合众联的和谈破裂。   战,她绝对会替陆成报仇,哪怕代价是她自己的命,因这是她欠陆成的,而她和林响之间也该有一个了断了。不战,她也会想楼靖寻求帮助,在不妨害两国和谈结果的前提下,与林响做个了结。   若非那时亲耳听到林响对自己的嫉恨,她真的完全想象不到她们之间会到如此境地。当然,现在事情已经不只局限在她和林响两人之间了,因为她的缘故,甚至还拖上了西亚,也许还有莫子熙以及楼煌。   当初在米莱机缘相熟的他们,谁又曾想到会有今日这样的结局。   夏安安偶尔也会去假想,如果当初她蹦极出事,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去,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世界的范围太宽泛,她的出现应该不具备那么大的‘蝴蝶效应’。她现在所遇到的这些人,各自又都会有怎样的命运呢?   林响仍是那个她初见时带着怯懦,语声轻细的黯淡少女。也许她会有某种机遇助她脱离军女支的身份,也许会死于合众联的夜袭,也或许就那样在米莱呆上两年,而后拿着军俸被遣送回E区,不再贫穷却也不够富足的在E区那个混乱的地方简单的过完她的一生。没有被嫉妒和怨恨扭曲的心灵,不会叛离东帝国,自然也不会参与到战争中去。   西亚,那么乐观坚强的女孩,夏安安相信就算没有她的存在,女孩凭着自己的努力,定然也能通过米莱的考核,脱去军女支的身份,成为像李教官一样的帝国风云女子。   而……陆成,虽然脾气暴烈冲动却不失分寸的大男孩,会同大多数贵族子弟一样在米莱接受培训,在米莱享受他们独有的特权,而后投入前线接受历练。也许无论有没有她,东帝国同合众联终将一战,但陆成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逝去,没有了她,他便不会奋不顾身的为她赴死。   可惜假想终归是假想,更何况就算老天爷给予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不会也没有勇气选择让自己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死去。   帝国与合众联的和谈破裂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如同夏安安从前替自己规划的日程表,只不过规划者不再是夏安安,而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和谈破裂的消息传至前线不到两天,卡洛斯上将的视讯随之而来,鼓舞士气激励人心的话,但凡上位者,这都是必不可少的口才。面对这位新上任不久便提出止战和谈,甚至在和谈前期对待合众联和谈与会者的态度算得上谦恭,然而后期态度又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的帝国军事长,前线军士们的心里显然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疑惑与不满。   原因千差万别,所带来的结果却大致相仿,那就是逆反。   从夏安安的角度来看,这位新上任军事长的声望似乎远不及至今还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楼上将。当然无关声望如何,军事长的地位所带来的话语权仍然毋庸置疑。   军事长要止战,他们这些前线的军士便只能原地待命,而他说要战,他们就得豁出性命去战。   这一点其实极不符合这个时代充斥的‘个人唯利主义’观念,人们在都以自我为中心的前提下,却对某一个人的话唯命是从,太过矛盾。所谓‘上位者’,只有众人给予他拥护、给予他权利,他才是一个国度的领导人。但人都有惯性也或者说从众心态,当他在长时间的积累下习惯了某一件事,从小即被教导着某事,那么就如封建王朝人们对于帝王的完全顺服,王权至上,君权神授,也许你并不信服眼下的这位帝王,但你潜意识里既定存在的习惯还是会令你对他臣服,直至某个突破口的到来。   眼下前线军士们对卡洛斯上将的服从也正是如此,可以说他们的这份服从大部分都源于楼上将在这个位置上的积威。   除了鼓舞军心的高亢演说,卡洛斯上将还在视讯中言明,不日便会有一批秘密武器运抵前线,这一消息无疑要比之前长篇大论空泛泛的溢美之词引人注意得多。   而在大多数人对于这一消息都表现出热情以及好奇的时候,夏安安注意到的却是楼靖越来越深锁的眉头以及李老脸上明显的不赞同。   很快,在前线众人难得一致的翘首以盼下,来自国内的遣送舰终于抵达。虽然最终安然抵达,中间的过程却不是不坎坷的。   遣送舰在运送途中遇到了合众联机动组的阻截,虎口脱生,实属不易。幸而这一次的遣送舰似也非同一般,外围防御网十分牢固,舰上的火力亦非比寻常。如此,也令等待着瞻仰新秘密武器的前线军士们的好奇心更添了一分。遣送舰已然不俗,里面的东西又该强大到什么地步?   夏安安对着所谓的秘密武器同样也是好奇的,只不过她更在意楼靖的神色。   帝国与合众联再一次开战在即,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实属正常,但夏安安总觉得自己心里的不安远不止此,似乎有什么隐晦的,阴暗的,她所不知道的迷雾,掩盖在这场战争之下。   只是会有什么事能比战争更令人不安,更严重呢? ☆、149   坎达尔城   晴空之下,沙漠之鹰一声悠长尖啸,划破万里无云的天际。   曼勒一身白色长袍,负手站在圣耶神殿中庭一角。他高昂着头,柔和的下颚线条绷紧成一条直线,浅樱色平缓的双唇缓缓开合,仿佛其中夹杂着某些期许,某种感叹。   “要变天了。”   依偎在他腿边正与小沙狐玩闹正酣的小男孩艾达,闻声停下动作,疑惑的抬起圆乎乎的小脑袋,大眼睛眨啊眨的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他记得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有听这一天的气象通知,明明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的啊?   小孩子的思维总是透明而直接的,想到什么便会不计后果不计得失的直接说出来。   “不会变天的,神官大人,这两天外面都没有大风沙。”艾达仰着头,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一板一眼的对身边的神官大人说道。   曼勒垂首,温和的笑意自唇线蔓延,他揉了揉男孩的一头软发,对男孩的话不置可否,而是淡笑着出言提醒道:“已经是午饭时间喽,再不回家待会儿被你阿爸训可不要哭鼻子。”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是溺爱的轻戳男孩的额头。   “啊!”猛的忆起出门前自家阿姆叮嘱的艾达,恍然醒悟般的轻叫了一声,小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垮,小嘴却还不忘逞强道:“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神官大人,才不会随便哭鼻子呢!”如此说完,就见他抬手一抹被曼勒戳过的额头,又驱赶下蹲在他肩上,已经颇有几分重量的小沙狐米砂。   向前窜出几步,艾达忽的又转回头,颇带几分恋恋不舍意味的说:“那我回去了,神官大人。”他是真的很喜欢跟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又总是笑着的神官大人呆在一起,不过阿姆说他会吵到神官大人,影响神官大人的正事,不让他老往神殿跑。   曼勒依旧是笑着的,那笑容里的温和真可说是无懈可击,云淡风轻的朝小男孩摆了摆手,他甚至还不忘嘱咐道:“替我向你阿爸、阿姆还有小艾琳问好。”   艾达立刻乖巧的应声点头。经曼勒这么一提,他那张垮下的小脸,立刻由阴转晴,明朗了起来。小艾琳,两个月前贝鲁莉尔为库鲁斯家诞下的新成员,艾达的小妹妹。无疑,在像艾达这样七八岁的男孩眼里,妹妹是要比弟弟更具吸引力、更令人欢喜的存在。此时,想到那躺在摇篮里,肉嘟嘟软乎乎,虽然出了吃就只知道睡,甚至连他多番的戳弄都毫无反应,但依旧令他行为盎然的妹妹,艾达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   在伟大神官大人和可爱妹妹的两相权衡里,如果能自由选择的话,艾达会毫不犹豫的跑向神官大人。不过就像阿姆说的,他不能一直赖在神官大人身边,打扰神官大人。   他是个孩子,却也算得上是一个相当懂事的孩子。   目送小男孩蹦跳离开的身影,曼勒迅速敛起脸上的笑容,抬手按了按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眼底尽是漠然。他确实是一个长相温和,气质温润的人,没有凌厉的五官线条,周身所散发的气息也不似楼煌般的具有攻击性,可以说是一个第一眼便能给予人好感以及信任的范本。不过单凭他能与楼靖交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与之不分伯仲,就可以看出他有岂会是善类?   曼勒其实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至少不是一个有事没事就把‘温暖如春’的微笑挂在脸上的人,只是笑容确实能令人更具亲和力,而身为沙漠城邦年纪最轻的大神官,他需要这份亲和力来令自己得到更多人的拥戴。   看来有时间他还得跟楼靖多讨教讨教,如何才能使自己笑得自然又不那么累!曼勒一边在心里如是想着,一边朝着图书室走去。   *   对于所谓的‘最新型秘密武器’,前线好奇的人多,但能在第一时间一赌其真容的却屈指可数。夏安安有幸成为其中之一,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些只一眼便会叫人震撼得屏住呼吸的‘杀人工具’。在夏安安过去生活的那个时代,这样的技术根本无从想象,即使是科幻片,那也是对眼前时代科技发展的延伸。毫无依凭的幻想,无法给人以展望,也无法给人以代入感。   针对机甲特殊小组的四台特殊机甲,四种性能全然不同却相互辅助的新型武器,安静的陈列在遣送舰的中央加固舰舱内。有专人负责为在列的众人讲解这四种新型武器的运用、杀伤力以及相应的注意事项。   站在人群里的夏安安听得认真,却也注意到李老不时咳嗽的声音以及黑沉的脸色。似乎帝国这次派来说明新武器的技术员,并非出自技术研发中心,从这几名技术员看向李老的眼神里,有尊重却无敬畏便能窥见几分端倪。   夏安安毕竟是在技术研发中心特训过一段时间,里面的技术人员对于李老是什么态度,她自是看在眼里。绝不是眼前的礼貌有余而恭敬不足。   似乎现下,不仅是国与国之间的情势紧急,东帝国国内的事态也颇值得人深思。想至此处,夏安安侧头看向身旁凝眉静听的楼靖,她最近常常会看到楼靖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通讯器与人联络,通讯时会可以避开她,所以她并不知晓通讯器的另一头是什么人,亦不清楚通讯的内容。只是那通讯器竟能避过前线监控员的通讯截取,看样子并不是出自东帝国技术研发中心的技术成果。夏安安并不愚笨,甚至可以说是睿智的,楼靖手里的通讯器可能出自于哪里,可供选择的选项实在狭隘,而与他通讯的人……   楼靖这是想与沙漠城邦结盟共退合众联?   就算是夏安安这个不通政理的工科生都知道,私交在国家利益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国与国之间的交锋,付出与回报从来都是对等的,甚至在很多时候付出都要比回报的多上许多。更何况以楼靖现在的身份,根本无法代表东帝国做出任何允诺。   “关于新型武器的部分就先介绍到这里,各位请移步跟我来……”   夏安安正想得出神,忽听技术员如是说,施施然回神,眼底还带着些许的茫然,只随着人群往前。走在她身畔的楼靖似也在想着什么,对她的滞后并未投以过多的关注。   尾随技术员,一行人穿过两扇电子门,来到一个比之前的那个仓库大了近一倍的穹顶舰舱。这一次,不等技术员出声说明,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所见震慑住了…… ☆、150<晋江独家首发>   众人眼前,巨大的暗紫色机甲,在穹顶炽白的灯光下,周身都散发着诡谲惑人的光。明明只那么静默的陈列在那里,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无形威压,却令人难以喘息。   整个舰舱一时间竟是沉寂的仿若连呼吸声也无。   走在众人之前,负责解说的技术员在众人震惊的刹那转过身来,讳莫如深的视线迅速从在场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定在所有人中最为老迈的李老身上。   不得不说,在来东帝国之前他便已经久闻李老大名,只不过耳闻的终究都只是些传言,其中的可信度有几分,谁又知道?在他的印象里,东帝国在技术研发方面是无人的。若是有人,又何至走到今日如此窘迫的境地。   然而在亲眼看到眼前的这台机甲以后,即便内心极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东帝国传闻中的老者,确实有着他们这些后起之秀所不容小觑的实力。   似乎做科研的人,心思总是比旁的人要单纯一些。就这一点来说,加勒·李自然也不例外。是了,此刻作为‘新型秘密武器’讲解员的,正是随同新技术武器一起秘密抵达东帝国的TPO科技院技师加勒·李。由于TPO和东帝国协约的四件新武器中有两件武器的内部核心技术研发,加勒·李都是‘主研团队’的重要组成人员,而另外的两件他虽不是研发人员却参与了后期的数据测试。可以说,他是整个TPO技术院最为熟悉且了解这四件新武器的人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当初在听闻第三皇世子要将这四件武器作为与东帝国的协约条件时,会那么抵触的原因。正因为切实的认识到这四件武器的威力,他才会比那些不知情的人更加忧心。   此次他主动请缨随同武器一起来到东帝国,除了担当武器解说顾问这一职务以外,主要他还是想来看看东帝国国内的科研发展情况,这能让他大致估算出武器的几项核心技术被东帝国完全破解所需花费的时长。   事实上在初次面对这台名为‘凯撒’的机甲时,他的心里是发寒的。这样的制甲技术即使放在TPO国内,也绝对称得上艰深精妙。而拥有这样顶尖制甲技术的东帝国,如果想要试图破解他们武器中的核心技术,不说易如反掌,却也绝算不上困难。   幸而,这东帝国的‘制甲第一人’李老,是个已到垂暮之年的老人,精力本就贫瘠,加之其又在前不久痛失爱孙,悲伤欲绝。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株枯木,周身都弥散开浓浓的腐败之气。应是有心无力了,这是加勒·李在见到李老本尊之后心中的想法。而在他看来,东帝国技术研发中心内的技师,虽不乏佼佼,却终究还是后继无力的,想要在短时间内就破解他们的核心技术,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至此,加勒·李的嘴角隐隐勾勒出一抹笑意,收回落在李老身上的视线,待众人逐渐从震惊中恢复,他道:“我想我并不是介绍这台机甲的最佳人选,还是请这台机甲的设计者来为我们解说更加适合。”作为一名由帝国指派到前线,军衔不明的技术解说员,他的这句话无疑是僭越的。但他明朗且面对眼前众人毫不怯怯的表现,又让在场大部分不知内情的人不得不去猜测这个面生的青年是否有着某种非同寻常的背景,自然也就不会贸贸然的去指摘青年的言辞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此时众人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那架暗紫色的机甲上。   这之中夏安安自然也不能例外,作为这个时代的‘外来者’,或许在对于这个时代的特征——机甲的认知和理解上,她远不如在场的其他人。但在经历了漫长的特训以及战争,在眼见过形形j□j不同的机甲以后,她会看也或者说是能够感觉到眼前这台巨型机甲的非比寻常。   是的,巨型。这台暗紫色机甲的主机体要比普通机甲大上一号,加之其背后怒展的巨大桨型羽翼,让它看起来甚至要比前线以‘庞然大物’着称的重甲还要大上些许。   但他和重甲相比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同样周身布满武器槽,重甲给人的观感是笨重、迟缓,有着高火力低反应力陆战机甲的明显特征。而眼前的这台紫色机甲却不然,虽然巨大却并不会让人有笨拙之感,众多武器槽说明了它的高火力,背后超出正常比例的羽翼却又似乎昭示着其拥有着非凡的空战能力。   兼容陆战机甲的高火力与空战机甲的高速飞行能力,如果真应了她此刻心中的猜想,那么这台机甲……还真是怪物了。   而又是谁设计了这台机甲?   夏安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老。她如此想,众人亦然。毕竟在东帝国国内,除了李老以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一众人的视线像是有着某种约定俗成的默契,皆从机甲转移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身上。加勒·李对众人这样的默契,倒是相当的喜闻乐见,这说明东帝国国内在科研方面,除了李老,无出其右了。   李老的脸色一直不甚明朗,彼时,青年的话音刚落,在青年讳莫如深的笑意下,他的脸色更显得黯沉。就只见他微眯起浮肿松弛的双眼,投在青年身上的目光是自其爱孙陆成死后便嫌少出现的凌厉。只那么一瞬便令青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在两个助手的搀扶下,李老颤巍巍的往前走了两步,这几日他的身体越发的不利索了。也就区区数米的距离,转身面向众人的李老已然吁吁气喘。他的两个助手蹙眉对视了一眼,具是满脸的担忧。一个助手侧头低声对李老说:“老师,让我们来做解说,您做补充好吗?”他们不仅仅是李老的助手,亦是他最中意的学生。他们是距离李老最近的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老者为帝国所做的付出与贡献,也便比旁的人更加的敬仰、爱戴老者。   李老干咳了两声,喘匀气,侧头又看了一眼站在近处的那个来自TPO的青年技师,已经一只脚跨入‘降解槽’的他竟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挑得上火,他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冲之前说话的助手点了点头,李老又示意另一个助手扶他到一边的金属长栏上坐下,难看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老师将这台机甲命名为‘凯撒’,如大家所见,它是一架空陆通用的全能战甲……”助手徐徐向众人解说,低沉的声音就仿佛带着魔力,将众人脸上的惊愕愈渐渲染开来……   所有人中,表情几乎未变的大概也就只有楼靖了,除了初见这台机甲时刹那的惊愕,因为对于这台机甲他就同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李老在之前并未对他透露一星半点。而在瞬间的惊愕之后,他只是深深的注视着这台机甲,就如同注视着自己一生的挚爱般深沉却又不含任何情愫。    ☆、151<晋江独家首发>   合众联 前线医护中心      罗恩寒着脸靠坐在病床上,难得的沉默。若非他那一头鸡冠发的造型实在太过鲜明,仅仅看他那张与罗德八九分相似的脸孔,少了张扬和嬉皮笑脸做点缀,还真得让人错认。      许是长久没有清洗打理的缘故,本该雄赳气昂竖在脑袋正中的鸡冠,此时黏糊糊的歪向一边,使得罗恩整个人看起来都分外的气弱。      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陡然暴戾的同时,虚搁在病床上的双手也随之紧握。瞬间爆涨的怒气与不甘在毫无压制的情况下,仿佛令整个病房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鼻腔发出‘呼哧呼哧’拉风箱一般的吐纳声,手臂、额角的青筋跟跟凸起,老树树根一般盘根错节。      阴鸷的目光缓缓下移,有一瞬似乎染上了某种无法言明的迟疑,却在最终还是落在了他自己的膝头。      可以看到他的膝头被白色的纱布严严实实的包裹着,上头还燃着隐隐可见的血色。而自膝头以下,没有修硕健美的小腿,亦看不到脚掌。      “病人请放松,控制您的情绪。情绪的剧烈情绪,不利于您身体的康复。”      病床边的医用机器人在两声短促的提示音后,用柔和舒缓的电子音提醒道。然而在彼时濒临暴怒的罗恩听来,却不啻于恼人的聒噪。就只见他猛地扭过头,怒张的双眼,眼球上分布着鲜明的血丝。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哪怕此时他重伤未愈,也只需一拳,便能眼前红灯闪烁的机器直接送进回收站。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负伤了,事实上按照他一贯暴烈冲动的脾气,那些稍不留神磕磕碰碰留下的大伤小伤,于他从来都是家常便饭。      然而,这一次显然还是不同的。      眼看大战在即,他却身负如此重伤……想来昆莱大人对于这样无用的他,应该很失望吧!      想至此,罗恩严重的暴戾瞬间便被更加浓烈更加深沉的沮丧所取代,甚至血丝满布的眼球上隐隐还蒙着一层泪光。      是的,一定是这样,昆莱大人必然已经放弃了他。否则……否则他负伤至今整整七天,又怎么会连一次探望都没有?      转回到正前方的头颅无力的低垂着,宽阔、肌理分明的肩头一上一下的颤动,不多时床单上便出现一片深深浅浅的斑驳。      因医用机器人传出‘病患异样’警报而进来探视的人,对于眼前的景况却没有多少惊讶或者异样的表现。也或者说,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他们,对此根本已是司空见惯。      凯莉手里拎着从餐厅打包的汤水,颇有几分担忧的看着病床上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男人。平日里她虽然看起来处处跟罗恩不对盘,但那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用罗德私底下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情骂俏’。      对病床上的男人有没有异样的情愫,凯莉不清楚。在她的认知里,合众联机动组在亚瑟和林响还没加入之前,就像是一个她梦寐以求的家庭。昆莱大人是这个家庭的长辈,是这个家庭的支柱。而他们,虽然血统不一,却无可否认的拥有着亲人般深重的羁绊。      想到这里,凯莉不觉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两个男人。男人们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打算,晦暗不明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都落在罗恩的腿上。      罗恩这次的伤,说有多严重却也不尽然。得看放在何种前提之下,如若不是与东帝国开战在即,像这样的伤,依照罗恩的身体状况,只需养上两周,在接受义肢接续手术,通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和康复治疗,就算腿脚的灵活度达不到从前的标准,却也是无碍了的。      只是现在……大战迫在眉睫,而从麦肯尼、罗恩、亚瑟三人之前去偷袭对方遣送舰铩羽而归的情况来看,传闻中东帝国以最珍贵的不可再生能源为交换,从TPO处获得的秘密武器绝对不容小觑。      别说等到罗恩完成康复治疗,就是能不能挨到罗恩做义肢接续手术都两说。      凯莉沉下了脸,她原本还想跟罗恩斗上几句,以此来转移他过分集中在自己伤腿上的精力,只是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习惯性的抬手想要去撩自己的长发,手到了耳畔处仍未触到熟悉的触感,这才恍然想到之前为了更方便训练,她把那头大波浪高高束了起来。      压抑沉默的气氛,在这件病房里久久不散。      终究还是身为队长的麦肯尼,在见罗恩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开口打破了一室的沉闷。      “感觉怎么样?”      虽然在情绪上一度失控,不过本能的警觉罗恩还是有的。三人刚进门,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在这三人面前,他并不会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耻,甚至有着某种‘撒娇’的意味在其中。所以没有抬头,自然也没心情开口。      而此时,既然队长开了口,他就算再怎么不想说话,也不可能置若罔闻。要知道在他心里,麦肯尼是仅次于昆莱大人的存在。      “没什么事。”罗恩闷闷答道。像这样的伤,要放在往常,他至多也就愤愤上几天,确实还不放在眼里。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病房内的氛围,在两人简单的一问一答之后,和缓了下来。接下来的交谈,便也就顺理成章了起来。      这不是三人第一次来探望罗恩了,只不过之前他们来的时候罗恩都还在昏睡。四人太过熟络,反而没有什么话题可以闲聊,当然现在也不是他们可以闲聊的时候。      在罗恩喝完汤水后,三人便起身准备离开,今天的训练量他们还没有达标。      罗恩盯着三人走至门边的背影,似有些犹豫,终究在三人走出病房前出声道:“昆莱大人……大人,他……”      “昆莱大人在你昏睡的那段日子就返回联邦了。”就算罗恩的话未尽,依照麦肯尼对他的了解,又岂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根本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麦肯尼在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罗恩闻言抬起头,“因为平等院?”      “恩。”麦肯尼点头,“大人走之前让我转告你,让你注意休息,好好养伤。”      这转告的话,显然比任何医药针剂都要来得管用,就只见罗恩脸上的颓败之气在顷刻间一扫而空,精神状态似也饱满了许多。      他这副样子落在另外两人眼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罗德与凯莉对视一眼,两人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此次联邦内部动乱,事发突然,昆莱大人也走得十分匆忙,又哪来得及留下这些关心的话语。      但这话麦肯尼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他们必然也不会去戳破,只是这样的欺骗,哪怕是善意的,却真的好吗?虽然罗恩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实情,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两人都觉得罗恩对麦肯尼大人的崇拜实在太过灼热,甚至完全可以用偏激来形容。      “对了,昆莱大人已经对亚瑟做了惩处,我想他现在应该并不比你好受多少。”麦肯尼想了想,说道。      一听到‘亚瑟’这两个字,罗恩才明朗起来的脸,瞬间便又阴沉了下来。要不是那个小鬼见死不救,他断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152<晋江独家首发>   罗恩显然不是一个会去时时反思的人,在他的字典里,反思的定义便等同于对自身落败的反复求证。以他争强好胜又不成熟的个性,哪怕败到惨不忍睹,也绝对是在人前绝口不提,在人后做足了心理建设,丁点都不会去回忆。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认定自己是一个强者,战无不胜的存在,所以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瑕疵,一点点波折,那也都是因为他还太年轻,还在成长中,需要磨练。      他牢记着昆莱对自己的评语。      ‘罗恩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冲劲,一股带领联邦勇往直前的力量。不畏惧,不退缩,即便失败仍然向前,这才是身为联邦战士应有的品格。’      罗恩把这句话录了下来,存在贴身的通讯器里。在很长一段时间,时不时的听一听这句话都能令他倍感激励。这之后,那个通讯器在一次任务中损毁,录音随之遗失,罗恩为此颓丧了数天才缓过劲来。      无疑在罗恩的生命中,昆莱就好像黑夜里的启明星,指引他前进的方向。换而言之,他一直都是朝着昆莱所希望的方向成长,无论是冲动的个性还是争强好胜的心,乃至常常的口无遮拦……他自身一切的一切,如果昆莱出言劝阻,不,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暗示,那么今时今日的罗恩必然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自身的意志’这种东西,早在那个黄昏就已经被抛弃。当一身白袍的昆莱犹如神祗一般的出现在那个为了一点食物就以命相搏的他眼前,根本无需任何言语,他已然匍匐于老人脚下。      从那时起,追随至今……原本的他该是什么样的,早就遗失在了记忆的彼端。      所以,不是他不懂得反思,而是按照昆莱对他的个性设定,他不该去反思。他只能向前看,不断不断的往前冲,这就像身为机动组队长的麦肯尼需要的是全局观,将执行任务时的所有细节都考虑周全,这就意味着他必须一刻不停的去分析战况,去反思前局,与罗恩全然相反的性格设定。      追随昆莱的众人,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使命。      不过罗恩的不反思可不是遗忘,他也会去回忆,只不过回忆的并非偷袭东帝国遣送舰当日机动组方面的行动布局,他的回忆仅限于自身相关,诸如他跟亚瑟之间的那段新仇旧恨。      要说东帝国的遣送舰有多厉害,那还真谈不上。论火力,也就比普通遣送舰略高,但只凭这高出的一点火力,就想击退机动组的三台机甲,那显然是天方夜谭。      防御网,那层层叠叠任凭他们三台机甲再如何攻击仍纹丝不动的绝对防御,哪怕罗恩不刻意去回忆,脑海中的印象依旧鲜明。      此次偷袭东帝国遣送舰的任务,合众联机动组方面并未倾巢而出,仅派出‘喋血’、‘修罗’以及‘狼嚎’这三台机甲。合众联也或者说昆莱会下达如此保守的指令,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战争还要继续,主战力的保存是必要的。再者目标是遣送舰,即便是运送秘密武器的遣送舰,也改变不了舰艇类火力平平,闪避迟钝的缺陷。      然而谁又能想到,东帝国这次的遣送舰竟会如此非同凡响。      是了,舰艇类闪避迟缓,那么就用牢不可破的防御来弥补。      而在难以破防的前提下,机动组三人小队除了硬抗下舰艇上越发密集的火力,也就只有灰溜溜撤退这一途可以选择。      麦肯尼从来都是理智的,一看破防无望,果断就下达了撤退指令。然而此时已经被这无论如何都打不破的防御网弄得血气上涌的罗恩,又怎么肯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      其实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罗恩已经记不清了,就是他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惹毛了亚瑟那小鬼,使得亚瑟最后对他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他也是完全不记得了。      说了什么呢?      仰靠在床头,轻微浮肿的眼皮半耷拉着,黏腻的鸡冠头随着他时不时摇晃的脑袋没精打采的摆动,罗恩难得一见的凝神沉思着。      然而随着深锁在一处的眉头越蹙越紧,想要思考出的答案却仍是未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沉思这一对他来说过于繁重的技术活儿。      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不能构成亚瑟那小鬼在他快被东帝国遣送舰轰成渣的时候对他视而不见的理由,不是吗?当然,如果不是他的‘狼嚎’在紧要关头突然卡壳,他压根就不需要那小鬼的救护!      等大战结束,就算昆莱大人已经惩罚过那小鬼,他和那个小鬼的新仇旧恨可不单就这么一笔,到时一定要连本带利一起好好算算这笔账!      罗恩如此在心中盘算着,干燥的嘴角扯过一抹冷笑。他的身体毕竟还处在虚弱期,没多一会儿便伴着周遭医疗仪器清浅有序的电子音,沉沉的睡了过去。      *****      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闷雷伴着呼啸而过的抗风,硕大的雨滴拍打在母舰为数不多的金属化玻璃窗上,溅起一滩又一滩的水花。      夏安安盯着那在几番雨水洗礼过后变得异常明净却又模糊的玻璃窗,如此漫长的雨期在夏末秋初的时节可不多见。身处在母舰内,若非刻意去关注,其实很难感知到周遭环境气候的变化。不过大概是近来动力源吃紧的缘故,母舰内的除湿器与恒温器常常一天里只能运行上一两个小时。故而,大部分时间母舰内都处于十分闷热且潮湿的状态。帝国方面派抵的遣送舰虽然带来令人振奋的秘密武器,却没有一并把前线更加迫切需要的动力源送来。      “现在的东帝国,恐怕国内已经有能源危机的先兆,又怎么会有多余的动力源送到前线。”这是楼靖在某个过分闷热的午夜所说的话。夏安安清楚的记得楼靖在说这话时的语气,带着嘲讽与深深的失望,晦暗掩盖下的双眼,有着全然看不透的深邃。      成长于和平年代的夏安安,即便生活中有过诸多坎坷,使她比同龄人有更深的磨砺,但在面对全局性质的一个国家,一支军队,一次战争时,终究还是稚嫩非常。      所以她虽然能感受到母舰内的生活条件随着动力源的越发吃紧每况愈下,但与周遭的军人们相差不多,沉浸在那由秘密武器构筑起来的安然中,还未真正切实的体会到即将到来的‘破釜沉舟’。      不过夏安安会感觉到几许安然,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秘密武器已经运抵前线,介绍说明按部就班的做完之后,技术人员立刻接手进入紧锣密鼓的安装调试阶段。      如果说机甲特殊小组是帝国军的强力秘密武器的话,那么此次东帝国从TPO购置的这批武器装备,仅从扼要的介绍来看,就已经够得上‘超强力’这一范畴了。      夏安安这两天在技术组的安排下,已经逐步开始接触‘青鸾’的秘密武器的数据调试测试,由于‘青鸾’的秘密武器‘磁力圆舞’的破坏力实在太过惊人,以操作实物获取测试数据的方案在这里显然不成立。因此,从数据测试初期开始,运用的就是模拟操作。      关于调试测试,其实在整机的测试中已经算是测试默契,其主要测试的是人与安装了秘密武器以后的机甲的契合度。虽然只是模拟操作,夏安安这之中所受的震撼却是分毫不少。      真的很厉害,厉害到她甚至开始不找边际的异想天开,说不定只靠她这一台机甲就能把联合军扫平……      逆天!      这出自于过去世界的网络用语,用在这里,她竟完全不觉得夸张,反而深感贴切。      那种技术,那种破坏力,若非亲身体会,她根本无法想象!      ‘滴’      电子门打开的声音拉回了夏安安随着雨水飘远的思绪,她侧头朝门口看去,就见楼靖军服飒飒的大步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随从官莫克却是止步于门前,朝门内的夏安安恭敬的行了个军礼,便沉声道:“晚餐马上就送来。”语罢,转身走开。      夏安安的目光仅在莫克离开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秒,很快就转到了愈见靠近的男人脸上。      “很累?”夏安安轻声发问。      “恩。”楼靖略点了点头就在夏安安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精神和身体随之放松,脸上的疲倦愈加的显而易见。      看着这样的楼靖,夏安安没再多说什么。她会在这间‘少将特权’的杂物间里,就是为了等楼靖一起吃晚餐。算算日子,两人住在同一个宿舍,竟然也有近四天没有见上一面了。      这些天,夏安安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楼靖也就不必时不时的回宿舍探望。他本就是前线最为繁忙的一个,加上李老借着秘密武器介绍时宣布楼靖为新机‘凯撒’的驾驶员,楼靖的甲士技术不俗,但在面对完全陌生的新机甲时,驾驶操作上的磨合却是必要的。所以,除了处理前线以及帝国方面发来的各项大小琐碎,楼靖和夏安安一样都要参加技术组安排的模拟操作,劳累程度可想而知。 ☆、153   晚餐很快就被端上了桌,许是太过疲劳没有胃口的缘故,楼靖没吃两口便搁下了刀叉,只端着杯餐后的蔬果汁一口一口的慢饮。      而楼靖那边刚一放下刀叉,夏安安进食的速度就跟着慢了下来。这些日子,楼靖瘦了许多。两侧面颊微微陷了下去,夜以继日毫无喘息机会的工作安排,在他的眼眶周围刻下深深的青黑。没有休整时间,下巴上蓄起一层青色的胡茬,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好似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对此,夏安安面上虽未做表露,心下却十分担忧。      “这个味道还不错,很脆爽,你尝尝看。”用叉子叉起一块味道类似原来世界西芹的蔬菜片,在男人面前轻晃了晃,夏安安柔着声说。      两个人餐盘里的食物虽然由于分量上的差别看起来相去甚远,但实际上的菜色种类是完全相同的。夏安安的原意是想勾起男人的食欲,好让他再多吃一点。毕竟男人哪怕在各个方面都卓尔不凡,优于常人,但他终究也是一副血肉之躯,没有铜皮铁骨,更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源。却不想,男人只随意瞥了眼那块蔬菜片,眸光一闪,视线便凝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被勾起食欲的举动,这个清贵的男人只是用他如炬的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空气里仿佛流淌着某种名为暧昧的香氛,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视线相触之际,夏安安仿佛在对面男人的眼中看到了‘爱情’。      什么是爱情?      她记得她的妈妈曾经说过,爱情就是一束光,那束光投射在人的眼里,当你看见的时候,定然就会发现它的不同。      看着你的目光、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彼时的夏安安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看到了‘爱情’,楼靖的爱情。对于她来说,这种奇妙的感觉来得太过突然,莫名又措手不及,就好似时间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冻结了一般。      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一种,静止了的甜蜜……      直到一声咀嚼时发出的细微脆响传来,夏安安才施施然回过了神,然而眼前的情形却很快又让她陷入诧异之中。      目光在楼靖微动的口唇与自己手中空了的餐叉间徘徊,没错,就在刚刚,楼靖微微探过身,咬下了餐叉上的蔬菜片。而此时,楼靖已经咽下,又恢复到了之前注视着她的模样,只不过眼底的那束光却是没有了的。      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夏安安怔了怔,有些茫然。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举动,无疑与喂食无异。而对任何人来说,相互之间的喂食,都是相当亲昵的。起码在这之前,这类型的事从未发生在两人之间。      屋内的气氛依旧暧昧,甚至较之于前,更为浓烈缱绻。      然而缓过神来的夏安安却再无法从中寻到那种与众不同的甜蜜了……      “恩,味道确实不错,你多吃一点,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楼靖如是评价,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青绿色半透明略带粘稠的蔬果汁,在杯壁上来回震荡,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这种东西,单就观感就已经令他失去了喝下去的欲|望,口感就更不必提了。然而他也清楚,这已经是莫克所能弄出来的极限了,毕竟能用的原料有限。若与餐厅现在技能提供的营养液、蔬果肉泥相比,更可以说是难得的美味了。      前线现在所面临的,就是如此的状况,弹尽粮绝。      必须保证与合众联对阵时动力源的充足,他不得不下令关闭几艘舰艇上的一些公用生活系统,仅保留少数必须的以维持前线众军的生活,而即便如此,能源监控室仍会不时传来动力源紧缺的警报。      楼靖不是没有向帝国方面打过动力源抽调的申请,但大多都石沉大海,少数几个得到回复的,也多是安抚未见有任何实际措施。      到了此时此刻,楼靖也算是完全看清了,也更加坚定了他之后的计划。      那些远在帝国的将领们并非天真,也并非觉得只要有从TPO不等价兑换来的秘密武器就能一事百了,万事大吉。他们从一开始的目的就相当单一,那就是以日渐短缺的能源逼迫前线尽早与合众联开战。他们想要尽快看到这一战的结果,以确定东帝国接下来的对外政策,是伙同TPO吞了合众联,还是再一次的以付出某些条件来同合众联谈休战。      在这里,就是楼靖也不得不佩服TPO的那位第三皇世子,兵不血刃,无疑不论这一战的最终结果为何,这场东帝国与合众联之前的战争,最终最大的赢家都会是他——TPO!      以楼靖的眼光来看,这个局并不高明,事实上任何一个稍有脑子的人都能想透。不就是那句老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想得到却并不一定能做得到,做得到的也不一定就会这么做。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耐心作壁上观的,尤其TPO的军事科技在四大区域中又那么的出类拔萃,人口、军队人数虽然单薄,国力却是过得去的。在这样的优势之下,有的人很容易就会按捺不住,尝试在东帝国与合众联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一气吞下这两大区域。      如果真这样做的话,结果大概就会是另一番模样了。      想到这里,楼靖浅浅勾了勾嘴角,神色间些许疲累,些许无奈。      “今晚留在宿舍休息吗?”屋内的旖旎香氛已经散尽,夏安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盘中滋味勉强的晚餐。心细的她自然察觉到了楼靖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却并没有往深处想,只以为他想到了什么手头上未出完的公事才如此。      仰头喝尽杯中的蔬果汁,即使不喜欢那粘稠寡淡的滋味,但现在他的身体需要补充水分以及营养,也就强忍着吞咽了下去。说实话,比那时在孤岛上那些怪物的血还要让人难以下咽。      冲夏安安点了点头,他淡淡说:“手头上的事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现在就等新武器和各台机甲协调完毕。”      然后,就是跟合众联开战的时刻。夏安安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下来,最后一战的结局会如何似乎已经渐渐游离出了思想,是输是赢,是生是死,既然自己无法掌控,也便不会去多想。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如此,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几次手速测试的数据也较之前提升了不少。      楼靖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人,由于之前的那次重伤,夏安安也是消瘦了不少,近来为了与新武器磨合频繁的模拟操作,也让她的眉宇间染上了几许疲劳。不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倒是相当不差。      透白的光照下,女人的面庞光洁如玉,找不到一点瑕疵,饱满的额头连接着弧度优美的鼻梁,鼻尖上甚至透出淡淡玉润般的光泽。小巧的耳垂露在中长的短发之外,圆润的就像两颗珠玉。咀嚼的殷红唇瓣,一上一下的开阖着,使人一不小心脑海里便会生出些许绮丽的想法来。      这种类似走神,但情节显然要比走神严重得多的状况,已然不是头一次,甚至已经不能用一两次来笼统概括。这对于自恃自制力过人的楼靖来说,显然不是好事。他十分不喜欢这种思绪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却每每在女人露出关切的神态时,又不由自主的沦陷。他不是不通情爱的夏安安,个中因由自然明白得透彻,也正因为明白,才会愈加的感到不可思议。      诚然夏安安的长相是动人的,在机甲的操作技术上也着实令他经验,但她那优柔寡断的性格以及处事上的瞻前顾后,却也无论如何令他欣赏不起来。总的来说,对夏安安这个女人他是满意的,但应该也仅止于此了……就是他自己也完全没料到,会对这样一个女人如此上心。      不多时,晚餐在两人的各怀心思下结束。当然,真正算得上吃了晚餐的只有夏安安一人,楼靖在喝完蔬果汁后,就再也没有拾起过刀叉了。      晚餐过后,两人沿着住宿区外的走廊漫步消食。这条狭长的走廊联通住宿区跟餐厅,彼时餐厅的就餐时间已经过去多时,走廊里空空荡荡的,鲜有人迹。      夏安安侧耳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没有同步却错落有致。      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也就只有这一刻能够享受如此步调闲散的安宁了。就好像两只在等待暴风雨到来的海燕,失了鸣叫的本能,却已经迎风张扬开挺括的羽翅,只等那湿润的海风到来,便振翅高飞。      临到两人的宿舍门口,楼靖的脚步忽然一顿,侧转过身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也听了脚步,眼带疑惑的仰起头,就听楼靖道:“关于你的来历,你的身份,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154<晋江独家首发>   “关于你的来历,你的身份,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楼靖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夏安安的脸色一变。其实她自己也清楚她的来历不明是一个隐患,就好像原来世界的黑户,哪怕不被查到,做起事来却终究还是会畏首畏尾。      但……      要她说出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这样的话,她却又不得不去犹豫,考虑再三。      毕竟如果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单单只是听别人这样说,说自己是穿越而来,说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那实在太过荒谬。她的第一个反应肯定不会是去考虑这些话的可信度,而是陈述者的头脑是否清醒,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这实在不是一件能够轻易说出口的事……      而此时,没有等到预期结果的楼靖忽然又说:“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吗?”      夏安安错愕的也可以说是震惊的望向男人,因为她恍惚从男人的语气里感觉到一丝无奈,一丝失望。然而楼靖已经打开了宿舍的电子门,大步走了进去。夏安安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男人瘦削笔直的背脊。      良久,直到电子门发出询问是否进门的提示音,夏安安这才回过神来,走进宿舍。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寂静的屋内听起来格外清晰。楼靖在踏入宿舍后就直接进了浴室,中间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夏安安愣怔的坐在床沿上,双眼茫然的望着浴室紧闭的银白色电子门,嘴角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不是她不相信楼靖,而是她担心楼靖不信任她所说的,毕竟那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楼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夏安安依旧保持着呆坐的姿态,只是听见动静,那双茫然的眼聚焦在了楼靖身上。      浴室里的烘干机已经停用很多天了,楼靖只能用毛巾草草擦干身上的水珠,头发擦了几下,发梢却仍在往下滴水。      “过来帮我擦头,恩?”他冲着夏安安道,在夏安安用来练习手速的微型电脑前坐下,毛巾随意的搭在脖颈上。      夏安安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楼靖说了什么,起身来到楼靖身侧,拿起毛巾一下一下的给他擦头。      微型电脑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楼靖手指微动,浏览过夏安安近几天的练习数据。      “你的手速又提升了不少。”楼靖一边向下翻看,一边说,语气里有不甚明显的惊艳。      “恩。”夏安安应了一声,收起毛巾,手指穿过楼靖半干的硬质发丝,不轻不重的替男人按摩头皮。这手按摩的功夫,是她从医院的护工那里学来的。那会儿她妈妈病重不能自理,她手里又已经没有余钱请护工替她妈妈按摩长久不能动弹发僵发痛的身体,所以她只能自己去学,用她本就所剩不多的休息时间。      想想那段日子,每天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直到凌晨才能再次躺上}床。打工单位、学校、医院,忙忙碌碌,疲于奔命。明明从时间上来算,并没有过去太久,于现在的她而言,却真的恍若隔世一般。      “……道格拉斯侧翻加屈膝这套公式的错误率很频繁。”      楼靖的点评仍在继续,夏安安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多少。      “在想什么?”显然注意到了身侧人的思绪游离,楼靖眉头轻蹙了一下问。      夏安安肩头一跳,“没,没什么。这套公式的各项数据对我来说有些复杂,心算的时候常常不确定结果的正确性……”      “然后就会犹豫,第二次推敲验证?”楼靖接口道。      夏安安点头,一五一十道:“是,两次的结果也时常会有所不同,但如果进行第三次验算又太浪费时间。所以常常是选择性错误,也或者两次的结果都不正确,也就是心算错误。”      楼靖闻言,没有再去追究她走神的因由,而是认同的颔首。许是夏安安的按摩确实有几分功效的缘故,楼靖神色间的疲色淡了不少。      “不用犹豫,哪怕是二次验算,不到一个公式决定生死的情况下,也没有必要去浪费这个时间。一次,这个公式验算一次就够了,不论对错,你只要按照一贯的速率输入。这样就算错了,也不至于影响到你之后的输入节奏。要知道对于这套公式的验算,没有人能保证百分百的正确率,我也不能。”说道这里,楼靖顿了顿,伸手关了微型电脑,侧头看向夏安安,“对正确率的追求并没有错,但有时候更需要顾及全局。”      “是。”没有做任何辩驳,简洁的应下。      对于夏安安认真的态度,楼靖还是十分满意的,就见他收回视线说:“恩。去洗澡吧,今天就不必再做练习了,好好放松休息。”      此时,楼靖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夏安安缩回手,却没有马上去浴室,而是迟疑的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楼靖自进门以后就没有再提关于她来历的问题,显然这并不是他不在意、不予追究了。他不是步步紧逼着追问,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是对于她的一种信任以及尊重。      楼靖表情温和的站起身,轻拍了拍夏安安单薄的肩头,安抚道:“先去洗澡,洗完再说。”      这一晚,在许多年以后,夏安安仍会不断忆起。不是因为这一晚男人的温和,亦不是因为这一晚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男人。而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疑团,令她不得不把这一晚所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重复。      如果那个名为‘覆世’的计划早已确定,那么男人在那时就应该已经决定带着她一同离开东帝国。如果说需要知道她的来历,是对她身份安全性的一种检验,完全由楼靖的个人意志所决定。那么在李老的帮助下再次为她更改户籍数据,令她的个人资料更加的万无一失,又是为了什么?      毕竟一旦她跟着楼靖离开东帝国,关于她的所有身份资料都会变成一纸空文,而她对于东帝国也只会有‘叛国者’这一个身份而已。      所以,楼靖又何必在此多此一举?      除非他打从一开始就猜到她不会跟着他离开,会背叛他的意愿。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楼靖其人又怎会为一个‘背叛者’做这一切?      这似乎是一个无论从任何角度推敲都没有办法符合逻辑的问题。所以夏安安只能不断的回忆这一晚,试图找到些许端倪。      等夏安安洗完澡出来,楼靖已经靠躺在床上,手腕上的通讯器开着,虚拟屏蓝绿的光晕淡淡的氤氲在他脸上。      目光从虚拟屏移到夏安安处,楼靖拍了拍身畔的床面示意。      夏安安自是会意,用毛巾包裹了还有些濡湿的发,便在楼靖身边靠坐了下来。      似乎并不急于打开话题,楼靖横展开一条手臂,绕过夏安安的脖颈搭在她另一侧肩头,视线已经再次落在面前的虚拟屏上。      这时候的夏安安反而没有了之前的忧虑和不安,楼靖的行为不正在向她表达对她的信任吗?      夜渐渐深了,宿舍里除了时开时停的空气过滤系统发出的嗡嗡蜂鸣声,一片静谧。      夏安安觉得自己也许已经睡着了,也或者半梦半醒,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光景。大概在这种时候,人的大脑反而更加清醒,感知也更加清晰,但对周遭人的反馈,却是迟钝的。      “我来自另一个时空,更确切的说,来自千年以前的地球。”夏安安缓缓的说,声音有些低。      楼靖滚动虚拟屏幕的手指一顿,垂眼看向阖眼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女人,浓黑的睫毛恰到好处的遮掩了他眼底的情绪。 ☆、155<晋江独家首发>   “我来自另一个时空,更确切的说,来自千年以前的地球。”语毕,夏安安虽心怀惴惴,却没有睁眼查看楼靖的反应,其实有点逃避的意味,当然更多的还是把自己藏得最深的秘密诉诸于口的决然。      楼靖或许是信任她的,只是这份信任在这个连夏安安自己都感到荒诞的来历面前,又是否能够维持得下去呢?      夏安安对此不得而知。      但显然,不论过去多久,在楼靖面前夏安安总还是无力的。因为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也因为对自身的不自信。      楼靖如此优秀,而她呢?      眼下这个就正常人听来,大概连谎言都算不上的来历,楼靖听后又会作何感想?      在夏安安看来,两人那所谓的情|人关系本就不甚牢固,所有的一切都由着楼靖主导。楼靖说是那便是,说不是也就不是了……换做是几个月前,她或许还能泰然处之,然而在经历过荒岛的艰辛,又有坎达尔城数日的温情,她心里对待楼靖的那份感情早不复当初那么简单。      她怕两人会因此而产生隔阂,生疏了彼此。即便按照楼靖的个性,约莫就算是疏离,也会做得不着痕迹,就像当初众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接受了两人的暧昧关系一样。      夏安安很清楚,现在的她对楼靖对整个东帝国前线还有用,楼靖就算心生疑窦,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然而已经体味过漫漫温情,再恢复到上下级从属的淡漠冰冷,是何等的残酷?      夏安安光是想象,就感到遍体身寒。这一刻,她忽然理解起了那个只一味追求‘真爱’不负责任的母亲。爱情这种东西,确实有令人食髓知味的魔力。      夏安安这厢思绪纷繁,紧闭着的双眼,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游移不定,眼睫也因情绪的波动,微微颤动着。而她的这些细微反应,自是逃脱不了此时正注视着她的楼靖的眼。      长久的沉默,夏安安只觉吐纳间空气都好似变得稀薄了起来,终究还是耐不住的睁开了眼。只是她这一睁眼,便刚好与楼靖俯下的视线撞个正着,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夏安安心头一跳,双肩不自觉的颤了颤,随即迅速垂下眼帘,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沉吟了片刻,才出声询问:“你相信吗?”      此话一出,宿舍内变得更加沉静了。      楼靖没有马上回答夏安安的问题,落在夏安安脸上的视线却是移开了,虚空的望向宿舍一角,像是在沉思。      要说此时的楼靖,面上虽依然保持着平日的内敛无波,但内心真的毫无起伏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楼靖非常震惊。从他抬起的手指在通讯器上连按了三下,才将虚拟屏关闭,就能知道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波澜不惊。      不是他相不相信,而是他不得不去相信。      与夏安安无法确定他的信任程度不同,他是完全确定夏安安在现在的情境下不会说出欺骗他的言语。      也正因为确信,楼靖才更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即使是科技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今,在技术上也就只能完成短途的空间跳跃,穿越时空依旧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之中。      千年以前……      千年以前的世界就已经拥有这样的技术了吗?      思及此,楼靖不禁骇然,再一联想到夏安安无师自通的过人手速,以及那无法解释的出现,这一切便都串接了起来,似乎是能够说得通的……      不,不对!楼靖神色一凛。如果千年以前的世界就拥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技术,哪怕这个世界经历过再多的战乱,也不可能全无记载遗落,完完全全的销声匿迹。      很显然,相较于夏安安的身世来历,此时的楼靖却是全然被‘穿越时空’这项技术勾起了兴趣。这就好像古时,再英明仁厚的君皇,也终会被‘长生不死’所蛊惑一样。又有谁不想穿越时空,通晓过去未来。也不过是古时还没有‘穿越时空’技术的这一构想罢了,若是有,上位者对其追捧未必会输给‘长生不死’。否则那些声称自身通晓鬼神之力,可卜算未来,趋利避祸的国师、神官,在一些时代也不会那么的横行无忌。即便是现今,鬼神之说依旧有着不俗的地位,甚至成为人们的信仰,这一点兴盛的沙漠城邦就是明证。      ‘穿越时空’,当科技打不成的时候,人们就会将之寄情于鬼神。当然,楼靖是绝不会将这两者扯在一起的。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技术,也或者是自然界中,人们还未发现,还不能以科学的方式来解读的一种自然现象。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楼靖很有几分跃跃欲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夏安安以为,两人会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明而后各自东西的时候,楼靖开口了,却并不是回答她之前的问话。      “具体呢?你是怎么穿越时空?我很想了解。”      闻言,夏安安怔住了。楼靖会这么问,也就说明他接受了她的‘穿越’时空一说。楼靖竟然相信了她的荒诞来历,竟然相信了她……这一认知令她感到讶异的同时,更多的还是喜悦,以及对自我的肯定。      也许,楼靖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淡薄。      于是,没有任何隐瞒的,夏安安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穿越过程告诉了楼靖。      那并不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事实上仅仅只需三言两语就能叙述详尽。      楼靖听完,皱起了眉,“也就是说,你的这次穿越是个意外,你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穿越的?”这显然不是楼靖想要的结果。夏安安的论述十分浅白,却也分毫不差的透露出,她的穿越并非依赖于科技的发展,而更趋近某种不为人知的自然现象。      “恩。”夏安安认可的应了一声,由于没有抬眼,她并没有发现楼靖神情上的变化。      夏安安本以为楼靖还会问些什么,然而却没有,就听楼靖语气淡淡道:“好,我清楚了。关于你的新身份资料,明天白天我会传到你的通讯器上,务必熟记。早点睡吧。”      虽然对楼靖的态度,夏安安心中还存着几分疑惑,但听楼靖如此说,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低低道了声好梦。      这一晚,两人的话题至此终了,许是之前的一番思想斗争颇费心神的缘故,预料中的失眠并没有到来,身心皆疲的夏安安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然而这一晚对于躺在她身侧的男人而言,却注定将成为又一个不眠之夜。      ******      是日,结束了上午的模拟训练,夏安安一边缓步朝餐厅方向走,一边松弛着酸疼的手指和手腕。走着走着,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引得几名从她身旁经过的军官,都怔怔失神了数秒。      近段日子,夏安安的心情一直不差。这一点,母舰中央区的不少军官都知晓,即便不清楚原因,但时不时的能看到从前总是神色淡漠的夏上尉展颜浅笑,也是一件相当赏心悦目的事,尤其是在这湿闷令人烦躁的雨期。      夏安安心情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楼靖。      夏安安发现,自那晚以后,她与楼靖非但没有生疏,反而更加亲昵了几分。楼靖对于她过去生活的那个世界,仿佛有着相当重的好奇心,时常会问一些关于那个世界的事。而夏安安呢,尽管对过去的那个世界无甚好感,也知之不多,宏观上的框架却还是清楚的。那个世界主要的几个大国,政治体制,科技文明发展,甚至是一些关于能源开采、利用的琐碎,动物、植物的食用情况……      几天时间,夏安安只觉得自己已经把那个世界所有她知道的一切都在脑子里翻腾了一遍。      不过,由于她在那个世界的社会关系单一,那些有关的人际关系,亲朋好友,邻里街坊,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她忽略了过去。当然,就这一点,楼靖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临至餐厅正门,夏安安脚下一顿,视线定格在餐厅内某个单一、特殊的身影上。      整个母舰中央区,只有她和西亚两名女性军官。在那之前,吃饭睡觉两人从来都形影不离。而自那以后,夏安安跟着楼靖,楼靖公务繁忙,她独身一人出现,实属常见。而西亚呢?最初的最初会和陆成一起,而陆成殉国后,似乎是跟着楼煌和莫子熙的,只不过这段日子,夏安安却是没有见三人同进同出过。多是楼煌和莫子熙固定搭档出现在餐厅,西亚常常都是一个人。      夏安安不清楚三人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不愉,也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一起。毕竟在夏安安的眼中,西亚同那两人是如此的不同,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加之,莫子熙对女性的轻视态度近乎偏执,楼煌在待人接物方面又冷漠异常,无论怎么看西亚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端上餐盘,夏安安不自觉的便朝那道身影走去。恰好此时西亚吃罢,收拾了餐盘起身,一转头便与夏安安正面对上。那一刻,两个人都没有动,目光皆落在对方身上,似是在打量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勉强勾起唇角,夏安安冲眼前人点了点头。她这么做,却并没有指望能够得到回应。毕竟,陆成是因她而死的……      西亚似是一愣,片刻后才轻轻颔了颔首,随后擦着夏安安的肩头,离开了餐厅。 ☆、156<晋江独家首发>   绵延的几场秋雨过后,这片广袤却又荒芜的大地上终于迎来了秋日里该有的干燥爽利。可惜这样的好天气并没有能维持多久,火红的太阳高悬于天际,气温节节攀升甚至有望超过夏季最热的那几天。地表温度高达48℃,雨水滋润过后悄然冒头的一点新绿,就像被野火席卷过了一般,抽干了水分,枯萎发黄。      ‘秋老虎’,这是夏安安所能想到的,形容眼下异常天气最恰当的词汇。而在这个时代的东帝国,人们将之称为‘返夏’,似乎要比‘秋老虎’更具学术性。      天气的愈渐焦灼让久困在前线的帝国军人们躁动了起来,物资上的缺乏倒还在其次,更为的突出的还是能源!      眼看着就要跟合众联开战了,这没有足够的动力源,且不论战中可能会出现的凶险,就是战初,大家都知道帝国方面往前线输送了秘密武器事,但在没有充足动力源的情况下,这秘密武器还能达到传闻中惊天动地的战斗力吗?      显然,这个看似粗浅的问题,其实相当深刻?事实上,越是了解内情的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越心惊。所以,帝国前线下层军人们的躁动还算可控,只需要几次演说再加上一定的安抚措施,而越往高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楼靖单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垂首看着莫克刚刚传送来的近期逃兵名单。军阶最低的也是少尉,而高的甚至有不久前才跟他开会讨论过如何更加高效节能的使用剩余能源的一名文职上校,总计一百一十二人次。      冷笑一声,楼靖随手把手里薄如纸片的文件处理器扔在办公桌上,阖眼后仰,靠躺在椅背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如果此时他疲惫颓唐的样子被某个大神官看到,大概会被狠狠的肆意嘲笑上一番。      这个腐朽的国度……他早该放手……      ‘嘀——嘀——’      绵长的提示音,说明这次接受到的文件或者讯息来自帝国方面。莫克的杰作,以不同的提示音波长来帮主楼靖区分达到的文件或者讯息来自帝国方还是前线,也算小小的替楼靖减少工作负担。毕竟,现在前线很多需要处理的文件都是细碎琐事,即便有他这个随从官分流掉一部分,奈何近来关于能源使用问题的审批实在太多,又必须通过楼靖亲自过目,他也是有心无力,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审批都可以适当延押。      直到提示音结束了近半分钟,楼靖才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拿过文件处理器看了起来。      又过去半分钟,就只听‘啪’的一声,文件处理器再次被扔回办公桌,楼靖倏地站起身,扫了扫军服上的褶皱,大步朝门口走去。      电子门光滑的表面映出了此时楼靖脸上的表情,幽深的眼底看不出情绪,嘴角那一抹嘲讽似的弧度却更深了。      夏安安是在晚上得到的消息,帝国方就前线能源紧缺的问题上终于给出了正面答复。那份文件的保密级别很高,以夏安安现在的军阶是无法查阅的。夏安安也确实没有看到文件原件,楼靖给了她一份光学拓印版。      整份文件总计两页,但真正有用的内容却着实不多,跳过那些繁冗的官方套话,夏安安把文件粗粗看了一遍。      放下文件处理器的时候,夏安安的胸口有些憋闷,是那种不吐不快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对什么人说的烦躁情绪。      文件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前线的能源紧缺问题会得到解决,新能源不日便会送达前线。但相对的,这是帝国方最后一次往前线输送能源,所输送的容量也有限。文件中相当隐晦的指出,帝国方面也正面临着能源紧缺的大危机,希望前线能够理解,共同努力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而文件的最后一句,夏安安看了只想苦笑,希望前线能够尽快开战并且赢得胜利。这是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吃得少……说得容易!      “少将,你打算怎么办?”一边给楼靖按着头皮,夏安安出声问道。从上次按过以后,想来是觉得舒服,楼靖之后便常常让夏安安帮他按摩头皮。      楼靖横躺在床上,头枕着夏安安的大腿,下肢悬出床沿。      默了片刻,楼靖缓缓开口,“等能源送达,开战。”说话时,他没有睁眼,夏安安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却能感受到那份淡淡的无奈。      是啊,不管帝国方面的意向几何,这一战终究无可避免。      “你早上说现在这个天气在你那个时代被称为‘秋老虎’?”楼靖突然出声问。      夏安安没有想到自己早上无意中咕哝的一句会被男人听到,此时愣了愣才点头,又发现男人阖着眼看不到,便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现在还有老虎吗?”      “有。”楼靖答,“不过和你们那个时代的老虎应该不同,是用遗留的猫科基因人工培育出的。”      夏安安又嗯了医生以作回应。想想这个时代,连人类的生存环境都狭隘的必须以战争、武力来争夺,在夏安安那个时代就是珍惜物种的大型猫科又怎么可能还会有野生的存活下来。      “那个时代,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都有它自己的寓意。现在这个天气用节气来算的话,应该差不多是处暑。”      “处暑?”楼靖重复了一遍这个对于他来说也是十分陌生的词汇。      “恩。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这四句诗把二十四节气都囊括在里面,是在我小的时候,邻居的一个老奶奶教我的。春即是立春,雨就是雨水,然后是惊蛰,春分,清明,谷雨……”夏安安一个个细数着把二十个节气说给楼靖听。      楼靖听得认真,又把四句诗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沉吟似的慢慢咀嚼回味,倒:“有意思。”      “现在的夏季比那个时代还要热一些。”      “是吗?应该是地表绿植变少的缘故吧。”      “恩。”      于是,这一晚的话题从能源战争毫无半点生硬的转到了这个时代的天气与那个时代天气的差别上。无论如何,相较于沉重的战争话题,气候、动物这个话题对夏安安来说显然要轻松许多。      ******      合众联前线医护中心      “为什么不让我参战,我已经完全好了,队长,你让他们帮我做义肢接续手术,我一定要出战!”通往特别行动小组训练场的走道里,罗恩急切的冲走在前面的麦肯尼等人喊着,甚至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体康复良好,他扔掉了拐杖,仅凭着一条腿艰难的往前追。      凯莉抿了抿艳色的双唇,与罗德对视一眼后便看向身侧的队长麦克尼。他们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家人,罗恩如此作为,终归是令她于心不忍的。      “队……”      未待她开口,眉头深蹙的麦肯尼啐了嘴角的有机牙签,脚下一顿,扭过头去。      一条腿,在没有外力借助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追得上前面刻意快步行进的三人。就只见此时的罗恩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突,脸上全是汗水,倚靠着走廊的墙壁粗喘。他那条使用过度的腿,正不可抑制的微微打着颤,而另外那半条腿,绷带还没有拆,雪白的绷带上已隐隐氤氲出了血色。      看他如此狼狈,本有些怒气的麦肯尼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东帝国与合众联的这一战,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双方其实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合众联国内乱作一团,昆莱大人自归国以后便杳无音讯,前线在听闻帝国军得了TPO最新的秘密武器后,一片人心惶惶。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可以他不会放着好好的战力不用,但现在的问题是,罗恩那条腿的回复情况很差,也许跟多变的气候有关,也或者是因为他浮躁的心情,总之从医用机器人的报告上来看,至少还需要7天才能做义肢接续。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强行做义肢接续,很可能会出现义肢脱落,伤口恶化感染的现象。到时别说出战,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你给我好好回病床休息,东帝国的秘密武器没有情报上说的那么棘手,有我们几个足够应付了。”麦肯尼半是命令半是劝说。      “队长,让我出战,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也说了只是有可能脱落。大家都知道义肢接上后,脱落的可能性很小,不会有问题的。”罗恩的这段话甚至可以说是在乞求。      麦克尼面色一沉,厉声道:“别再说了,你回去好好休养,我不会同意你出战,狼嚎的驾驶室我已经下令锁定,你也别心存侥幸了。”语毕,他又冷冷的说:“走了。”这话显然是对凯莉和罗德两人说的。      凯莉和罗德回头看了眼已经颓然跌坐在地上的罗恩,罗德无声叹了口气便往前跟上麦肯尼的脚步,而凯莉则停留了一会儿,用口型对着罗恩说了一句回去,也不知罗恩有没有看到,才扭身走开。      罗恩是失落的,他想替远在国内的昆莱大人做些什么,但他却又什么也做不了……狠狠的捶着身侧的墙壁,来发泄积郁在胸口的愤懑,他清楚麦肯尼的脾气,知道他那么说,这一战自己是真的不可能出战了的。      “病人,请让我帮助您回到病房。”医用机器人终于追上了自己的病人,迅速将机体变形为轮椅状,用电子音重复道:“病人,请让我送您回到病房。”      坐在地上的罗恩,却像是完全听不到了一般,一动不动。就这样,一人一机僵持了近半个小时,罗恩终是颓丧的坐上了轮椅,被送回了病房。      此时的罗恩无论多么懊恼悲愤,殊不知他的这次不能出战是真正的令他逃过了一次生死大劫! ☆、157<晋江原创首发>   纵观人类史,那就是被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串接起来的残酷历程。而举凡一次大的战役,其始末细节又总会被当世人一笔一划的书写下来,流传于后世。是胜利的荣耀还是败北的耻辱,这些都是后来人的评判,对战场凭着自己的一身血肉之躯奋勇拼杀的军人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此时的夏安安并不清楚自己会在东帝国的历史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也或者说她并没有这个意识,所以当战后她的名字被史官书写进史册,名字前还冠着诸如一个给帝国军带来希望的女人,空战女神之类言过其实的词汇时,她愣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指的是她自己。当然,那时思绪混乱的她是没有心思去纠正史官们的对错。      盛秋,艳阳灼热的土地上,帝国军与联合军被后世称为‘命运的最终战’‘魔王撒旦的血腥洗礼’以及‘盛秋海滨之战’的这一战,终于在扬起的薄薄尘土下拉开了帷幕。      ******      帝国军机甲特殊小组还没有得到楼靖出动的指令,遂在军械舱待命。夏安安冷静的坐在驾驶室里头,不时抬手切换上夜视屏上的战况画面。除了狼嚎,合众联机动组的几台机甲已然全数都出现在了战场上。‘修罗’已经释放过一次磁蜂,毁了帝国军不少空中堡垒以及批量机甲,此时似是在蓄力,高高悬于半空中,没有动作。急速飞行的‘蜂鸟’,彩色的装甲板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青白无云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彩虹。乍一眼看是美丽的,甚至带着几分梦幻,如果完全忽略它所经之处那一团团爆炸后产生的火花以及灰黑色成团状的烟雾的话。      合众联机动组队长麦肯尼所驾驶的‘喋血’位于战场后方,战斗的同时兼顾保护引航车。‘蔷薇’和‘圣光’则位于战场正中,一路横扫帝国军的陆战部队。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夏安安总觉得眼前的合众联机动组似乎要比之前的几场战役中所表现的更为骁勇、所向披靡。这不禁让她有些担忧,帝国军这一次是必须要赢的,如若输了,这个时代怕也不会再有帝国军这个称谓了,就是整个东帝国说不定也会就此覆灭在这历时的长河中。      夏安安想,自己对那个时代没什么归属感,到了这里却是生出了越来越深的从属意识了,想来还是跟自己所接触的军事化训练有关。不是说,真正为国家血战过的军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国家吗?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情结吧!      “机甲特殊小组全员准备!”公共频道里传来楼靖沉静的声音,夏安安立刻带上头盔就位。作为作战指挥官,楼靖这一次在战前就已经做好了所有指挥计划,并将这些计划分别交给了几个能力出众的中层指挥官,令其协同指挥,一旦情况有变,立刻选用针对当下情况最为合理的指挥思路。楼靖这一次是必须出战的,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是新机‘凯撒’的驾驶员,更因为这一战于他于东帝国都不容有失。至少在他离开之前东帝国还是东帝国没有改姓他国,或者说在他没有推翻这个腐朽的国度以前它必须屹立存在下去!      随着楼靖一声令下,机甲特殊小组全体出动。因为本身也将置身于战场,楼靖不能做帝国军全军的作战指挥官,却仍是机甲特殊小组的作战总指挥。      ******      参与‘盛秋海滨之战’最后得以生还下来的联合军军人屈指可数,对于这些生还者来说,这一战根本就是个噩梦。甚至在战后数年,生活再次恢复到平静安逸,仍会有人在午夜梦回被同一个噩梦惊醒。战争所遗留下来的创伤,不仅仅是身体,更深的伤痕在心灵。那是一个鲜血淋漓的烙痕,随着时间的推移,献血会凝固,伤口会结疤,伤痕却一直都存在那里,难以脱落。      ******      随着帝国军机甲特殊小组的出动,原本有条不紊的合众联中央指挥台里慌乱了起来。联合军这次坐镇指挥的是一名军功平平的中年少将特雷斯,他本是待在肖恩·威尔森副指挥官手下做事的,无奈原总指挥卡尔斯中将在昆莱入驻前线后就被强制遣送回国,而威尔森副指挥官则是这次随同昆莱一起归国。原本以为不日就会返回前线的两人,却是直到现在已经同帝国军开战了,仍然毫无音讯。国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发回的前线报告、申请文件,竟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个回复。事实上,最近两天连与国内的通讯信号都被强制切断了。      政变!?这是特雷斯唯一能够想到的符合当前局势词汇。      强迫自己飘回国内的思绪,特雷斯暗忖,无论国内现在的状况如何,他最重要的还是当前与帝国军的这一战,赢不赢倒还是其次,主要是得保住他这条命,他能爬上少将这个位置可着实不易。      而就在这位特雷斯少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耳畔轰鸣,脚下被称为联合军最为安全的指挥台连晃了数晃,若非反应快及时抓住扶手稳住身形,特雷斯少将大约会直接摔出指挥台的围栏,脸朝地摔进乱哄哄的下方战况监控区。      “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特雷斯少将连声音都还打着颤。      底下的监控员们也被这忽来的一下惊得有些失措,好不容易在同伴的帮助下把各自东倒西歪的身形矫正便立刻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不多时,就听一个监控员道:“报告,防御网受到攻击,刚才是二级防御网破裂产生的震荡。”他如是说着,语气里满满的不可思议,显然无法相信在感应仪没有做出任何警报的情况下,防御网就受到如此沉重的攻击。感应仪没有发出警报也就意味着,做出攻击的机体没有进入到警戒线以内,倒不是说完全不存在某些新技术能潜伏进警戒线而不被感应仪感知,譬如帝国军中机甲‘幻影’的潜伏状态。只不过从监视屏上的回放来看,防御网受到攻击的时候,幻影正处于战场靠右后方的位置,监控员们也都是第一时间就把监视屏都切换到了幻影所处的方位。      不是幻影,那又会是谁?难道帝国军军中还藏着另外一台可以隐身潜伏的机甲?不对。就算刚才发出攻击的是幻影,与帝国军缠斗了这么多次的他们可都十分清楚,幻影一旦做出攻击其潜伏状态就会自动解除,感应仪就算在其潜伏的时候未作出反应,在受到攻击的同时也该做出警报了。然而却没有……      “有了!”一个监控员几乎拍案而起的大声道:“刚才的那次攻击,是拟兽!”      “怎么可能?”一人反驳,将自己面前的监控画面前推。因为他刚才刚好负责监控拟兽那一块的陆战情况,他们刚才受到攻击的时候拟兽正处在战场正中,那么远的距离,就算重炮有TEU冲锋枪那样的远程攻击能力,也不可能有几乎突破双层防御网的破坏力。众所周知,举凡炮弹,无论在枪膛里通过怎样的压缩技术,无论其自身是何种材质,在出膛后,攻击距离越远,过程中的损耗越大。以拟兽到联合军母舰的距离,除非有十五倍于重炮的火力才有可能有如此的破坏力!而十五倍于重炮的火力,那又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只能说,完全无法想象!      “是帝国军的秘密武器吗?”在所有画面、数据都表明做出刚才那一击的确实是拟兽,联合军中央指挥中心里的所有人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帝国军的秘密武器确实非同凡响。      而这不过是一个算不得华丽的开始!      拟兽的驾驶室中,楼煌对于自己刚才的那一击并不甚满意。果然时间太仓促,和新武器的磨合度还不够吗?如果刚才他蓄力再久一点,ζ粒子弹就能被压制的更好,破坏力也能变得更大,至少能轻松打碎联合军的前两层防御网!      ‘雷闪炮’,即拟兽的新武器,适合陆战远程偷袭,破坏力巨大。其局限在于,每次攻击前拟兽都必须转为狮虎形态,以较低的重心和强韧的后肢来承受攻击时产生的后坐力,另外就是耗能大及蓄力时间较长。      不过就楼煌自己的亲身体验来看,与‘雷闪炮’的远程破坏力相比,这些局限实在算不了什么。      另一边……      “呼叫青鸾,幻影准备完毕,坐标(4738,561)。”      通讯频道里,罗兴的声音就像他的为人,有些木讷又十分憨厚真诚。      “青鸾收到。”夏安安一边回答,一边输入罗兴报给她的坐标。      此时,在幻影附近战斗的联合军都发现幻影进入了潜伏状态,不知其目的,只能在战斗的同时警惕起四周,以免被偷袭。      “LIMIT”      随着罗兴在通讯频道中大声喊出的英文单词,夏安安的神色一凛,模拟训练的时候她就已经习惯了罗兴在使用新武器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喊出武器名字的习惯,手指迅速的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一串字符以作回应。      幻影的新武器名为‘LIMIT’和青鸾的新武器‘磁力圆舞’需要协同作战,才能达到最优伤害。      先由幻影潜伏至敌方阵营正中释放‘LIMIT’,共振磁场加上ζ粒子流可以使一定范围内的机械停止运作约3秒,此时青鸾已飞至幻影正上方,‘磁力圆舞’如其名,密密匝匝的青蓝色磁力射线犹如牛毛细雨从小而降,让人避无可避也根本没有拌饭做出闪避,将厚圆环形内的一切机械扫荡殆尽,而处于圆环正中的幻影则不会有丝毫损伤。      介于‘LIMIT’为非攻击性武器,其局限科研小组还未发现,也或者说已被幻影本身所克服。从某种角度上来说,‘LIMIT’根本就是为幻影而研发的,也只有幻影的潜伏才能令其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大的用途。      而‘磁力圆舞’的局限,这应该是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战场上的局限了,简而言之就是敌我不分。这种情况在混乱的战场上是无可避免的,只能尽量减少,不可能完全消除。唯一的办法也就是幻影能冒险潜入的更深了,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开战之前楼靖就已经在会议上提过此事,也让两人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为了大局的胜利,有时候小部分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夏安安不知道平日憨厚的罗兴是如何克服心中的负疚感的,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的不去看不去想。这么做很残忍,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关于‘磁力圆舞’的另一个局限,磁力射线释放时,以速度着称的‘青鸾’必须在空中滞留至少1.5秒,在普通人眼里,这似乎是一个机器短暂的时间,但对‘青鸾’来说却极近致命,尤其是她空战的主要对手是‘蜂鸟’的情况下。      幸而还有‘重甲’,‘重甲’的新武器叫做‘千足’,十根章鱼须般的触手自机体两侧伸出,可以收缩得很短隐匿在四条机械臂之间,也可以伸长直达天际!触手顶端呈钳子状,钳子中空,可从中空口发射β镭射线。没错,就是那种可以领伤口流血不止,创口附近肌肉坏死的β镭射线。      ‘千足’的装配大大弥补了‘重甲’在空战方面的不足,试想数十根触手向上延伸,犹如美杜莎的蛇发一般灵活,一旦战斗机被其捕捉,β镭射线随之发射,多半九死一生。      ‘重甲’的从旁协助,让‘青鸾’和‘幻影’的配合更加流畅,同时己方伤亡也呈几何倍缩减。      ******      “撤退,全军撤退!”特雷斯少将一边双手紧抓着围栏以免自己在接连不断的晃动中狼狈倒地,一边冲着通讯器大喊。按照现在的战况,如果再不撤退,联合军说不定会全军覆没,到时他就是没死在这战场上也得死在军事法庭上。      然而联合军就好像各个都不怕死了一般,竟是完全无视上级撤退的指令,做着困兽之斗。只是现实真的如表象表现这么简单吗?显然不是。      事实上,如果特雷斯没有因为眼前的战局完全慌了神的话,也定然能够看出,不是联合军不想撤退,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路可退。幻影已然潜伏到了他们的正后方,而在它上空盘旋着的便是于联合军而言犹如死神一般的机甲‘青鸾’,如果他们后退,必然会推到那个必死无疑的厚圆环里,而不退也许还能搏得一条生路。      联合军输了,即便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机动小组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惨败! ☆、158<晋江独家首发>      大概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一战会结束的如此之快。联合军的溃败就如那决堤的洪流,一泻而下,再无半点圜转的余地。      联合军机动组两死两伤一逃,驾驶‘圣光’的罗德在此次战役中自爆身亡,‘蜂鸟’的驾驶员林响则是在临阵逃亡的过程中被帝国军的‘重甲’以β镭射线打穿了驾驶室击杀。‘喋血’的麦肯尼及‘蔷薇’的凯莉都身负重伤。其中麦肯尼的伤势稍轻,大大小小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了不少血,被抬出‘喋血’驾驶室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着的,只是脸色白得吓人,浑身上下冰凉一片,但无论如何性命终是无虞的。相较麦肯尼的看起来‘严重’,凯莉的伤情才是真正的凶险。      凯莉被找到的时候,半身已经悬在驾驶室外,显然她曾试图自己爬出驾驶室,却在中途有心无力昏死了过去。在‘蔷薇’自爆的过程中,凯莉准确无误的弹出了驾驶舱,她不是罗恩,哪怕眼前的情势再恶劣也不曾自乱阵脚。事实上,在临危不乱这方面,女人从来都要比男人做得好,基因使然。只可惜凯莉的运道差了些,驾驶舱弹出的瞬间,先是被‘重甲’射出的γ镭射线击中,偏离了预定弹出轨迹,后又好死不死的舱体擦过‘拟兽’释放的‘雷闪弹’。整个驾驶舱在天际犹如飘飞的纸片,被一阵又一阵的狂风肆虐得上下左右胡乱翻腾,惨不忍睹。      因为高温灼烧,整个驾驶舱在被发现的时候表面已是漆黑一片,坑坑洼洼的辨不清原本的模样。‘重甲’的那一击镭射线洞穿了凯莉的胸腔,若非与心脏还有一段距离,怕是会当场毙命。然而就算堪堪捡回了一条命,却也未必比当场毙命好多少。γ镭射线的特殊性是众所周知的,凯莉伤的又是胸腔,脏腑器官最密集之所在,被救回的时候就已经检查出有不少脏器正在病变衰竭,再加上她的右半边身子被高温大面积灼伤,连那张美艳的面庞也未能幸免,只怕就算在救治过程中一切顺利,还是会留下后遗症,再想以军人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而整个机动组甚至可以说整个联合军,最幸运的当属‘修罗’的驾驶员亚瑟。也许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存了临阵脱逃的想法,除了释放了两次‘磁蜂’以外,‘修罗’一直安静无比的高悬于天际,脱离主战区,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就是因为这样,它才能带着亚瑟安然逃离。      事实上,队长麦肯尼在亚瑟行动的第一时间就有所觉察,然而他却没有阻止,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阻止,甚至连出言威吓劝说也不曾。这其中自然有当时的战况所限,但更多的还是出自于麦肯尼个人的私心。亚瑟是特殊兵工这件事,虽然至今只有机动小组内部成员知晓,却不排除以后会泄露出去。这几年他也算看得透彻,昆莱大人确实对亚瑟器重有加,但这之中却也未少防备之心。而亚瑟则似乎对昆莱大人有着极深的偏见,每每那双一黄一碧的眼在望向昆莱大人的时候,里头都是彻骨的恨意。在亚瑟加入机动小组之前或者更早,在他成为兵工之前,是否和昆莱大人发生过什么,这些麦肯尼不得而知。不过以他当时对局势的审度,这一次联合军多半是要败的,且还是惨败。这对昆莱大人在国内声望的影响不可谓不深重,而如若到时亚瑟再做出点什么,那么势必会雪上加霜。所以,与其到紧要关头还要事事防范着内部,倒还不如就这样让亚瑟以逃兵的身份离开。至少到时不论他说什么,都能被扣上临战脱逃的借口!      麦肯尼心知自己的这个决定下得太过仓促,定然不可能周全,只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被‘重甲’以及由楼靖驾驶的帝国军新机‘凯撒’前后包抄,根本自顾不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战后第三天,合众联向东帝国递交降书,无条件接受东帝国提出的各项受降条款。      第五天,联合军伤亡统计结束,参与此次战役的人数总计十二万五千八百六十人,最终幸存下来的只余三万六千三百六十二人,折损了近四分之三。如此庞大的伤亡,即便合众联的人口基数颇巨,也是难以承受的,更何况合众联的民众对于生命那异乎寻常的珍惜。往日联合军战无不胜,每场战役的伤亡人数甚至都不超过三位数,民众都会因此游街示众。这一次会是怎的一番光景,根本无法想象。      第六天,联合军的主战场清理结束,机动组除去‘修罗’以外的几台机甲的残骸都被零零碎碎的运回母舰。黄昏时分,联合军返航。      ******      与联合军惨淡的情况相比,帝国军方面,虽然赢得了此次战役的胜利,气氛却也没有到欢腾的地步。      就统计的伤亡数据来看,帝国军的折损并不亚于联合军,毕竟一开始为了将联合军分散再聚团,以便后期‘幻影’和‘青鸾’的配合,楼靖使得可是以血还血以命换命这一条计策。除却特殊小组的几台机甲以及少数的R型机,帝国军的军械配置远不如联合军,也就是说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冲上去就是送死,除了人海战术别无他法。      当然每次战争中出现的伤亡折损于前线的军人来说早该是司空见惯的了,哪怕这一次的伤亡较之于以往更加惨重一些也断不可能完全掩盖掉胜利所带来的喜悦。只能说这不过是原因之一。      代表着东帝国最高军事技术的李老在前线病逝,使得这份本就浮于表面的喜悦蒙上了一层阴霾。紧接着帝国方面,卡洛斯·凯上将在向前线发来贺电的同时还附上了一份唁电。前东帝国军事长楼上将,在缠绵病榻数月后,终究在药石枉然中辞世。      在前线,有多少军人都是以楼上将为标榜,不惧身死,一步一步往上爬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楼上将一直存在于东帝国军民心目中的形象是具有一定欺骗性的。他本就出身于A区楼家,且当时楼家的声望绝不亚于现今,可谓是名副其实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族大少爷。穷其一生也没参加过几场像样的战役,立下过什么伟大的军功。当然以当时东帝国的政治格局,以楼上将的身份,哪怕他一味的混吃等死,军阶也不会比现在差上多少,只是实权的话肯定不能同日而语。所以,从头到尾在前线用自己的血肉换取军功往上爬这种事,跟楼上将是没有半点联系的。      只能说,楼上将在自己的形象公关上做得十分到位。当然,他的从政能力还是很值得人去肯定的。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东帝国前线本就不甚明朗的气氛降至冰点。新任军事长卡洛斯·凯的一番展示自己终于手掌实权的战后表彰会,也没能把沉底的气氛拉高。      之后的战后休整,除了少部分人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优越状态,大多数人都是神色郁郁。      夏安安这段日子一直都噩梦连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梦醒了一身冷汗不说,心情还十分郁结。她起初以为是战后抑郁,早前她就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细细感受又觉得不像。对于这一战,也许是战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缘故,从始至终她的心态都很平和。无论是在和驾驶‘蜂鸟’的林响对上时,还是在被西亚喊停时,亦或是从西亚的口中得知林响已经身死的消息时,她都很平静。也许有那么一刹那的伤感和无奈,但她已经明白战场上的铁律,胜败大局,你死我亡!      那么是因为李老的离世?这位因外孙殉国,一身病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却毅然来到前线的老人。帝国胜利,林响身死,老人的心愿已了。所以他带着心中那无法弥补的遗憾,阖上了眼,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的遗憾能够得以弥补。      从没有忘记过陆成的死,那份愧疚也依然鲜明,即使这份愧疚对于已死的人毫无价值,但夏安安仍会把它一辈子铭记在心上。只是似乎也也并非她噩梦的根源。      源于楼上将的死讯吗?夏安安一开始确实为此事担忧过,她担心楼靖的情绪。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不过很快,她的这份担忧就消散了。因为楼靖告诉她,在第一次收到帝国发来的病危通知时,他的父亲就已经离世了。他的不良情绪在之前就已经释放过。      于是,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做噩梦的根源……      ******      “呼……啊!”急促的喘息伴着一声压抑的低喊,夏安安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瞪着眼茫然的望着黑漆漆的宿舍穹顶,满头满脸的冷汗令她十分不适。      “又做恶梦?”      低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夏安安微愣了愣,侧头看去。楼靖还没有睡,此时靠坐着,薄被掩到腹部,手腕上的通讯器开着,蓝绿的光照在他脸上,乍一眼看去有些可怖。      夏安安长长的吐出一口压抑在胸腔的浊气,“恩。”也靠坐了起来,拿过一旁睡前备下的湿巾擦去了满脸的汗渍。      “现在几点了?”夏安安觉得自己这一觉虽不安稳却应该睡得挺长,楼靖却还是她睡前的模样,显然中间并没有睡过。战后休整,所有人都得以放松,楼靖却似乎仍旧很忙。夏安安不是不诧异的,楼靖在忙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一片模糊。也许这就是她每晚噩梦连连的症结所在……      “两点不到。”      “还不睡吗?”      楼靖关了通讯器,随手捏了捏下夏安安的后劲道:“是准备要睡了。”      ******      战后第六天,帝国军休整完毕,与联合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了返航的旅途。 ☆、159<晋江独家首发>   在东帝国的历史上,与‘盛秋海滨之战’紧邻着的重大历史事件名为‘血染凯旋台’。      那座为了迎接‘盛秋海滨之战’胜利军临时搭建的平台,兴建过程虽然仓促却也花费了对当时能源紧缺的东帝国来说相当巨大的人力物力。然而,真正知道又亲眼见过这座平台的民众乃至当时的胜利军都是屈指可数,只因为它在一夕之间就被完全的毁坏殆尽,连同刚刚登上凯旋台准备大放厥词的数名东帝国政权首脑,其中包括继任不到一周的卡洛斯·凯上将。      到这里,也许大家会感到困惑,在胜利凯旋的帝国军面前,在东帝国堪称精锐的护卫队面前,是谁有这个胆量当场行凶?他们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突破东帝国别具一格的虚拟投影防御层的?      是战败不甘的合众联,还是野心勃勃的TPO?      然而最终揭晓的答案却不是这两区中的任何一个,它完全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在那一天,东帝国失去了一座刚刚新建完工的凯旋台,失去了新上任的军事长,失去了数名政要……以及象征着胜利的‘战神’。      楼靖,这个曾深烙在东帝国军民心中的名字,这个本该载入《东帝国演进史》用所能想到的一切溢美之词堆砌的名字,自那天开始却成了东帝国的禁忌。      从‘战神’到‘叛国者’的转变,只在一念之间。没有人知道楼靖这么做的原因,即使是他当时名义上的‘情!人’夏安安也同样被蒙在鼓里。      而当Desert的巡航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驶进帝国A区,刚刚从‘凯撒’炮轰凯旋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帝国军民们再一次陷入恐慌。帝国引以为傲的虚拟投影防御层技术在Desert的攻势面前,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吗?      不,当然不是。当时在A区安全监控站工作的监控员们一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A区的虚拟投影防御层不是被Desert突破,而是被强制关闭了。拥有此项最高级别安全权限的只有少数几名帝国高层,且在当时已全数殒命于机甲‘凯撒’的炮轰之下,只除了‘凯撒’的驾驶员,东帝国的‘战神’,东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最功勋卓着的将军,楼靖楼少将!      连最后的那一点希望都已经破灭,楼靖楼少将的通敌叛国已是不争的事实!      ******      五年后。      在这个时代,即使时值九月末已算得上深秋,天气晴好的话,午后的日头依旧炽烈难当。若是不提前做好防晒措施就往外跑,多半是要被晒伤的。      不过此时的夏安安和西亚倒没有被晒伤这样的忧虑,即使她们现在所处的地点是一家露天茶座,正毫无遮挡的曝露在艳阳之下,两人脸上的神情却自然惬意。      夏安安一直十分钟爱这家名为‘LVL’的露天茶座,不单因为这家的手工花草茶气味清新口感好,更重要的是这家茶座并不像其他茶座那样用遮阳伞或其他荫蔽物为客人遮阴,而是真正做到了露天,让人一抬头就能望见湛蓝的天空。又不会觉得炎热,更不必担心被炽烈的阳光晒伤。从角度上来说,这算得上是一家神奇的茶座了。所以就算这家茶座的花茶比别家贵上不止一倍,客人依然络绎不绝。      ‘LVL’的店主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姑娘,和帝国大部分年轻思想活络的姑娘一样,她也是‘帝国第一女兵’夏安安的忠实崇拜者。别看这姑娘平日对着客人都是一副老成淡漠的模样,要知道夏安安第一次出现在这家茶座的时候,这姑娘可是直接兴奋得尖叫的,拉着夏安安不断的问东问西,合影了不够还要拍声影记录,当真是崇拜的不行。      也因着有这重关系,所以在夏安安和西亚委婉的提及这家茶座的神奇时,年轻的店主姑娘没有任何保留的把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告诉了两人。      原来,这位店主姑娘的哥哥是帝国技术研发中心三年前新设立的民用技术研发部的技术研发员,这家茶座四周运用了他哥哥研发的一项名为‘虚拟玻璃’的技术。别看这家茶座除了桌椅和内设的柜台没有其他摆设,其实这四周是暗藏着玄机的。据店主姑娘说,她哥哥在茶座的四角上都安装了投射‘虚拟玻璃’的放射器。每天早上营业的时候,她只要一打开开关,放射器就会投射出一个长约10米,宽约9米,高约4米的茶座来。这‘虚拟玻璃’薄薄的一层,摸不着却其实是看得见的。依着店主姑娘的指示,夏安安和西亚都仔仔细细的盯着一片似乎什么也没有的虚空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真的能看到的,类似阳光下细小尘埃,缓缓的在空气中流动。      ‘虚拟玻璃’不但能吸收一定量的紫外线,还能适当吸热。也难怪客人坐在露天茶座里,不但不会感到热还会有阵阵凉意从四面八方传来。      之所以说这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就是因为这项技术让这家茶座太过特别,会好奇发问的人肯定不止夏安安和西亚两个人。只不过能不能得到回应,也或者得到的答案是否真实,那就得看店主姑娘当时当地的心情了。      很明显这项技术就是研发员哥哥特地为开茶座的妹妹所研制的礼物,当然在研发初期研发员哥哥肯定也希望这项技术能通过审核量化推广,然而刚进入研发中期他就已经知道不可能了。等到第一组样机完工和图纸、过程数据一同提交,结果果然与他所料的一样,没有通过审核。研发中心给出的否决理由是,材料耗费过大,使用时能耗大,适用面狭窄。      研发员哥哥自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气馁,立刻打申请申领样机。这是帝国技术研发中心民用技术研发部的研发员才拥有的特权,虽然不成文,但已经得到广泛的默认。凡民用技术研发员所研发的样品,在确保使用时不会危及帝国安定且拆卸后的零部件同样不会威胁帝国安定的前提下,研发员可以申请样品自用或留存纪念,只需偿付研发时所耗材料费用,但不得买卖盈利。      于是,这东帝国唯一的一组‘虚拟玻璃’投射器就被研发员哥哥领了回来,作为给妹妹二十岁的庆生礼物。      看着店主姑娘在谈论这项技术以及自家哥哥时脸上不自觉露出的自豪与骄傲,夏安安和西亚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染上了笑意。      其实,像店主姑娘哥哥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一些新奇但没有多少实用性的民用技术正在缓慢的融合进东帝国人民的生活,也许仅仅只是为了娱乐,只是为了博君一笑,但不可否认这些技术让本来民风禁锢,腐朽的、死气沉沉的东帝国一点一点的焕发出生机。      现今的东帝国,能源问题已经不再像五年前那么棘手,却也不富余。官方无法支持所有有用的民用技术研发,却也不再像过去那样不支持便丝毫不留余地的扼杀。      东帝国现在的风貌,总是会让夏安安想到当初的坎达尔城。她没想到楼煌这个人看起来淡漠冷酷,但在处理这些关乎民众日常生活的问题上,竟然如此的细致温和。      “没想到会这么热闹。”啜了口花茶,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攒动的人头,夏安安不禁感叹。      “是啊。”坐在她对面的西亚也不无感叹的应了一声。      虽说两人在出来前就已经料到今天的街头会比往日热闹,却是真没想到会热闹到如此地步。      再过两天,9月22日就是帝国成立日了。整个东帝国上下迎来10天的假期,米莱军校自然也放假了。只不过身为教官的夏安安和西亚能够自由外出的日子却也只有这两天,之后的日子两人都必须赶着各项庆典流程走。      这不,两人的茶才喝到一半,总务处的消息就来了。      “唉~难得放个假还放不安生。”瞥了眼通讯器上后来帝国酒宴的时间、位置安排,西亚无奈的长叹一声道。      夏安安也是一脸的莫可奈何,倒是没出声抱怨。从三年前帝国正式承认女兵,作为女兵代表的两人被推举上台,其后几年便年年都是如此,也已经习惯了。      “要不要续杯?”就在两人收了消息有些意兴阑珊的打算起身出去走走,采买一些必需品的时候,店主姑娘笑意盈盈的提着一个玻璃茶壶来到两人跟前。      夏安安朝姑娘淡淡一笑,表示不用。西亚斜睨了店主姑娘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这可不像是来续杯的,我怎么瞧着像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再说这店里不是招了两个小姑娘专门续杯吗?怎么今天店里有这么忙,连店主都用上了?”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四下环顾了一圈。      店主姑娘被她说得面上一红,却也不恼,水壶往桌上一搁,直接拉了把椅子过来就在夏安安旁边坐下了。      “好嘛,好嘛,我这不是小道消息听得太多,心里痒得很才来打听确切消息的吗!”店主姑娘鼓着一张苹果脸撒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两人,“我就是听说,这次为了庆祝区域等级制度废除一周年,庆典上会有特殊的安排,到底是什么安排啊?”      两人常来,与这店主姑娘也是相熟了的,加上西亚仗着自己虚长店主姑娘几岁,常常出言调侃,三人的交情很是不差。小姑娘好奇心重,常常跑来打听一些有的没的小道消息的正确性。能说的两人都会告诉她,只西亚喜欢卖关子,逗小姑娘玩。      就见西亚一眨眼睛,嘴里吐出两个字,“秘密!”      小姑娘又怎么会不知道,西亚既然没有正面拒绝回应,那就是有戏,当即软糯的叫了一声:“好姐姐~”      此声一出,夏安安就知道西亚这次又要端不住了,她平日就最吃这一套,她手底下的女兵都知道这个弱点,偶尔被西亚操练得狠了,就会来这一招。夏安安几次听西亚抱怨过这事,所以清楚的很。      果然没多久,就听西亚干咳了几声,探过头来,对店主姑娘低声道:“这事虽算不上什么重大机密,不过你也不能随便乱传,知道吗?”这听起来一本正经的提醒在她算得上猥/琐的姿态下根本毫无威信可言。不过店主姑娘还是相当认真的点了点头。      “其实就是把原本晚上的歌舞表演改成了露天假面舞会,据说准入的条件很宽松。”      店主姑娘闻言兴奋了,“你是说我也可以去?”      西亚没有回答,端起手边的茶杯,一副不可说的模样。不过答案显然已是昭然若揭的了。于是,小姑娘欢天喜地的拎起茶壶准备走人。      “喂,水果酒加冰外带。”西亚朝还没走远的小姑娘道。      “行,双份,我请。”小姑娘头也没回,爽快的应声。      西亚摇着头闷笑,对夏安安说:“听气象站的工作员说,后面两天本来是要下雨的,大概会打驱散弹。不过因为云雨层很厚,大概还是会下一阵小雨,气温会下降不少。晚上穿裙子大概会冷,小姑娘要失望了……”      听了西亚的话,夏安安轻晃茶杯的手一顿,秋处露秋寒霜降……应该是,秋分了。那时,她对那个男人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男人是怎么说的?她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走吧,去买点东西就回去了。”像是知道夏安安想到了什么,西亚的眼底有担忧也有焦躁,但在对上夏安安的视线时,这所有的情绪却都被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恩。”点了下头,夏安安也跟着站起了身。 ☆、160<晋江独家首发>   9月22日,帝国成立日当天。经过气象站的几番努力,终于把帝国这天的天气稳定在多云转阴有时伴零星小雨。      “唉~你说这天气还真不给面子,明明早上看着还不错,怎么我们刚一出门就给阴了。温度也下降得厉害。”这么抱怨的时候,西亚正交错着胳膊上上下下的搓着果|露在外的手臂。      没有阳光的抚照,空气里弥漫着的厚重水汽愈加的湿冷,附着在皮肤上黏腻滞闷。冷不丁的一道秋风掠过,那寒意便张牙舞爪的渗透进肌理。      看西亚一副当真被冻到的模样,夏安安关心道:“要不要回去加件外套?距离酒宴开始还有35分钟,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还赶得及。”这么说的时候,她也下意识的抚了抚凉飕飕的手臂。因为是参加帝国酒宴,按照惯例,两人今天穿的都是裙装。只不过夏安安挑了件质地较厚,虽然是一字领但拖曳着婆娑灯笼袖的及踝长裙。肩膀是有些冷倒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总是要比西亚的那席抹胸及膝裙抗寒得多。      西亚往夏安安身上一贴,勾手挽住夏安安的胳膊,微微打了个寒战,笑说:“算了,进去肯定就不冷了。”随即又小叹了口气,感叹道:“你说我们俩,大好的花样年华,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能打扮打扮换个裙,我队里今年新招进来的那几个小姑可都守着等我上镜呢,身为她们的教官,怎么也得闪闪她们的眼吧!”      “你啊~!”见西亚又恢复成一贯嘻嘻笑笑的样子,就好像刚才喊冷跳脚的不是她一样,夏安安只得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你总是和她们玩闹在一块儿,也难怪训练的时候她们不听你的命令。”      夏安安的这句话可是戳了西亚的痛处了。教官在操练学员时,发出的命令被当做耳旁风的,自米莱建校以来也就西亚独此一个了。      “咳。”西亚干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抬手就想挠头,却在手指将触未触到发丝的时候,立刻警醒的放下。开玩笑,这头发可是她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才好不容易在莫姨和夏安安的帮助下盘起来的,她刚要没想起来,真直接一把挠下去,那非得天崩地裂了不可。      单看她一脸心怀惴惴的样子,夏安安就知道她心里的顾及,想到西亚一早上的鸡飞狗跳,不禁有些失笑,安抚说:“没乱,很漂亮。”随手替她撩起耳畔垂下来的一缕发丝。      闻言,西亚大大的松了口气,放心之后便又开始感叹,“虽说作为女人,爱漂亮是天性,不过为了漂亮要是天天都得这么折腾,那倒还不如窝在米莱操练那些小姑娘呢!又是挑妆化妆,又是选衣服搭配颜色,还得弄头发,真是遭罪透了。还好一年也就这么一遭,否则我肯定会整疯的。”      夏安安由着西亚叨叨咕咕的在耳边抱怨,也不接话,只拖着她缓步朝帝国宴会厅走去。      帝国宴会厅位于帝国议事厅的正下方,同属于一座名为‘中宇’的三棱柱体建筑的不同层级,伫立于帝国中央区的正中。平日里除了执勤的警卫以及少数几个往来议事的高阶军官,这里鲜有人迹。今天,因为有帝国酒宴的缘故,中高层军官齐至,且有不少还带上了伴侣家属,来来往往间,不时的打招呼寒暄几句,倒是热络。      夏安安和西亚其实已经尽量避着人群走了,却还是会不时的惹起一阵骚动。虽然帝国承认女兵已经有三年之久,但事实上在这三年期间,真正被授予列兵以上军衔的女兵却是屈指可数。更不要说高阶的女性军官了,除了本身就出身显赫的李教官,也就只有夏安安和西亚两人了。与两人同期的女兵中倒是有几个参与了五年前帝国同合众联的那几次战争,无奈太半都已经殉国,唯一剩下的一个,也因着伤势过重,虽是捡回了一条命,也被授予了下士军衔,却终究没能在军中谋职。只听闻,似乎被安置在某个疗养中心做康复疗养。      所以,在东帝国整个以男性为主导的政权体系中,夏安安和西亚的存在依旧突兀。当然,突兀归突兀,真正还会当面议论两人的军官却是不多的,主要的骚动还是源于军官们的家属女眷。      “这年年都跟瞧新鲜似的,你说她们怎么就看不腻呢?”西亚这么说着,就朝一个用下巴点着她们和同伴小声议论的军官女眷,瞪了一眼。      夏安安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就见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想来是被西亚刚才的瞪视给吓到了,此时都没敢往她们这边看。从她们身上繁复奢华的衣着以及首饰来看,出身应该都不低,起码是尉官军衔以上高阶军官的女眷。      夏安安倒是大致能理解这些女孩对她们的窥伺,帝国虽然已经承认了女兵的地位,但每年真正报名投军的却还是以C、D、E区的女孩为主,A区和B区的也有,却极少。所谓的女兵制,说穿了不过是一纸空文,最需要改变的还是人们的观念。压抑着生活在帝国最底层的民众,他们可以毫无异议的立刻接受新制度,为什么?只因为他们别无选择,无论生活因新制度发生何种改变,总不会比现有的更糟糕了。但这对于那些本就生活优渥的人而言,就全部是如此了。试问有哪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名媛,会愿意脱下紧随潮流的衣裙换上毫无特色死板板的军服,把每天的闲散无事,挑猫逗狗喝茶打趣变成烈日下尘土飞扬的制式训练?      更何况这些名媛从小就被灌输,女人应该优雅,应该柔弱,应该风花雪月,应该是男人的附属品这样的观念。      即便她们报名投军,也会成为队伍一个不小的麻烦,从未吃过苦的她们又怎么可能能够忍受那些动辄就能操练到手脚气泡的训练?      她们有意无意的窥伺多半源于好奇,大概是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是如何做到那些原本只有男人才能做到的事,里头也许会有隐隐的崇拜,但也仅止于此了。她们脑中固有的观念令她们不可能把这点零星的崇拜联系到自己身上。她们就像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已经习惯了束缚,断不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震荡,就一头脑热的振翅高飞。      而以现在女兵队的情况来看,夏安安唯一能说的,也只有……这样也好!      拉回视线以及飘远的思绪,淡淡对西亚道:“年年都被看新鲜,你年年瞪,累不累?”      西亚这会儿也已经把故作凶狠的目光收回,接着夏安安的话尾,就是一声长叹:“当然累啊,眼睛都快瞪出眶,队里那些个小丫头都说我眼睛一年比一年大,真是欠教训。算了,她们想看就让她们看好了,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语毕,西亚顿了顿,又说,“对了,安安。”      “恩?”      “你看吧,我好像真的不怎么适合当教官,要不你把我调到总务办,我给你当随从官得了。”      夏安安侧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分辨这话中的可信度,片刻才颇爽快答:“行啊。”身为女兵组总务,这点人事调动的权利她还是有的。      “不过随从官的话,每天的职责就是接传文件,审查文件,处理女兵组的后勤,每天最多安排一堂理论课给你上,然后继续接传……”      “停,停停停。”不等夏安安的话说完,已经听得头冒黑线的西亚立刻出声打断,“安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发现我还是很适合当教官的,呵呵。”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帝国宴会厅门口。      在门口站定,两人都没急着往里走,要知道这一踏进去就等于踏进了全帝国民众的眼帘。按照官方的说法,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摄入下于帝国有重大贡献者,整个宴会厅都做到无死角、全‘透明’是非常必要的。      换而言之,整个帝国宴会厅根本就是个大型摄影棚。只要你在里面,那么你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摄入下来。      “今年的布置不太一样啊,挺不错的。”西亚探头环顾了一圈宴会厅,赞道。      夏安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是深以为然。帝国宴会厅不用的时候就是个空荡荡的大厅,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事实上,就算像现在这样到了体现它存在价值的时候,里头的大部分装饰也是由虚拟投影技术呈现,实物极少。用西亚的话说,那就是中看不中用,也就是突出个视觉效果罢了。      不过,今年宴会大厅的陈设确实与往年有着很大的不同。该怎么说呢?很别致。      宴会大厅的正中是一个颇大的喷水池,水柱从卧在水池中央瓷白的石雕鲸鱼鼻中喷出,一股一股的仿佛在应和此时宴会厅中播放的悠扬乐调。层层叠叠的水纹在水池中一圈圈的荡漾开来,伴着暖黄的光影,给人一种仿佛置身于阳光明媚室外的错觉。      不过这喷泉做得再真,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只是投影出来的效果。倒是那圈形态各异围着喷水池的石墩看起来像是真的,石墩表面还雕了花纹,上头还摆了不少水果糕点。      宴会厅四周墙壁上的投影也相当的别出心裁,以夏安安的眼光来看,那壁纸、虚拟浮雕融合在一起的效果有些像早期希腊雅典的人文画。白色的断垣残壁上攀爬着少许绿萝,带着隐隐幽深的神秘。      虽说看起来依旧空荡,却空荡的不会让人不舒服。      夏安安和西亚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宴会厅里人来人往的热络起来,才相携走了进去。 ☆、161   楼煌是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进的宴会大厅,刚踏进宴会厅他便注意到了在虚拟喷泉池边说话的西亚、夏安安两人。      西亚今天一条裸粉色连衣裙,很衬她微黑的肤色,假小子般的短发被仔细盘了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跳脱无忌,很是明媚可人。不过楼靖的目光却并未在精心打扮过的她身上停留太久,只一瞬便转到了她身侧的人身上。      中长的黑发同样被盘起,只在耳畔各留下一缕,是熨烫后微微卷曲,撩人的妩媚。也许是宴会厅过分炽白的灯光的关系,女人本就白皙无暇的肌肤在此刻看来更是白得不可思议,几近透明了一般。      一袭果绿富有垂坠质感的简约长裙,没有过多繁复的花边、装饰,仅仅只有一条纯透明的无机质结晶项链点缀在天鹅般纤细优雅的颈项上。在周遭名媛层层叠叠的裙摆,五光十色的首饰的对比下,女人的装扮无疑太过质朴。甚至就是她身畔的好友,饱满的耳垂上悬荡着星形串接的耳饰,盘起的发上别着精致透亮的发夹,看起来也是要比她隆重些许。      但也许正因为这样,就像浓墨重彩的拿不上那一笔不经意的轻描淡写,反而更显得突出。这样的事若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楼煌会将之定性为毫无意义、愚蠢的心机。但是夏安安,以他这些年来对她的了解,她只是单纯的偏好简单的穿衣风格罢了。      当然,整个宴会厅里肯定不止夏安安一个人打扮素雅,如上述所言,怀揣着‘毫无意义’‘愚蠢’心机的女人可是大有人在。但无论如何,夏安安依旧是其中最为亮眼的一个。      “有时候,连我都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紧随在楼煌身侧的莫子熙不咸不淡感叹了一声,语气里是惯然的讽刺与不屑。      楼煌闻言并没有接话,在他看来夏安安的美丽是无虞的,这几年更是有增无减。仿佛随着岁月的沉淀,女人从前的那些畏怯、瑟缩,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她的成熟、自信以及那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淡淡忧伤,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就像一朵徐徐绽放的花。那样的美好,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上一眼。      彼时的夏安安正和西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嘴角微扬,眉目含笑。她的手里端着一个金属餐盘,盘中零星的点缀着几样水果点心,看起来十分可口。而同她说着话的西亚也是如此,只不过餐盘里的食物要比她更多一些,另一只余裕的手上多了一杯果酒。      两人边聊天边吃些餐盘里的水果糕点果腹,这已经是延续了三年的习惯。毕竟等酒宴真正开始,一切就都得跟着流程走,倒也不是说中途完全不能吃东西,只不过按照以往的惯例,到时两人应该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更何况,现在宴会厅用的是远镜头,摄录下的画面如果不凑近仔细看,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具体在干什么。而等到宴会开始,那可就不同了。镜头拉近,虽然拍摄的范围会随之缩小,镜头也将不挺切换,但因夏安安和西亚两人在帝国的特殊地位,上镜的概率显然要比其他人高上许多。两人都没有在全帝国民众面前表扬‘吃饭秀’的癖好。      楼煌一行人走进来的时候,偌大的宴会厅在一瞬间静默了下来,而短暂的静默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喧嚣。只不过这份喧嚣却并不真实,透着几分投上位者所好的装模作样,因为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力都只焦灼在那一个人身上。      即便是夏安安和西亚也没能例外,在楼煌、莫子熙等人注意到她们的时候,两人也正看向他们。只不过由于周遭人影交错的关系,双方的视线在机缘巧合中错过了。      楼煌,东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事长。他的当选可谓是历经了千难万险,而他最终能够力排众议,站上东帝国政权的巅峰。也许其中不乏上上任军事长楼上将的积威,莫、陆两家的多年经营,但更重要的原因确实当时的现实推动。‘血染凯旋台’事件后,东帝国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也或者可以称之为后遗症。所有有资格、资历参选军事长的高层将领,无一幸免,全数殉国。于是,参与当时帝国军事长选举的要员们,不得不在功勋和年龄这两者之间权衡。      在东帝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年龄就等于资历,但年龄却无法同功勋划上等号。然而帝国的军士长,帝国的最高掌权人却是一个需要集资历和功勋为一体存在。      可惜参选的人员中没有一个能符合这两点。那么到底是优先资历还是优先功勋?      楼煌的最终当选给出了答案。选举的要员们给出的推选理由是:资历可以慢慢积累,帝国资历高深的智者不在少数,在他们的帮助下,新任军事长定然能受益良多,事半功倍。而能够服众的功勋却非一朝一夕可得,那是以血肉和生命铸就的勋章。      不过,楼煌的破格当选却也并非没有额外的附加条件。智者团又称长老会,即在楼煌继任军事长的同时帝国设立的局限军事长职权的新部门体系。      而今,时过进迁,智者团已然形同虚设,但在其刚设立时,举凡军事长做出的决议都必须经过它的审查裁定才能实行,有着绝对的实权,风头无两。      夏安安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一片深色军服中唯一的一抹白,修硕挺拔的身影。东帝国的军服一直以来都是以暗色调为主,不过帝国军事长在参加诸如大型酒会、庆典时,却会穿白。这不单单是为了彰显军事长这一身份的与众不同,也是至高权利的象征,是一种令人敬畏的存在。      这么看着,看着,夏安安的眸色逐渐暗沉了下来。五年前,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叛离,那么现在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不是就会变成他?      不,不会!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叛离,就不会有‘血染凯旋台’,更不会有军事长的再选,一切都会按部就班。东帝国还会是那个低迷腐朽的国度,也许会有所改变,却肯定不会今日的这番光景。      想到这里,夏安安的心脏忽然重重一跳。恍惚间,她似乎抓到了些什么。这五年来,她一直都在思考楼靖叛国的因由,为什么要用那么激进的方式?现在,她仿佛能够了解到一些了……      “安安。”西亚用胳膊肘捅了捅夏安安的侧腰,因为目光一直都锁在刚刚进来的那一行人身上,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夏安安的出神以及神色上的变化。只像往常一样微微侧头欲跟夏安安说话。      “恩?”夏安安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却是没有再任由自己把之前的思绪往深处想了。      “你说这男人之间的友情还真是奇怪,莫子熙这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还能做到和军事长形影不离,也难怪他们夫妻不睦,要换成是我估计也得闹。好得都让人有种他们才是一对的错觉了。”西亚自顾自地说,视线始终盯着那一行人,不时对楼煌和莫子熙表现出来的亲密咋舌。      只要是女人,大概都天生带有八卦的细胞。这一点平日矜持淡然如夏安安,也不能免俗。      谁也不知道那些谣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总之在夏安安听闻的时候,它们已经是广为人知的不能说的秘密了。由于算是秘辛,属于越描越黑的类型,所以就算官方采取了一定的措施,收效却是甚微。一直到后来谣言转了方向,变成了她跟楼煌,莫子熙与一名殉国于‘血染凯旋台’事件的中将之女完婚,秘辛谣言不攻自破,这才乏人问津。      不过,西亚却一直对此事津津乐道,时不时的就会挂在嘴边。加上近来莫家夫妇的争吵升级,大有取缔婚姻关系的趋势,那点秘辛也就被旧事重提了。      夏安安倒是从未将两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毕竟陆成还在的时候,三人就是连体婴的模样了,也只能说他们情同手足。夏安安是见过莫子熙的妻子的,一个样貌不算出众,体型微胖,有些娇气敏感,易怒的女人。怎么说呢?很难把她同那个恃才傲物、矜贵洁癖的莫子熙联系到一起,完全无法想象这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画面。      夏安安那时就在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政治联姻,没有感情基础,没有性格上的磨合,只是单纯的婚姻关系。不了解两人真正情况人会横加猜测,洞明的人则会感到可悲。      一面是令自己心悦臣服的知己好友;一面是面目可憎,面对面除了互诉厌恶、争吵别无其他的婚姻缔结者。孰轻孰重?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某些方面而言,夏安安其实很佩服莫子熙。即使莫子熙在大多数时候都对她抱有敌意,哪怕是现在,两人已经共事五年,她依然能在莫子熙的眼里看到不信任,看到审慎。但她却佩服他的坚定,无论在何时何地面对何种状况,他的立场一直都是那么鲜明。他可以为了这个立场和陆成反目,也可以为了这个立场替楼煌殚尽竭虑,从始至终夏安安从未见过他有半分犹豫。      而这些恰恰就是她所欠缺的,如果五年前她没有摇摆不定,坚守自己许下的诺言,完全的信任那个男人,而今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162<晋江独家首发>   下午两点整,帝国酒宴在楼煌被雷鸣般的掌声拱上事先搭建好的演讲台,宣告正式开始。      夏安安在之前就已经看过整个酒宴的大致流程,与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酒宴的开场是帝国军事长也就是楼煌的个人演说,演说完毕播放舞曲,在场男士可以向出席此次酒宴的名媛们邀舞,当然也可以同那些与自己职位息息相关,但平日因所处部门地理位置相去甚远无法深入了解的同僚攀谈。以夏安安的眼光来看,这既是一场年轻军官和名媛们的交友联谊会,也是一次难得的帝国要员会晤。      当然,这一切与她本人并无太大关联。      其实,按照夏安安户籍资料上给出的年龄,在东帝国早该是为□□母的。然而,且不谈她曾经是米莱军校的军女支,和楼家兄弟前前后后的诸多瓜葛,单凭她现在的上校军衔,又是女兵组的总务,就已经足够令大把的适婚军官望而却步。      倒也不是没有那种一时脑热就跑去跟夏安安大诉爱慕之情的军官,只不过都被冷淡的拒绝了而已。      所以,夏安安至今仍是独身一人。      帝国关于夏安安的传言有很多,大部分都被以讹传讹的玄之又玄。难听的有类似夏安安在米莱做军女支期间染上了恶疾,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更无法生育。也有说夏安安因为做过军女支,那方面的需求特别大,只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满足她。而有难听的自然也有好听的,诸如夏上校其实早已跟军事长私下定情,过不了多久即会完婚;夏上校是在效仿李少校,全心全意为女兵组献身奋斗,终身不嫁。也只有那些真正知悉内情的人才会暗暗去猜测,夏上校是不是还不能对当初叛国的楼靖楼少将忘情?但时间已经过去五年,楼靖这个名字与其说是帝国的禁忌倒不如说根本已被帝国的军民们忘却。      说起来,大众的记忆能力还真是无情的存在。但你却也不能去责怪他们,毕竟无论是在楼靖还是帝国战神,名噪一时的辉煌时期还是其后通敌叛国,臭名远扬的晦暗时期。他这个人对于普通的帝国军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所以,只要有一段时间他的名字没有在平民舆论中被提及,很快他就会渐渐淡出民众们的记忆。      更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      夏安安现在是米莱军校女兵组的总务,按照米莱在东帝国独一无二的地位,夏安安的这个职位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是算得上帝国要员的。不过她真正的职权范围却仅止于米莱女兵组的内务,女兵队的分组,体能训练和理论课程的排布,教官的各项测评等等。至于那些真正攸关帝国政权体系变更的权力之争,她是触及不到的,她也完全不想去触及。      于是乎,这场对于帝国要员们来说意义非凡的酒宴,到了夏安安这里就成了一个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流程。      那么和她一起结伴而来的西亚呢?      夏安安侧头朝一旁装饰用的白石栏望去,就见西亚正面含春意的和一名俊朗的年轻军官调笑,看起来很是自得其乐的模样。      这五年来,西亚变了很多,也或者说她终于恢复到了当初她和夏安安初见时的模样。很乐观,爱笑,每天都好像很开心,生活的恣意却放|荡。      那不像是堕落的表现,因为她能看出来西亚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十分清醒。      因为永失我爱,所以不再去爱,只满足身体的诉求吗?这是夏安安唯一能够想到理由。      事实上自陆成死后,西亚的种种表现都让她认定,她们再不可能恢复到从前那种无拘无束的相处方式。她一直都是这样认定的,直到那天的到来……      “夏安安,你要放弃东帝国,你要让陆成白死吗?”      西亚的一声爆喝让她挣脱出那个男人言语的蛊惑,并最终选择背弃那个男人,留在东帝国。      ‘血染凯旋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夏安安来说都是灰暗的。她背叛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背叛了自己的所爱,深重的负罪感几欲令她窒息。加上东帝国当时的时局,无关她的个人选择,仅凭她当时和楼靖的密切关系,就已经足够她站上帝国的军事法庭,接受最严苛的审讯。      若非当时楼煌以整个楼家的名望力保,在那样的审讯条件下,她大概不死也得脱去几层皮。饶是如此,她还是被关押在暗房近两个月。东帝国的暗房,专司关押政治重犯,其内部环境之恶劣非常人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完全与这个时代的科技文明脱节的存在,暗无天日,潮湿肮脏,那时的夏安安整个人都是一团乱,没有心思去多想,现在想来哪怕是自己过去生活那个世界的贫民窟,环境大概也要比暗房好。      从暗房被接出来后,夏安安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恢复元气。      西亚找上门来,是在那大半个月之后。夏安安当时住的是军务处临时安排的公寓房,不大,各方面配置也不齐全,但无论如何总好过那不见天日的暗房。      夏安安很清楚的记得那天,西亚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局促,而那时精神状态还不算好的她只是怔忡的站在门口,完全不知道该在脸上摆出怎样的表情。      两人就这么静默的面对面站着,良久。最终还是西亚率先出声提醒,她才侧身引着人进门。      进门后,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得到缓和,谁也没有开口的前提下,她甚至忘记了待客之道,没有给西亚倒上一杯茶。      整整一个小时的沉默,然后西亚忽然抬眼看向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安安,我们和好吧!我忘记陆成,你忘记楼靖,我们重头开始,重新做朋友,好不好?”      这段话,于当时的夏安安来说,是完全的不可思议。但她没有精力去细想,只是茫茫然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与西亚和好这一点,她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但无论是西亚忘记陆成,还是她忘记楼靖,她们真的可以做到吗?      五年过去,至少在旁人的眼中两人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也许事实就是如此,但两人之间真的能做到没有陆成也没有楼靖吗?夏安安这边的答案是否定的,她做不到。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只要看到西亚就会想到那个男人在离开时的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对她最后的背弃,感到失望吧?      她想西亚必然也不会轻易的忘记陆成,那么在面对她的时候,脑海中所浮现出的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她们的确是亲密好友,但那份友谊却已不复当初的纯粹了。      ******      彼时,帝国中央区外围的街道上一片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林立的高楼,原本用来播放动态广告的墙壁上都正在直播帝国酒宴的情况。当然,帝国酒宴的直播在家里也能看,人们都聚集在这里主要还是为了帝国酒宴后的特殊节目——露天化妆舞会。在场的不少人都是盛装打扮,甚至有的已经戴好了假面,只等着酒宴结束,安检通道打开就直接进去。      大概是就这么干等着实在无趣,一些人便相互攀谈了起来,大多都是在此前并不认识的,所以能聊的话题着实不多,一多半都是围绕着正在直播的帝国酒宴。      “晚上七点才结束呢!”有人半是感慨半是抱怨的嚷嚷了一句,引得人群一阵不小的骚动。不为别的,只因为现在才下午三点都还差一些,距离酒宴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换而言之,他们有的等呢!      “快看,快看,军事长去邀请‘空战女神’跳舞了。”前一阵骚动还未完全平息,不知什么人又兴奋的喊了一句,这一句的效果可要比前一句大的多,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夏上校还真是一年比一年漂亮啊!”      “要我说夏上校和军事长就是一对,不是说过阵子就会缔结婚姻关系吗?”      “怎么可能,夏安安就一个米莱夜娱里走出来的军女支,军事长怎么可能会要?就算不谈这些,她一个D区出生的下?贱女人哪一点配得上我们的军事长?”冷不丁的议论声中夹杂着这样一种凉飕飕的声音,语气里尽是不屑和贬低。令得原本热烈讨论着的人们具是朝声源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带着镶羽假面的年轻女人,从那不俗的着装上来看,应该是有点身份地位但又不算高的那类。毕竟,如果身份地位够高的话就应该出现在直播画面上而不是这里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夏上校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站在年轻女人旁边的一个女孩立刻出声反驳。      与此同时,夏安安和西亚常去的那家露天茶座的店主姑娘刚好也在,便大声道:“对啊,什么D区出生?区域等级制度都废除一周年了好吗?再说了出身低又怎么了,你有本事也去参军,有本事拿个比夏上校更高的军衔啊!”      于是,原本单纯的议论演变成了争吵,而在争吵过程中那个衣着不俗的年轻女人显然讨不到半点好处,倒也不是没有和她想法雷同的人存在,却绝对是极少数,在明显的优势面前,聪明人都不会去当那只出头鸟。最终在众口一词的声讨声中,那个年轻女人终是顶不住压力落荒而逃了。      随着年轻女人的离开,熙攘的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在人群激烈声讨的时候,有一道高瘦的人影退出了人群。 ☆、163<晋江独家首发>   人影在一处蓝绿的拐角停下,抬腕打开了从刚才开始就震动个不停的通讯器。      蓝绿色的光芒乍现,虚拟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Desert曼勒大神官线条柔和的面庞。      似乎在为自己一刹那所见的画面感到讶然,神官大人脸上向来温和到不可思议的假笑几欲出现裂缝。      “咳,看来我们英武不凡的楼少将重归故土后,融入的不错。”干咳一声,曼勒意有所指的说。      此时曼勒眼前,通讯器蓝绿荧光的映照下,是一张戴着半面假面具的男性脸孔。仅露在外面的鼻尖,薄情的嘴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巴,就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更何况那高瘦却不失精壮的体型。事实上就在刚刚还站在人群里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女人有意无意的尝试着跟他搭讪。就这一点上来说,曼勒的视讯来得很是时候。      没有去介意曼勒的调侃,楼靖随手拉下脸上的面具,五年时光的流逝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风霜的印记,仅仅只是令他的面部轮廓更加的深刻明晰。      “怎么样?亲自走一遭,东帝国的变化跟暗探传来的资料有没有什么不符?”脸上的假笑在不知何时已经被收起,曼勒揉了揉僵硬的腮帮问。      这是在私下只有两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神官大人,不再温柔的神官大人,整个面部神经都好像瘫痪了一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冰冷又别扭。      “资料上的描述不够具体,事实可要比资料更让我感到惊讶。”楼靖答,嘴角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哦?”曼勒一挑眉,“看来弟弟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能力一些嘛。”      “确实。他本来也不算愚笨,只不过身在楼家,注定了他不能仅局限于一般的优越中。对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在安全防御领域算得上顶尖的帮手。”楼靖神色淡淡的说。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开始期待和现在的东帝国一战了。”话到此处,曼勒的话锋一转问:“五年过去,你的女人还记得你吗?还是已经为□□为人母了?刚才罗兴和亚瑟打赌,赌你此行的真正目的。罗兴赌你是为了正事,亚瑟赌你是为了看那个叫夏安安的女人,你说他们两个谁的赢面大?”      “筹码呢?”楼靖饶有兴致的问,同时却也没有正面回答曼勒的问题。      曼勒的视线朝左侧一瞥,显然打赌的双方就在旁边,就听他漫不经心道:“大概就是谁赌输了谁就去月球的新开发区开荒。”      楼靖点了点头道:“赌得还挺大,你让他们两个收拾行李的时候多带几件衣服。”      “那是都错还是……都有?”曼勒难得的追根究底,事实上有关于楼靖的八卦,我们的神官大神向来都很不耻下问。      然而楼靖却显然没有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的意愿,反问道:“你的‘月球改造计划’进行的怎么样?”      闻言,曼勒在心里头轻叹了口气,虽然很想就这么八卦到底,但若要以惹恼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代价,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放弃。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当初‘血染凯旋台’他就看出楼靖对那个叫夏安安的女人不同,只不过时过进迁,一眨眼就是五年的时光,真的很难想象楼靖竟还对那个女人恋恋不忘。      要说楼靖会对那个女人另眼相看,多半应该还是源自于女人不俗的机甲驾驶技术,其他亲亲爱爱之类的因由他是不信的。就这方面来说,他相信楼靖和他的观点相同,成大事者不该拘泥于儿女情长。      思绪到了这里,曼勒不再多想,‘□□’计划的准备工作已经初步完成,现在只等总指挥官归来一声令下,这个沉闷的时代会因为这个计划而彻底颠覆。他现在只希望身为总指挥官的楼靖能尽快结束此次的东帝国之行,不要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数。      “重力和造氧系统可以稳定运行,当前遇到的最大难题是土壤以及首批植被种类的选择,动物要等植被层初见规模再考虑。”曼勒正色道。      “恩。这些都是你的强项,期待你的好消息。‘□□’结束后的第一步必然是人口的迁徙,地球可供人类生存的环境会随着‘□□’变得更加恶劣多变。”      曼勒郑重颔首道:“明白。”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那么希望总指挥官能早日归来,就这样吧。”语毕,蓝绿的荧光一闪,虚拟屏随之消失。      而就在虚拟屏消失的同时,楼靖已经动作利落的解下了通讯器,拎着腕带,把一个指甲片大小的银色金属片贴在通讯器的表面。不多时,就只听通讯器发出几声细碎的声响,蓝色的电流四窜,而后青烟袅袅而出。一切也就发生在数秒之间,刚刚还用来视讯的通讯器,此时已然从里到外报废个彻底。      按照刚才他和曼勒的通讯时长,哪怕在波段上用了相应的掩码技术,帝国中央安全监控站仍可能有所察觉。虽然截取和解析波段还需要不少时间,但防患于未然。      处理掉报废的通讯器,楼靖从便携式压缩囊里取出事先准备的另一个,仔细的扣在手腕上。然后带上假面,转身走出了拐角。      悠扬的舞曲在中央区外围的街道上流淌,不远处只增不减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楼靖仰起头,透过假面的双眸是那样深邃,望着最近的大厦墙壁。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以仰视的角度看夏安安,五年的时间,女人跟印象中的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真要说变的话,大概是比从前更加明艳动人了。      直播画面中夏安安一个优雅的转身,他的舞伴——帝国尊贵无比的年轻军事长正对上镜头,刀斧刻画般棱角分明的冷颜立时被放大在大厦的屏壁上,引得底下的人群又是一片惊呼。      楼靖冷冷的勾起嘴角,一个美艳妖娆,一个冷峻伟岸,确实很相配。 ☆、164<晋江独家首发>   帝国宴会大厅      绚烂的灯光随着音乐闪动,不时扫在舞池中的年轻男女身上。灯光划过的一刹那,每一张脸都是那样的分明,不同的样貌相似的表情,人们具是沉浸在这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中。      扣在腰上的手很大,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不了熨帖着皮肤,这种已经不算陌生的接触,夏安安却仍会感到不适。不过就算不舒服,夏安安也没有做出任何挣扎或者摆脱的举动。她低垂着眼,盯着自己跟着音乐迈动的脚尖,脚上的鞋子是莫姨挑的,米白色,和裙子一样的简约款,细细的鞋跟不高,即使久站也不会觉得累。      他们现在跳的舞,舞步类似华尔兹,这并不能难倒曾经零散学过跳舞的夏安安。私下里和西亚练习的时候,她可以跳得流畅又优雅,就像一个天生的舞者,全然不是此时的木讷生硬。      “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楼煌神色淡淡的问。      两人身高上的差距,令他能一眼就看到怀中女人弧度优美的后劲,白皙的几近透明。印象中,这处似乎非常得那个男人的钟爱,他曾不止一次的看到那个男人的手覆盖上这处,揉|按或是抚摸。想到这里,楼煌的眸色不觉暗了暗。      似乎没有想到楼煌会忽然出声,夏安安一愕,凌乱了舞步,险些踩到楼煌的脚。稳住步伐,夏安安抬起头,这是两人从开始到现在的第一次对视。      灯光掩映下,夏安安瞳色略浅的眸子光彩熠熠,只是里头的情绪却不甚明朗。      数日前,楼煌毫无预兆的造访米莱,帝国军事长的突然莅临,哪怕随行人员再精简,行事再低调,还是在米莱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而令夏安安没有想到的是,楼煌一到米莱便直接找上了她。      女兵组的总务办和其他组别并无太大区别,一样的宽敞大气又不失精细。然而在那一天,夏安安却觉得,也许总务办还不够大,否则她又怎么会觉得无论如何都拉不开和楼煌之间的距离呢?      “我希望能在短期内和你缔结婚姻关系。”他说,神情是惯常的冷峻,就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会给人带来的冲击有多大一样。      夏安安当即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而后脱口而出的反问:“为什么?”这太突然了不是吗?她以为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保持在井水不犯河水的阶段,即使坊间有各式各样的传闻,可实际上他们从没有做过任何会引人遐想的亲昵举动。      “智者团长老的要求。”楼煌答,言简意赅。      只是这个答案却并不能让夏安安信服,在东帝国有谁不知道从前风光无限的智者团,近两年已经被打压的退居一隅,有名无实了。智者团的要求又怎么可能影响整个帝国最具实权的军事长。      不待夏安安开口,楼煌再次出声封堵了夏安安已到嘴边的疑问:“不必急着答复,你可以好好考虑。”语毕便起身离开了。      楼煌来去匆匆,恍若无事。独留在总务办的夏安安却为此失语久久,全然摸不清楼煌话中的头绪。      一晃眼,几天过去。临近帝国成立日,总务办总是异常忙碌,又是节日安排又是工作总结,不知不觉间夏安安便把这事给忘了。此时楼煌旧事重提,不得不说夏安安仍是被惊的不轻,满心的疑惑,完全不明白楼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她再次发问:“为什么是我?身为军事长的你应该有不少婚约者的备选?”      盯着楼煌看久了,许是光影变化的效果,夏安安恍惚发现他的脸部轮廓与那个男人竟是那么相似。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发现?      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啊!      “确实。”楼煌颔首认同,没有避讳,直言道:“智者团确实给了我一份可供挑选的名单,不过其中并没有你的名字。”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夏安安不解道。不用想她也知道智者团交给楼煌的名单中不可能有他的名字,毕竟她曾经同叛国的楼靖楼少将之间有过暧昧关系。那两个月的关押审讯让她了解到,在智者团,不,也许是大部分帝国的要员眼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知情的无辜受牵连者,而只是一个临阵识时务的归顺者。      他们对她一直都有着戒心和防范,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虽身居要职却始终不会真正被卷入帝国政权纠纷中的原因。她没有实权,完全被架空,只是帝国新设立女兵组的一个象征而已。      这一次,楼煌没有马上回答夏安安的疑问,只是沉默的注视她。夏安安能感觉到来自头顶上方的视线,灼热的几乎能洞穿她的皮肉。      舞曲即将终了的时候,楼煌终于给出了他的答案,令夏安安大吃一惊的答案。      “因为,我只想要你。”他说。扣在夏安安腰上的手不觉收紧,夏安安吃痛的吸了口气,满是愕然的眼正对上男人灼灼的目光。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不知感情为何物的夏安安,她很清楚男人的目光中蕴含着何种情愫。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从不知道他对她保存有这样的情愫。在米莱,她还是军女支的时候,由于一开始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他补偿她庇护她,但似乎也仅此而已。他总是冷漠的,不会给与她补偿以外的任何同情。之后她通过测试成了女兵,他们开始渐行渐远。一直到他们都入选机甲特殊小组,一起接受特训又一起去到前线,他们的距离看似很近,却其实从未有过交集。      男人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情感,夏安安只觉得莫名。因为即使是这五年来,往事随风,他们相处交谈的机会依旧少之又少,他不知道楼煌的这份感情从何而来。      一曲终了,夏安安欲躬身离开,她搞不清楚楼煌的想法,也没有心思去理清。却未料楼煌紧紧的抓着她的腰她的手,把她禁锢在了原地。      夏安安微蹙起眉,仰头淡淡道:“我无法赞同您的提议,军事长大人,现在可以允许我离开了吗?”对楼煌,夏安安说不清喜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他没有衍生出那种感情。当然,近两年她很佩服他在政治上的手腕。      “因为楼靖?”向来冷冽的声音在突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时却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夏安安一愣,随即在心中苦笑,整个东帝国能够如此直言这个名字的大概也只有尊贵无匹的帝国军事长了。她真的是有好久没有听人提过这个名字了,耳膜都被鼓胀的嗡嗡作响。      “是。”她干脆的答。即使答应过西亚会忘记,可她做不到。      两人就这么对视许久,最终楼煌松开了手。      ******      而在夏安安和楼煌相携迈进舞池的同时,西亚告别了相谈甚欢的年轻尉官,随手取了一杯酒,独自一人站在舞池外慢慢啜饮。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不远处同是独身一人的莫子熙,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轻笑一声便走了过去。      “难得帝国酒宴这样的盛事,莫上校怎么没带上家眷女伴?”整个东帝国都知道莫上校新婚不睦,西亚还这么问显然嘲讽的意图居多。      莫子熙侧头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恼,从衣袋里掏出常备的白帕,细细擦过手中酒杯的杯身说:“你今天很漂亮。”      西亚眉头一挑,笑说:“真难得,竟然能从以毒舌着称的莫上校口中得到一句称赞,死而无憾了。”      莫子熙也跟着嘲讽一笑,却没接话。      沉默了一会儿,西亚捻着酒杯的杯颈来回滚了两圈,又说:“我没想到你会同意军事长和安安缔结婚约的提议。”      “区域等级制度虽然已经废除,但贵族们显然还没能从自己生而高贵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夏安安的身份特殊,如果能和军士长缔结婚约关系,未尝不是对这一政策的巩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莫子熙认真的分析道。      “照你这么说,随便找个C、D、E区的女人,不也一样?”西亚疑惑道。      “她们不具备代表性。”      听他这么说,西亚也算明了了。在帝国民众的眼中,夏安安出生卑|贱,却依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帝国的‘第一女兵’、‘空战女神’,这是何等的勇气和毅力。她的存在不仅仅打破了东帝国长期以来末等区不出高阶军官的传统,更创造了女子从军的先例。如果她再和军事长缔结婚姻关系,这不正说明了帝国已经完完全全的破除了区域登记制度的束缚。      “那我呢?”她的经历和夏安安并没有太多出入。      “夏安安是首选!”莫子熙没有避讳的对她说。意思是,其实她也被考虑在内,只不过可能是二选或者三选。      “我看主要还是得看军事长自己的意愿吧!他挺喜欢安安的吧?”      莫子熙勾起嘴角讽刺的笑了笑,没答。      两人说话间,莫子熙的通讯器滴滴叫了起来。西亚见他背身接起,不禁感叹道:“这种日子还不离工作,你累不累?”      当然,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就听莫子熙冲着通讯器简单的吩咐了几句,转回身的时候脸上放松的神情已经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西亚试探着问道。      “有杂鱼混进来了。”搁下酒杯,莫子熙抬手扯送了领结。      “Desert”西亚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莫子熙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宴会大厅外走,“我去处理一下,你好好玩。”临走前还不忘嘱咐。      斜扯起嘴角,莫子熙信步往外,既然敢来,那就别想再踏出东帝国!! ☆、165<晋江独家首发>   目送莫子熙离开,西亚望着宴会大厅一隅怔怔出神。几个与她年龄相仿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正在那里嬉闹,她们脸上的笑容那么真实,那么的无所顾忌。就像曾经的她,不知时政、时局为何物,也许生活没有多富足,却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过得那么虚伪。      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是无法体会那种感觉,那种掩盖在浮华军功之下的空洞感。灵魂像是破了一个洞,填补进去的就只有整夜整夜的寒风凛冽。硝烟、血肉,一具一具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转瞬逝去,麻木了人最原始的慈悲和怜悯。      曾几何时,她以为再没有比父母的突然离世,自己小小年纪就要负担下养家的重任更大的困难了。然而,陆成的死是导火索,她开始仇恨,开始真正的直面战争。      是的,在此之前她对战争并没有多么深刻的认识,只是浮于表面的知道有战争的地方就有死亡。真正的战争,它会磨灭人的意志,侵蚀人的灵魂。      在战场上,她最终为陆成报了仇,击杀了林响,却也没有得到丁点类似复仇的快感。很累,这是她唯一的感受,身心俱疲。就好像历经死亡后的重生,并非涅盘,而是成为了行尸走肉。      西亚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快乐的西亚了。      才挣脱开楼煌的桎梏,心神还未完全从楼煌激烈的言辞中恢复,夏安安的脚步有些凌乱,好不容易绕过数对在舞池边缘起舞的男女寻到西亚,却未曾想会在西亚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她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木然的,没有一丝情绪的表露,就连那双向来灵动的眼也沉静如一潭死水,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      其实她已经在那里站了不短的时间,西亚却没有发现她的到来,而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夏安安探头问,语气是尽量的轻快,内心却仍然翻腾不定。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西亚……      肩头似是微微一抖,西亚侧了侧头,再对上的时候已然是平日里那张笑嘻嘻的脸孔,前后也不过数秒之间的事,就好像刚才的那张脸不过是夏安安一时的错觉。      “没什么啊,就是看有人和我们英武不凡的军事长大人共舞,有点小嫉妒小落寞而已。”用肩膀挤兑是的撞了撞夏安安,西亚不无调笑意味的说。      夏安安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强作自然的笑了笑。      也许是周遭尴尬的气氛实在太过明显,西亚没有再做努力挣扎,两人之后一直都处在沉默的状态。幸而第二支舞曲终了,各部门要员开始依次上台做工作汇报。      这是帝国酒宴的一项经久不变的传统。      按照酒宴流程,所有需要上台做工作汇报的要员被大致分为五个批次,每个批次结束至下一个批次开始,中间会有两个舞曲的间隔以活跃宴会厅中的气氛。      身为米莱女兵组总务,夏安安和其他组别的总务一起被安排在第二批次。而能被划归到第一批次的则是诸如米莱的李院长、中央安全监控站的萨洛德站长这些常年在帝国身居要职的元老级人物。值得一提的是西亚所在的第五批次,由于这一批次的人员较多,不可能像前几个批次那样每个热都上台长篇大论一番,这样的话时间肯定不够。但也不能因此漏掉任何一个,所以给与他们的安排是每人上台五句话。如此不公正的待遇,肯定会有人提出异议,只是也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解决方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西亚个人倒是非常满意这个‘不公正的待遇’,这意味这她不必像夏安安一样需要提前准备,整理各种资料,写各种绝对会让她崩溃的工作小结工作总结,最重要的是还得把这些小结总结都背诵下来,光就这么想想她都会头皮发麻。      “准备的怎么样?”西亚歪头贴在夏安安的耳边问。已经有人走上台,为表尊重人们停了交谈,整个宴会大厅都是一片静悄悄的肃穆。      “恩。”夏安安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同样歪头到西亚耳畔轻声说,“这次的比之前几次都要长,我估计不加最后的感想也得背上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西亚一脸的不敢置信,连声音都因为震惊而在不知不觉中拔高了,好在她反应快的捂上了自己的嘴,但饶是如此还是引来了周围不少的侧目。      调整到最合适的音量,西亚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试探的问:“你都背下来了?”      夏安安眉头轻蹙,冲她摇了摇头:“没有。数据资料太多,就背了个大概。”      西亚表示万分理解的拍了拍夏安安的肩,以示安慰。      两人默契的都选择性遗忘了之前的沉默和尴尬,与往年一样的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上台的作报告人也或者是所作的报告。      不可否认,有时候不拆穿,才能双方都过得轻松。      ******      与此同时,莫子熙已经赶到了位于中央区西北角的安全监控站。里面工作的监控员一见他走进来,立刻都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行礼。整个帝国的民众都知道莫子熙莫上校是主管帝国安全监控这一块的一把手,而无论是曾经海誓现在与他共事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极为相仿。莫上校很难相处,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十分注重礼节。除了这些被常人称之为‘缺点’的评价,莫上校在专业领域方面的认知以及技术却是众口一词的无可挑剔。      而此时一贯注重礼节的莫上校却无暇理会监控员们整齐划一的行李,直截了当的命令其中一个监控员汇报情况。      被指名的监控员显然有些紧张,汇报的磕磕绊绊不说还有好几处都语焉不详,弄得本就面色不善的莫子熙在听完后脸色更难看了。      就近拉开一把椅子在监控台前坐下,莫子熙凝眉一边自己翻看当时的记录,一边就刚才汇报语焉不详的几处提问。      “一共截取到17个不同频率的波段?”      “是。”一个看起来相对老成的监控员主动答。      “都是‘散发波段’?”      “从现有的分析结果来看,是的。”      莫子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双眼透过镜片一瞬不瞬的盯着监控屏上的数据分析结果。站在他身后的监控员见他不再出声,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17个忽然出现的‘散发波段’,如果是‘非散发波段’他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参与这次通讯的人员个数,可问题就在于它们都是‘散发波段’。      ‘散发波段’顾名思义分散发出的波段,它可能是两台通讯器通讯时以掩码伪装分散发出的,也可能是三台通讯器、四台通讯器……甚至仅一台通讯器,在有足够技术能力的支撑下也完全可以做到。      “继续解析掩码,整合所有散发源,重算收发点。”莫子熙言简意赅的发了指令,他自己几乎在指令结束的同时就埋首到自己手头的项目中,而站在他身后的监控员与其说是得了指令倒不如说是得到了启发更为确切,各个眼睛发亮,得了指令后很快便都投入到了各自的项目中。 ☆、166<晋江独家首发>   晚上七点整,在司仪的一段慷慨陈词中,今年的帝国酒宴终于拉下了帷幕。      紧接着的露天化装舞会,因为是头一年办,所以对他们这些刚刚参加完帝国酒宴的高阶军官以及家属都秉持自愿参与的原则。现今的东帝国,虽说区域等级制度已经废除了整一周年,但不可否认的在大部分人的脑海中贵族意识仍然地固根深。在这种情况下,怀柔的缓慢融合显然要比雷厉风行的强制力保证实施来的更加有效。      夏安安和西亚两人相携走到宴会大厅门口,为了满足不同的需求,此时的门口已经被格成两条通道,中间一层薄薄的光幕,一条通往简单布置过的小会议厅,要员们可以在那里继续之前未尽的话题;另一条自然就是通往露天化妆舞会的举办地——中央区广场。      作为帝国贫民阶层唯一的两名女性代表,在其他与会人员那里自愿参与的原则,到了她们这里就显得不那么自由了,不论时间长短,两人无论如何都要在舞会最后的揭面具环节中露一个脸。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两人的存在即帝国废除区域等级制度的实例成果。      一阵夹带着厚重潮意的冷风拂过,站在门口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在恒温的宴会大厅里感觉不到,这一出来了两人才发现,相比白天晚上的天气更加糟糕。      被驱散弹打散的云层在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积压成片,整片天空沉黑如墨。隐隐一道暗光抹过天际,却是这个时节着实不多见的闪电,嗡嗡的雷声随之响起。      天公如此不作美,让人不禁忧心起这首次的无阶级化装舞会能否圆满落幕。然而很快不远处传来的喧嚣人声就让一众人放下了心,显然天气的恶劣并没有能影响到帝国民众尝试‘第一次’的热情。      夏安安和西亚对眼下的状况都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猜海伦那丫头肯定在里头。”西亚笑说。海伦就是两人常去的那家露天茶座店主姑娘的名字。      夏安安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依着海伦对此次露天化装舞会的热情,大概哪怕真的下雨,就是打伞也得赶过来。      通往中央区广场的那条走道一侧,摆放着一个不小的盒子,盒子里有各式各样的面具供人选择。不似西亚的精挑细选,一个个上脸比划,夏安安随手挑了一个银灰色的半脸假面,而西亚则最终选了一个带白羽装饰的金色遮眼假面。      “夏安安、西亚,好久不见。”挑选完假面,两人正待往外走,一道熟悉的男声自两人后方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西亚一见来人立刻热络道:“李医生,好久不见,怎么刚才酒宴上好像没看到你。”      夏安安也淡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李医生。”      两人口中的李医生即李教官的弟弟李牧,也就是当年夏安安初来这个世界第一个向她伸出过援手的李医生,即使现在看来,一直都是楼煌簇拥者之一的李牧,当初的援手也许并不那么单纯,甚至就当时的环境考量,他对夏安安的帮助根本微不足道,但夏安安对这个人却依旧是感激多过其他的负面情绪。      李牧在没调任之前是米莱的军医,夏安安和西亚刚到米莱任职那会儿,三人共事的机会颇多,自然而然也就熟稔了。不过现在的李牧可是不同了,虽然比夏安安和西亚年长不了几岁,也只是少校军衔,但他却已经是中央区第一医护中心的副院长,诚然这一职位和夏安安的女兵组总务一样没有政治实权,却绝对是一个不容人小觑的要职,真要细说的话,在帝国酒宴的工作汇报中,李牧是会被安排在第一批次的元老级人物。      “恩,遇上一个特殊病例没抽开身。你们两这是要去参加化妆舞会?”李牧笑问。他的长相是斯文儒雅型的,笑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是啊,李医生也一起啊!”西亚俏皮的眨了眨眼,热情的邀约。即便是向来粗枝大叶的她此时也发现从宴会大厅出来,会走向他们这边走道的人着实少之又少,凄清的可以。      “当然。”李牧这么回答,随手从盒子里挑了个面具拿在手上。      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后,三人便一起慢慢朝中央广场走去。一路上碰到的人仍人不多,也就是几个楼煌的绝对拥簇者以及零星因为好奇冒险一试的家属女眷,就普遍年龄来看,偏年轻化,军衔等级也明显不够分量。但就算如此,知之内情的李牧却清楚这已经是楼煌能做到的极限了。这毕竟是东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没有区域等级差别,让所有来自不同区域的民众都平等的站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设想永远的美好的,但要付诸实践却没有那么容易。      区域等级制度确实已经废除,但后续的一系列遗留问题却始终得不到妥善的解决方案。而这其中最大也是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整个东帝国的政权中心仍然被旧贵族把持着,事实上就是楼煌楼军事长也是旧贵族的产物,当然他本人也不例外。      诚然旧贵族们已经都任何了区域等级制度的废除,但在他们看来,哪怕他们不再是贵族他们也仍还是高阶军官,这其中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们依然是高人一等的,完全没有必要同贫民混在一处,甚至共舞。      “等明年这个时候,参加的人就多了。”李牧不无感慨的展望。夏安安和西亚闻言,对望一眼,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两人的眼底却都是肯定。帝国这些年来的发展他们都看在眼里,只希望它能越来越昌盛越来越富强。      ******      莫子熙前脚刚走楼煌就接到了消息,只是在酒宴进行中他不便打开通讯器询问具体情况。此时酒宴结束,在避开了一众欲把家中女眷介绍给他要员后,楼煌就一直站在宴会大厅的门口内侧,之前李牧和夏安安、西亚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了,不过三人没有发现他,他也就没有走出来。      目送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楼煌的脸色随之凝重了起来。按照莫子熙的分析,此次的入侵者极有可能只有一人,且现在已经混入中央区外围准备参加露天化妆舞会的人群里。而根据外围巡逻兵的汇报,中央区外围现在至少聚集了有两万人。初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哪怕是向来以冷脸着称的楼军事长也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      显然就是他这个提议开办此次舞会的人,也完全没有料到民众会有如此打的热情。不过正因如此,他才更不允许这次舞会有任何闪失。      ******      中央区安全监控站内,包括莫子熙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此时此刻都屏息凝神的盯着自己面前监控屏。依照莫子熙所下达的指令,他们已经把整个中央区的所有监控眼都调动到了中央广场附近。与此同时,三队巡逻兵也已经盛装混进了人群中。      莫子熙眉头深蹙,一边盯着监控屏上的影像,手指还在不时的敲敲打打。      这次的露天假面舞会,对外虽说是向整个帝国的民众开放,无差别,无歧视,看似有诸多安全隐患。这也是多数要员不予参加的原因之一。实际上可以真正走入舞会场地的民众在他们自身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经过了层层筛选。每个关卡,每个门禁,甚至是每个街道口,监控眼无处不在。      在莫子熙接管帝国的安全防御工作后,他首先着手改良的就是监控眼,以前的监控眼只具备影像的摄入、人脸识别等基础监控功能。经莫子熙改良后的监控眼,关联帝国民众人手一个的通讯器,也就关联了身份识别卡。在精准的扫描某个个体的时候,监控屏上会对应的显示出该个体录入进帝国资料库的身份资料。      入侵者能够潜入中央区,安然无恙的通过各个关卡的检验,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但拥有东帝国的身份识别卡,而且他的身份资料还是真实存在的。他不相信有人能在不被他察觉的情况下侵入帝国资料库篡改资料,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个人替入了一个存在于资料库中的人。按照波段收发点的试算结果来看,波段的收入点位于帝国的西南方,除了Desert莫子熙不作他想。      Desert,那个男人,要知道那个男人可不仅仅是军事方面的天才,在安全防御领域他也有着绝对过人的才华,只不过一直以来都被他的军事天分所掩盖而鲜有人知罢了!      如果这一切皆出自于那个男人的手笔,那就没什么不可能了……      不过,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他的习惯。五年的时间,无论是他还是帝国都有着长足的进步,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打开所有监控眼的反虚拟投影膜。”莫子熙命令道。立刻便得到了安全站内所有监控员们的相应,且付诸在行动上。 ☆、164<晋江独家首发>   夏安安走出舞池,在一侧的长桌边站定。把西亚的鞋放在地上的时候,她顺势揉了揉自己辣痛的脚跟。想来应该是磨破了,这会儿只是站着她都觉得难耐。      宴宣部第一次筹办这么大型的露天集会,总还是会有一点这样那样的疏漏。譬如现在,夏安安把整个中央广场都环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一处可以落座的地方。目光所及,满眼的都是人。这么多的人也确实不适合添加卡座,大概就算加了除了使整个场地显得更加拥挤以外也不会有人会想到去坐一坐。当然,这不过是夏安安替宴宣部找的借口,在布置场地的时候谁又会想到这次舞会如此的受民众追捧。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只能尽量靠着长桌来减轻腿脚上的重负。      好在由于是首次,这露天化妆舞会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晚间七点至十点,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小时。而夏安安他们只需要待到九点左右,然后按照要求掀开面具露个脸便可以离开。十点之后还会有几个歌舞表演,其后是电子烟火会,当然这些进程表上并没有标注她必须到场,她和西亚的观点相似,那就是乐得清闲,自然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了。电子烟火会会在零点准时结束,至此帝国成立日第一天的进程安排便告一段落。      夏安安随意的观察着周遭,不时垂眼看手腕上通讯器的时间显示,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慢,无所事事则更会延长那种漫漫无期的感受。她不得不找些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也许这样时间能过得快一些,至少在她下次看通讯器的时候,不会再显示只过了五分钟。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一阵别样的骚动引起了正‘寻事’的夏安安的注意。视线朝骚动的方向望去,就只见几个从身量来看约莫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正迂回的在人群中穿梭,从他们不时左顾右盼这一点可以判断,他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人。夏安安观察了这几个孩子一会儿,心里已经大概能猜出他们在找谁。      那几个孩子正在找的人多半就是她本人。因为他们只要一见身上穿绿色系衣裙的女人就会凑上前,热情的和对方交谈的同时似乎还会要求对方摘下脸上的面具以供他们分辨。      夏安安看得有趣,因为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他们多提出的要求多半都能被满足。而随着他们和夏安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夏安安能勉强听清他们的话,她之前心中的猜测也就得到了证实。      “请问您是夏安安夏上校吗?”混杂的激昂的舞曲中,女孩子清亮而略带羞涩的嗓音若隐若现。      在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后,另一个足够理直气壮的男音随之响起:“能摘下您脸上的面具让我们看看吗?”坚决又不失礼貌。      再一次确认对方不是夏上校,几个孩子表现出明显的失望,却仍不忘道谢以及附上简单的因由。      “谢谢您。我们都十分崇拜夏上校,听说她已经到场,就想能早点见到她。”      此情此景,不得不说夏安安忽然有些明白在自己过去的那个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和她同龄的男孩、女孩拼了命的要去当明星。那种被许多完全不熟悉的人坦言崇拜亦或者喜欢的感觉,真的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愉悦起来。      不过愉悦归愉悦,当那几个孩子越走越近的时候,夏安安还是下意识的朝后退。虽然也很想和那几个孩子见一面,聊上几句,但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显然不是那么合适。      只是她这一腿却是冷不防的撞到了后面的人,夏安安不清楚自己身后是什么时候站上的人,她是特意捡了一块人少的地方休息的,没记错的话刚刚她的背后还是没有人的。不过无论如何,她还是在撞上的第一时间就扭过头去准备向对方表示自己的歉意。然而,在视线与身后人相触的刹那,夏安安整个人都怔住了。      而就在此时,原本快节奏的舞曲陡然变调,蓝色略带忧伤的舒缓音乐悠悠扬扬的掠过整个舞池,抚平了舞池内一颗颗过度兴奋躁动的心。宴宣部会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调节舞池内过热的气氛。民众们能表现的如此热情纵然是好,但若不人为的加以控制和调解,这份热情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并且为疲惫所替代。一次舞会的圆满与否,其判断标准,绝不仅仅是那昙花一现的热烈,而是直到舞会结束,与会者仍感到意犹未尽,这才是真正的成功。      舒缓的音乐节奏响起后,不少人走出了舞池,留下的多是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他们无所顾忌的相拥在一起,踩着相同也或者不同的舞步,缓慢的在舞池中缠绵。头顶明亮的星光点缀随着音乐变化,变得幽暗,却晕染着光晕,一簇一簇的暧昧。      西亚在跳舞的时候就看过夏安安所在的位置,事实上这已经是她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两个人是一起出来的,只要她们去到的地方不是全封闭,她总不会让夏安安长时间的脱离出自己的视野。她曾认真的思考过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担心夏安安会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忽然的离开,离开东帝国。毕竟当年在夏安安正打算那么做的时候,是她出言阻止了她。而她并不知道,夏安安会不会出于某些原因再次发生动摇,诸如那个男人。      因为舞曲的节奏一变,对跳慢舞毫无兴趣的她就和一旁已经揽着女伴款步的李牧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舞池去找夏安安。没有高跟鞋的束缚,脚跟虽然不会因为摩擦而疼痛,蹦跳久了的脚掌却隐隐有些生疼。西亚一边朝夏安安所在的方位走,一边打算着一会儿让自己的脚丫子放松一会儿她就得穿上鞋。脚掌的隐隐作痛是一回事,主要赤脚踩地很凉,之前跳舞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凉意却是不断沿着脚心往上涌。西亚不禁抱着自己裸|露的胳膊打了个哆嗦,而后加快了脚步。      也就是一错眼,是的,短短的一错眼,至少西亚时这么认为的。距离她越来越近的夏安安,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西亚甚至闭上自己眼睛再睁开确认了一遍,不是昏暗灯光下产生的错觉,那抹果绿色的身影确实已经不在那里。      去哪了?      明明可能进了舞池或者其他什么别的地方,毕竟夏安安是个活人,她有她自己的需求,但是西亚的心头却莫名的一荡。一点点的恐慌一点点的焦虑让她的脚步更快了,甚至最后她几乎用了推攘,为自己在繁密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路。      西亚终于来到夏安安之前所站的地方,她看到自己的高跟鞋被端正的摆在长桌边,却没有看到夏安安的踪影。      迅速转动着头颅甚至是身体,在四周的人群中寻找夏安安的身影,她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么神经质,但是那种怪异的不安感不断涌上来让她难以自控。      手腕上通讯器突然而来的震动终于使她停下了足以引起周遭围观的过激行为,一阵冷风吹过,西亚终稳住了心神,渐渐冷静了下来。穿上鞋,避开四周投来的探究的目光,她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接通了通讯器。      虚拟屏上映出莫子熙清俊的脸孔,以及脸孔上极少见的兴奋表情。看着他脸上明显违和的怪异表情,西亚本就因为寻不到夏安安而蹙起的眉头皱痕更深了。      忆起男人离开酒宴前说的话,她尽量压低了声音问:“找到侵入者了?”      屏幕上莫子熙嘲讽的勾起嘴角,对于她的问题不可置否,事实上在西亚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好似和平常有着很大的不同,尤其那双隐匿在银丝边眼镜下饱含着不知名狂热的双眼。      “我是来提醒你,不用白费力气找夏安安了,那个男人来了,夏安安现在正和他在一起,更确切的说他们现在正在舞池跳舞,再续前缘,呵!”莫子熙这样说道。      男人最后的那一声嘲笑,西亚觉得其中的讽刺以为几乎化成了实质,穿透屏幕,扑面而来。而更令她感到震惊的是男人话语中所提到的‘那个男人’,心中在当时便炸开了一个声音,‘果然’。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准的可怕。她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不安源自于哪里。      “你打算怎么做?”西亚这么问的时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还能怎么做,既然他敢来,自然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至于夏安安,我对她的要求很低,只要她能做到像五年前那样,不背离帝国,那么哪怕她在抓捕那个男人的过程中毫无作为,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莫子熙冷笑着缓缓答道。      “因为她对现在的东帝国还有用。”西亚冷冷的替他做出结论。      “是的。”莫子熙直言不讳,“我只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否则到时就算是煌也保不住她。”      西亚不想与眼前的男人再多说什么,很多时候她都无法弄明白男人的想法,明明在前一刻这个男人还曾跟她说认同夏安安和楼军事长缔结婚姻关系,而现在显然他又再一次的对夏安安竖起了敌意。就像对待那个男人,楼靖一样。他们这些人都层并肩战斗过,可谓生死相交,但她却可以明显感觉到莫子熙对那个男人的恨意。但据她了解,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足以令莫子熙产生如此明显恨意的旧事,那就好像动物界中天生的敌对一般。      “告诉我他们的确切坐标。”她说。      夏安安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提在男人手里的牵线木偶,从对上男人双眼的一刹那开始,她的身体就已经不再属于她。被牵进舞池,被带着迈开舞步,所有的这一切都超脱出了她的意志。      男人的脸上还带着面具,但她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楼靖。这个她持续了整整五年的梦魇,她以为他们再不可能相见,即使相见也会是在战场上,兵刃相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似他们从未分离过五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们战胜合众联后凯旋归国,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顺利结束。那么在五年后的今天,她是否就能和现在一样,与男人共舞,以一种全然不同的心境。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就算有结果也未必完满。      只能说,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我以为我会得到更加激烈的反应,而不仅仅只是一声叹息。”男人忽然开口,不无感慨的说。阔别已久的低沉男音让夏安安的心头一塞,眼睛却干干的没有一点湿意。      她的反应不是不激烈的,只不过都麻木在了心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除了叹息。      与模糊的感慨不同,男人的目光灼灼,夏安安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头顶上方的压力,只是她没有勇气抬起头与之对视。      沉默,一直都是他们之间最寻常的相处方式,少有的几次改善发生在和合众联的最后一战之前的那段日子。而现在,一切都仿若回到了最初。      恍惚间,夏安安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不属于她的叹息,很轻很轻,就像拂过耳畔的一阵微不足道的凉风,却若有若无的夹带着一丝无奈。      夏安安想要抬头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后颈上熟悉的揉|按却让她停下了动作,僵硬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头被按向男人肩头,她顺势轻轻依靠上去,耳畔立刻传来男人有序的心跳声,可以感觉到男人因呼吸而前后起伏的胸膛。      “很危险。”她说,语气里有分明的担忧。她的唇就贴在男人的耳边,说话的时候,煽动的上唇瓣会轻轻触到男人饱满的耳珠。      大概有些发痒,男人微侧了侧头,用惯常自傲的口吻说:“你知道的,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闻言,夏安安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啊,男人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好像五年前男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炮轰凯旋台,最后依然全身而退。思及此,夏安安的后脊一凛,五年前的那件事,显然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冲击。那么,男人此行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几乎是在她疑惑的同时,楼靖便给出了他的答案。      “Desert和东帝国开战在即,五年前我说的话依然有效,我希望你能回到我身边,和我并肩作战,而不是与我为敌。”楼靖郑重的说,粗/长的手指勾起夏安安鬓角垂下的一缕发,一圈一圈的打着旋。 ☆、165<晋江独家首发>   离开男人的肩膀,仰起头震惊的与男人对视,夏安安不解的问:“开战?为什么?”东帝国和Desert自五年前的那次冲突以后,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而就算两国要开战,那也该是五年前受辱的东帝国提出才对,可她至今没有听到过有关这方面的任何一点消息。      头顶忽明忽灭的光点在男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安安就这么直直瞪视着男人,屏息等待他的答复。长久以来,她对男人五年前做的那件事一直难以理解,那么的偏激决绝,就好像帝国并非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而是一个与他有着某种深仇大恨的敌国。      “这个时代需要统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纷争不断,不是吗?”楼靖以一句反问回答了夏安安的疑问,他停顿了一下,扶在夏安安腰上的手向上攀爬至颈部,继续不轻不重的揉压,是在满足自己,也是在让紧绷的夏安安放松下来。做完这一切,他才又开口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生活的那个世界,一千年以前,总计有200多个国家。你说过那个世界总体趋于和平但时不时的还是会在某些小区域爆发战争,但都很快的就会被良性控制住。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正是那个世界的未来,是那个时代不也许更早以前就埋下的隐患才会导致现在的动荡。而那个隐患是什么,我想不必我多说了吧!你跟我聊过古历时,秦皇扫六合,汉武大一统,这些都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所谓永久的和平,它的大前提即是统一。”      夏安安愣怔着听完男人的这一番话,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了,那些曾经不过是被她拿来当做增进她和男人之间亲昵的谈资,竟然可以被这样理解,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宏大,甚至攸关几个区域的生死存亡……      夏安安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所以,你打算用武力统一来达到你口中的和平?”良久,她才好不容易从自己干涩的声带里挤出这样一句话,“这根本是以战止战。”她这样说,咬字坚定,双腿却隐隐有些发软,站不稳的前后晃了晃。      楼靖一把揽住了夏安安相比五年前更加纤细劲瘦的腰,稳住她的身形。他嘴角勾着淡淡笑意,贴在夏安安的耳畔,仿若在倾诉爱语一般的轻声说:“我只是把所有以后可能会爆发的战争全部提前了而已,以战止战,我喜欢这个说法,如果通过一次大规模战役就能完成整个时代的和平,何乐而不为。”      仰着头,夏安安还想要辩解一些什么,诸如整个格局现在很和平,诸如只会造成更多的流离失所,诸如……话到嘴边她才发现这些辩解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诚如楼靖所言,眼下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资源、人口、土地这些实际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战争是迟早的事。可因战而战,这个理由真的就合理吗?只要一想到帝国这五年来所有的努力成果,热闹的街道,和善的民众,安宁的茶座,这一切都将因为战争而支离破碎,夏安安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有战争的地方就必然会有牺牲,或多或少,这一点都无可避免,我教导过你的。”楼靖倾身向前,额头几乎贴上夏安安的,鼻尖也是,深邃的眼望进夏安安的瞳孔。他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满含蛊惑,让人不自觉的沉沦其中。      “看来离开我的这些年,你那不合时宜的慈悲,软弱,优柔又再一次的泛滥了。”楼靖又说。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轻笑了一声,夏安安并不是很确定。      在说这些的时候,楼靖略嫌粗糙的手掌贴上了夏安安未被面具覆盖的下半张脸,拇指轻轻的摩挲过饱满光滑的面颊,一下一下的研磨。      有点痒,却很舒服。夏安安下意识的侧头,将面颊贴进男人的掌心,像猫儿一样在男人抚摸自己的时候顺势磨蹭男人宽大干燥的手掌。微眯起眼,夏安安柔软的靠在男人身上,她想如果这一刻男人强行将她带走,她应该也不会反抗,因为抛开政权、战争这些复杂的事情,她真的真的太想念这个男人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一方面渴望着自己会因为意乱情迷而失去自我,一方面却又不得不被理智拉回现实。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楼靖用一根手指勾起夏安安尖削的下巴,而后在那如花瓣般柔软樱}红的嘴唇上浅啄了一下。      唇与唇分开的时候,他注视着夏安安的眼睛说:“时间不多了,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一只大手向上摊开出现在夏安安的面前,她知道他的意思,和五年前一样,他要她自己做决定。      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一点点的向上抬起。她可以看到,隐藏在男人眼底的笑意正随着她的手抬起的幅度缓缓扩大……      “安安!”西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交杂在舞曲和周遭嘈杂的人声中,却是那么的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而不等夏安安扭头查看,她半抬起的手已经被另一只差不多大小的手紧紧握住。一阵急促的喘息夹带着迅风,吹起了夏安安的衣裙和发丝。西亚显然是跑过来的,但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气喘吁吁并非完全来自于奔跑,更多的来自于心里的紧张和害怕。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拦在夏安安和那个男人之间了,是出于私心还是顾全大局就是她自己也无从分辨。如果用最阴暗的心思想,夏安安是直接造成她和陆成天人永隔的人,爱情她已经无从奢望了,那么像这样阻止夏安安,使她跟那个男人分开甚至站在对立面上,这无疑是最能令她泄愤的报复。但她自认没那么恶毒,当然也没那么无私。留住夏安安,终归是对帝国有益。五年Desert留给帝国的耻辱,终是要以战争来清洗,多一名干将总是要比多一个劲敌有利得多。      三个人的对峙,不,在夏安安把视线从西亚身上移开再次转向那个男人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何时男人的身后已经多出了两个高壮的青年。而在她看不到地方,楼靖的后腰处正抵着两把尖嘴β镭射短枪,那尖锐的枪口让男人不得不更直的挺起腰板。      夏安安很快就认出了这两名青年,即使在他们身上没有像中午时那样穿着巡逻兵的制服。他们是中央区的巡逻兵,在她和西亚进宴会大厅的路上他们曾碰到过,两个青年还恭敬的对她们行了军礼。      而现在,他们显然是被派来抓捕楼靖的。      夏安安打量着两名巡逻兵,她打不过他们,但如果和楼靖合力的话应该不成问题。他们应该都带了配枪,但四周人这么多,只要拔枪射击就肯定会引起恐慌骚动。也或者他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制造恐慌,他们现在距离准入口并不远,这应该是楼靖之前就计算好的。只要他们能到达准入口,利用四通八达的通道应该能分散不少火力,不过就算能安然从通道出去,也不过是出了中央区,他们依然身在东帝国国内……      “让我猜猜你现在应该在想要怎么才能帮我逃出去?”楼靖忽然开口说,语气里竟没有一丝被敌国俘虏的慌张和忧心,仅仅只是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夏安安。      他的话显然正中此刻夏安安的心思,夏安安错愕的看向他,四目相对,却无言以对。      形势暧昧不明,西亚却只能干看着,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她插嘴阻拦的余地了,一切都只能看夏安安自己的选择。而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在这件事上她都已经尽力了。      不过她不插嘴却并不代表别人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巡逻兵此时公式化的开口道:“楼……请您跟我们走,上级并不希望在这里引起骚动,希望您能够配合,否则我们不排除使用非常手段。”      说话的巡逻兵显然知道此次自己要抓捕的是什么人,他的话里在指代楼靖的地方全部都用上了敬称,这是他们对过去‘帝国战神’的尊敬,而语毕那柄毫不留情捅向楼靖后腰以示威胁的短枪又表明了他们现在的立场。      在楼靖还是‘帝国战神’的时候,他们尊敬他,爱戴他;而如今他已然成为帝国的叛徒,哪怕他做出一丁点有伤帝国的事,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将之击毙。      楼靖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除了在被尖锐的枪嘴捅时往前挺了挺腰,他的神色一丝未变。无疑从楼靖出生至今,被枪顶着威胁的经验着实不多,这应该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对于他来说倒是一次不错的经历。当然,这种经历绝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美妙悠扬的音乐声并没有因为他们这一带怪异的气氛而变调,同样的相拥着起舞的年轻男女们也未受打扰的继续缠绵悱恻。这一切的安宁,这一切的欢声笑语,夏安安都看着也听着……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即使是颤抖的,但西亚知道这一次又是她的胜利,也是整个东帝国的胜利。      所谓爱情,如果明知自己爱人所要做的事情是错误的,是否还是应该义无反顾的认同他,跟随他一起前行。还未修习过爱情这门课程的夏安安显然对此懵懂不知,所以她只能不作为,只能左右摇摆不定。      “看来你的选择和五年前一样。”被带走前,楼靖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夏安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肩头一颤,却终究没有出声辩驳。西亚轻缓的拍抚夏安安后背无声劝慰,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道逐渐淹没进人群中的      身影,她在庆幸夏安安做出和五年前一样决定的同时,心中却在隐隐的不安着。那个男人,她同他真正面对面的接触并不多,可就算如此她也知道他的厉害,应该是非常厉害!      那么厉害的人,会如此轻易的被他们抓住,完完全全的坐以待毙?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只希望莫子熙那家伙不要掉以轻心。      ******      莫子熙负手远远遥望那个男人在两个巡逻兵的扣押下徐徐走出通道口朝自己走来,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呢?好?不不不,只这一个字无法表达出那深刻的程度。应该是实在太好了,事实上若非他有意克制,他大概会仰天大笑三声。      看!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男人他也有今天!      越走越近,莫子熙上下打量着衣冠楚楚的男人,男人脸上的面具未摘,但无论身形还是周身所散发出的那股高高在尚的优越感,五年过去,都一点也没变。一样的那么令人厌恶!      “我以为会来迎接我的应该是我那亲爱的军事长弟弟。”走到莫子熙跟前,楼靖勾起嘴角,不乏讽刺意味的说。      莫子熙冷笑一声,比嘲讽,整个东帝国境内他还从未败过阵,“哼,军事长的身份何其尊贵,就凭你现在叛国者的身份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见他。”他说。      “尊贵?”楼靖重复着这个字眼,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似笑非笑的问,“来自D区的尊贵吗?”      莫子熙闻言脸色陡然一沉,垂在身侧的双手在那一刻猛地紧握成拳,骨节嗑嗒作响,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但很快,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他松开了拳头,“一个阶下囚罢了,到现在还想着逞口舌之快,对你可没有一点好处。”他的语气怨毒,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他不知道为什么都到了这一步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还能表现的如此轻松,这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你真以为你已经抓住了我?”摘下脸上的面具,楼靖睥睨众生般的看了莫子熙一眼。      而这正是莫子熙最讨厌的目光,明明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但男人总能营造出一种自己要比周遭高出许多的错觉。      “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去?”莫子熙反问,眼睛的余光扫过布置在附近的巡逻兵队伍,少说也有百人,这个男人难道真以为自己是神?      “你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我。”楼靖这么说着,扬手便往地上砸下了一个东西。      在场所有人包括莫子熙在内,眼见此景,几乎都下意识的向后撤。      “别退,楼靖惜命得很,那不可能是炸弹。”反应过来的莫子熙立刻冲巡逻兵众大声喊道。      然而,这一次他却失算了!      就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气浪滚滚而来,烟雾弥漫在整个中央广场外围…… ☆、166<晋江独家首发>   爆炸声乍然响起的时候,夏安安和西亚还维持着楼靖被带离前后的状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在舞池成百对缠绵摇摆的年轻男女中,两人怪异的定格姿态显然异常惹眼。      不过,不等有心之人上前好奇探究,平地一声‘雷’几乎把所有人都惊得跳起。而脚下随之而来的剧烈震感,从准入口扑面袭来夹带着大量泥沙的劲风以及不远处正一团团涌向天际的灰白色烟雾,这一切都无不在向人们昭示一件极度危险事件的发生,在他们还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整个广场瞬时陷入沉寂,只余下曼妙的舞曲还在机械的播放……      如果这个时代还存在旧式的钟摆,那么大概就能听到‘嘀嗒’一声,秒针向前弹动一格。也仅仅只有这么一格,人群静寂的时间。然后,就像在一锅滚油里泼了一盆水,近两万人的广场陡然炸开。      恐慌,尖叫,逃窜甚至是哭泣……面对未知又近在眼前的危险,人群失控了。所有人在这时的第一反应都是相似的,那就是尽可能快的远离危险发生地。由于爆炸发生在中央广场的西北方,人群几乎是一股脑儿的都往东南方向跑。      然而,这次露天化装舞会说是露天却也并非完全露天,露只露了一个天顶,周边却是以那四根装饰用的花柱为界设了‘防护膜’。考虑到适用人群、节能等一系列问题,宴宣部安设的这层‘防护膜’并没有达到安全防御级别,而仅仅只是一层低抗压的拦护网。不过就算如此,这层薄而透明的拦护网也不是仅仅凭借人力就能破开的。所以,逃窜的人群很快就因为这层拦护网的阻挡而推挤在了一处。      担任这次露天舞会司仪工作的是一个刚进宴宣部的愣头青,这份司仪工作可以说是他到任以来第一份端茶倒水以外的正式工作。不过就算是愣头青的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份好差事,不说来参加这次舞会的都是些贫民,想要在其中结识名媛根本是做梦,单论这次舞会要是能圆满落幕,那好处肯定落不到他头上,但若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那他必然是首当其冲被推出去的一个。      好在这司仪工作虽然落不得一点好,但胜在轻松,总共也就三步:宣布舞会开始,播放事先排好序的音乐,宣布舞会落幕。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做完这三步他就可以圆满的回去打报告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意外还是发生了……      眼见满场的慌乱,尖叫声四起,场内的音乐早已被噪杂的人声淹没,推挤在东南角无路可走的人群,有的人甚至正在试图用长桌上城防水果糕点的金属餐盘破坏‘防护膜’。      没有任何这方面应对经验的愣头青彻底慌了神,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能放任骚动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可是他该怎么做?站在偌大的扩音设备前,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只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心底的恐惧根本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此时此刻的他根本一点都不想站在这块只比平地高出一点的舞台上,因为跟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相比他显得那么突兀又单一无助。      而就在愣头青司仪自怨自艾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映入他的眼帘,逆光的关系他看不清来者的面目,却能清晰的分辨此人一身白色挺括的军服以及胸前数不清的勋章。      白色军服……愣头青司仪再愣头也清楚它所代表的是什么,而正因为清楚他才更感到难以置信。      军、军事长!?      愣头青司仪震惊的双目圆瞪,想要说点什么,嘴巴开开合合,却最终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起来。”来者忽然开口,淡漠短促的两个字,却有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势。      愣头青司仪直到此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在不知何时已经跌坐在了舞台上,且一直都保持着仰视的姿态,也难怪他感觉自己的脖颈酸疼,刚才他还在诧异,虽然印象中的军事长确实很高大魁梧,却好像也没到需要自己仰视,还是仰到直角的地步。      愣了足足有三秒之久司仪才从舞台上不怎么利索的站起身,“军事长。”他恭敬道,声音有些发颤,好在行的军礼还算规范。      楼煌冲他略一颔首,照旧寒着一脸看不清喜怒,目光深远的注视着混乱的舞会场地,“是对着这个说话?”他问,带着纯白手套的手斜伸,食指指向司仪身侧的扩音设备。      第一次同军事长这样的大人物近距离接触,愣头青司仪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楼煌问的是什么,忙答:“对,只要冲这里讲话大家就都可以听到。”为了适应露天假面舞会阔大的场地,眼前的这组扩音设备是宴宣部让技术研发中心临时组装的,跟平常看到的确实不大一样。      司仪愣虽愣,倒也还知轻重,回话的同时抬手就打开了扩音器的开关,并含蓄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爆炸声过后,骚乱的人群把夏安安和西亚冲散了,西亚被汹涌的人潮推挤着不断往东南方向移动,期间她的左脚狠狠的崴了一下,鞋子也不知被人踢到了那里。夏安安也被迫移动了一段距离,不过她中途跌倒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让她避过涌动人潮的同时却是被狠狠的踩了好几脚。只顾着逃窜的人们慌不择路,脚下自然也没个轻重,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夏安安却不幸的被人踩了手背。身为特殊机甲青鸾的驾驶员,夏安安的驾驶技术向来以快着称,双手对于她乃至整个帝国何其重要自不必多说。      伤在左手,起初只是一道浅浅的红痕,没想到很快就红肿了起来。夏安安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站起身后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伤处。      西亚拖着伤脚拨开人群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此刻人群的大部分都聚集在东南面,少数零散在外的不是和夏安安一样中途跌倒了就是跑得慢正在竭力往东南面赶的。这让场内原本最该热闹的舞池瞬间人走地空,清冷得好似连一阵风过都能在地上打几个旋。      走得近了,西亚出声唤夏安安的名字,独身一人站在舞池中央的夏安安看起来很不好,中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果绿色的长裙上印着几个清晰可辨的脚印。而除了这些外表可见的狼狈外,最让西亚感到担心的却是夏安安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气息,与当初夏安安刚被从暗牢释放出来时很像,但又不尽相同。如果说暗牢带给夏安安的是颓败和淡淡绝望气息的话,那么此刻绝望的气息更加浓烈,此外还沾染上了黑雾般的阴霾以及混沌杂乱的……焦躁?      一连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加上夏安安又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上的表情,西亚不免心焦了起来。也不顾左脚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便快步朝着夏安安走去。      “安安。”      伸手搭上夏安安的肩膀,本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但手下出奇清瘦的骨感却让西亚一阵恍惚。帝国的未来曾经便压在这样一双单薄纤瘦的肩膀上吗?她简直无法想象在那样沉重的负担下,夏安安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渐渐遗忘了被他们口耳相传的‘空战女神’、‘第一女兵’,帝国的夏上校,她还是个女人,一个普通甚至十分瘦弱的女人。      此刻就是西亚自己都开始反思,对于夏安安,这个她在心里定义为挚友的女人,她到底了解她多少?      还记得在米莱的时候,她们初识不久,她、夏安安还有林响还只是萍水相逢,那时李教官刚向她们宣布了女兵计划,她们都励志要脱去军女支的身份成为女兵,她和林响在对成为女兵之后的展望是相似的,那就是凭借军衔得到更好的生活,脱离贫瘠的D、E区去到繁华A区一直都是她们的梦想。但夏安安呢?除了为脱去军女支这个卑劣的身份,在成为女兵后夏安安的展望是什么?      她不知道。      记忆里,夏安安似乎从未谈论过这件事。      为什么?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不去展望未来?      西亚越想越心惊,手上用力,将呆立着的夏安安翻转。面对面的瞬间,西亚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她看到夏安安在哭,没有泪流满面的渲染悲伤,甚至是无声的,两道泪痕自眼角滑下,沿着面颊汇集在下颚,在被转身的同时震落,在地上留下一点深色的痕迹。      “我想去找他。”夏安安说,蒙着水膜的眼怔怔的看着西亚,眼中一片茫然。      闻言,西亚恍然,却忍不住在心里暗恨自己的反应迟钝。这次爆炸显然跟那个男人有关,联想五年前的‘血染凯旋台’,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从来都出人意表。只不过这一次有莫子熙跟着,而且按照他们刚才离开时的形势,如果爆炸真是那个男人所谓,她实在不觉得那个男人能从中讨得什么好处。      既然连她都这么想,夏安安会如此忧心也就情有可原了。      怪只怪他们道不同,难以为谋……      想了想,西亚说:“我陪你一起去。” ☆、171<晋江独家首发>   正如西亚所想,此时此刻的夏安安心神一片混乱,爆炸声响起之后她的整个脑海就好像也经历了一次爆炸,把她整个人都炸晕了。她很清楚只要她没有跟着楼靖走,那么以后战场相遇,也必然会是一场你死我亡。      但,那不应该是以后的事吗?五年未见,那个男人刚刚还在跟她跳舞,与她温存,不是吗?      她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男人在她面前陨落的样子……      于是,她冲西亚颔首,在这种时候,她想她是需要有一个人从旁扶持着的。      正当两人相携朝准入口走去之时,一阵沙沙的电流声顷刻间流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电流声而来的是整个东帝国民众都不陌生的冷漠嗓音——他们年轻军事长的声音。      “我是帝国第十七任军事长楼煌,大家不必惊慌,中央区的特殊防御层已经全部开启,待在这里,你们的生命安全无虞……”没有事先准备好的演说稿,仅仅只是即兴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这对向来不善言谈的楼煌显然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不过,就场上民众明显镇定了不少的反应来看,楼军事长这段临时讲话虽然生涩寡淡,安抚效果倒是出奇的好。      夏安安和西亚不约而同的掉转过头,在听了楼煌的话之后,夏安安脸上的表情更为焦虑了起来。显然,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楼煌表现的越镇定,则那个男人出事的可能性便越大。      视线矛盾的扫过逐渐安定下来的人群,继而是远远立于简易舞台上的楼煌,最后停留在那大片大片久久不散的烟雾上。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背叛谁,坚定这个词对于此刻的她来讲是那样的难能可贵,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遵循本能。      ******      在楼煌安抚下骚乱民众的同时,莫子熙方面,近距离受到‘爆炸’冲击的巡逻兵队也已经都镇定了下来。他们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爆炸’对于他们的影响并不大,在莫子熙的指挥下,重整列队也不过瞬息之间。      吐纳间的空气异常冰冷,这让莫子熙深深蹙起了眉,入夜之后的气温确实有所下降,却也不至于如此突兀,这份寒意很明显源自于之前的那次‘爆炸’。      那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烟雾笼罩下视野受限,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采取行动显然不智,说不定正中那个男人的下怀。莫子熙一边在心底暗忖,一边挥退巡逻兵令其守在烟雾外围,静观其变。      “楼靖,你以为有了这些烟雾作掩护你就逃得了吗?”莫子熙大声的朝烟雾里的男人挑衅,同时打开了通讯器内配的红外线热感应装置,虽然以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既然他用了烟雾这一手,那么身上必然会带着反红外线的装置。不过事已至此,他可没有和那个男人在烟雾里玩躲猫猫的游戏,所以先试了再说。      烟雾里久久没有回应,而正如莫子熙事先所预料的,他来回走动着对这片大得离谱的烟雾扫描了一圈,果然没有任何人体热感反应。正当莫子熙打算收手,另寻办法清理掉这些恼人的烟雾时,热感应装置突然有了反应,一点表示热源的红色出现在虚拟屏上,然而不待莫子熙表达出嘲讽的欣喜之情,那点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快便占据了整个虚拟屏,这显然已经大大超出单一人体所能释放出的热量。      莫子熙立刻调出通讯器的迷你虚拟键盘,就这片热源,单手快速敲打分析了起来。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饶是他此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在看到虚拟屏上显示的分析结论的那一瞬还是白了脸。      无论是红外线光谱分析还是热感心态分析,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这片突然出现的热源是由机甲动力源室的动力源交互流动摩擦产生的。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在眼前的这片烟雾中隐藏这一台……机甲。      怎么可能!?      莫子熙第一次质疑起自己的分析结论,机甲那么巨大的金属聚合物怎么可能就这样凭空的出现?一定是那个男人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否则这一切就算称之为神迹也毫不夸大。      然而现实却容不得莫子熙质疑,随着烟雾渐渐被晚风吹散,那隐匿与烟雾背后的庞然大物逐渐现形。      耳畔传来源源不绝的抽气声和惊愕声,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和莫子熙一样对眼前的事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做到的?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接受了摆在眼前的现实以后,莫子熙的脑海里便只余下不断的近乎失控的自问。      可惜,他得不到答案。      烟雾散尽,这台比特殊机甲更为庞大的巨|兽现于人前。巨大却并不会让人感觉臃肿笨重的机身,三对怒张的桨形金属翼以及通体华贵的暗紫色装甲板,如果说一般人只会为这台机甲周身所散发出的威势所震慑却对它的名字不甚明了的话,那么不论是几乎近在机甲脚边的莫子熙,还是远在广场的楼煌、夏安安和西亚,对这台凭空出现的机甲都太过熟悉,因为他们曾并肩战斗过,也曾眼睁睁的看着这台机甲犯下‘血染凯旋台’的弥天大罪……      凯撒,便是它的名字。这台李老当年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外孙陆成所研发的最新型机甲,在五年前就已经和他的驾驶员楼靖一起叛出了帝国。      而今它再次出现,和它的驾驶员楼靖一起,帝国是否又会像五年前一样被它重创?      不,他决不允许!莫子熙立刻否定了这个懦弱的疑问,同时也掐灭了心中那一点初露端倪的畏怯。      就算是凯撒又如何,他们现在还身处东帝国境内,仅凭一个人一台机甲就想要和整个帝国对抗,难道楼靖真以为帝国还是原来那个任他作为的帝国?      “巡逻队后撤至安全区,监控站听到请回答,疏散以我为圆心半径一公里以内的民众,构建防御层隔离带。”莫子熙如是雷厉风行的冲着通讯器命令。他倒要看看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男人要怎么挣脱出这个他精心为他构筑的‘茧’。      而此时这个让整个帝国都进入警戒状态的男人——楼靖,安然的坐在机甲凯撒的驾驶舱里,依旧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若你仔细看,就会发现暗藏在那双深邃眼眸中的些许不满。      这台让所有人都惊叹不止状似凭空出现的机甲凯撒,其实一直都和另外两台备用通讯器一起压缩在他随身携带的药丸形压缩囊里。所谓压缩囊,曼勒那家伙研发的新技术,采用空间压缩的原理把一些不方便携带的大件物品压缩进药丸形压缩囊,且压缩前后压缩囊的重量保持一致,均为30g,方便携带。不过事实上,这项新技术曼勒原本想采用的是空间折叠的原理,按照他的说法,如果能成功,压缩囊的容量会更大,压缩和释放的时耗也将大幅缩短。可惜,曼勒实验了成百上千次都没能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      作为该项技术的首位试用者,楼靖对它的表现显然不甚满意。压缩时的一些突发状况都卡伊忽略不计,但释放的过程耗时太长,且在释放过程中仍会溢出大量固液态二氧化碳,也就是外人眼中的大片烟雾的来源,同时凯撒在释放过程中把同在压缩囊里的两台备用通讯器压得粉碎。      对这项技术,唯一值得楼靖称道的大概也只有,起码凯撒是被安然无恙的释放了出来!      得了莫子熙的指令,巡逻队迅速撤离,而莫子熙本人也随同巡逻队一起撤离至安全区域。就算他对那个男人再愤慨,也没有螳臂当车的打算。另一方面,在安全监控站监控员们的努力下,民众均已按要求疏散,同时防御层隔离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构建起来。      一切防卫和抓捕措施,都按照莫子熙所设想的,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这让莫子熙逐渐放松了下来,他是自信的,自信这一次男人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难逃他的掌心。      莫子熙所做的这些安排并不隐秘,甚至可以说是大张旗鼓的,让身陷困局中的人亲眼看着困局是如何构建的,如果困局中的是一个普通人,必然会因此而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只可惜,那个人是楼靖!      高处于所有人头顶之上的楼靖,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只是神色间却并未出现有任何的惊慌之色,相反,就见他斜勾起唇角,正如同一头长睡刚醒的雄狮,慵懒却不失王者之气。      “五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一样的天真。”楼靖不无讽刺的说。通过机甲驾驶舱的内置扬声器,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该听到的人听到。      闻言,莫子熙不怒反笑,冷哼一声道:“大话等你逃出去再说也不迟,否则一会儿可不好收场。”语毕,他有对着通讯器命令道,“高能脉冲地炮准备,打开‘蛛网’,抓取猎物坐标,等我口令。”      坐在驾驶舱里的楼靖一挑眉,随手关了扬声器,没有再去逞口舌之快,与此同时他按在两个虚拟键盘上的手,运指如飞。 ☆、172<晋江独家首发>   没有弹射器的助力,凯撒的升空略显迟滞,推进器产生的气浪和热量对周遭建筑群的破坏近乎到了毁灭的性质。那些熔点稍低的金属物件几乎在瞬间就被融成了浆水,金属强化玻璃也全数被气浪震碎。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哪怕几大区域的关系再紧张,开战的方式依然会遵循旧时的盟约。实在是像机甲这类热兵器对于人类生存环境的破坏太过彻底,而在经历过绵延近千年的热兵器战争,地球可供人类生存的环境本就少之又少,已经容不得人再肆无忌惮的挥霍了。      当年合众联和东帝国敌对,合众联的机甲夜袭米莱军校,这里合众联其实已经犯了大不韪,事后也受到多方的声讨。不过合众联再出格,它也只敢偷袭独立于帝国领土边缘的米莱军校,对民众生活区也是半点雷池都不敢僭越的。事实上,如果当初合众联偷袭的是民众生活区,哪怕是帝国人口最稀疏环境最恶劣的E区,事后它将受到的也绝不会仅仅止于声讨那么简单。      凯撒在上升至防御网的最顶部时停了下来,此时它距离地面已经超过一千米。在墨色夜空的掩护下,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它的轮廓,唯一可见的大概也只有那两点代表机甲双眼的红光,璀璨如星,熠熠生辉。      莫子熙仰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头顶上方形如鬼魅的两点红光,“开始攻击!”他命令道,短促而有力。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中央区外围的街道,那些平常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铺路合成石板,在此时一块一块的向上凸起,斜翻,露出一直以来都深藏不露的深黑色炮口。与此同时,地表射灯全数开启,将夜空照得犹如白昼。      哪怕是一直都住在附近的民众,也不曾知道他们生活的这块区域地下竟然隐藏着如此严密的安全防卫设备。      对此,帝国并未刻意隐瞒。这些设施是自楼煌继任军事长之职后才下令兴建的,由莫子熙全权福负责督导,直至今年年初才初步完工。楼煌原本是想借着帝国成立日这个机会向广大民众宣布,不过现在显然不需要了,已经直接跳到了现场演示操作。      而对于那些还身处在中央广场的民众来说,虽然楼军事长和他们身处一地让他们安心不少,但无论是帝国新兴竣工的地下防线也好,高悬在天际的机甲凯撒也罢,这些他们其实都不那么关心,此时此刻他们更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离开这里,才能真正的安全?      地炮开火的巨响犹如闷雷在耳畔炸开,人们在一惊的同时都不约而同的望向炮弹炸开的天际。炸开的电光绚烂四射,燃烧的流弹,亮蓝色的光焰,一闪即逝。若忽略从那台暗紫色机甲现身后便紧绷异常的氛围,此刻天空中的光景绝不比往年的烟火晚会差。      紧随在地炮之后,一张张散发着黄绿色光芒的大网在天幕中张开,而如果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网张开的位置都是特定。就好比在自然界中,蜘蛛织网总会挑在那些有棱有角的墙缝墙角处一样,这些网也只能被构架在防御层的折角接合处。      不过就算在构架上有一定限制,它对普通的飞行者来说也已经是足够麻烦的存在了。它不但形似蛛网,事实上它的实际功能也与蛛网相似,当初在研发该项技术的时候采用的就是蛛网仿生技术。安静的嵌在防御层上,宛如蜘蛛般蛰伏,伺机而动,然而一旦目标飞入可捕获区域内,它会立刻脱离防御层,仿若有自主意识般的飞扑向目标,附着然后收网。      眼见之前还游刃有余的凯撒,在面对地炮和蛛网的双重夹攻,闪避越来越捉襟见肘。一直都留意着天空中战况的莫子熙不禁在心中暗恨,‘蛛网’技术早在李老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被研发制造,却一直都没有投入使用。其主要问题还在于这项技术不够成熟,布网时需要大量的人为操作辅助。莫子熙在接手中央区外围的地下防线建设后,便协同技术研发中心的工作人员一起对这项技术的后期数据进行了调整,可惜收效甚微。也因此在布防的时候,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大批量的安装。就现在凯撒所处的这一片隔离带,地表仅安装了两个‘蛛网’发射器。      太少了!!      莫子熙紧抿着唇,神色沉郁,此刻的他只恨不能把眼前所有的高能脉冲地炮都改装成蛛网发射器。      哪怕再多两个也好,抓捕凯撒便能轻松得多。      不过按照现在的形势,就算只有两个发射器,距离成功也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但,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莫子熙想了想,眼神晦暗不明。一切都太过顺利,尤其在对手还是楼靖的前提下,那种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不安感挥之不去。      另一方面,在机甲凯撒的驾驶舱中,一个有着蛇状细长节肢体型,头部形似螳螂的智能机器人颤颤巍巍的从控制台下探出了头。它那双镶嵌在扁平脑袋左右两边的绿色灯泡眼正对上楼靖,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绿色灯泡快速的闪了两下。      楼靖虽然忙着操作机甲,却还是分神看了眼这个被曼勒偷偷装上据说最新型最高端的人工智能。结果,就对上了那双闪烁不停的绿色灯泡眼。楼靖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有些方面他真的不得不佩服曼勒,比如他奇异的审美观。      就算楼靖睿智过人,也仍无法弄明白曼勒为什么要把人工智能弄成这副鬼样子,而且还把性格设定为扭捏羞涩……简直就像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另外,曼勒还给它起了名字,它的名字叫‘零’。      “是、是否需要切换为智能操作?”零怯怯的问,在问的同时还不断扭动,直接把它那节肢状的细长身体扭成了一段麻花。与性格设定相对应,零的声音是轻柔的女声,也不知是不是曼勒刻意为之,那声线与夏安安的竟有几分相似。      不过,夏安安绝对不会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楼靖想,虽然夏安安也会有扭捏羞涩的时候,但不同人的表达方式不同,至少夏安安的表达方式不会让他感到厌烦。      至于眼前这台一切都经由人为事先设定好的机器……      也就是机器而已。      “是。”将视线转回夜视屏,楼靖淡淡答道。      “切换完毕。”随着零轻柔的声线响起,楼靖停下了手上的输入动作,他抬眼看向夜视屏一角上的分屏,由人工智能自主输入的操作数据已经开始滚动识别。      楼靖沉默的看了一会儿,见一切正常,不禁挑了挑眉。忆起曼勒当初在私自把人工智能安装到凯撒的操作中枢后,游说他的一番话。      ‘你别看它这样子,脆弱是脆弱了点,真到用的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绝对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脆弱、惊喜这些他是没看出来。不过,确实有几分好处!      “分离操作系统,把次级操作系统修改为手动操作。”楼靖这么命令的时候,顺便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有些事,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亲自动手,比如侵入某些人引以为傲的防御层核心控制系统。      良久,零没有对他指令做出反馈,这让楼靖微蹙起了眉。而就在他打算手动查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驾驶舱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红色警报随之而来。夜视屏上立刻跳出了凯撒外部的受损情况,右翼被高能脉冲弹擦了一下,受损度为13%,不算严重。而出现这次失误的原因是一组错误的操作指令,导致凯撒在闪避时角度不当。      不等楼靖出声质疑,就只听满驾驶舱都是叠声的对不起和抱歉,用着类似夏安安的声线。      楼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因为一台人工智能,也因为自己竟然真的信了曼勒的那一番游说。      制止了人工智能的歉意,楼靖的眉仍是蹙着,略显不耐的问:“什么原因?”      零耷拉着脑袋,绿色灯泡眼时隐时现,十分沮丧的模样。      “因为一次接入指令过多,我的数据库出现了紊乱。”它抽抽噎噎的答。      “不过故障已经排除,操作系统分离完毕,次级操作系统以修改为手动操作。”它又说,倒是不再抽噎了。      闻言,楼靖恩了一声算作回应,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一些。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见楼靖埋头做事不再搭理自己,零迟疑的出声询问。虽然只是一台人工智能,但零却有着人一般的细腻心思,十分敏感。这是它和主人的初次配合,之前的那次失误,它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主人对它不满。忆起曼勒在临行前对它说的一番话,如果在这次外出期间主人对它的性能有任何的不满意,那么回去后它就会被从机甲上拆卸下来,然后也许会被送上月球,也许直接报废处理。而无论是上月球还是被报废处理,都不是它想要的。所以,它一定要好好表现。      楼靖连头都没抬,简洁明了的回道:“没有。”      刚刚扬起的头颅在楼靖的回答之后再一次的耷拉了下来,其实还想说点什么,比如刚才的那次失误真的只是意外,比如它作为一台性能优越的人工智能,不仅可以一心二用还可以一心多用,只要它的数据库分区足够。但既然主人已经明确的表示了拒绝,它若是再做纠缠似乎就有违了它被制造出来的初衷……      于是,心思细腻的人工智能只能尽力把手头的机甲闪避工作做好,顺便不时的去偷看一下主人的工作进度。      ******      所以,莫子熙最初看到的那一连串流畅的闪避确实是由楼靖亲自操作,但其后那些在他看来捉襟见肘的却并非出自楼靖之手。      他会感觉到不安是对的,事实上楼靖即将带给的他的打击远比他想象的要震撼得多…… ☆、173<晋江独家首发>   与此同时,远在东帝国数千公里以外的墨色天空中,有两台机甲徐徐驶来。      “我说,我们真的不用尽快赶过去帮少将吗?我总觉得我们这样不太好……”机甲幻影的驾驶舱里,罗兴半是犹豫半是苦恼的冲着通讯频道问。      他的话音刚落通讯器那头就作出了回应,“你觉得楼靖会需要我们帮忙,在你眼里楼靖竟然这么弱吗?”是少年人独有的晴朗嗓音,语气里却盈满了不耐和鄙视。      “怎、怎么可能,少将明明那么厉害,在我眼里少将他一直都是我的标榜,我这一辈子都会追随少将,又怎么会觉得少将弱!”显然被戳中了软肋,罗兴有些激动,立刻疾声反驳。      要知道楼靖楼少将在罗兴的心目中,那绝对是神圣不可诋毁的存在,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少将的能力,就是他自己也不行。      据说头脑简单的人总是异乎寻常的执着,罗兴大概就是如此了。他钦佩楼靖卓尔不凡的军事指挥能力,感激他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他就像一条训练有素的忠犬,无条件的追随在楼靖左右。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他能够在毫不知楼靖计划的前提下,义无反顾的选择和楼靖一起叛离帝国的原因。      通讯器那头,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罗兴慷慨陈述自己对楼靖的无限敬仰之情,但亚瑟还是忍不住表达了一下自己心里的不耻,用那双一黄一碧的眼睛朝天翻了个白眼。      “既然楼靖这么厉害,你还担心什么?”      罗兴那头显然被噎住了,本就不善言辞的青年隔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把自己想说的话组织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少将他毕竟是孤身一人……况且还有五年前的那件事,帝国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少将……曼勒大神官肯定也是担心少将的安慰才会派我们出来。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赶去支援少将比较好。”      亚瑟耐着性子听完罗兴磕磕绊绊的这一段话,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你的脑子要是能和你操作机甲的手指一样活络的话,我看就算是楼靖大概也奈何不了你。”他说话向来不好听,拐着弯骂人是他的强项。不过好在罗兴向来也听不出他话里的那一层讥讽,或者说就是听出来了,憨实的青年也至多就是尴尬的笑笑,全不会在意。      曼勒曾笑称亚瑟和罗兴之间的交情是他见过最奇葩的友谊,他甚至还做了一个十分形象生动的比喻。他说初到Desert的亚瑟就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小型野生猫科,对出现在自己周遭的一切都抱有弄弄的敌意,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会毫不迟疑的亮出自己的尖爪和獠牙。他小小的身体,由于兵工改造有着超越常人的力量、敏捷以及爆发力,所有试图接近、挑衅他的人都为此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一些血淋淋的事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个看起来还是孩子的合众联逃兵。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憨憨傻傻的罗兴。在曼勒的比喻中罗兴是某种大型的食草系动物,野牛、角马之流,有着大而壮实的体型,却其实笨拙温顺。      要说罗兴也绝没少挨亚瑟的揍,可他皮糙肉厚耐摔耐打,更重要的是他能把自己的挨揍完全没有一点障碍的理解为友好模式下的‘切磋’。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诡异相处模式,就连楼靖都常常会感到诧异。      那么罗兴就真的这么乐意被亚瑟的毒舌荼毒,被打到鼻青脸肿?      当然不是。毕竟他只是看起来憨傻,可不是真的傻。正常人有谁会喜欢被人骂被人打?      只能说亚瑟的外表实在太具迷惑性,让他不自觉的就把他当成一个坏脾气的孩子。即使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亚瑟不但不是孩子,甚至年纪比楼少将还要大上两岁,只不过兵工改造把的生理年龄固定在了他接受改造时的年纪。他绝对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成年人。可心里清楚又能如何,视觉上的冲击总会优于他的理智思考,更何况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发现亚瑟并没有他外在表现的那么恶劣。      而亚瑟呢?一个人孤独寂寞久了,尝够了人性的丑陋,有那么一个单纯甚至呆傻的人用他拙劣却不含任何叵测心思的方式来接近关心你,你再恶劣他都能包容,都能不在意……这要怎么拒绝,根本不可能拒绝!      于是,这份奇葩的友谊就这么默默的开花结果了。      “是、是吗?”这是在听到亚瑟的话之后罗兴给出的回应。那种明显听到称赞后才会用上的受宠若惊式的羞涩口吻,让另一头的亚瑟只想扶额,虽然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亚瑟的眉头直跳,刚准备吼上两句,想了想却又勾唇笑了起来。其实和罗兴这样的人做朋友真的很轻松,你永远不必担心他会在背后暗算你,更不必在说话前修饰自己的措辞,因为他总不会把你的话往坏的方面想。      这么想着,他说话的口吻便不禁和缓了一些。只听他淡淡道:“我问你,楼靖此去东帝国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试探这五年里东帝国军用技术发展的虚实。”这一次罗兴倒是答得飞快。      “既然如此,我们过早的赶过去不就破坏了他的计划。”      “计划?”罗兴显然还是一片云里雾里,完全没明白。      亚瑟深吸了一口气,他那本就不多的耐性快被磨尽了了,此刻的他只想把某个榆木那带拖出驾驶舱,狠狠地揍上一顿,直揍到他开窍为止。当然,他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只能说和罗兴这样的人做朋友真的也很不轻松,尤其针对像亚瑟这样喜欢话说一半点到为止的人,不得不把那些在他看来明明已经显而易见十分粗浅的事,一丝不漏的掰开来详细说明,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不过就算是折磨,亚瑟最终总还是会妥协,说到底他还是相当在意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至少比他外在表现的要在意得多。      “以楼靖的能力,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被东帝国制住,他要试探东帝国的深浅,必定会尽量的拖延时间。就像你说的,五年前的‘血染凯旋台’,帝国对他恨之入骨。而他拖得时间越长,带给帝国那些高层要员的心理压力也就越大,毕竟谁都不会想像五年前的那些要员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而在这种情势下,为图自保,也为了能尽快消除楼靖这个心腹大患,他们会怎么做?是不是就会动用帝国现存最先进的军用技术?”说道这里,亚瑟顿了顿,他实在不适合这类篇幅冗长的谆谆教导。      润了润自己发干的嘴唇,他继续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充裕的时间,懂吗?”      听完亚瑟的话,罗兴那头默了一会儿,随后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又问:“可万一呢?”      “楼靖既然敢一个人孤身潜入东帝国,就必然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他不是一个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万一的人。哪怕真的有万一,不是还有我们吗?你觉得凭我们两个现在的实力,去东帝国救一个人难道还能救不出来?”      “救得出来。”罗兴肯定的应道。他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没有所谓自谦的概念,只论事实。事实就是这五年来,只就他个人,无论是他所驾驶的机甲幻影还是他本身的能力,都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Desert的实力确实要比东帝国强上许多。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罗兴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至于到底是哪里,凭他那颗脑袋大概就是想破了头也未必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决定放弃,无论怎么说亚瑟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两头的通讯频道都安静了一会儿,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因为很快罗兴就又发现了问题。      “亚瑟,我们现在的飞行速度是不是太慢了?”因为要给少将充足的探查东帝国的时间,所以他们应该适当的放慢行进速度,这一点罗兴可以理解。但现在他们的飞行速度甚至不必观光用的飞行器快多少,速度里程表上数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就算要放满速度,那也不至于要这么慢吧?      坐在驾驶舱里的罗兴一只手搭在键盘上操控着机甲向前,一只手空着无所事事的在控制台上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要说外面真的能观光有风景看也就罢了,可这从Desert到东帝国的一路,除了荒漠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要不就是战后的废墟带,加上越是临近东帝国天气越糟糕,望出去尽是乌云密布,一颗星子都找不着。除了和亚瑟说话,他是真的找不出一件可以消磨时间的事。      “太慢吗?这样不就可以多享受一会儿外面的时光,Desert固然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外面广阔无垠的天际,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自由带着自由的味道。”亚瑟这么说着便后仰靠在了驾驶座的靠背上,他微眯起眼,深深的呼吸,脸上显出几分迷醉的模样。      若非四大区域之外的生存环境实在太过恶劣,身为合众联逃兵的他必然不会允许自己再依附与任何一个区域。经历过长久的囚禁、管束,因为被改造的身体而不得不屈从于仇人的他需要自由,需要无拘无束的广袤天地。      “自由的味道?”那头罗兴在听完后嘀咕了一声,随即敞开胸怀长长的吸了几口气,自由是什么味道他是不清楚,但应该不会和机用润滑油一个味道。      亚瑟心里自然清楚罗兴这会儿已经闲得发慌,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便道:“提速吧!” ☆、174<晋江独家首发>   9月23日      帝国成立日庆典的第二天凌晨      00:15      由莫子熙指挥的‘围捕行动’在敌我双方僵持了近三个小时后,最终以楼靖的安然逃脱,莫子熙的计划失败而告罄。      00:45,参加露天化妆舞会的民众已经在宴宣部工作人员的疏导下陆续离开。惊魂未定的民众压根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却又多会不由自主的朝不远处的隔离区望上一眼,留下或感慨或失望的叹息。      莫子熙负手站在隔离区一角,仰着头望向黑云密布的天空。湿冷的夜风渐劲,风中夹杂着细细密密的雨滴,不多时便淋透了他身上质地厚实的正装军服。      楼靖离开时的那番话犹在耳边,明明不大的声音,在那时的他听来却振聋发聩,甚至直到现在他的耳膜还在鼓噪,一阵一阵的刺痛。      他说,莫子熙你还是那么天真,我想你并不清楚东帝国中央区防御网的核心主程序当年是有我一手编写,所有基于该程序基础上的防御层对我来说都是不堪一击。      他说,看来最后的那个分级式防御层是你自己的研发成果,它很不错,很有创意,却还不够成熟,不,应该说还没有完全成功。不过,它就算完成了,以现在东帝国的人力也不可能将它发挥到极致。按照解析的结果来看,打开它的每一个层级都需要相当繁复的操作,很精密,而且不容失误。一旦出现失误,该级防御层的防御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我想帝国应该还没有哪个监控员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当然这其实正说明了它在设计上的不合理。莫子熙,你太过执着于追求结果,却忽视了过程在其中的重要性!      也许这些话不无挑衅的成分存在,却未必没有其正确性,这些年他确实太过急功近利了些,以至于忽略了许多本不该忽略的东西。但无论怎么说,这一次他又失败了,再一次的败给了那个男人……      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超越过那个男人,因为男人比他要大上一些,遂总会有人将他的丰功伟绩摆到他面前,要求他效仿,要求他追逐。从始至终他们都未被人摆在同一水平上看待过,就仿佛那个男人生来就是圣坛贵胄,凡人不可僭越的存在。如此不公正的待遇,久而久之便让他对那个男人生出了莫名的敌意。也或者用不甘更为恰当,他不甘总是屈于那个男人的阴影之下。      可心有不甘又能如何,败就是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即使再不想去承认,那个男人也确实有令人心悦诚服的能力。      想至此,莫子熙一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满脸雨水的他自嘲的笑了起来。      与莫子熙相同,楼煌和夏安安的耳边也仍回荡着那个男人的话语,只是内容不尽相同。      “这个由我一手描摹引导出来的东帝国,我暂时没有将它毁去的打算。”      楼煌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是一怔。      如果说五年前他还对此无所觉的话,这五年中他却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一点端倪。尤其是在他顺利就职以及某些新政策顺利推行以后,他常常会反思,他所做的一切没有受到多少阻力的因由,真的是因为大部分人都赞同他的做法吗?      不,显然不是。      无论是他还是他身后为他推波助澜的‘树新势力’,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守旧派在帝国的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就能拔除的。他们之所以做什么都事事顺遂的原因是,帝国真正的守旧势力,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贵族们都丧命于当年楼靖所犯下的‘血染凯旋台’事件中。      大多数‘树新势力’只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巧合,一个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巧合。大多数人都不愿去深想这件事,其中也包括楼煌本人。当年的‘血染凯旋台’给整个帝国带来多么巨大的冲击,它是帝国的耻辱,犯下这一罪行的楼靖是名副其实的叛国者。无论是这件事还是楼靖这个人,都不应该有任何被宽恕的机会。难道要让他们向所有的帝国民众申明,楼靖当年所做的并非无目的地血腥屠杀,而是一次实际意义上的政权大清洗?      如果楼靖当年的作为确实是为了梳理帝国的政权机制,不得不承认它确实简单有效。作为后来者,他们也确实收获到了不错的结果。可那做法却未免太过偏激,一瞬间秒杀数百帝国要员,杀伐血腥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时至今日,即使在不少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清楚着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试图站出来替楼靖正名。      然而今天,楼靖用这句话替自己正了名,在正名的同时也湮灭了他们这些年来的自欺欺人。      楼煌脸上的神情宛若冰封,心下自嘲,原来这五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那个男人的意料之中,也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那个男人的暗中牵引下做下的这一切。      可笑的是他还自我良好的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拥有了足以匹敌那个男人的实力,以为可以和男人势均力敌的抗衡。而显然就像那个男人所说的,无论是他还是莫子熙都太天真了……      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想被印证成真,夏安安无法形容当自己听到楼靖说出那句话时的心境。本以为的释然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诚然,楼靖当年的做法是着眼于帝国的未来,也正因为他当年的血腥屠戮才会有现今安宁祥和的帝国。可这之间的因果联系却并非必然,夏安安犹记得当自己被从暗牢中释放,心绪渐定时所看到的帝国,由于‘血染凯旋台’事件,整个帝国群龙无首,民众陷入难以名状的恐慌和混乱之中。当时的帝国,几乎难以为继,她甚至不止一次的以为帝国会在下一刻分崩离析。      若非楼煌及时就职,若非他在就职后便雷厉风行的推行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政策,哪怕这之中出现任何一点万一,想来东帝国在意不复存在。      她无法劝服自己说楼靖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全心全意为帝国着想,而没有任何投机的色彩存在。男人对待这片生他育他的土地,给她的感觉就好似,哪怕他一不小心把帝国‘揉碎’了,只要能在重新建立起来,为此所付出的一切代价就都可以一笔勾销。      就像男人说过的,少数的牺牲是无可避免的,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只要牺牲能换来相应的益处,那就是值得的。      如此残忍,却理智。      夏安安无法言明男人的说法、做法到底错在哪里,也许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确实没什么错,但她却无法完全认同。      雨声渐大,风也呼呼的刮了起来,头顶的天空稠黑如浓墨渲染,即使此刻中央区的射灯全部都开着,也无法将其完全照透。      宴宣部的工作人员在疏散了民众后便在楼煌的示意下,相继离开了。几队巡逻兵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该站岗的站岗,该巡逻的巡逻,该休息的休息。      介于天气、时间等一系列问题,中央广场这一片的建筑物以及一些军用设施的抢修工作被延迟到了明天,此时数十台Saniter正来来回回的忙碌,做着最简单的初步清理工作。      楼煌巡视着Saniter的工作情况,缓步走到莫子熙身侧,他周身也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原本朝后一丝不苟梳起的发此时湿漉漉的垂落在额前,不算多狼狈,却也淡了初始的意气风发。      “走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处理。”他说。      无论是针对此次楼靖的突然‘造访’还是眼下没有圆满落幕甚至弄巧成拙的露天化妆舞会,他们都需要给整个帝国一个交代。      闻声,莫子熙垂下一直高高仰起的头颅,摘下鼻梁上已经完全被雨水模糊的眼镜,用濡湿的白帕慢条斯理的擦拭了一番后,并没有再戴上,而是直接扣进了上衣的衣兜里。      他侧头看向楼煌,没有戴眼镜的他,双眼不似往常般犀利,氤氲着些许的迷蒙。      只见他嘲讽的勾起嘴角,摇着头冲楼煌道:“差点就因为那个男人的话动摇了心智。”      楼煌未接话,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他们都一样,皆因为男人的话深陷自我否定的泥淖中难以自拔。幸而,现在都已经清醒了过来。      两人临走时,楼煌瞥了一眼立在中央广场入口处的两道纤细人影。      莫子熙也眯眼望了过去,淡然的神色间泄露出些许的复杂,想了想才说:“夏安安的事就交给西亚吧,我想她一定会处理好的。”      对此,楼煌不可置否,又看了两人一会儿,默然点了点头,便协同莫子熙离开了。 ☆、175<晋江独家首发>   在楼靖的那番话后,四人之中表现得最为冷静的非西亚莫属。要说西亚当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倒也不尽然。只不过与其他三人相比,她和楼靖正面接触的机会最少,也没有什么直接的私人利益冲突。在认知上,西亚对楼靖的认知甚至不会比普通的帝国民众多多少。在楼靖还是楼少将的时候,年轻有为,功勋卓着,才华横溢以及夏安安的男人,这是西亚对他的认知。在楼靖背离东帝国以后,‘血染凯旋台’事件的始作俑者,潜逃入Desert,西亚所知道的也不过就是这些浮于表面人人皆知的事。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西亚的不受蛊惑其主要原因还在于,她的心思单纯,意志坚定。只要她认定是对的,便绝不会轻易被动摇。否则当初在米莱,她也不可能经受住她室友出逃的唆使,坦然为女支,不做反抗。      事实上,在过去的二十多个年头里,西亚已经有过太多类似的经历,无论是在父母相继离世后为了弟妹的生活毅然踏入地下酒吧,还是在进入地下酒吧之后迫于生计不得不放下尊严,脱掉衣服出卖自己尚还青稚的肉体,亦或是在明知米莱挑选女兵的用途她仍义无反顾的钻进选兵车……只能说如果没有决然、不可动摇的心智,便没有今日的西亚。      也许在西亚的心底并没有多么热爱这个曾给过她无数苦痛的国度,但她却有着坚定的保卫这个国度以及这个国度民众的使命感,因为这里有她的家,有她的朋友,有她带领训练的女兵;因为她所爱的那个男人曾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      风渐渐停了,雨却越下越大。绵稠的雨幕和射灯的强光,模糊了视野。      西亚和夏安安站在中央广场入口处的遮阳板下避雨,两人的衣着单薄,还淋了雨,虽然没有完全淋透,却已经完全抵御不了秋夜的清寒。接送她们的车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两个人不得不静静地贴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西亚望了眼遮阳板边缘罩下来的雨幕,又低头看了看通讯器上显示的时间,说:“还得等五分钟车才能到,这边的情况我估计不能停车,一会儿我们还得冒雨走出去。”      夏安安的心思还停留在楼靖突然来袭这件事上,遂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      西亚注视着她轮廓姣好的侧脸,欲言又止。      吁了口气,“安安……”终还是开了口。      两个人相处久了,对彼此都了解甚深。西亚的这一声唤,明显是有下文的。      “什么?”夏安安略带疑惑的扭过头来看向西亚。      “趁这五分钟,我们谈谈吧,安安。”西亚郑重的说。      夏安安隐约能猜到西亚想跟她谈什么,其实她希望能有多一点的时间和空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自己该走的方向,但既然西亚想现在就谈,那就谈吧。      夏安安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朝西亚略点了点头:“好,你说。”      “我知道你还爱着他,这五年来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想忘掉却又忘不掉,那种感觉很折磨人,我知道……”说到这里,西亚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她不适合煽情,因为最先被煽动的总会是她自己。      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西亚直截了当的问:“如果刚才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打算跟他走,从此和东帝国为敌,和我为敌?”      语毕,西亚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夏安安,似是想从她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些许端倪。      夏安安被问得一愣,却并没有去刻意的回避西亚的审视,沉思了一会儿,她简洁的回答道:“不是。”      明明夏安安的回答就是她想要的答案,但西亚的脸上却并未露出满意色神色。只见她轻蹙起眉,斜向上挑起的杏仁眼里几许犹疑。      “不是吗?安安,我以为我们之间不该还存在欺骗。”西亚语气黯然的说,“楼靖此次忽然来袭,我想这应该并不单纯是他个人的意旨,他所代表的是他背后的势力——整个Desert的意向。经过这一次小规模的交战,即使帝国方面不主动提出约战书,Desert应该也不会就此罢手。战争已经近在眼前了,安安,我只是不希望当我在阵前迎敌的时候,还要担心与我同一个阵营的你随时的临阵倒戈。一个林响就够了,我已经不想再和自己的朋友斗个你死我活了。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那都只会让人感到痛苦。”      听着西亚怀疑的话语,看着她脸上纠结苦楚的表情,夏安安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过了许久才接口缓缓道:“坦白说,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我都动过追随着他离开的念头。”      夏安安此话一出,西亚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神情,转而又苦苦一笑。夏安安会有这样的动摇再正常不过,唤作是她,如果陆成背离了帝国并希望她也能跟着一起离开,她想她的反应大概不会比夏安安好上多少,也许更糟糕也说不定。      “不过那只是一个念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会将它付诸于行动。更确切的说,在五年前它还有可能成为事实,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夏安安又说,脸上的神情因为渐渐理清的思绪恢复到平日的清淡如水。      “为什么?”西亚诧异的问。      夏安安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下一圈漂亮的扇形阴影,她浅抿了抿唇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失忆了。”      西亚立刻点头:“记得。因为刚到米莱的时候出了……意外,受了刺激。”关于夏安安一到米莱就被人恶性强bao这件事,其实当时在米莱有不少人知道,只不过清楚犯案人是楼煌的却不多。米莱把这件事当作意外,做了影响最小化处理。      “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在米莱新生的人,除了在米莱经历的了解的,我对东帝国一无所知。在当时的我眼中,米莱就是东帝国。所以当时的我对东帝国生不出一丝好感,你能明白吗?”      西亚再次点头,虽然夏安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她却已经隐隐能够明白一些了。那时的夏安安就好比是一个对东帝国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忽然被送到了米莱,没有在末等区域逆来顺受的记忆,没有对周遭生存环境的认知,她所面对的一切都是陌生而残酷的……      “五年前,东帝国我最放不下大概就只有你,而在你和楼靖两者之间权衡,说实话,我更偏向楼靖。但你当时斥责我的那句话,让我动摇了。当然你没有说错,我确实亏欠着陆成。于是,我选择了留在东帝国。”      听了夏安安的这段话,西亚不是不震惊的,她没有想到当年夏安安会留在东帝国的主要原因竟然是那句她口不择言喊出的斥责。      “那现在呢?现在为什么不可能?”西亚忍不住出声问道。      “大概是因为这五年来帝国的变化我也参与其中,即使微薄,但我确实为它的变化出了力。看着它从衰败一点点的焕发出生机,慢慢壮大,心里会升腾起浓浓的满足。现在的东帝国很好,即使还不完美却十分美好。人或者物,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去眷恋,守护……不知不觉,好像就难以舍下了。”夏安安勾唇,淡淡的笑意自她的眼梢蔓延。      西亚愣怔的看着夏安安眼中的笑意,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寻思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心中的那点怀疑在夏安安的这番话后,已然消散无踪,但她却也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她不想再去询问夏安安如果在战场上与那个男人重逢,她能不能对男人痛下杀手。她是相信战场上的夏安安的,因为那个她远比生活中的她要冷静理智得多。      但无论如何,选择楼靖还是选择东帝国,这个单选题对夏安安来说都是残忍的,都代表着内心身处撕扯般的剧痛。      “车到了,停在那边拐角,我们走吧。”西亚提醒道。      “恩。”      浓黑的夜色中,两道倩丽的人影比肩冲进了雨幕。 ☆、176<晋江独家首发>   第二天,成立日庆典照常进行。不过无论是民众的热情还是参与度,都明显远远不及前一天。在经历过昨晚的那钞意外’后,人们都更倾向于待在家里观看庆典直播,即使按照昨晚的情况来看,家也并非为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地。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停后,秋意渐浓,温度一下子降了不少。街边绿化带里的落叶绿植都染上了秋的枯黄,一阵凉风拂过,黄叶落得满地都是。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除了几台负责清扫的Saniter,几乎难见一道人影。而这种现象,越靠近中央区一带就越明显。      五年了,昨晚的‘意外’让帝国的民众都不禁在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难道会是又一次‘血染凯旋台’的前奏?      那个男人有回来了,犹如撒旦的他这一次有准备从东帝国带走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不得不说,当年楼靖一手犯下的罪孽,对于整个东帝国的影响确实深重,以至于时至今日那道血色阴影仍深深的铭刻在帝国民众们的心中,挥之不去。      当年,为了迎接凯旋而归的帝国军,为了让整个帝国的民众都更切实的感受到那份胜利的喜悦,卡洛斯上将不但下令兴建了凯旋台还下令在凯旋台四周都安装上当时帝国性能最好的变焦摄录探头。正如帝国每一年的成立日庆典一样,民众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最清晰最身临其境的直播。      而当普天同庆的盛世变为空前的灾难,临时搭建只求外观不甚牢固的凯旋台在强劲的炮火下粉碎,那些平日鲜少在民众前露面的帝国核心政要甚至连逃得机会都没有,就被炸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一幕幕鲜血淋漓的画面就这样,通过那些即使经历了数次炮轰依然运作正常的探头,传递到东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天,是每一个帝国民众的受难日!      如今,历史是否又要再一次重演?      没有人知道。      也正因为得不到答案,人们才会更加不安。      夏安安一大早就接到了总务处发来的临时会议通知,由于这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的缘故,她显得有些萎顿,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看了通知后,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敲隔壁客房的门。      昨晚两人坐车回来后,西亚没回自己的住处,直接睡在了她这儿。      夏安安的门敲了有一会儿,门内才有反应,就只听一个有气无力,语气中不乏哀怨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什么事啊,我刚睡着呢,头疼得要命!”      虽然隔着门看不到此时西亚的模样,不过夏安安完全可以想象她抱着头半折身体耷拉在床、上的模样。      “那你别起了,继续睡吧,我估计你应该没收到通知。”夏安安隔着门道。      “通知?什么通知?我看看……”门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声,显然西亚又不知把通讯器塞哪儿了。      良久,才听她又道:“没,我没收到通知,什么通知啊?”      “会议通知,应该是有关昨天的‘突发事件’。先不跟你说了,时间有点紧,我去洗漱一下就得走了。”      “哦。”      听到西亚的应声后,夏安安没再多做停留,转身走向卫生间。      一番简单的换洗,再走出来的夏安安已然是另一个模样。挺括的军服确实很能衬人,抚平衣料上的所有褶皱,夏安安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当然,如果忽略她眼眶下那一圈青黑的话。      从冷暖柜里拿了点吃食当早餐,冷暖柜的外形类似过去的冰箱,不过光看它的名字就知道它的功能不止冰箱的冷藏,还兼顾保温瓶的保温作用,所以夏安安从里头拿出来的面包还是温热松软的,就跟刚烤出来的没什么差别。相对来说,虽然早上喝温热的奶制品对脆弱的脾胃更好,但奶制品保温的时间长了容易滋生细菌。不过冷藏的在这个天气喝起来太凉,遂夏安安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      仓促解决完早餐,夏安安正打算出门,一转头却见西亚头靠着门框站在客房门口。      “怎么起来了?”夏安安诧异的问。      因为有蒙头睡觉的习惯,此刻西亚的那头短发看起来甚至不比鸡窝整齐多少,她身上穿的是夏安安的睡衣,尺寸略小,好几颗扣子都没扣,香肩半露,丰腴的胸pu呼之欲出。      “就是想跟你说当心点,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声音虽然还染着困倦,语气却郑重的让人无法忽视。      西亚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她会因为昨晚的事对夏安安心存疑虑,那么那些在五年前就想置夏安安于死地的帝国要员就更不可能轻易放过夏安安,他们极有可能会借着此事对付夏安安。可惜她不在与会的人员之列,否则还能做个旁证替夏安安辩驳上几句,现在也只能靠夏安安自己了,只希望楼煌、莫子熙一派在经历了昨晚那样的事件后,还能信任夏安安,给与她庇护……      闻言,夏安安一怔,随即在心里苦笑,她可以感受到西亚的担忧,也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此行险恶,虽不至于生死攸关,怕也是凶多吉少。但她现在除了坦然赴会,别无选择。她无法控制别人的想法、猜忌,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坚定自己的立场。      想到这里,夏安安朝看起来依旧睡眼朦胧的西亚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说:“知道。那我先走了,你继续去睡吧!”      西亚眯缝着眼注视夏安安,虽然眼前的女孩一派笑意十分轻松的模样,但西亚却仍放心不下。可她放心不下又能如何呢?她甚至没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除了像刚刚那样出言提醒,指望着别人能帮夏安安一把,她什么也做不了……      终究在心里幽幽叹出一口气,“恩,路上小心。”她说,抬手扒拉了几下头发,转身便进了房间。      无人悬浮车在临近中央区的拐弯口停了下来,夏安安跨出车门,习惯性的仰头望了眼不甚明朗的天际。这天是多云的天气,阳光无法完全穿透云层,阴阴郁郁的氤氲成一个硕大的白色光团。      低下头,夏安安感到有些晕眩,胸口滞闷。想来是昨夜淋了雨又没怎么睡,身体太过疲惫,开始发热了。      用通讯器附带的体温计功能测了一下自己的实时体温,37.8°,低烧,不算严重。夏安安做了两次深呼吸,试图把自己的状态调整的相对好一些。   由于中央区一带仍处在封锁中,接下来的路夏安安只能靠步行。从停车的拐弯口到区中部的‘中宇’大楼,中间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以正常的步行速度计算,夏安安大约得走上二十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      夏安安倒并不排斥步行,她毕竟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这点程度对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一路走,一路看,昨晚用于战斗的隔离区,清理工作其实已经大致结束,只不过路面以及建筑物的修缮还需要时间。此刻,依旧是封锁阶段,约莫是顾及那副残垣断壁的破败景象与成立日庆典刻意营造的欢腾相悖,夏安安如是猜想着。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红色警戒线,终于,夏安安停下了脚步。她仰起头,入目是一栋庞大、高耸入云的三棱柱体建筑,东帝国的地标,‘中宇’。      站在‘中宇’前,夏安安有些气喘,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但她想她既然能再一次的拒绝那个男人的邀约,那么大概也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了…… ☆、177<晋江独家首发>   回程途中,罗行为自己能一剑劈斩开东帝国的防御层并成功营救楼少将的英勇事迹兴奋不已,在和亚瑟的私人通讯频道里喋喋不休个没完。亚瑟被吵得额角青筋直冒,他觉得自己要再不说点什么堵上那张嘴,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忍无可忍的朝旁边那台机甲射击。      真的是吵死人了!!一黄一碧的眼中满是阴森的不耐。      “喂,亚瑟,你说我的操作是不是进步了不少?回去以后来一次模拟对战怎么样?说不定我能赢哦!”罗兴兴致勃勃的说道。      蓦地,亚瑟眼中的阴森消散不少,只见他咧开嘴张扬而恣意的笑了一声:“呵,你在说什么傻话,想赢我?再练个十年吧!”      被说了这么轻视的话,罗兴也不恼,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亚瑟几乎可以想见某个傻大个挠头傻笑的蠢样。      “至少能比上一次模拟对战多撑五分钟,不,十分钟吧!”罗兴退而求其次的又嘀咕上了,还挺像回事的精打细算起了时间。      亚瑟没再去接他的话,当然也没有像一开始想的那样泼冷水浇熄某人的兴奋之火。明明还是觉得吵得要命,可他却奇迹般的发现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要说原因的话,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也许,大概,是因为曼勒口中所谓的……友情光环——免疫所有负面情绪。      另一方面,大神官曼勒的半身影像,呈现在机甲亚瑟驾驶舱的夜视屏上。依旧是一脸的木然,让他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蜡像。      “怎么,你的小猫咪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吗?”曼勒装作疑惑的问,眼底的促狭一闪而过。      楼靖只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去回应他的话。      曼勒又说:“看来你对她的教导还没有透彻到让她无条件的跟随你。作为对手,她还是挺让人头疼的,不是吗?其实我很疑惑,以你的手段,难道没有能使她看向妥协的办法?”      楼靖依旧没有作出回应,眸色却因为曼勒的问话逐渐暗沉了下来。      确实,他有很多逼迫夏安安令她不得不跟随自己离开东帝国的办法,其他的先不论,只说夏安安现在的个人户籍资料,虽然在经过李老的修改之后严密了不少,却也并非找不到一点瑕疵。更何况除了他,除了查出过些许端倪的莫子熙,还有一个知晓全部实情的人存在。艾斯·科特,这个人在他还是东帝国的少将时,算是他的半个心腹,能力虽然普通,但对他却忠心不二。当初就是派他去调查的夏安安的身份,后续替夏安安伪造假的户籍资料,他也参与其中。五年前,这个人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东帝国,倒不是他临阵倒戈,而是因为他没有那个机会。身为文职军人的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根本弄不到军用飞行器的租用许可,又谈何追随。现在,艾斯·科特虽然因当初与他将千丝万缕的关联而不受帝国重用,但用他让帝国对夏安安的身份起疑却还是足够。而只要有了那点怀疑,自会有人去查,去追根究底。毕竟原本与他有过纠葛的夏安安,在帝国不少人的眼中就是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与其时时戒备还不如完全剔除。      那些愚蠢的帝国政要是无法认清她的价值所在的!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做,他要她心甘情愿的追随,这显然有违他一贯雷厉风行的处事原则。大概就是所谓的感情用事吧!楼靖不禁在心中自嘲的想。      曼勒观察着此刻楼靖脸上的神情,眉心几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转而他状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有再继续刚才有关夏安安的话题,而是问及楼靖此行对东帝国的感受。      “超出我的预料,不过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不足为虑。”这次楼靖回答了,答得言简意赅,却绝对是曼勒想要听到的话。      果然,在听到楼靖的回答之后,曼勒那张木然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看来我可以开始草拟《约战书》了。”      楼靖不可置否,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不过曼勒却并没有急着切断通讯,老实说关于夏安安的事,他并没有如外在表现得那么不以为然,毕竟如果能拉拢驾驶青鸾的夏安安,他们在空战方面的战力必将更上一层楼,那优势绝对是压倒性。既然已经决定贯彻‘□□’计划,他们将来所要面对的敌人就绝不可能只有东帝国而已,他觉得楼靖应该考虑的更深远一些。      是的,在就楼靖处理夏安安这件事上不温不火的态度,他其实很早就心生不满,只是一直都隐藏的很好没有表现出来。他需要楼靖卓着的军事指挥才能,但如果他的指挥官在战场上依然我行我素的儿女情长,他也绝不会放任。他是真心希望他和楼靖的合作关系能够长长久久的持续下去,直到‘□□’计划完成……      ******      西历3015年,10月      东帝国      帝国成立日庆典刚刚结束,帝国的民众还在为庆典第一天午夜的‘意外’不安惶恐,Desert向帝国发来《约战书》的消息不胫而走,立时便又在民众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楼煌当权后,帝国在所有攸关帝国根本的决策上向来都朝民主决策靠拢,既然帝国的民众不欲战,那便不战。      于是,在Desert向东帝国发出《约战书》后的第三天,东帝国方面提出和谈请求。Desert很快便给予了回应,毫无转圜的拒绝了东帝国的和谈请求。      迫于无奈之下,帝国年轻的楼军事长只能向全帝国民众公开Desert发来的所有电子文件,以求理解。      文件公开的当天,有太多的民众落下无奈的绝望之泪……他们没有丝毫战意,却被逼迫的不得不战。      而在此期间,夏安安和西亚一直都待在帝国技术研发中心的地下研究所里。事实上,Desert发来《约战书》的当天,米莱便接到了来自军事长楼煌的特训指令。虽然在当时,战或不战还是未知,但作为一个区域的领导者,楼煌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夏安安和西亚无疑被被挑选出来的训练官,她们现在正做着当年楼靖和李老所做的事——特训机甲驾驶员。      与当年不同的是,参与特训的机甲驾驶员不再是稀少的数名,除了8名特殊机甲的驾驶员,强化版R型机的245名驾驶员也在特训之列。      在这总计253名参与特训的米莱学员中,女兵所占的比例其实很小,只有12名,且都是强化版R型机的驾驶员。虽然如此,也比当年首批特训只有夏安安一个女兵强上不少。      夏安安和西亚在这里自然不可能只训练女兵,两人除了各带6名女兵之外,都还兼带了10名男兵。      男兵和女兵的训练量不同,这使得夏安安和西亚在带队训练的时候要比其他只单纯带男兵的训练官考虑得更多,操更多的心,自然也更加受累。      训练间隙,两人常常会凑到一块儿说笑话,其中不无感慨自己手里所带的兵的一些趣闻,即将战争的浓重阴影倒是因为被冲淡不少。      这天,夏安安说到自己手里一个各方面能力都颇出众的女兵向她挑战的事,挑战的项目是机甲模拟对战。      “那姑娘一定输得很惨吧!~”西亚相当笃定的给后续做了预测。      夏安安也没多扭捏谦虚,直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恩。”      “不过要是比搏击或者射击的话,输得大概就是我了。”夏安安又说,语气坦然。      “一般都会挑模拟对战吧,毕竟那才是最能体现机甲驾驶水平的,她一上来就挑战你,估计都没弄清楚你的手速和解析运算有多快吧?根本就是自找打击嘛。”      “她知道,据她自己说一直都是以我为目标的,有没有受打击我是没看出来,不过对战结束后她非常坚定的跟我说以后一定会超越我!”夏安安边说边活络起自己的手指,一会儿她还要做手速练习。      西亚闻言眉梢一挑:“哟!志向还不小。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小鬼上战场的积极性还真是高得让我叹为观止,想想我们那会儿好像没那么积极吧!反正我那会儿完全是为了能早点赶上你和……陆上尉,跟你们待在一处。”      夏安安自然注意到那个不寻常的停顿,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无论过去多久,总还是难以释怀的吧!      没有让自己表现出异样,夏安安道:“确实。我那会儿甚至根本就不想去战场,总觉得那里是混杂着屠戮和血腥的修罗场,不是像我这样软弱的人该去的地方。相比起来,作为帝国的军人,他们比我们更称职。”      “是啊!~”西亚长叹一声道,只两个字却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感慨。      “安安?”西亚侧头盯着夏安安。      “恩?”      像是做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西亚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对我说你会为了帝国而战,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但……怎么说呢,就是不断的试着去相信却又忍不住去怀疑,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      夏安安也抬眼看向西亚,两人对视久久。只听一声轻叹,夏安安苦笑道:“其实我也一直这么怀疑着我自己。” ☆、178<晋江独家首发>   3015年10月中旬,东帝国和Desert正式开战。因两区的约战地点位于东帝国的正东方向,所以后世将这一战称为‘东隅之战’。      两区开战之初,局势几乎呈一面倒。拥有凌厉指挥以及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尖端军事技术的Desert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攻无不克,任凭帝国军如何顽抗,最终也只有惨败这一途。      可没有和谈这项选择的帝国军已然没有退路,即使惨败,他们依旧得咬着牙继续撑下去。只因为一旦认输,一旦向Desert投降,他们所要面对的便会是国破家亡……      东帝国将会完完全全的归属于Desert,不,到那时它也许已经不再叫作东帝国!      这样的结果,对于一名军人来说,绝对是终身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或许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曾是帝国的劣等民,饱受等级歧视,生活困苦不堪。东帝国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是贵族们享乐的国度,是他们无法打破的囚牢。如果东帝国还是原来那个等级严明的东帝国,那么它的治理权最终落到谁的手里,他们对此真的没有太大的所谓。反正再差也不会比他们原来的生活更差了。然而,这些年在楼煌楼军事长的治理下,东帝国的转变他们都看在眼里,也都有自己亲身的体会。在区域等级制度渐渐被削弱的今天,他们甚至不需要缴纳任何的通关费用,只需做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测便能进|入A区——那个他们曾经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地方!也许现在的东帝国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但谁又能保证在归属Desert之后他们会得到比现在更好的待遇?      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他们,远在帝国的他们的亲人、朋友,也都心怀着同样的想法。不知不觉,他们都开始一点点的热爱起了这个曾给过他们无数伤痛的国度。      ……又一次的败退。      夏安安一下机甲便在西亚的陪护下直奔护理中心,她在这一战中受伤了,青鸾驾驶舱的护罩在对方强劲的火力下破裂,锋利的合成金属碎片划破了她身上机甲战斗服,好几处都见了红。而伤情最严重的,却是她的右肩胛,一块长约20厘米的半透明金属碎片正深深的嵌在那里,几乎贯穿至背部的深度。      西亚刚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伤虽然在那块碎片没拔出来之前出血量不大,却疼得紧。她以前在D区的酒吧,因为放不下那点自尊,跟人起冲突,细长的玻璃渣子刺进手掌,痛得她连哭得力气都没有。更何况眼下,夏安安的肩胛上扎了那么大一块,那种金属独有的森冷寒光,刺得她眼睛都酸涩了。      夏安安虽疼得脸色发白,精神倒还算好,至少意识很清醒。      “没事,处理一下就好了。”捏了捏西亚紧握成拳的手,夏安安安抚道。      西亚见她伤成这样还在逞强,眉头蹙了蹙,似是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轻叹着道:“明明该是我安慰你才对,怎么反而你安慰起我来了。好了,你也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一会儿拔的时候有的你疼呢!”      闻言,夏安安的脸色更白了,只听她不是很确定的说:“拔的时候会上麻醉吧!”      西亚被她这句半带疑问的话弄得一愣,转而却噗嗤笑出了声,“原来你还知道疼啊,我道你没有痛觉神经呢!”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多话,夏安安是疼得没有力气说话,而西亚则搀扶着愈加把体重压在自己身上的夏安安,一心只想快点赶到护理中心。      越靠近护理中心人声越嘈杂,这个本该给伤员静养的地方,因为一时间接纳的伤员实在太多,轻重缓急又各有不同,显然是无法安静下来了。      病床不够,伤情稍轻的伤员便只能在护理中心打地铺,这一打就打到了护理中心外的走廊里。      西亚和夏安安这一路走来,那场面可谓壮观。护理中心外的走廊里,已然是一片人山人海,全没有人下脚的地方。      待夏安安和西亚两人走得近了,原本虽算不上喧嚣却隐隐让人觉得嗡嗡嘈杂的走廊,一下子静了下来。不止是小声说话谈天的,连因为伤痛时有时无的口申口今都一并销了声。      而片刻的沉寂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恭敬问好声,有几个胆大的凑上前来询问夏安安的伤情,所有伤员都十分默契的给两人让开了道。      夏安安无力回应一众伤员的问好,只勉强朝众人点了点头。西亚简单的替夏安安说了两句,便扶着人急急进了护理中心。      不幸中的万幸,夏安安的伤虽然深却未及筋骨,单纯的皮肉伤,在这个时代算不得什么大伤。简单的清理,缝合,抹上特效药再包扎,也就完事了。不过拔金属碎片的时候血出得有点多,为防万一,护理员给夏安安开了些补血固原的药。这类药在前线属于稀缺品,若非夏安安的上校军衔加之她又是特殊机甲的驾驶员,护理员就是想开也没那个权限。      另外,给夏安安看伤的是名女护理员,也是整个帝国前线唯一的一名女护理员。倒不是说男女歧视,而是整个帝国通过护理员资格认证考试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女性,直接就被送到了前线。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培养女护理员是在女兵被帝国认可以后,且也并非女兵一被认可,女护理员就紧接而上的。这无疑是一个缓慢而循序渐进的过程……      喝了些补充体力的冲剂,夏安安的面色和精神都好了不少。西亚搀扶着她站起身,两人便打算离开。      女护理员并不建议夏安安在护理中心休养,一来夏安安的伤不算太重,也不需要护理员的时时看护;二来护理中心现在明显处于超负荷状态,相较起来,或许夏安安的单人宿舍会更适合静养。      当然,夏安安本人也并不想住在护理中心,她的特殊性注定了她如果住进护理中心,护理员必定得给她腾出一间单人病房,让这本就拥挤的护理中心变得更加拥挤,这着实没有那个必要。      走到护理中心门口,夏安安脚下一顿,想了想,便说:“去看看伤员再回去吧?”      西亚闻言却是不同意了,眉心一蹙,颇有些教训人的架势,大声道:“探望伤兵什么时候不行,怎么非挑这个时候,你还伤着呢,听话,回宿舍躺着,好好休息。”      夏安安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不然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一会儿我过来替你探望,你看怎么样?”西亚已然换上商量的口吻。      夏安安依旧摇头,“不是系统的探病,就走走,看看。”      终究拗不过,西亚只得点头同意,临了却还是不忘加上一句,“不能超过半小时。”      这一次,夏安安点头应下。 ☆、179<晋江独家首发>   正如夏安安所言,她们只是随意的走走看看,没有在任何一张病床前多作停留或是慰问。当然,途中她们收到不少注目礼和致敬,两人都一一作了回应。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重症区。被几块厚实的吸音强化玻璃和普通区隔开的重症区,乍一眼煞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医用器械,白色的病床……给人一种了无生气的感觉。      由于身体没有做清理消毒,两人也就没有再往里走,只隔着吸音强化玻璃往里探看。即使是重症区,五六个病患拥挤在一个隔区的情形仍有不少,只能说近来几战的伤兵实在太多。      “明天会有一批重症伤患被遣送回帝国……这样的话护理中心至少可以给每个伤患都提供一个床位。”西亚一边说一边叹息,满脸的阴霾。      帝国军现在的状况其实很不好,这里所说的不好不仅仅指伤患得不到最好的治疗和护理,更多的还是指军队内部的气氛。几乎所有来到前线的士兵都有为帝国战死沙场的觉悟,却也都缺乏必胜的决心。在Desert的尖端军事技术力量面前,他们怎么可能胜?可认输又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帝国军在战场上有绝对的气势,只是这气势却绝望到令人心寒。      听了西亚的话,夏安安没有吭声,心中却不禁苦笑。送走这批伤患,他们又将迎来一批新兵,不,那些甚至都还不能称之为兵,只是一些临时接受了军事培训的青壮民众。从好几批之前夏安安就已经发现,米莱大概已经没有多少可供输送到前线的新兵了。其实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能察觉到端倪,米莱的新兵数量毕竟有限,而东帝国在前线对抗Desert,技术无法企及,就只能用数量来填补。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Desert军仍然无法完全攻下帝国军的原因。要知道Desert本土的地域范围虽然广阔,但毕竟以荒漠为主,可供人类生存的面积着实不大。像夏安安曾经去过的坎达尔城,在Desert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人口高密的城镇了。四区之中,Desert的总人口数量也就比本土以海岛为主的TPO多一点,东帝国的人口总量是它的五倍都不止。总人口少,自然而然的军队的人员数量也不可能多。任凭楼靖的军事指挥才能再卓越,也不可能大变活人的让一个驾驶员去驾驶两台飞行器参与作战。      不过这样的人海战术总会有用尽的一天,夏安安想以楼煌的性格,但凡有一点别的办法,他定然不会把心思动到帝国民众们的身上。为了保全东帝国,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而帝国方面,有了向全民公开Desert的《约战书》以及后续文件的先例,这次帝国军与Desert军在前线数次对战的战况、伤亡数量,楼煌也一并没有隐瞒的在第一时间向全民公开。如果说在这之前帝国民众对待Desert对待战争的态度是以畏怯为主的话,那么在看到从前线监控站转发回来的异常惨烈的实时战况以及战后庞大的伤亡数量统计之后,悲愤已然成为他们心中唯一的情绪。      帝国的民众并不排斥上前线,米莱开放征兵后,主动报名参军的民众是预估的好几倍。报名参军的人员中,劣等区初生的虽然占了绝大多数,但其中却也不乏上等区的贵族子弟。也因此,帝国军的人海战术才能循环往复的持续到现在。所谓的国难当前才有机会惊鸿一瞥的民众爱国热潮、归属感,概莫如斯……      “走吧!”不忍再看那些肢体残缺满脸痛苦的重症伤患,夏安安扭头冲西亚说道。      显然也在感同身受的西亚回视了夏安安一眼,眼梢上挑的杏仁眼中闪过犹疑,她问:“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打赢Desert的希望?”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沉重。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因为答案早已在她们心里。夏安安垂下眼帘,一手环过西亚的手臂,沉默的捏了捏她的手掌。      不管到底有没有打赢的希望,至少现在还不是他们认输的时候……帝国的民众都还没有放弃,他们又怎能轻言放弃?      ******      3016年3月,初春。      大概谁也不曾料到,东帝国与Desert的这场战争会演变为旷日持久战。帝国军艰难而又坚定的前行着,在他们脚下,支持着他们继续前行的那一条看不见的路,俨然是以无数帝国军人的血肉构筑而成的。只是帝国军再如何努力支撑,这条路也终究走到了尽头。而尽头处,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正当帝国军以为他们的坚持即将到此为止的时候,从东帝国国内传来的一个消息,让他们长久处于萎靡状态的精神为之一震。虽然这一震没能持续多久就演变成忧心忡忡……      ——曾经的敌对国合众联在前不久忽然宣布将与帝国在就Desert的问题上结成联盟,协同作战,抵御强敌。      即使今日的合众联早已不复当初与帝国敌对时的强盛、霸道,但在如此危难关头,对已然陷入绝境的帝国军而言,却也不失为一个强大的助力。      而合众联方面会忽然这么做,自然不可能真的如《结盟书》上所述的,单纯为了和东帝国睦领友好,共创区域和平。事实上,就与合众联结盟一事,楼煌在帝国和Desert开战后不久便主动联络了合众联方,毕竟帝国的军事力量如何,他这个作为帝国首脑的军事长心里再清楚不过,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然而多次洽谈下来,两方在结盟条件这一项上却始终无法做出定论。倒不是楼煌不分轻重的不肯拿出优厚的条件,而是合众联平等院对结盟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      此次合众联方面会如此果决的宣布《结盟书》,一来是帝国给出的结盟条件确实优厚,这二来则是因为联合军中有一个组别主动申请赶赴帝国军前线,共退Desert军。显然在这两个因由中,后者要比前者更为突出。      联合军中竟会有组别主动请缨来帝国前线,这可能吗?得知这一消息,帝国军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要说帝国军同联合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那倒不至于,可也没差多少了。当初合众联和帝国开战,两军交战了不下数十次,虽说在战场上他们所代表的不过是己方区域政权核心的态度,同面前短兵相接的敌方士兵并无个人仇怨,可这数十场仗打下来,哪怕一开始没有仇怨,打着打着也打出了新仇旧恨。      联合军不会是以结盟为名,来帝国前线捣乱吧?      也勿怪帝国军会有如此恶意的揣测,实在是合众联在宣布《结盟书》后的一番作为让人无法信服。更何况所谓结盟,事实上合众联派往帝国前线增员的军员数量甚至不足千人,仅仅就只有当初主动请赴的那一个组别而已……      ******      “安安,你说合众联不会真的是派人来捣乱吧?”      完成一轮手速测试,西亚终究耐不住心底不断翻涌的探知欲,转身倒坐,下巴可着椅背,眨着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出声问道。      正靠躺在床|上查看刚刚指挥部发来的指令的夏安安闻声抬起头,入目西亚眼巴巴的可怜样令她忍俊不禁,说来也巧,她刚刚接到的指令恰好就跟西亚的问题有关。      于是,她笃定的回答:“不会。”      西亚时何许人也,眼见夏安安答得肯定,便知她必然对其中的内情有所知悉。立时,西亚便来了精神,只听她催促道:“来来,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夏安安颇有些无奈的嗔了她一眼,西亚也不做收敛,只咧着嘴娇笑,眼底的催促之意半分不减。      “合众联派来的那个主动请缨的组别,组成这个组别的主要成员是原联合军机动组和军政处的人。”      夏安安这么一说,西亚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了然之色,“也就是那个昆莱的人。”提及昆莱,西亚的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蹙,她可没有忘记这个一手促成帝国与合众联恶战的罪魁祸首。虽然这个恶人已经得到了他应得的报应,但当初他们可都险些死于他的阴谋诡计之下。      “恩。”夏安安点了点头,淡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她也不想谈及此人。      宿舍默了片刻,而后西亚突然又咯咯笑了起来,“合众联平等院的那帮子人倒是会算计,他们是想借此机会把昆莱的势力连根拔除吧……还能白得帝国给出的优厚条件。不过,联合军机动组那些人对昆莱还真是忠心呢,这人都死了有三四年了吧,竟然还想着替他报仇……”      合众联这五年间发生的一些事,夏安安也有所耳闻。四年前,临阵做了逃兵的机甲修罗驾驶员亚瑟,毫无预兆的暗中潜回合众联,刺杀昆莱。结果自然是他刺杀得手,且不知用了什么技术,竟然从合众联的地毯式搜索中安然逃脱。昆莱一死,合众联本土顿时打乱,平等院借着这个机会顺势夺回对合众联的绝对掌控权,之后一番墙倒众人推式的整改,由昆莱掌管的军政处在这次整改中被彻底废除,收编联合军D组,同时收编的还有昆莱一手培养的机动组机甲驾驶员……      可以说,当时合众联内部的骚乱甚至不亚于经历了‘血染凯旋台’后的帝国。      “无论怎么说,虽然人员数量有限,但这批人的战力却绝对不容小觑。”夏安安对此作出了自己的总结。 ☆、180<晋江独家首发>   合众联援军抵达前线的这天,夏安安也在迎接的队列中。看着走在援军最前列的两个领头人,夏安安的心底涌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对眼前的这两个人,夏安安再熟悉不过,毕竟她曾无数次的看过这两个人的电子影像以及数据资料。但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印象中仿佛是第一次。唯记得陆成殉国的那一战,在那片至今仍会出现在她梦里的丘陵带,她和林响都步出驾驶舱,实打实的肉搏。后来,楼靖驾驶幻影来营救她的时候,联合军的喋血也来了。当时,两位不同阵营的机甲队队长似乎经历了一场谈判,两人也都出了机甲舱。照道理来说,夏安安在那次就应该已经面对面见过这位名叫麦肯尼的联合军机动组组长,无奈那天惨烈的情形,让夏安安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哪怕只是看某个人一眼,也无暇……      所以,对于夏安安来说,眼前的这两个人,无论是麦肯尼还是罗恩,真正常态下的面对面,都还是第一次。      援军在麦肯尼和罗恩两人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走下遣送舰,而后在距离帝国迎接的队列大约十米的地方停下,由麦肯尼喊口号,所有援军整装列队。      整队完毕的援军虽然气势不差,但若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援军几乎无一例外的看起来都有些憔悴,有些面黄肌瘦……      看来昆莱死后,失了主心骨的他们,应该在合众联本土遭受到不少压迫,夏安安在心下如此揣测。只是她虽猜到了压迫却不知这压迫也分轻重,而这些昆莱的追随者,这些援军在合众联本土所遭受到的迫害绝对是非人的。联合军D组那是什么地方?在合众联本土对这个组别有一个十分形象的称谓——‘废军集中营’,专门收纳不服管、不识时务及触犯了《联合军军法》,但又有一定用途的兵士。但凡进了D组的,除了每天定额定量的军事训练外,还必须像重刑犯一样参加劳作,且都是些极度消耗体力、精力的高危工作。不做?也行!那你就饿着吧!分派给D组的军用物资与其说少倒不如说几乎就是没有,在物资如此匮乏的情况下,所有D组成员这其中当然也包括D组的组长,全部就靠这些劳作所得过活,每人每天的食物配给与其当天的劳作所得挂钩。所以,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的话,自然也就只能饿着了。反抗?除非你愚蠢到想和整个联合军为敌……      事实上就是他们此时身上穿着的看起来簇新、整洁的军服,那也是在他们登上遣送舰以后才分发到他们手里的。      不过援军的气色虽差,但那一双双透着狠绝、凌厉光彩的眼睛,却能令人清晰的感受到潜藏在他们身体深处的实力,完全生不出哪怕一丝的轻视意味。      一番稍息立正后,麦肯尼踏着正步走到楼煌跟前,右脚一个踢踏,冲楼煌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军礼,属于东帝国的军礼。这无疑是在向楼煌向在场所有出迎的帝国军中高层说明他以及他身后援军的立场,既然他们主动申请增援东帝国前线,便绝不会有二心。且他们会尽快融入到帝国军中去,与帝国军并肩作战。      楼煌神情冷淡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昔日的劲敌,从他的角度上来看,这五年麦肯尼的变化着实是巨大的。若在五年前,他是断不敢想象联合军机动组的组长会这样走到他面前,向他示忠。楼煌的视线又状似不经意的扫向站在麦肯尼身后的罗恩身上,印象中联合军机动组的狼嚎,好战、桀骜、嚣张以及驾驶员一头怪异的鸡冠发是它的标签。然而现在,罗恩的脸上虽仍然残存有当初的不羁,却更多的被沉稳和隐忍所取代。这样的罗恩,就像一头受过伤蛰伏的凶狼,戾气更甚,又脱去了当初的冲动易燥,让人倍感威胁。尤其,楼煌记得罗恩的哥哥罗德死于帝国同合众联的最后一战……、      感觉到楼煌的目光也觉察出这目光中所包含的犹疑,在跟麦肯尼示意并得到应允后,罗恩跨步向前站到楼煌跟前,和麦肯尼一样,他先朝楼煌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东帝国的军礼,而后才沉着声道:“罗德的仇我一定会报,但不是现在,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增援东帝国前线,这一点我不会忘记,也请您能信任我们。我们要为昆莱大人报仇,至少现在帝国军和我们有着相同的敌人。”      罗恩的话直白而坦诚,他没有隐瞒自己对于帝国军的敌意,这反而要比遮遮掩掩的表示自己全心臣服更具可信度。      楼煌与罗恩对视了一会儿,对于罗恩的话他未置一词,不过投向罗恩的目光,隐隐的,其中的疑虑之色淡了不少。      “那么,合作愉快。”目光再次转向麦肯尼,楼煌淡淡道。      麦肯尼勾唇痞笑,应道:“合作愉快!”      原本‘迎接援军’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诸如援军的安置、军用物资的分发等问题都将交由军需部及后勤处处理。然而,麦肯尼却在此时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匣子’。长宽约5cm,薄厚不足1cm,说是匣子不过是因为它的外观酷似这个时代的烟匣,但显然不会只是一个烟匣这么简单。      介于东帝国和合众联之间那些数不清的恩恩怨怨,帝国军方面几乎在麦肯尼伸手掏东西的同时就已经全员进入了备战状态,站在楼煌身侧的莫子熙更是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镭射短枪,瞄准麦肯尼的眉心。      而罗恩的速度也不慢,在莫子熙举枪瞄准麦肯尼的时候,他手中的短枪也已经对上了楼煌。      “别动。”莫子熙和罗恩同时喝道。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包括夏安安在内的其他帝国军‘迎接者’都紧张的纷纷屏住了呼吸,心脏也随之提了起来。      麦肯尼却在此时笑了起来,呵呵的干笑声在眼下针落可闻的死寂中异常刺耳。      “不用这么紧张。”麦肯尼笑着说,“有件事我想请楼军事长帮忙,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我们对与帝国军合作所表示的诚意。”      闻言,楼煌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麦肯尼,良久,他抬手按下莫子熙的枪口,冷冷开口道:“你说。”      “破解它的核心技术,且务必再制作出至少三个。”麦肯尼道。他口中的‘它’自然指的是他手中的‘黑匣子’。      几乎在同时,帝国军方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看似不起眼的‘黑匣子’上。      “我需要知道它的用途。”楼煌依旧冷酷着一张脸,跟所有人一样,目露探究的盯着那个‘黑匣子’。      麦肯尼垂眼,神色肃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黑盒’,是的,它的名字就叫作‘黑盒’,是当初昆莱大人亲自命名的。      大概是麦肯尼脸上的神情太过郑重又太过哀痛,所以即使他沉默良久,也没有人出声催促。      “我说过它是我们援军向帝国军所表的诚意……至于它的用途,它是昆莱大人研发专门用来对付特殊兵工的……绝密武器。”麦肯尼将视线从黑盒移到楼煌脸上,此时他的神情已不复刚才的沉痛,而是换上了惯常的痞气。之前那一幕便好事从未发生过,只是其他人的错觉一般。      “我想楼军事长应该很清楚这些年我们这些援军在合众联本土的处境,能保住一个样本已实属不易。我想帝国军对那个特殊兵工应该有所了解了,他的实力我就不在赘述,如果没有它,我想仅凭帝国军现有的军事技术很难将其杀死。在这里我必须申明一点,作为特殊兵工,林响的程度只能算残次品,只有亚瑟才能算是真正的成品。”麦肯尼又道。      听到林响的名字,夏安安的脸色不由白了白,不过很快就恢复到了常态。      楼煌凝眉作沉思状,正如麦肯尼所言,由亚瑟驱使的修罗在帝国与Desert的战场上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战力,而这一点,在帝国与合众联的战场上表现的却并不明显。不过从亚瑟做了逃兵后又不惜自身安危潜回合众联刺杀昆莱,就不难看出他和昆莱之间应该存在着很深的仇怨。也许当初在帝国和合众联的战场上亚瑟出于某种原因受制于昆莱,不得不臣服听命于他。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在战场上必然不可能使出全力。这也就造成了他们以为兵工不过如此的误解……      现在,昆莱已死,亚瑟展现出了他身为兵工的真正实力,那确实不是常人可以匹敌的。从多方分析所得到的数据来看,他的平均手速就已经超过了帝国以手速着称的夏安安的手速峰值,且他的运算错误率极低,反应力又至少是常人的1.5倍……      综上,机甲修罗于帝国军来说,绝对是相当棘手的存在!      片刻,楼煌有了决断,只听他道:“我批准你的请求,既然它的破解和制造对帝国军有利,我没有反对的理由。”      夏安安从麦肯尼道出手中‘黑匣子’的用途之后便一直盯着它,‘兵工’这个词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无止无尽的黑暗和噩梦,她是亲眼见识过兵工的厉害的,无限再生,再大的伤口,再重的致命伤都能恢复如初,那几乎就是拥有了不死之身。强大如斯,在麦肯尼的口中却不过是一个残次品。她不清楚当初西亚是用何种方法杀死的林响,但应该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冷静下来之后,她曾暗自分析过林响的‘不死之躯’,她发现每一次的受伤对林响并不是没有影响的,哪怕伤口可以恢复如初,但受伤时的疼痛、失血这些却无可避免。也就是说,疼痛也许会随着伤口的恢复而消散,但流掉的鲜血却不可能收回……而且那些伤口的恢复应该不会是全无损耗的,约莫类似于细胞的加速再生,修复所造成的损耗还是需要本体来提供。所以,如果不断的重创林响的身体,持续的时间足够久的话,大概就会死吧!只不过这种死法对林响是一种折磨,对施予者的西亚又何尝不是?      印象中,修罗的驾驶员亚瑟似乎还是个孩子,如果杀死他也要像杀死林响一样,甚至更为残忍,那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下得去手的……      始于此终于此,昆莱已然自食恶果,只盼他留下的这项技术能将他残存在这世上的罪孽了结,将‘兵工’这个词永远封存,消失于人们的记忆中。 ☆、181<晋江独家首发>   罗兴隔着急救室透明玻璃窗,怔怔盯着躺在病床上的亚瑟,那具永远保持在少年状态的身体此时正不断的抽搐着,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亚瑟的口中涌出。未免涌出的血水堵住气管,护理员几乎每隔十分钟就得替亚瑟做一次气管吸纳。而就算如此频繁的清理,遗漏仍无可避免。      抽搐、呛咳,鲜红色的液体呈喷溅状将整张雪白的床单染得斑驳一片。      眼见这一切,站在急救室外的罗兴显得如此的手足无措。事实上,直到此刻罗兴依旧没能弄明白在亚瑟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木讷的脑袋难得为了驾驶机甲以外的事高速运转,罗兴在脑海中快速的过滤着之前所发生的事。      他们只是如往常一样,在接到少将的指令后奔赴战场。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只有在开战前他们曾被告知帝国军已经跟联合军结盟,需要谨慎迎战。为此,他和亚瑟都为自己的机甲选配了战斗最优的装备。可到了战场上以后,他们却发现帝国军还是帝国军,并没有因为跟联合军结盟而变得多么强大,至少还没有到能令他们刮目相看的地步。这期间,亚瑟甚至还跟他嘲讽了两句没有了昆莱的联合军战斗力就是个渣……他们的通讯频道一直都是互开着的,战斗间隙时不时就会聊上两句。亚瑟刚表现出异常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起初是他跟亚瑟说话而亚瑟隔了许久未答,修罗也接连出现两个操作失误,亚瑟在之后哑着声告诉他,他头疼。接下来的事转变的太快,罗兴只觉得自己脑中的记忆混乱一片,唯有一道鲜明的哀嚎声在其中回荡。      记忆中,亚瑟是忽然开始哀嚎的,当时的罗兴条件反射的将夜视屏转至修罗的方向,而那时修罗的操作已经不是单单用失误两字就能形容了。      “亚瑟,你怎么了?亚瑟……”罗兴紧张的询问。然而,除了声嘶力竭的哀嚎,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接下来,情况急转直下。      完全失控的修罗接连数次集火己方阵营,引得公共通讯频道里一片怨声载道,甚至有激进人士破口大骂,怀疑修罗临阵倒戈。对面与东帝国结盟的可是合众联,修罗的母国……显然,他们怀疑的理由很充足。      听到那些颠倒是非的话,罗兴感到愤怒,他有心替亚瑟辩驳,却由于嘴拙不知该如何组织措辞,只得放弃。      帝国军方面很快便发现了修罗的异常,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又怎么可能会错失,立刻大范围调转火力,集火修罗。      见此,罗兴不得不一边操纵幻影赶去营救修罗,一边手忙脚乱的联系总指挥部。      这一战,由于是首次同联盟后的帝国军交锋,未免以外,Desert军的总指挥官楼靖并没有参战,而是坐镇统战部统筹全局。显然他一早就察觉到修罗的异样,所以对于罗兴发来的请示通讯他并未表现出诧异。      罗兴扼要的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由于他还在掩护修罗,所以说话的时候有些断断续续的,幸好大致上还能让人听得懂,也幸好修罗手里的冲锋枪能源耗尽,罗兴不用腹背受敌。      罗兴把事情说完后便沉默下来,等待楼靖指示。      “幻影,由你带着修罗撤离。”这即是楼靖当时所作出的指示。      罗兴立刻应:“是。”      可惜,还是晚了。      其实,罗兴刚把亚瑟从修罗的驾驶舱里弄出来的那会儿,亚瑟已经停止了哀嚎,面色虽然是难看的煞白,浑身也布满了虚汗,但至少意识还是清醒的,没有抽搐,更没有呕血。      “看来这一次,我要去见我那亲爱的弟弟了。”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苦笑,亚瑟虚弱的冲罗兴道,这也是他说得最后一句话。      在某些方面罗兴虽有点迟钝,但他的心里却清楚,纵观整个Desert,他是与亚瑟最为亲近的一个。然而就算如此,他也从未听亚瑟提起过他的家人……此时此刻,亚瑟突然提到自己的弟弟,用着一种只有生死诀别时才会用的口吻……      罗兴只觉心头一痛,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中呼吸短促的‘少年’,哑声道:“别说傻话,我送你去护理中心,会好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的语气坚定,一如他脚下迈出的步履。      然而事与愿违,亚瑟在去往护理中心的半道上就失去了意识,紧接而来的是他全身近乎沸腾的高热,扭曲的抽搐,罗兴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亚瑟的嘴角溢出……      ******      楼靖摘下手上的指挥官白手套,拍了拍罗兴的肩膀问:“亚瑟的情况怎么样了?”      罗兴的肩头先是一颤,显然才从回忆中抽神,他没有立刻转身面对楼靖,而是深吸了几口气,又整了整身上的战斗服,才挺起胸膛转过身去。      “报告,主治护理师还在检查,暂时状况不明。”罗兴正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楼靖点了点头,几步走到急救室的玻璃窗前,看了眼里面的情状,他微微蹙起了眉。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合众联,小瞧了昆莱,既然他能违反自然定律创造出特殊兵工,自然也能将其完完全全的摧毁。      外面的战争已经结束,罗兴和楼靖沉默的站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里,等待亚瑟的检查结果。      不多时,白色工作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的主治护理师满面愁容的走了出来。      罗兴在急救室门被推开的瞬间,双眼一亮。对于亚瑟的情况,他是急迫的,几乎就要趋身向前的时候,猛然意识到还有楼靖在场,遂顿下了脚步。      楼靖自然察觉到罗兴的种种行为,事实上他一直都知道罗兴对于自己的个人崇拜,不过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这么深的尊崇的话,大概就算他现在毫无理由的命令他立刻在自己面前自裁,也会被不问因由的执行吧!      这样的忠诚,竟会让他产生一种难以承受的错觉。      主治护理师一见走廊里的两人,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对着其中一人行了一个军礼。      主治护理师与其说是护理师倒不如说是军用机械师来得更为确切。毕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兵工虽然拥有人类的外形,但实际上已经不适合划归到人类的范畴之内了。他是一名拥有护理师资格的军用机械师,正适合这似人又非人兵工,从亚瑟来到Desert后不久他便成为了亚瑟的专用护理师。算算时间,都快有六年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个目中无人又冷漠嗜血的‘小鬼’。他同情亚瑟的遭遇,对兵工技术研究的越深刻,那份同情便越深入。因为从他现有对兵工的了解,要将一个普通的人改造成为兵工,这期间所要承受的痛苦非常人可以想象。而从亚瑟定格的生理年龄来看,他被改造的时候分明还是个孩子,且接受兵工改造并非出于他本人的意愿。也就是说,他是被迫的。想想一个小小少年,被绑在实验台上,不但身体会被注射各种药剂,为了能更好的了解实验体的各项数值,大概还会有一系列的测试……以及最后的开颅植入芯片。      如果亚瑟能表现得不那么血腥暴力,主治护理师想,他还是很乐意给予他关心的。尤其是在抑制剂还没有研制成功的那段时间,每每‘少年’的头疼症状发作,如果他能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少年人该有的乞求呵护,可怜的眼神,而不是把自己强制性的关在自己的公寓里,他想应该会有不少人对少年的印象有所改观。      想到这里,又想到此刻病床上亚瑟的模样,主治护理师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他以前总觉得自己被屈才,明明该是最受军士最终的军用机械师却被调来照顾一个人见人嫌的‘外来者’……现在,这份工作就快到头了,他却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的如释重负,相反他感到很压抑。      向楼靖简单的汇报了亚瑟情况,其实关于亚瑟的病症,汇不汇报,差别都不大,毕竟这世上几乎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如亚瑟一般的特殊兵工了。      结束了汇报,主治护理师来到罗兴面前,说:“出来之前,我刚给他打了强制清醒的药剂,现在他应该已经醒了,去看看他吧。”他的时间不多了。最后的那句话主治护理师终究没能说出口,但他相信罗兴心里是清楚的。拍了拍罗兴结实的肩膀,主治护理师几不可闻的叹出一口气,他知道他们之间那份怪异的友谊,只可惜……      楼靖原本就没打算进急救室,想来亚瑟也不会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他,而恰好他的通讯器在此时响起,通讯器那头夹带隐隐怒气的声音俨然有违主人平日在人前塑造的温和无害的形象。      “恩,马上就过来。”楼靖挑起一侧的眉答道。 ☆、182<晋江独家首发>   曼勒烦躁的在会议室里来回踱着步,听到开门声,他也没有朝门口看,面瘫脸上是照旧的麻木,只眼底的烦躁随着来者的走近愈加分明,浓重的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楼靖缓步走到曼勒身旁,神色淡淡,慢条斯理的出声问道。      楼靖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开口,曼勒便只觉这多日来压抑在他的心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烧得他脑仁突突的胀痛。      脚下一顿,曼勒猛地回过头来,正对上楼靖不温不火的面孔,他哑声质问楼靖:“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楼靖眉梢一挑,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曼勒不善的脸色,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弹动,神情自若的反问道:“你需要我解释什么?”      眼见楼靖如此,本也没有打哑谜的心思,曼勒索性直截了当的说:“我很信任你,楼靖,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清楚。正因为信任你,我才会把Desert军的指挥权全权都交付到你的手中。我想全球这四个区,无论你再到别的哪个区都不可能享受到同等的待遇,哪怕是东帝国,不是吗?”曼勒直直的盯着楼靖,他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哪怕在自己的母国,楼靖也不过顶着一个副指挥官的头衔,除了他不会有任何一个当权者会将自己手里的军权全部下放给一个外来者。      因为只有他曼勒真正认清了那个掩藏在所谓的‘野心’之下的楼靖,其实并不如旁人所见的那么野心勃勃。      顿了顿,曼勒继续说:“我付出了我全部的信任为代价,现在我想要的是收割成果,胜利的成果,而不是面对眼下败北的战局。”      是的,这一战Desert军败了,这令原本一面倒的局势有了转机。当然,这份转机属于东帝国而非Desert。意识到这一点曼勒焦虑了起来,满心以为的胜利在望,却竟然出现了差池,这让他如何再保持镇定。      “从去年10月至今,整整五个月,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楼靖!”如果接下来的形势倒向东帝国,我不排除收回你手中Desert军的指挥权。最后一句话,曼勒权衡之下终究没有说出口,现在还不是和楼靖撕破脸的时候。      楼靖沉默的听着曼勒的这一席话,他的眉梢自知之中都漫不经心的扬着,脸色不变,仅仅只是在曼勒吐出‘容忍’这个词的时候,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戏谑。      收回在会议桌上轻敲的手指,楼靖一臂环胸,不疾不徐的开口道:“这一战是我小看了联合军的能力,不过只要有我在,胜利必将属于Desert!没想到大神官竟会如此心急。”语末,不无玩味。      也许他的表现确实有些过激,可曼勒却并没有想要去多做掩盖,也或者说他在楼靖面前根本无须遮掩什么。      “和东帝国的战事每往后拖一天,‘创世’计划就得多搁置一天,你让我怎么能不心急。最多再给你两个月,两个月后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战果。”曼勒掷地有声的下达了最后通牒。      而此时楼靖面上的神色一敛,只听他冷笑一声,说:“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曼勒,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下属,我不接受命令。”      显然没有料到楼靖会这么说,一瞬间,曼勒有些愕然。      “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们还是对等的合作关系?”曼勒难以置信的问,但随即他就嗤笑了起来,他说,“你在自己和我和整个Desert军之间划上等号,这是否太过高估了你自己。我真是没有想到,楼靖,直到今日你竟还把自己独立于Desert之外。所谓合作关系,难道不是只有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才能达成的吗?如果一方的实力过于单薄,那么最后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被另一方侵吞,成为它的一部分,为它所用。”      面对这些明显在说自己不自量力的言语,楼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类似愤怒的情绪,他淡漠的扫了一眼曼勒,那种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的眼神让曼勒整个人具是一悚,也许他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曼勒一直以为他和楼靖是同一种人,尤其是两人在‘创世’这一计划中的契合度,更使得他对这一点深信不疑。然而很快他便发现所谓的两人在‘创世’计划上的契合度,不过是一种假象,实际上两人想要得到的根本全然不同。简单来说,他想要得到的是‘创世’的结果,立于人类这个族群顶峰,掌控这个世界的一切……是绝对的权力欲;而楼靖,他仿佛享受的是‘创世’的整个过程,至于‘创世’之后操控世界,这也许并未落在他的眼中。      要说楼靖这个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每每当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时候,他却又会在不经意间给你看到他的另一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从分辨。      不过……曼勒收回自己游离的思绪,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他顾虑太多,如果楼靖的做法与他最终的意志有悖,那么就算会破坏两人之间这几年来的‘友谊’,他也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悉听尊便。”楼靖启唇,淡漠的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语罢,他便朝门口走去。      临到门口,楼靖忽然开口,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亚瑟快不行了,身为Desert军象征生命与昌盛的大神官,我觉得你应该过去看一眼,你说呢?”没有回头,说完楼靖直接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留在会议室里的曼勒,脸色暗沉的盯着楼靖离开的背影,眉头深锁。      ******      另一方面,帝国军前线。      这是帝国军与Desert军对阵以来的首胜,它无疑鼓舞了士气,也令帝国军和联合援军之间的隔阂消弭了不少。虽说这一战帝国军的伤亡人数并没有因为首胜而减少,但帝国的军人们显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整个帝国军前线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腾气息。      “啧,真是单纯,当年这些人就是靠着这种不知者无畏的精神将我们击败的吗?怎么突然有种很不甘心的感觉……”晚餐时间,感受到餐厅里弥漫开来的那种极不适合出现在前线战场上诡异祥和气氛,罗恩忍不住开口向麦肯尼抱怨。      真的很不甘心啊!不甘心的恨不得做点什么来破坏这种气氛。      麦肯尼嚼着嘴里没什么滋味只单纯用于补充人体一天所需营养的晚餐,听了罗恩的话,他练眼皮都没抬,只道:“你说话小声点,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要是你被人群殴了,我可不会出手救你。”      麦肯尼此话一出,饭桌上连同罗恩在内的其他几个联合援军核心都不免有些瞠目结舌,不过仔细想想麦肯尼说得没错,既然身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该有谨言慎行的觉悟。      “对了,现在昆莱大人的仇也算报了,合众联不用我说,大家心里应该很清楚,必然是不能回去了。而东帝国,据我所知这几年发展的势头不错,算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当然,是去是留都由着你们自己选择。我已经跟帝国军的指挥官协商过了,他同意你们自主选择去留,不过条件是至少在帝国军和Desert军对战期间,不能和帝国军为敌。”麦肯尼慢吞吞的说道。因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如此长篇幅的话,声音又被刻意压得很低,所以听起来有些含含糊糊的,不过至少在座的几个都听明白了。      原本气氛还算不错的饭桌,在麦肯尼的三言两语之后气氛瞬间冷了一半。      “队长你有什么打算?”罗恩拧着眉心问。      这一次麦肯尼抬起了头,双眼审慎的盯着罗恩,他说:“我打算把凯莉先弄到东帝国,不管其他如何,合众联都不再会是我们的栖身之所。”      罗恩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质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投靠东帝国,那罗德的仇该怎么办?”罗恩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目,直勾勾的与麦肯尼对视,额角的青筋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突突的跳着。      麦肯尼侧头避开了罗恩带有谴责的目光,他轻叹了一口气说:“有时候我们必须认清现实,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我只想问你,你打算怎么替罗德报仇,杀了楼煌还是杀了帝国军的每一个士兵?”不想再多说什么,麦肯尼端着餐盘起身,离开前他冲坐着的几个人道:“这是我的选择,无关于你们,你们想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      麦肯尼走后,气愤难当的罗恩一拳砸在餐桌上,餐桌不堪重击的吱呀尖叫,引得周遭往常不少人的侧目。其他几个人眼见如此,看看罗恩又相互对视几眼,终究没说什么便陆续离开了。      收回拳头,罗恩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这几年来的磨砺让他学会了如何收放自己过度易怒的性格,虽然有时候,就好比刚才还是会失控,却也很快就能回归理智。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麦肯尼的选择并没有错,也是现在他们这些人最好的选择,可是……他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罗德死在帝国军的手中啊,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归顺于东帝国!? ☆、183<晋江独家首发>   东帝国前线      母舰中央区副指挥官专属办公室      彼时,办公室内没有开灯,幽暗中全息屏所特有的荧蓝色光芒异常刺眼。      莫子熙负手站在等身的全息屏前,背脊笔直,荧蓝色的光芒笼罩在他全身,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森冷。他仿佛早已对全息屏的光芒习以为常,透过眼镜片直视屏幕的双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想来是有信号干扰的缘故,此时屏幕上显现出的人影并不那么清晰,甚至有时就好像被投进了一块石子的湖面,人影会出现波纹状的扭曲。      “今天白天的时候麦肯尼已经把援军的去留名单交给了我,很可惜狼嚎的罗恩出现在离开人员的名单里。”嘴上说着可惜,但莫子熙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惋惜之情。虽说损失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但狼嚎的罗恩在他的眼里就好比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不定时炸弹,那双眼里对于帝国军的仇恨如有实质,每每瞥见都会令他心惊。只能说,这么走了,也好!      全息屏中,楼煌坐在会议桌前,手肘支着桌面,十指交叉虚掩在鼻下。他看上去有些疲劳,眼圈下的青黑分明,但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眸却依旧清明。      身为帝国军前线总指挥官,此时的楼煌人却并不在前线。因为除了前线总指挥官外,他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东帝国军事长。他不可能顾此失彼的抛下帝国亿万民众,只身常驻前线,除了军务还有更多的政务需要他来处理。所以,事实上帝国军前线的总指挥官不过是个挂名,只是在用帝国军事长与你同在这样的说辞激励帝国军的士气。最近的一次楼煌出现在前线,也就是联合援军抵达帝国前线的那一天,不过在当天下午他就又返回东帝国本土了。可以说,自东帝国和Desert开战以来,楼煌的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待在帝国本土的。至于前线的作战计划,则由副指挥官莫子熙同一干中高级将领拟定,当然楼煌也会像现在这样通过全息屏参与其中。      “恩。”楼煌低低的应了一声,“还剩下多少人?”      “来到帝国前线的援军总计1083人,经过上一战,阵亡13人,重伤9人。剩下的1061人中有77人申请离开,并承诺在战中不会与帝国为敌。另外重伤的9人在麦肯尼的游说下,全员都愿意在帝国休养,成为帝国的一员。所以加上重症伤患,留下的援军人数为993人。”莫子熙事无巨细的对楼煌说明道。      “只有77人申请离开?”这个人数显然大大的低于了他的预估,楼煌不禁诧异的问道。      莫子熙斜扬起嘴角,笑得嘲讽,“确实很让人惊讶,我原以为会有至少一半的人选择离开,毕竟两军曾经对垒,新仇旧恨数不胜数。能留下这么多的人,算起来都是麦肯尼的功劳。怎么说,这个人倒是意外的识时务。”      闻言,楼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他启唇道:“既然如此,那就尽可能的善待这些留下来的援军,他们这些人久历战场,各方面能力都不是临时储备军可以匹敌的。另外,那些选择要离开的,就安排他们和最近一批的重症伤患一起上遣送舰,中途放他们离开。”      “是。”莫子熙中规中矩的应下,默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有开口道,“之前跟你提的那个计划,你觉得怎么样?”      楼煌冷冷的盯着他,没有答话。不过如果观察的足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他在听到莫子熙的问话的时候,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莫子熙的脸上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只听他自嘲一般的轻笑了一声,道:“关于那个计划,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想要针对任何人,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清楚。”      “恩。”只一个单音节字的回应,却已经足以表达出楼煌的信任。      顿了顿,楼煌道:“不过现在就实行的话,我认为还为时过早。”      “那你觉得要到什么时候才合适?”莫子熙语气淡淡的问,一派公事公办的口吻。      楼煌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显然对于莫子熙的这个问题,他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眼见楼煌的沉默,莫子熙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似乎只要是与那两个人相关的事,他和楼煌在决断方面总会有或多或少的相左。      因为其中的一个是哥哥,另一个是心生情愫的女人吗?      “自我军和Desert军对垒以来,可以说在战场上我们从未占过优势,每一场战役,其最后的结果大概也就只有败与惨败的差别。诚然Desert军的各项军械装配都优于我们,但这不过是我们惨败的原因之一,且绝非主要原因。楼靖的指挥才是胜败的关键,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楼靖的军事指挥才能,当今世上确实鲜有人能与之相抗。上一战我们为什么会取得胜利,其中的因由你我都心知肚明。若非援军那个出其不意的‘黑匣’让楼靖失了先机,败的依然会是我们。”      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莫子熙继续道:“以现在的情势来看,我们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不尽早把楼靖这颗毒瘤拔出,至多再两个月,我们就会因为兵源短缺,军用物资严重匮乏而不得不向Desert臣服。而一旦宣告投降,我们现在乃至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抗争都将付之东流。”      “煌,妇人之仁的后果只会是失败。牺牲一个夏安安,挽救的却是整个东帝国,这之间孰轻孰重我相信你能够分辨得清。”      楼煌看着一脸坚决的莫子熙,冰冻了一般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踌躇之色。莫子熙的分析并没有什么错,他虽大部分时间都身在帝国本土,但对眼下前线的情势却也洞悉明了。虽然帝国军在上一战取得了胜利,但正如莫子熙所说的,那不过是一个投机,而这样的机会绝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事实上,就算他批准莫子熙的‘自爆计划’,且计划最终顺利完成,他们除掉了楼靖,以帝国军的现状,他们也未必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不过,如果就这么放任着楼靖,不采取任何遏制的措施,那么帝国军大概连万分之一胜利的机会也无……      良久,楼煌才开口道:“先试着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另外,参与此次计划的人选必须是自愿。”      虽然听起来还有些模棱两可,但楼煌确实批准了他实行‘自爆计划’。      莫子熙没有在脸上显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在听到楼煌的话时,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抹精光,转瞬即逝。      “我会尽快在前线做一次模拟自爆的测试,测试的数据我会同步传给你。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也不希望那个人选是她,无论如何,她在机甲操作方面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莫子熙如此说道,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楼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冲他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切断了此次通讯。      显然在结束了与莫子熙的一番对话之后,楼煌有些烦躁。至于他为什么会烦躁,他自己清楚,莫子熙也清楚。      莫子熙的计划,除了夏安安,别无他选。这个计划名为自爆,以毁灭自身为代价来毁灭特定目标,无论最终特定目标的结局如何,执行此计划的人必将殒命。      而有些事情,譬如感情,却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哪怕冷漠自制如楼煌,也不能例外。 ☆、184<晋江独家首发>   “呼!~”跨出模拟驾驶舱的西亚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顺手还拍了拍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摘下头盔,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目光在四周环顾了一圈,找到夏安安所站的那处远离人群的僻静角落,西亚大步走了过去。      “真不知道莫子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把模拟机的对战等级调试的那么高,根本不可能有人打赢通过测试吧?对了,安安,你打得怎么样?”一走到夏安安身边,西亚就忍不住开始抱怨。她和夏安安是前后脚进的模拟驾驶舱,夏安安比她早开始几分钟,也才刚刚出来,额上汗湿的发都还没有干。      夏安安看了西亚一眼,和她刚出来时一样,脸色很难看,煞白煞白的。      “打不赢,最后只能自爆、同归于尽!”夏安安尽量想让自己在说话时表现得正常,然而当她太吐出‘自爆’和‘同归于尽’这两个词的时候,她的整个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虽然只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能逃过西亚的眼睛。      “你没事吧,安安?”一只手搭上夏安安的肩膀,“你还能找到机会自爆,我直接就被击毙了,呵呵。”西亚本是想安抚夏安安,可是这话一出口,就是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声音在抖,身体也哆嗦的不像话。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模拟机上面对死亡了,刚接触模拟对练那会儿,哪怕模拟机的对练等级已经被调至最低,她仍会时不时的被击毙。起初还会感到后怕,久了,习惯了那种模式,知道一切都不过是虚拟假象,也就没多少感觉了。后来,真正上了战场,几经生死的历练,回过头来再看模拟机虚拟出来的假象就更加麻木了。      然而这次却不同,她不知道莫子熙在这些模拟机上动了什么手脚,模拟对战时的感觉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原本她还觉得新鲜,觉得这样很刺激,可当爆炸产生的气浪卷着火焰扑面而来的时候,那种真实到令人发指的濒死感受,再多的兴奋也无力支撑她因恐惧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死亡距离她是那么的近,近到难以呼吸无力思考,近到即使在心中默念千遍‘这是假的’都无法减少哪怕丁点的恐惧……      夏安安抬手覆上肩膀那只颤抖冰凉的手,温热的触感令西亚回过了神,原本的安抚者成了被安抚者,角色上的对换让西亚不禁在心里暗咒了一声自己没用,转而她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长出一口气道:“我以为自己参加了这么多场战役,应该不怕了呢,临到头来还是怕的要命。不想死啊,无论如何总还是活着的好。”就这么把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之后,那种恐惧感反而减轻了不少,身体也不再颤抖个不停了。      “安安,你可比我勇敢多了。”想到夏安安是自爆,冷静下来的西亚便不禁出言夸赞。毕竟自爆和被击毙相比,虽同样是身死,但就个人意识层面上来讲,还是有着很大分别的。西亚想,如果换成是她,大概就算有机会自爆她也不会选择自爆,在可以周旋下去的情况下,她一定会继续周旋。而最后的结果,约莫还是被击毙。不说有没有机会,反正她现在是看透自己了,嘴上怎么说都是做不得数的,意志上她终归是没有勇气自己选择死亡。      “都一样的。”夏安安有些心不在焉的说。身体深处莫名涌出的不安让她心绪不宁,莫子熙突然举办这样一次测试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些调试后的模拟机的对战方式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同‘那个人’是一个套路。也许其他人察觉不出来,但她的机甲驾驶技术可以说是‘那个人’一手教导的,无数次的对决,那些带着‘那个人’鲜明个人特色的套路,早已镌刻在她心中。她会感到不确定是因为从整个对战过程来看,那些套路只占了极小的百分比,约莫每十个模拟机的定式套路中会被嵌套进一个,且都做过或多或少的改动。      “怎么了?”西亚见夏安安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眉头蹙起,便凑过头来关心的问道。      夏安安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就对西亚直言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面对西亚,她也无需顾忌太多。      听了夏安安的表述,西亚一只手拄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颇有些恍然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难怪我会输得那么惨。不过这也很正常啊,你看那个人,他虽然身为Desert军的总指挥官,但他时不时的就会跑到战场上影响战局;再者,那个人的机甲驾驶技术厉害也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莫子熙要真把那个人的套路弄到模拟机的定式套路里来考验我们,说起来也挺合情合理的,不是么?别想太多,安安。”      夏安安沉默的点了点头,也许真的是她多心了。毕竟只要是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无关她个人的意愿是否在此,她总会表现得特别敏感。      劝慰过夏安安,西亚垂下了眼帘,话虽是这么说没错,但她心里却其实还有着另一番计较。      而就在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一道强烈得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让两人同时朝着某处望去。      不远处,同样被安排过来参与测试的麦肯尼大步跨出模拟驾驶舱,很显然刚刚结束模拟对战的他也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与夏安安单纯的不安不同,他的脸上是满含戏谑的嘲讽。他意味深长的盯着正站在角落窃窃私语的两个女人看了一会儿,在接触到女人们的回视后,他痞气的扬起一边的嘴角,轻笑了一声,而后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      帝国军的决议,无论正确与否,都跟他无关。虽然他现在已经隶属于帝国军,不过似乎还没有培养出应有的归属感啊!一边往宿舍区走,麦肯尼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如此暗忖。      ******      “自爆!?你想让安安自爆和那个人同归于尽!?”西亚瞪着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莫子熙惊人的计划让她在惊愕中声音提高了不止八度,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了气音。      与情绪起伏剧烈的西亚成对比,莫子熙表现得相当淡然,仿佛早已料到西亚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冷冷的看着西亚道:“以帝国军现在所处的情势,想要反转战局就只能从楼靖这里入手。”      “那为什么一定得是安安,一定得是她?就算其他人不行,难道我也不行吗?”西亚大声的质问。      莫子熙神色不变,冷哼一声答:“测试你也参加了,我不过加快了模拟对战的节奏,顺便添加进一些楼靖的对战套路,比起楼靖真实的能力甚至还差了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并没有通过这次测试。我没有想要去刻意针对夏安安,凭她现在驾驶机甲的战斗力,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的让她去送死?要知道,这个计划是得到军事长认可的,你明白吗?局势如此,我们根本别无选择!”      莫子熙说完,西亚垂下头没有接话,整个会议室就此沉寂了下来。      莫子熙看着眼前浑身都散发出颓丧气息的女人,莫名的就有些心软,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只能撇开眼看向别处。      再次抬起头时,可以看到西亚的眼角依稀还残有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哭过了的。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毅。      “关于这个计划,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她问。      “就这两天吧,到时还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不等莫子熙把话说完,西亚直接冷笑着抢白,“你所谓的配合就是让我劝自己最好的朋友去自爆,去送死!?”      莫子熙脸上的淡然终是被这过于尖锐的言语所打破,他深蹙起眉头,镜片后泛着寒光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近处已然歇斯底里的女人。几乎所有人在听到他的这个计划后,第一个反应都是他在刻意针对夏安安。也许一直以来他确实没有给过夏安安好脸色看,但扪心自问他也从未有意为难过她。若非迫不得已,让在战场上数一数二的超强战力去献身自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计划,他也不想去实行。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有心置夏安安于死地,单单他知晓夏安安身份不明这一条就足以令她死上百次。      他从来都不在乎被人误会,然而这一次看着西亚眼底深深的厌恶,他却感到异常反感。      “这是军令!”他道。四个字,掷地有声。      西亚瞪着眼,无所顾忌的与他对视,因为之前哭过的缘故,一层水膜薄薄的覆在她的眼眸上,炽白的灯光下,黑白分明。      虽然面上表现得十分强硬,但实际上彼时西亚的内心却脆弱的哪怕是一根羽毛的重量都无力负荷。她想到五年前,她卑劣的用陆成的死牵制夏安安留在帝国,迫使她不得不和自己最爱的人分隔两地甚至兵戎相见生死相搏,而今一切又将重演,她要做的是比五年前更加残酷的事——将夏安安推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一直以为做朋友她是称职的,可现在想想也许她跟林响在本质上相差无多,只不过林响把自己因嫉妒而产生的怨恨明明白白的公之于众,而她则做得隐晦,且一边做一边忏悔……      看着女人倔强异常的脸孔,莫子熙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该说明的我已经跟你说明,不管你配不配合,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出于安抚,他又说,“坦白说,联合援军麦肯尼的各项操作数据要比夏安安更为优越,是比夏安安更加合适的人选。不过就这个人,我已经跟军事长探讨过,我们不能用他。至于原因,我想无需我言明你自己也能想明白。”      事实上,关于人选是夏安安还是麦肯尼这个问题,他已经和楼煌探讨并争论了整整一个上午,明明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再掰开来谈论了。      又是一室久久的静默……      深吸了口气,阖上酸涩的眼,西亚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松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我知道了……”她低声道。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西亚在心里暗暗自嘲,看,她有妥协了!       ☆、185<晋江独家首发>   于是,到了那一天……      即使在多年以后,很多人对那一天的情形依然记忆犹新。      战场上的硝烟弥漫是常见的,然而那一日的火光冲天却深深烙进了每一个帝国军人的脑海。因为那一日,不,应该说是那一次爆炸,是帝国军与Desert军这场旷日持久战役的一次重大转折,生死帝国军迎向胜利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次转折。      ******      在莫子熙同夏安安谈论过自己的计划以后,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波折,夏安安便同意了下来。当然,这里所谓的没有波折是就莫子熙而言的,毕竟夏安安在两人商谈后的第二天就来办公室找他并应允下自己为这个计划的执行者,至于夏安安本人在那一晚经过多少思索和挣扎,那就只有她本人知晓了。      事实上,在计划敲定下来之后,一开始进展的并不顺利。接连两场仗,楼靖都没有出战,这不禁让知晓这一计划的几人心生疑虑,难道楼靖以后都不打算再出战了?那么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胎死腹中?      对于这个疑虑,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这个计划的西亚,计划无法实行也就意味着夏安安不必自爆,无需去送死。西亚觉得自己的心胸其实真的很狭隘,里头没有多少为国为民的大义,那种东西离她太过遥远,她只希望她身边亲近的人都能好好的。      而忧愁的莫过于这个计划的策划者莫子熙了,计划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纰漏,这无疑是因为他这个策划者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不够周详所致。身为一军总指挥官,楼靖不出现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才是正常,不是吗?指挥官就应该有指挥官的样子,就应该待在舰桥里好好指挥,跑到战场上算怎么回事?曾经他甚至还咒恨过那个男人的不按理出牌,可现在他却恰恰就忘记了这一点。      如果楼靖不再出现在战场上,那么他的计划就只能沦为纸上谈兵。为此,莫子熙烦躁的摔坏了两个文件处理器,整个母舰中央区都因为副指挥官的恶劣心情而陷入雾霭沉沉的低气压中。      自嘲间,莫子熙不禁忆起当初楼靖给予他的评价:急功近利。不得不说,还真是一针见血啊!‘蛛网’那次他还可以推说是帝国技术人员的能力不达标,但这次呢?      难道真的就这样再一次的输给那个男人,在他的计划都还没有展开实施的情况下?      相较于情绪波动明显的西亚和莫子熙,此次计划的实施者,本应该最受影响的夏安安反而没有什么表现,没有西亚的欢喜,也没有莫子熙的忧愁,更没有楼煌的矛盾,每天还是顶着一张淡然的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那阵子,常常夏安安模拟对战训练回来,和她同住在一间宿舍的西亚便会忍不住盯着她看,直看到夏安安一脸无奈的扭过头来与她对视,她才不得不收回视线,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冲夏安安笑笑。      好几次夏安安问她有什么事,西亚倒是想说,可这话刚到嘴边她就意识到不对了,她要怎么说,是问夏安安不用执行那个计划不用去自爆开不开心还是问夏安安这段日子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平静?她只要嘴巴一张一闭问题就问出去了,着实轻巧,可这种问题让夏安安怎么回答?就算她问出了口,也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于是,西亚只能干干的回答,没事。只是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就是夏安安想假装不明白也着实有些装不下去了。终是找了个两人都没有出去训练的晚上,夏安安把心里对于这个计划的想法摊开来说给了西亚听。      夏安安不是不怕死的,这个计划可能的变动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只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想通了,无论有没有莫子熙的‘自爆计划’,只要帝国和Desert的这场战争一日不止,他们就总会有和楼靖对上的一天,他毕竟是整个Desert军的指挥中枢,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到了哪里都一样。      “有时候想想,能和他一起死其实也挺好。以前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就看不懂他,现在分开了那么久就更看不懂了。我只知道他的想法他的做法是错的,不过在这样一个纷争的年代,他会这么想这么做又无可厚非。我并没有想要替他辩驳什么,只是最近常常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他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又野心,毕竟他的一切都优于常人,总觉得……他并不屑于这个世界。因为被禁锢着,所以才想把它毁掉。”夏安安这样对西亚说。      西亚当时听得完全怔住,隔了好久才回过味来。不能说夏安安的这些话有多对,但仔细想想倒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楼靖无疑是一个天才,而现在的这个世界,哪怕没有战争,想要真正发展起来起码也得花上数十年的时间……不过一个天才和一个繁荣时代之间到底有什么因果联系,或者说楼靖有什么抱负非得在繁荣时代施展,反正用她的脑子是想不通的。      当然,现在这个世界,就是她也是不喜欢的。      扬手拍了拍夏安安的肩膀,无论如何那种想要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想要了解所爱之人的心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      然而,楼靖就好像早已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一般,同他们开起了‘玩笑’。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Desert总指挥官再不会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第三战,机甲凯撒突然又现身战场。只不过却是在两军交战接近尾声的时候,帝国军指挥部在那时已经下达了全军撤退的指令,青鸾根本连近身凯撒的机会也无。      站在母舰中央指挥中心里面的莫子熙,当时就被气笑了,战后一连好几天都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他甚至一度怀疑帝国军中有内鬼,可知道此次计划的一共也就四个人,他,楼煌,西亚以及夏安安,楼煌不可能泄露,他更不可能,而西亚和夏安安,从他们知道这个计划,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他的严密监控之下。所以,这个计划根本就不可能被泄露出去。      也就是说,这一切不过是一个令人可恨到牙痒的巧合!      可即便心里清楚楼靖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那多半只是一个巧合,莫子熙却依然无法放心,换句话说,只要楼靖还活着一天,他的心就永远别想踏实下来。      莫子熙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再这么焦虑下去他估计自己得发疯。      而他的这份明显的焦虑落在夏安安和西亚的眼里却别有一番戏剧性的观感,两人常常在背地里议论他一天的脸色,是紫黑还是青黑或是青的发紫……不得不说,真的非常喜感。      自从那晚和夏安安聊过以后,西亚便不再纠结于‘自爆计划’的执行与否,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如此。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无论有否‘自爆计划’,他们谁又能清楚下一个死在战场上的不会是自己呢?      虚假的安乐平和之下,掩盖着的是令人窒息到麻木的压抑……      而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他们迎来了与Desert军‘计划’后的第四场战役。 ☆、186<晋江独家首发>   大战已经开始,重甲和青鸾还处于待战状态。      西亚透过军械舱狭窄的窗户往外往外探看,最近的几战下来,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好像在……”看了一会儿,西亚扭过头来对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夏安安没头没脑的说,用的是一种听不出语气的口吻,神情却十分肃穆。      闻言,正用指尖抚触着青鸾装甲板的夏安安抬起头,目光顺着西亚的望向窗外,其实以她现在到窗口的距离,应该是看不清窗外的景象的。可夏安安望向窗外的双眸那么清明澄澈,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她是真的能够看清,看清战场上那道庞大的重紫色阴影,看清它是如何的所向披靡……      果然,不多时夏安安手腕上的通讯器便嘀嘀嘀的叫了起来,接通后,里头传来的是莫子熙一贯的略带嘲讽的低沉男音。通知夏安安凯撒已经出现在战场上,以及让她做好随时执行计划的准备。在夏安安一一应下后,那头便果断的切断了通讯。      接听通话时,夏安安开的是局部共享模式,所以莫子熙的话,她近处的西亚听得很清楚。      通讯刚切断,西亚就在夏安安耳边一阵磨牙。      “虽然有些事心理上大概能够理解,但是这个家伙,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还真是让人想狠狠的揍上一顿!”西亚眯着猫儿一般的杏仁眼,咬牙切齿的说。      “揍吧!”      叹息般的一声。      “恩?”      显然没有料到夏安安会就她不经大脑的话作出回应,西亚怔了怔,满脸疑惑的看着夏安安。      夏安安抿了抿唇,淡笑着与她对视,目光平和,她说:“如果这次计划执行成功,记得替我好好的揍他一顿。”      西亚闻言整个人具是一震,眼底的疑惑之色迅速褪去,换上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她的双唇颤动,已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眸光闪烁,眼梢晕染出些许的湿润。      她知道这不是夏安安在撩拨她的负疚,而是在跟她道别。也许计划不一定能执行成功,可一旦上了战场,想要像这样好好的道别就难了。      良久,西亚才平复下胸腔内的起伏动荡,只见她一歪头,俏皮的朝夏安安眨眨眼,粲然一笑保证道:“一定,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她们都已经过来女孩天真烂漫的年纪,然而此刻她们注视着彼此,脸上的笑颜却依旧如少女般清澈纯洁。她们的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一战也许她们就要永别,但她们都不想在这也许的最后一刻留给对方一张哭泣的脸,于是,她们便都只是笑……      ******      ‘总指挥(凯撒)又上战场了,这一次他又有什么能够决定战局的计划(阴谋)?’      无关帝国军还是Desert军,当看到凯撒出现在战场上时,这都是他们心里唯一的想法。      然而很遗憾,这一次他们都想错了。大概也就只有楼靖自己以及那个此刻正站在Desert前线指挥中心内已经恢复了平日伪善面孔的大神官才清楚,此刻坐在凯撒驾驶舱里的楼靖已经不再是Desert军的总指挥了。就像曼勒之前对楼靖所说的那样,他能给楼靖总指挥官的权利,自然也能完完全全的收回。      关于收回总指挥权这件事,曼勒其实前前后后已经思虑了许久,也酝酿了许久,唯一缺的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在这一战开战之前,他得到了这样一个契机,在例行公事的讨论这一战的战略布局时,他和楼靖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当然这其中不乏他的故意为之,不过后来他却是真的被楼靖惹恼了。由于那个不可调和的分歧,他们争吵了起来,但实际上歇斯底里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他,楼靖仅仅只是淡漠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咆哮的疯狗。这令他即使在事后依旧非常恼火,于是,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当然,现在所谓的指挥权收回还流于口头,所以除了楼靖和曼勒这两个当事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指挥权的即将变更,而真正的交接仪式将会被安排在这一战之后。      Desert已经和TPO结盟,就在东帝国与合众联结盟之后不久,TPO虽然没有像合众联那样派遣援军到Desert前线来协同作战,却送来了大量最新型的武器。在曼勒看来,以Desert军现在的实力,哪怕没有楼靖,单凭他一个人就足以引领Desert军走向胜利。也因着如此,后来凯撒被青鸾锁缚、爆炸,眺望着那冲天的火光,曼勒虽然觉得像楼靖这样的天之骄子就这样死去着实可惜,心里却并未滋生出多少失去重要左膀右臂的惶恐。曼勒是自信的,但一个对军事指挥一窍不通主攻民用科研技术的大神官表现出如此的自信却未免太过自负,而自负的代价无疑是深重的。不过彼时信心满满的他显然不会料到自己会有落败如丧家之犬的一天……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要的是手握权力的结果而非愚弄这个世界的过程。”遥遥望着远处地平线上弥漫开来的硝烟,曼勒缓缓说道。      ******      楼靖看着已然出现在视野中飞速向他袭来的青鸾,帝国舞会上的匆匆一面,夏安安在与他面对面时所表现出来的脆弱让他误以为这些年来她并没有成长多少,然而他的这一评判在帝国与Desert开战以后,很快就被推翻了。      夏安安成长了许多,那个曾经畏战的,软弱的,总是依附在他身边的女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会在战场上出现彷徨,犹豫,无力的心绪,几乎每一战他都能真切的感觉到她的果决,战意鲜明。      其实在上一战,他战末突入战场,帝国军方面出现的隐隐违和感就已经让他有所警觉,按照现在两方的情势来分析的话,帝国军应该是策划了一个主要针对他——偶尔会出现在战场上的Desert总指挥官的计划。      会是什么样的计划呢?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接到曼勒的命令后会十分‘听话’的驾驶凯撒出战的原因。      “您的心情还好吗?”零颤巍巍的从监控台下探出头来,怯弱弱的问。      楼靖以眼角的余光瞥了它一眼,有些奇怪它为什么会这么问。      “很好。”他答,嘴角若有似无的牵起一丝笑意。      零绿色的灯泡眼闪了闪,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它大着胆子把晃悠悠的脑袋伸到楼靖的手臂旁边,然后再慢慢昂起头,绿色的灯泡眼正对上楼靖,那模样就好像它在和楼靖对视。      “可您不是和神官大人吵架了吗?就在49小时34分52秒之前。”零的问话听起来饱含人性化的担忧,少了几分平日里制式化的扭捏,柔柔软软的,很像从前夏安安和楼靖说话时的方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楼靖第一次正视了它的存在。      在凯撒待机的时候,零是被允许接入Desert前线安全防御终端与监控员一起测算前线防御网的,而它一旦接入终端也就意味着前线所有的监控探头都会成为它的眼睛。作为高级人工智能,它最关心的无外乎两个人,它的制造者以及它的使用者,自然而然的,那天曼勒和楼靖争吵的整个过程都被它写入到了自己的存储芯片里。复杂的拟人程序让零可以凭借分析人面部肌理的收缩来简单的分辨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所以它知道在那天的争吵中它的制造者,大神官曼勒非常非常的生气。可是到了他的使用者这里,它的制式分析却行不通了,它分析不出它的使用者当时的情绪,当然现在也是。它只能以它简单的类人逻辑猜测,既然它的制造者如此的生气,那么与他争吵的他的使用者应该也是生气的,也或许是……伤心?      对上那双忽闪忽闪的绿色灯泡眼,即使是楼靖也终究忍不住嗤笑出一声,这台人工智能竟然在关心他!?显然,这对楼靖来说,非常新鲜。      收起脸上的笑意,楼靖道:“那并不会影响我的心情。”      “这样的吗?”零的声音里透着犹豫,楼靖给与它的答案与它的类人逻辑相左,这令它的数据分析系统一时间有些紊乱。      “好了,帮我分离操作系统,主操作系统设为手动操作,次级操作系统改为自动分析换算。”楼靖命令道。      “是。”得了楼靖的指令,零立刻将还处于混乱状态的人脸识别数据搁置到一边,全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彼时,战场上凯撒和青鸾的颤抖已经持续许久,你来我往间未见强弱,激烈程度不禁让人咋舌。然而谁又能想到,在如此激烈的打斗之下,身为凯撒驾驶员的楼靖竟还有时间和他的人工智能就自己的心情小小的讨论了一番。只能说在某些方面人和人之间确实存在有本质性的差距,且这种差距并不是靠后天的努力就可以扭转的。      看来帝国军方面派来执行‘那个任务’的人应该就是夏安安了,楼靖心里如此揣度着,眼中的兴味更加浓厚了。      双眼迅速的扫过夜视屏上的数据,心算几乎和写入同时进行,而就在这时,楼靖忽然启唇唤道:“零。”      听到自己的名字,人工智能立刻作出回应,“是。”只见那蛇形的柔软身体扭了扭,三角形的脑袋随之昂起,绿色的灯泡眼一闪一闪的。      显然,就算是楼靖想要在眼下这样高频的心算和操作中分神也颇有难度,这五年里夏安安的机甲操作技术进步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隔了一会儿,楼靖才出声问:“我想知道,如果我和曼勒一起向你下达指令,你会优先执行谁的?”话一出口,大概楼靖自己也诧异于竟会问一台人工只能这样的问题,他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当然优先执行您的指令。”零毫不犹豫的回答。它处事所遵循的‘守则’的第一条即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优先执行第一认证者的指令,而搂紧你就是它的第一认证者,除非清空它的核心主程序重写认证,否则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听了零的答案,楼靖嗯的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无暇再说什么。此时对于帝国的‘那个计划’十分感兴趣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大概就算是他也未曾料到帝国军会为了胜利启用那么阴狠的计划,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换做是他定然不会轻易放弃像夏安安这样的战力…… ☆、187<晋江独家首发>   3016年6月,春末。      帝国军与Desert军绵延三日的这一战,终究落下了帷幕。最终,帝国军以及其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这一战的胜利,也可以说两方战成了平局,因为那所谓的优势仅仅只是两方总指挥官宣布全军撤退的时间差。      然而这一次帝国军内部却并未如初战告捷般因为那微薄的胜利而欢欣鼓舞,与之相反,淡淡的忧虑和悲伤在前线弥漫开来。      青鸾的自爆太过出人意料,也太过让人震撼了,虽然机甲队中确实有当机甲处于濒危状态不可二次回收时就自爆这样不成文的规定,但真正会去执行的人却少之又少。但凡有丁点生的希望,他们都绝不会去触碰那个刺眼的血红色按钮。毕竟,求生是人的本能。而无论他们在当时做出怎样的选择,事后都不会以自己的选择为耻,更不会受到任何的责难。      也正因如此,青鸾的自爆才更加的难能可贵……同时令人费解。青鸾当时整机的情况,只要跟监控中心略一打听便能了解个大概,损毁率完全没有到濒危自爆的程度。那么青鸾为什么要选择自爆?有理智者分析说,当时青鸾正与驾驶员为Desert最高指挥官楼靖的凯撒缠斗,青鸾的自爆有着玉石俱焚的意味,用牺牲自我的方式来引爆机甲凯撒。最终,它也确实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夏上校用自己的生命带走了那个‘战场上的怪物’——楼指挥官,她所做的这一切无疑是在给帝国军铺路。      这是在帝国军中流传的最广最令人信服的一说,却不是唯一的说法。      也有人觉得夏安安会选择自爆其实是殉情,她和楼靖过往的那些是是非非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知悉一二的人却并不在少数。假设夏上校对敌军总指挥官还留有旧情,那么在战场上与之相抗无疑是痛苦的,无奈之下选择自爆来结束这段苦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更有甚者认为青鸾的自爆也许只是驾驶员夏上校的一次操作不当,一不小心触到了自爆按钮引起的毁灭式自爆。这种说法虽然牵强,却也并非全无可能。当然,这类说法最多也就是在底层完全没有触碰甚至了解过机甲构造的陆战区流传,但凡对机甲构造稍有了解的就会知道,那个令人心惊胆战的自爆按钮是内置的且外层罩着防护罩,非人为开启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一不小心’触碰到。所以,这类说法刚传到中层空战区就不攻自破了。      就在众人因为夏安安的殉国议论纷纷,伤感缅怀的时候,一个传言自母舰中央区流了出来。      据说撤军当晚,西亚中尉一出机甲就揍了她的搭档莫上校两拳,下手十分很准,直接打落了莫上校一颗牙。现,西亚中尉已经被关了禁闭……      据说此次殴打事件与夏上校的自爆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      这传言一出,整个帝国军前线都沸腾了,到底是谁把这些话传出来的,没有人清楚,也没有心思再去追究。几乎在传言扩散开来的同时,之前有关青鸾自爆的猜测全部转变成了同一个版本,那就是:夏上校在那时会选择自爆并非出自于她的本意,而是接到副指挥官莫上校的命令,西亚中尉之所以痛殴莫上校,是因为莫上校逼死了她最好的朋友夏上校。      听说莫上校在米莱军校的时候就处处为难夏上校了……      听说夏上校还不是女兵的时候,莫上校点过她,那时两人的身份那么悬殊,看看现在,夏上校已经走到了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肯定心里不平衡……      听说夏上校当年被关暗牢就是莫上校一手推动的……      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愈演愈烈,到后来整个帝国军前线甚至有暴动的倾向。大概就是楼煌和莫子熙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原本为夏安安准备的祭奠仪式临到头来竟成了众志成城的声讨会,而声讨的对象显然非莫子熙莫属了。      其实这些闹事的人里面到底有几个真正清楚他们在做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就算莫子熙想要从中作梗,想要推夏安安进火坑,也必须征得楼煌的认可?      他们不知道吗?      不,他们知道!      这场声势浩大的声讨与其说是在为夏安安抱不平,倒不如说是帝国军众人的一种宣泄,也许起初他们确实是在为夏安安感到不值,但闹到如此地步却显然已经偏离了他们的初心。绵延数月的残酷战争令他们的神经一直都处在紧绷的状态,而屡战屡败更使得他们身心俱疲,他们需要某种途径以宣泄心底长期积压的苦闷烦躁,而夏安安的这次自爆无疑成了他们的突破口。      得知前线的不安定,楼煌在祭奠仪式前两天便抵达前线,虽然在来之前就从莫子熙的口中对前线的现状有所了解,不过真正面对的时候,就是楼煌也不免有些焦头烂额。      对此,在楼煌抵达前线后就被从禁闭室释放出来的西亚虽然也有些担忧,但当看到莫子熙那张肿胀未消黑沉沉的脸时,心里又不禁生出几分快意来。      看!安安,我替你狠狠的揍了那家伙一顿。      想到那日两人的约定,西亚的眼角总会泛起些许湿意,对于夏安安的死她很难释怀,不是怨恨楼煌和莫子熙,只是难以像往常一样面对这两个人。不过,当楼煌和莫子熙同时站在她的面前请求她同他们一起在夏安安的祭奠仪式上安抚人心的时候,她犹豫过也踌躇过,可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想,愿意为东帝国为他们牺牲自己的夏安安,不会希望看到在她死后,帝国军军心涣散,不战而败。      站在军械舱临时搭建的宣讲台上,西亚的背后站着楼煌和莫子熙,上方是夏安安的巨幅动态电子影像。      讲话开始前,西亚盯着动态电子影像许久,影像记录的是夏安安在做模拟对战前热身运动的画面,清丽的面孔上照旧没什么表情,一丝不苟的做着热身,直到……似乎有什么人在叫她,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向后扭头,留给屏幕的仅仅只是一个四分之一的侧脸,却还是能清晰的看到她向上扬起的嘴角。      那个没有出现在画面中,叫夏安安的人应该就是她吧,西亚在心里暗暗想到,原来夏安安在面对她时的笑容,那么温柔……      “……在这里我想申明一点,夏上校……请容许我在这里叫她一声安安。安安会执行此次的自爆计划并非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受到谁的逼迫,如果大家认为安安只有在受到逼迫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那就未免太过轻看了她。她是自愿的。”西亚说道这里,下面响起一阵嗡鸣的议论声,直到议论声渐歇,西亚才继续道,“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安安也不例外,但她曾这样对我说,她说她想要保全现在的东帝国,让大家重新过上平静安逸的日子,为此,无论要她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她希望帝国能够取得胜利……”      话至末尾,西亚已然泣不成声。西亚的话虽直白,却说得十分动情,下面有不少人都位置动容。      楼煌见时机差不多,便走上前将西亚挡在身后,面对众人,他面容冷肃,只听他朗声道:“逝者已矣,然逝者的遗志你们可愿意承下?”      下面先是一静,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愿意’所淹没。莫子熙在这时上前两步,与楼煌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他似乎想笑,只是嘴角刚一扯起,尖锐的刺痛袭来,让他不禁‘嘶’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已经拭干眼泪的西亚自然没有看漏莫子熙脸上不耐的表情,心口的郁燥因此散去了不少。      一番军心的安抚后,真正的祭奠仪式开始。      在投影出的白菊花团中间是青鸾破碎的被灼热炙烤的发黑变形的装甲板,战后帝国军搜寻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夏安安的遗骸,想来在那样剧烈的连环爆炸之下,脆弱的人体必然不可能还有所残留,肯定是飞灰湮灭了。      军人们有序的从那堆残骸前走过,身在前线他们找不到真正的白菊为夏安安祭奠,便只能一手按在心口,深深的鞠躬,以表对夏安安遗志的继承。      祭奠仪式结束,楼煌三人走出军械舱,西亚斜眼瞅着身侧莫子熙肿胀青紫的侧脸,想了想说:“我记得以护理中心护理员的技术,就你脸上这样的伤,两个小时就能消肿,一天不到就可以完全找不到痕迹。”      莫子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她一眼回应道:“你可以将之当做是我对夏安安的敬意。”      西亚闻言,脸上的表情一滞,随即笑笑,给了莫子熙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好了,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免得到时我又想动手。”说着,西亚给了两人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对了,劳烦把安安自曝时的影像传我一份。”      莫子熙看向楼煌,楼煌微微点了点头:“好。” ☆、188<晋江独家首发>   与帝国军楼煌三人不但安然度过这场犹如疾风骤雨般来势汹汹的声讨而且还借此机会鼓舞了全军士气不同,彼时的Desert军前线正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大神官曼勒在自己的专属会议室里烦躁的来回踱着步,这一幕是那么的令人熟悉,需知在这一战开战之前,他也曾有过这样的踱步,甚至连那种烦躁却无处发泄的心情都是相似的。      曼勒很后悔,是的,他非常非常的后悔!      如果你以为他在后悔自己的指挥失误致使楼靖战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于曼勒而言,他既然已将楼靖视为弃子,那么楼靖的是生是死,能在他心里掀起的涟漪根本微不足道。      但这一切的大前提都建立在死的仅仅只是楼靖这个人的前提下,而现在Desert军失去的是总指挥官,总指挥官楼靖!!除了曼勒自己以外,几乎整个Desert军都深陷在失去总指挥官的惶恐中。      楼靖在这一战开战之前就已经被撤出了总指挥官一职,曼勒很想就这样大声的对所有人宣布。可惜他现在宣布,显然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当初他在收回楼靖的总指挥官权利后,没有立刻对外宣布,甚至在之后把唯一知晓这件事始末的第三人——楼靖从东帝国带过来的随从官莫克看管起来,为的不过是避免战前的军心不稳。      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曼勒何曾料到东帝国会使出如此阴毒的计谋,又何曾料到那个向来在战场上横行无忌的男人会中计战死?      早知今日……      停下踱步,曼勒长长吁出一口气,现在再想这些,显然为时已晚,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调动起全军的士气,否则按照现在前线萎靡颓丧的氛围,别说胜利,这场仗能不能继续打下去都玄之又玄。      拧着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曼勒陷入了沉思。      ******      3016年7月,夏初。      前线战火再燃。      以继任者的身份成为新一任Desert军总指挥官的曼勒,终究还是想到了一个能够鼓舞全军士气的方法,虽然这个方法听起来并不高明,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相当的行之有效。      利用楼靖在Desert军中的影响力,再捏造一些楼靖在战死前不屈不挠的事迹,以复仇为名,以血祭洗耻为引,这就是曼勒想出的鼓舞士气的方法。      而有关那一战战前指挥权的所属事项,曼勒选择继续、永久的隐瞒下去,为此他秘密处死了这件事的唯二知情者,楼靖的贴身随从官曼勒。当然,对外宣称的随从官莫克的死因为自杀,追随逝世的上司而去,忠心可表。      出发前,罗兴立于幻影脚下仰视这台散发着金属寒光的庞然大物,耳畔是轰鸣的炮火声。不可否认,罗兴的想法一直都是非常简单的,正因为简单,所以无论做什么他都不回去多想,也便不会有旁人这样或者那样的顾虑。然而,这是第一次罗兴感到茫然。当年,跟随心中最为敬仰的‘神’楼少将来到Desert,他从未思考过自己的以后或是将来,更没有想过如果某一天楼少将不在,他该如何自处……仅仅只是遵循本心,仅仅只是想循着少将的脚步……      来到Desert五年多,他已然熟悉了这个与帝国有着全然不同风土人情的国度,也似乎在这里拥有了一个‘家’。但事实却是,他从未将这个国度视作为自己的归属,罗兴想跟着楼少将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应该都是如此,他们仅仅只是追随着楼少将而来,仅仅只是!      与帝国交战以来,他们的人有不少重伤战死,人员数量日渐零落。现在,连楼少将也战死,莫克随从官自杀殉主,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的在眼前消陨,有时候罗兴环顾四周,全然的陌生感让他心底一阵阵的发寒。      楼少将已死,那些熟悉的人也一个个的战死,那么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报仇?      罗兴扪心自问,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中有任何的仇恨。战争本就是一件分不清对错的事,而战场上生死一瞬,既然你身在战场就该有自己可能身死亦或同伴可能身死的觉悟,仇恨也许会是你爆发极致潜力的催化剂,却同样的也会令你失去冷静的判断力……罗兴已经不记得这句话是谁教导他的了,不过对于这句话他却是有自己的理解的。      想想他们当年的血染凯旋台,在想想战场上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命,身处战场,如果要恨,大概是怎么都恨不完的……      出发提示音响起,罗兴垂下木讷的头颅,面无表情的踏上升降梯。      ******      失去总指挥官楼靖后的首战,最终以Desert军的胜利落幕。哪怕只是险胜,这一次的胜利无疑给新就任的指挥官曼勒以巨大的信心,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走到这一步,没有楼靖,仅凭他也能带领Desert军取得最终的胜利。      ……一切似乎都按着曼勒预先料想的那样行进着。      然而,因为首胜而自信心过度膨胀的指挥官没有发现,在这一战后,全军再次萎顿,了无战意。      是了,那以复仇激起的士气,经过舍生忘死的血腥拼杀后,已然消耗殆尽,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怠惰以及厌倦。      只可惜,他们妄想着胜利的指挥官始终没有发现这一点……      ******      3016年10月,秋。      东帝国与Desert这场整整耗时一年的大战终于结束。   帝国前线接受了自Desert军前线发来的求和书。此后数月,两国进入到战后的谈判阶段。      3017年1月,严冬。   在两方上位者的首肯下,《东隅议和书》最终达成,并以电子文书公告的形式,昭告于两国的中心城市。   公告一出,东帝国举国欢腾。而Desert全民,虽不至于怨声载道,但看见公告的民众几乎各个都面色凝重。发起这一场战争的曼勒大神官,在向帝国发出求和书的那一刻,就已经民心尽失。      《东隅议和书》指出,两国议和的条件如下:   一、此次战争对东帝国造成的一切损失,包括伤亡人员以及各项器械,皆有Desert赔偿。   二、东帝国与Desert休战10年,在这10年中双方都不得有任何逾越、侵略性的行为。   三、自3017年1月20日起算,Desert每6个月需向东帝国提供30wPL的天然能源。   四、允许帝国军在Desert境内驻扎,休战期内Desert不得擅自扩充兵源。   ……      诸如此类的苛刻议和条款,长长的罗列出有近数十条。不用怀疑,以上条款的提议人正是在此战后被擢升至少将军衔的莫子熙莫少将。      至此,整个世界再次迈入到虚伪的和平期。      ******      八年后。      帝国成立日庆典第一天。      已临近午夜,整个东帝国却依然华灯璀璨,街头巷尾皆是人影幢幢,热闹非凡。      帝国宴会大厅里,悠扬的乐调还在继续,大厅中央的舞池内却没有多少和着节拍蹁跹的舞者。马上零点的电子的烟火会就要开始,盛装的与会者们都已经聚集到了宴会大厅外的观赏台。      而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僻静角落,一身挺括军服的莫子熙盯着斑驳树影间的那一抹荧蓝光晕,斜勾起嘴角,笑说:“你的隐匿功夫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阴暗处一阵细碎的响动,随后那抹荧蓝光晕一闪,消失了。同是一身笔挺军服的西亚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光影变换间,她的脸被无情的切割成数个斑驳的明暗碎片。      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看向莫子熙,没有应声。      莫子熙打量着眼前女人的一身装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像帝国成立日这样难得可以恣意装扮的日子,也难见女人身着靓丽裙装的模样。印象中的这个女人,热情奔放,常常会对着另一个女人抱怨军服的古板,没有女人味。他记得,这个长相不够漂亮的女人,应该是很爱美的。      据说是因为人老了,不再合适那些华丽的点缀。某次经过女兵组训练场地的时候,他听到有人似乎是这样议论的。      老?      莫子熙看着走到他近前的女人的面庞,除了那双满含沧桑的眼眸,他无法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丝与那个字眼相关的地方。没有记错的话,女人现在的年龄应该还不到40,一张圆润的娃娃脸上根本没有多少明显的岁月痕迹。      人没有老,心老了吧。从那个女人战死以后,心就老了……      收回飘远的思绪,莫子熙淡淡开口问:“怎么,又在看当年的那段影像记录?”时隔多年,他真的想不到女人到今日还没有放弃。      “恩。就随便看看,说不定哪一天让我看着看着,就看出点什么了。”西亚扯着嘴角,不乏自嘲道。      莫子熙口中的影像记录,即当年西亚问楼煌索取的记录青鸾整个自爆过程的影像。当年青鸾自爆,连带它锁缚的凯撒也一同爆炸,两台巨型机甲几乎同时爆炸所产生的能量、光热以及震动,震慑住了战场上的所有人。当时西亚冒着被抱着牵连的危险,强制带动身后的莫子熙一起驾驶重甲靠近爆炸产生的火云团。也就是在那时,一瞬不瞬盯着火云团的西亚看到了那两点银白色的人形光晕,就像是幻觉,它们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便消失了。      事后,西亚把那段影像记录放大缩小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万遍,甚至用上了光学仪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深信那不是她在当时复杂的心境下臆想出来的幻觉,深信那必然与夏安安有关。只可惜她再深信那不是幻觉,再看上千遍万遍,也始终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的,那段影像记录中并没有任何有关那两个银白色光晕的记录。      “就算你看出点什么,又能怎么样……咳”似乎觉得自己的口气过于生硬,莫子熙轻咳一声,缓和道,“这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      西亚冲他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彼时,零点的钟声响起,五光十色的电子烟火在深蓝色的天空中绽开。仰头望天的两人,脸上都被染上了不同的色彩。整片大地都被照得透亮,当然同样被烟火火光照亮的还有远处的那几条通天的轨道。      那是天梯,由东帝国和Desert共同斥资修建的直通月球的空中轨道。随着‘造月’计划的日益完善,无论是东帝国还是Desert都已经有不少民众乘坐‘极光车’通过天梯去往月球定居,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月球将会成为人类的第二故乡。      “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堂,或者与我们这个世界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垂下被绚烂烟火闪得有些空茫的双眼,西亚忽然低声问。      莫子熙有些诧异的看着西亚的侧脸,“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说你当初调查过安安的身份,但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吗?我只是有时候会想起从前的日子,发现安安也许真的跟我们是不同的也说不定。那时她说自己失忆了,现在想想她那时的言行举止,其实根本就不像失忆,倒像是……从另一个和我们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来的人……”说完,像是也发现自己的话就像天方夜谭,西亚干干的笑了两声。      却没想到莫子熙会长叹一声,说:“那就当夏安安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吧。”      心里的苦涩因此淡了些许,西亚一挑眉,笑说:“你这是在安慰我?”      莫子熙看着她,颇有些无奈的意味:“你说是就是,走吧!接送车已经在外面的等着了,我送你回去。”      西亚浅笑着点了点头。      ******      结束庆典后的各项事宜,楼煌回到家中已是凌晨时分。      刚进门,就听一道柔和略带睡意的女声:“你回来啦。”蜷缩在沙发上的女人,立刻趿拉着拖鞋迎向他,接过他胳膊上的军服外套细心挂起,又端来早就备下一直温着的易消化宵夜,催促他早早吃完,暖了胃就上楼好好休息。      楼煌看了眼手上的宵夜,又看向明明面带困倦,却在他回来后强撑着忙忙碌碌的女人,那颗异常冷硬的心莫名就有了柔软。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在五年前迫于无奈之下迎娶的他的妻子。原本隶属于C区,贫民,参军后由于其各项指标优越,被分入机甲R型机组。参与了八年前帝国与Desert的东隅之战且功勋卓越,被破格授予少尉军衔。      会选择他作为自己的妻子,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因由,那时的他需要结婚,而她恰好符合他和莫子熙曾经定下的选妻标准,仅此而已。      第一次与女人面对面,他惊讶于女人的娇小,小小的个头,小小的骨架,完全无法将她的形象与他战时的功勋划上等号。      婚后,他们相敬如宾,有了他父亲楼上将的前车之鉴,即便他和她的婚姻只是一种政治需要,但事已至此,他便不会苛待她哪怕一丝一毫。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五年过去,不知不觉中,他的小妻子用她一点一滴的温柔潜移默化的渗透到了他的生活中。仔细想想,他其实根本不懂得如何跟女人相处,在过去,他唯一真正接触过的女性,一个是他的母亲,另一个即是夏安安了。      他不否认自己对夏安安有过的感情,可这些年下来却是也渐渐淡忘了,就像一个梦,梦醒了,梦里的内容总是要忘记的……      一把将欲上楼替他调试洗澡水的小妻子揽进怀里,他问:“妈妈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声音依旧冷质,细细听,里头却已不乏温和。      小妻子的脸微红,便就这么轻轻的靠在自己的丈夫厚实的胸怀中,眼里闪着化不去的幸福光彩,细声答:“妈妈今天的情况很好,中午我推她到院子里晒了会太阳,午饭吃得挺多,下午我就搀着她散步了半个小时,晚饭跟平常差不多,不过多喝了些蓝梨汁,我明天再去买些蓝梨子,给妈妈鲜榨。”事无巨细。      楼煌将下巴搁在小妻子蓬松的头顶,用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189<晋江独家首发>   距离和楼靖重逢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夏安安至今想起,都还有一些难以置信,有一些不真实的恍惚感。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楼靖竟然会跟她一样,不但没有在那次爆炸中身死,还跟着她一起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不是没有去幻想过,在刚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常常会做这样的白日梦。梦到楼靖完好无缺的走到她面前,梦到楼靖全然不在意她破坏了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如此甘美的梦境,甚至让她只想长梦不醒。   然而,梦之所以会被称之为梦,便就是因为它的虚无缥缈,它的不可实现。夏安安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不过是她的自我救赎、自我安慰罢了。      所以那天,当她在那间称得上简陋的房间里看到楼靖的时候,她几乎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只不过这一次的梦境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实,真实的令她不自觉便落下了眼泪。   若非李李坚持不懈的叫她,还去喊来了李父李母,一齐把在门口愣神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的她摇回了神,夏安安想说不定她真的会就这么站在那个房间的门口,一直到天荒地老。   而当天陪着夏安安一起去到那个房间的李李,在那之后每每想到夏安安当时的模样,都要狠拍两下胸口直叫后怕。按照李李的说法,那天夏安安一走到门口,整个人就跟中邪了似的定在那里,两眼发直,不动也不说话,脸白得可怕,明明整张脸都是木的,眼泪却淌了下来,她怎么喊怎么摇,夏安安都跟没听见似的,真把她给吓坏了。   李李的话固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夏安安却也不得不承认,当时的自己确实是魔怔了。      那天,对于夏安安来说是混乱的……      在李李以及李父李母的帮助下清醒过来的夏安安,面对房间里靠躺在床上正用一种淡漠的探究的眼神打量她的男人,根本无从开口。   楼靖身上的伤看起来要比她重一些,除了那些造成失血的皮肉伤,他的右臂骨折,还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   在床边坐下,夏安安微垂着头不说话,床上的楼靖注视着她,亦没有开口的打算。眼见气氛压抑沉闷,不明就里的李李一家也只能相互交换眼神,不作言语。   虽然两人未作任何交流,夏安安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楼靖周身所散发出的警惕和疏离。当时的她以为楼靖会有这样的表现,是因为对她还心存芥蒂。毕竟她破坏了他筹划已久的计划,还试图杀死他,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将他杀死,在另外那个世界……      不过很快夏安安便发现,一切并非如她想的那样。楼靖会表现出那种陌生又审慎的态度并非源于他对过去某些事的介怀,而是……   “你是谁?”   这是那天楼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以一种毫不作伪的疏离口吻。   听到他问话的夏安安当下就怔住了,双唇微颤着似想说点什么,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而从始至终都在一瞬不瞬观察着她的楼靖,见她如此表现,神色间闪过一抹了然。   “你认识我。”他十分确定的说,就像他十分确定救治他的那些人以及随同这个女人出现在房间里的另外三人并不认识他一样。   “事实上,虽然我似乎忘记了一些事,但在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感觉很熟悉。我想之前我们应该是相识的,应该……很熟悉?”他又说,这一次他的话尾带上了些许的不确定。      正如楼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忘记了一些事,除了自己的名字他忘记了所有有关于那个世界的事,而这之中自然也包括夏安安。   楼靖失忆了。   得知这一事实,夏安安的心情十分复杂。就跟当日她听到楼靖的那些话后一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绷紧的肩头却松弛了下来。   “对,我们认识。”生硬的说出这句话时,就连夏安安自己也不清楚心里到底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落更多一些。      之后,夏安安想了很多,而她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她为什么会穿越?穿越到那个世界又穿回来,为了什么?楼靖又为什么会穿越?   显然,这些问题她一个都想不透。   感觉穿越应该是像中彩票一样的低概率事件,可这样的低概率事件却已经在她身上以及她的周遭发生了三次之多,且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当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与其想这些虚无缥缈的问题倒不如多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和失忆的楼靖相处。      据说失忆的人就像一张白纸,因为他们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夏安安在此之前虽然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失忆者,但她却扮演过,即使现在想想尤其是有楼靖这个真失忆者的对比,她扮演得着实漏洞百出,好在一切都已经是过去。   夏安安尝试着编造一些听起来合情合理的她和楼靖的过去,不过显然哪怕失忆的楼靖是一张白纸,有他远超于常人的智商在,他也不可能成为一张可以任人肆意涂抹的白纸。      在楼靖满是怀疑的目光的洗礼下,夏安安终究放弃了谎言。坦言楼靖其实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千年以后的世界,而她则生于现实这个世界,由于某种原因去到千年以后的他所属的那个世界,而最后两人又不知何故的同时回到了现实这个世界……   夏安安只讲了一个大致的过程,可以缩减了其中的某些细节。诸如谈及楼靖在那个世界的身份的时候,她只说他是一个高级军官;再譬如,说到两人最后穿越的那段,她只以‘发生了一个意外’这样一个含糊又笼统的说法一句带过。      楼靖不可能听不出夏安安言语间的闪烁其词,不过重伤未愈的他本也没打算一次就了解深入,事实上单单夏安安口中从那个世界被某种未知力量带到这个世界的奇异说法,就已经足够他消化上一段时间。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穿越异世界这样天方夜谭的说法,该是比女人之前编造的潜水意外更不可信的,但他却下意识的深信不疑。   为此,楼靖深思过。他想大概是因为除了那个女人外他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异常陌生的缘故,那种格格不入的排斥感太过分明了。   所以,他相信了自己来自异世界,至于其他的则有待考证。他不清楚女人为什么要对他有所隐瞒,不过就凭女人在与他对视时,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小心翼翼,他就知道,只要他想他总能弄明白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夏安安在身上的伤痊愈了之后,就在李父李母的介绍下进了小镇上的一家小饭馆打工,赚取回程的路费。   虽然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临海小镇,但夏安安还是决定带着楼靖回到她过去所居住的那个城市。   也许过去的她是有一些避世的心态,不过在那个世界经历了那么的事情后,她才发现这个和平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妙。以前让她觉得过于浮躁只想逃离的大都市,现在的她却只想融入其中。还有什么比没有战争,人们安安乐乐,为了生活充实的工作更美妙的事呢?      要说穿越回来之后最令夏安安震惊的是什么,除了穿越这件事本身,就要属停滞的时间了。现在的她,年龄依旧是穿越前的23岁,事实上她穿越回来并被李李一家救起的时间距离她第一次穿越前的蹦极意外,不过时隔数小时。当然,具体是几个小时,她是记不清了的,毕竟就算她的生理年龄没变,心理年龄以及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所有经历都还积累着并未消减。   夏安安在能走动之后就去查阅了当天的报纸,没有任何有关于蹦极事故的报道。她又去小镇唯一的一家网吧上网查找了当天那个蹦极俱乐部的各项活动安排,发现并没有她参加的那个批次。之后,她又用自己的身份证号查了一下自己的学籍以及户口所在地,她还是她,没有消失,还真实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到这里,她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既然她是存在的,时间又在她穿越期间停滞下来,那么她之前和妈妈租住的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东西就应该还在。这样的话,至少她带着楼靖回去后不会出现无家可归的情况。      一个月的时间,楼靖身上的伤以恢复泰半,常常夏安安从小饭馆打工回来就会看见他帮着李李一家收拾刚捕上来的海鱼。这时候,李李妈多半会拉着夏安安到一旁,比着楼靖就是一顿狠夸。说是要不是楼靖处理海鱼是她和李李爸手把手教的,她还真不相信有人能上手这么快的,也就短短几天的光景,楼靖处理海鱼的那股利落劲真不比他们这些常与海鱼打交道的熟手。   夏安安听了,多是笑笑不加言语。因为她一直都知道楼靖的卓越并不仅仅局限于军事才能,他是个多方面的全才。至于处理海鱼的手段,当初两人被困荒岛的时候,她就已经为之惊叹过了。      关于离开小镇回归都市的想法,夏安安一早就跟楼靖谈过。楼靖给与她的答案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熟悉夏安安,所以夏安安哪儿,他就去哪儿。   听到这段话的夏安安,心口不自觉的便泛起了甜意。   是啊,在这个世界,楼靖就只有她,只有她…… ☆、190<晋江独家首发>   离开小镇的当天是个大晴天。      深秋,晌午的太阳余威犹在,热辣辣的阳光给整个海边小镇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夏安安扭头回望这个自己住了有近一个半月的小镇,湛蓝的海水,白金色的沙滩,远处有形状怪异的礁石,近处是鳞次栉比的渔人木屋。捏紧了手里李母替他们买的汽车票,夏安安心想,这一走,回归了大都市,再想抽时间回来看看怕是难了……      李父用一辆带荫棚的摩托三轮将两人送到汽车站,李母和李李也在随行之列。      临别时,李李紧抿着唇,红着眼眶,也不说话,只一味的低着头,紧拉着夏安安的手不放。她是真的很喜欢夏安安,舍不得她走。      夏安安见她如此,心里头本就存着的不舍浓烈了起来,当即也跟着红了眼。倒是平日不善言辞的李父,此时走上前来,揉了揉李李的小脑瓜,笑着安慰道:“你安安姐总得回家吧,这么久了,她家里人肯定都很担心她。以后等她有空了,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李父说完便抬头看向夏安安,夏安安因为李父的那句‘她家里人肯定都很担心她’有些发怔,心中酸楚的想,其实她家里早就已经没有人了。站在她身侧的楼靖有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接触到李父暗示性的目光,她立刻诚恳道:“恩,我一定会回来看李李的。”      李李这才松了夏安安的手,却仍有些半信半疑的样子,抬起手臂一抹脸上的眼泪,她用那双仍蒙着水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安安问:“一定?”      摸了摸李李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青稚面庞,夏安安肯定道:“一定!”      之后,李母把一袋事先准备好干海货交到楼靖手上,见夏安安要推拒,她爽朗的笑说:“带回去随便吃吃,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李父举起因常年泡海水而发黑皴裂的大手,拍了拍楼靖的肩:“路上小心。”      上车后,夏安安靠着车窗发呆。对于李李一家的大恩,现在的她是无以为报的。离开前,她暗自把这一个月来在小饭馆打工得的工钱,除了留下她和楼靖路上必须的,其余全部留在了她养伤的那间屋子里。数目不多,绝对抵不上李家救助她和楼靖并给他们提供住处养伤、吃穿所花费的,不过终归聊胜于无。很早她便在心里做下决定,李家的大恩,等她有了足够的能力,必定是要做些什么来报答的。      楼靖有样学样的把手里哪怕是层层包裹依旧透着腥气的干海货放在车顶的置物架上,坐下/身时见夏安安正出神,便问:“在想什么?舍不得走?”      闻声,夏安安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答:“没什么……”把原本倚靠着车窗的脑袋挪到楼靖的肩头并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你应该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恩。”楼靖垂眼看着女人柔软的发顶,他知道女人很了解他。一个半月的时间,已然足够他把眼前这座小而比塞的海边小镇摸透,对于小镇他毫无留恋,因为那里已经给不了他更多新鲜感和刺激了。也许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的本质其实都是一个冒险家也说不定……      张开手臂,在女人的后颈处轻按两下,虽然对于现在的楼靖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无比陌生的举动,但在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动作却无比流畅。大概他以前就常常这么做吧!将女人深揽进怀,楼靖如是想到。      事实上从头到尾,夏安安都没有言明过两人过去的关系,然而两人只是就这么平淡的相处着气氛便顺其自然的亲昵了起来。夏安安不是不知道过去她在处理她和楼靖之间的关系上存在的问题,她对楼靖有着很深的情愫,却又下意识的将他神话,这也就使得她每次在与楼靖面对面的时候都会显得唯唯诺诺,局促不前。而这段日子,也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周遭熟悉的一切给与了她自信,也许是因为失忆的楼靖少了几分过去神祗一般的色彩,她尽量要求自己用平等的态度来与楼靖相处,却没想到过程出人意料的顺畅。现在的他们已经可以想普通的情侣一样相互依偎,坐在海滩上看日出日落,在海潮中嬉戏……      夏安安十分享受两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正如同现在。      偶尔,夏安安也会去想,如果楼靖一开始便生于这个世界,没有战争的硝烟,没有帝国军民之于楼家的重负,凭借楼靖的聪明才智,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自不必说,大概会成为坐在某栋高档商务楼里的业界精英吧!      夏安安租住的房子位于那座城市市中心的边缘,交通上,来往她过去工作以及兼职的单位都十分便利,租金与周边同等条件的房子相比相对便宜,环境也还算不错。故此,哪怕房东太太为人刻薄了些,说话难听了点,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毕竟,一年里见到房东太太也就是定期收租时的那么一两次。      巧的是,夏安安前脚刚领着楼靖推开那扇熟悉的锈迹斑斑的公寓楼大门,正欲上楼,她住在二楼,房东太太后脚便领着一对年轻男女推门而入,显然是领了人来看房的。      身材过度丰腴长相趋于凶恶的房东太太一见夏安安,仿佛十分惊讶,先是‘咦’了一声,而后眯成缝的小眼睛上,两道蹙眉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故作亲和的凑上前来,笑眯眯的说:“夏小姐回来啦,我听说你妈妈前段时候去了,住你隔壁的小林说见你一多月前出去后就没回来,我还道你为了你妈妈的事想不开呢……这不,领了两个新房客来看房呢。你说句准话,这房你到底还住不住,还住的话可是到交租期了。”      房东太太这一番话下来,夏安安这个早已听惯了的倒也没觉得什么,反倒是立在房东太太身后的那一对年轻男女面露尴尬之色,两人早先是被房东太太给忽悠了,以为有空房才来看看,现在弄出这么一遭,看起来倒像是他们和着房东给太太一起赶人似的。再者这房东太太说话也着实难听了些,从面相上来看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人。两人一对眼色,心里便有了计较,这房子他们是不会租的,无论原房客是去是留。      一番交涉下来,新房客讪讪离开,留下旧房客夏安安以及拎着大袋干海货的楼靖被丰腴过度的房东太太堵在门口。      打从进门看到夏安安两人起,房东太太就时不时的用她那双小眼睛瞟着楼靖上下打量,只不过那会儿她的身后还跟着新房客,遂没把心里的好奇付诸于口。这会儿新房客也走了,夏安安也确定还要在这里住下去,她便腆着一张自认亲和的小脸,开口问道:“这是夏小姐的男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      夏安安被问得一愣,男朋友?虽说就两人现在的关系而言,确实如此,但也实在很难将这一称谓与来自异世界的楼靖联系在一起。没去想太多,夏安安很快便恢复到常态,略过房东太太的好奇心,她道:“房东太太,你看我现在身上没多少现金,还得去一趟银行,房租的话,明天我给你送过去,你看行吗?”      涉及房租,房东太太的神色立时一凛,不客气道:“夏小姐,这交租期你可迟了快有五天了,明天我要是拿不到租金,到时你可别怪我动手赶人。”      闻言,夏安安的眸色一暗,关于钱,其实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只能先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知道了。”      如此,房东太太才算满意的扭着她那根本不存在的腰,走了。      房东太太一走,夏安安蹲□,从门框底下的一处凹槽中抠出备用钥匙,拿到钥匙,夏安安的心里不无庆幸,幸好因为从前的她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常常忙得忘这忘那,便备下了这把钥匙。否则,她怕是还得去把房东太太给请回来。      推开门,一个多月没有人住的房子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烟尘味,夏安安一边往里走一边下意识的抬手在鼻前扇风。入目,屋内的情况让夏安安放下心来,是她去参加蹦极俱乐部活动前的模样,大件的家具上有她套的防尘罩,虽然白色的防尘罩上积了不少灰,但掀开来后的内里却还算干净。      “先坐下休息会儿,我去找点东西。”掀开客厅布艺沙发上的防尘罩,夏安安拍了拍沙发表面,见没什么灰,便对楼靖道。      见楼靖坐下,夏安安想了想,开了两扇窗通风,又从一边的冰箱里拿出一瓶未开盖的矿泉水扔给楼靖,这才转身跑进卧室。      楼靖捏着矿泉水瓶打量这间不大,模样也就比李家提供给他养伤的地方略好一成的屋子。看来女人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并不富裕,甚至应该是困窘的,这一结论不由令楼靖微微蹙起了眉。      虽然楼靖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征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从前的他从没有为钱财这种事困扰过。当然,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不但身无分文而且身无长物。他清楚他必定能脱离如此窘境,但在短时间内,无论是否出自于他的本意,他都不得不依靠夏安安生活。      已经进了卧室的夏安安自不知道楼靖的想法,此时的她只一心扑在那个她从前存放工资存折和贵重物品的抽屉上。抽屉钥匙被她放在与卧室相连的阳台上的一盆吊兰底下,一个多月只有光照没有任何水分滋养,阳台上的几盆绿植除恶一盆仙人球,其他的尽数都已经枯萎。顾不上可惜,夏安安直接取了了钥匙便打开了抽屉。      抽屉原本放了她妈妈从前的‘爱人们’零碎送的几件首饰,不过后来为了给她妈妈看病,都被她低价卖了。此时,入目也就剩下几个看起来颇贵重的盒子。除了盒子,抽屉里还躺着一本存折,里头还余下11800元整,这已经是她全部的财产了,倒不是说不够付那半年的房租,只不过付完之后她就真的身无分文了。工作她在她妈妈病危那会儿就辞了,也就是说她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收入……      放下存折,夏安安把整个抽屉都抽了出来,为了防潮,抽屉地下点了一张手工裁剪的硬板纸,她扬手便把硬板纸揭了下来。而随着硬板纸的揭下,飘然落地的一张薄薄纸片,终是让夏安安一直悬着的心安稳踏实了下来。      拾起纸片,夏安安将之贴在心口。那是一张面值十万元整的支票,是她妈妈在临终前良心发现交到她手上的。据说是她年轻时某个爱慕追求了她多年的男人的家人给的,目的自然是赶走她这个勾引坏了他们家儿子的狐狸精,她没有爱过那个男人,却在那个男人身上感受了温情和家的温暖,所以她收下了支票,离开了那座城市。她一直都把这张支票当作为,她和那个男人相遇的纪念。      对此,夏安安不知该作何感想,当她为了替她妈妈看病,为了钱而疲于奔命的时候,她妈妈却一直收着一张十万元的支票,将之奉为虚无缥缈的慰藉。      她是她的母亲,即便她从未尽过哪怕一点点母亲应尽的责任,但她给与了她生命,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她便无从诟病于她。更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最后的最后她能想到把这笔钱交到她手中,这不正可以说明她还是念着她这个女儿的吗?      是真的念着也好,是她自欺欺人人也罢,人性之初,有谁是不渴望着母爱的?亲情之爱,那是任何别的情感都无法取代无可填补的。      把抽屉收拾好,夏安安拿着支票站起身,轻轻吁出一口气,有了这笔钱,她暂时不用为她和楼靖的生活费发愁,只要尽快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就可以了。      拿了支票,夏安安又翻看了其他几个抽屉,大概是因为蹦极时间被完全抹杀的缘故,她当初出行时随身携带的身份证竟是安安分分的躺在最上层抽屉的钱包里。      看着自己的身份证,夏安安不自觉的便想到楼靖的身份问题,这大概是最难办的,楼靖现在可是扎扎实实的黑户。办假/证她倒是有听闻过,但那也不是长久之计……      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这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反正现在也不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许小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